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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降天下-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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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面目狰狞,看着怪吓人的。”说道这他忽然羞愧地低了头,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本来觉得里面有宝贝,又喝了些酒壮胆就进去了,谁知道最里面啥都没,就只有个石棺材,而且那棺材很重,我怎么都推不动。”
我怔怔无言,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连喘息都变得困难生疼。烟手捏着我肩头,温热的体温从他掌心传来,渐变成支撑我镇定的力量。
烟神色凝重道:“你说的墓道石棺都在什么方位?”
周老伯极力回忆,呢喃中满是不确定,道:“好像在醉香楼东北方,最里面那块。”
轩弈尘忍不住开口:“果真么?”
这位周大叔眼里只有布包下的金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为让我们相信,发起毒誓道:“都是真话,如果我说的有假话,我出门马上被雷劈。”
“你是怎么会发现那儿的?”婉娘双眸直逼那农夫,眸子漆黑清透,却像深潭古井,冰寒得让人心颤,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与谎言,“据我属下回报,你从没在醉香楼做过差事,就算下面真有地道,你从哪里进去?”
周老伯被盯得着只觉悚然,背脊粗衫子渐被冷汗打湿发凉,寒气像顺着血脉直透心窝,老实交代道:“我家是给吴老爷看庄子的,平日里庄子会收成不少蔬果。恰巧小侄在醉香楼里找了个伙计的活干,他与那儿的几个厨子关系都不错,又讨管进货的老爷欢喜,所以有时候我会克扣些庄子运出送人的蔬果,转头高价倒卖给醉香楼,分点给管事老爷,自己赚个糊口钱。”说的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周老伯脸色渐臊,头埋地继续说:“有回月头,又是我去醉香楼送货的日子,吴老爷整月都没派人来庄子要东西送到他府上。我就按以往的方法说收成差,报了大半留了不少送往醉香楼,结果送的货多人手又不足,让我帮忙推进存放食物的仓库,事后都忙自己的事,没人管我,我就自己在庄子里闲逛……”
轩弈尘好歹算醉香楼半个老板,听到楼里丑事,论谁都不会舒心。隔着黑纱,我看不到他的神情,犹从口气中听出威严,“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东西!”
轩达蹙眉咂舌,眉眼深处皆是鄙夷,冷哼讥笑:“据我所知,吴老爷是醉香楼附近城镇的大善人,对下人向来仁厚大方,府上丫鬟小厮的吃穿用度比普通百姓好的多,小姐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个个出去都是小门户家小姐通身的派头。至于对你们庄子管事的一家,可没苛待小气,哪还要你自己去赚补贴钱糊口。”
我生平最看不上背叛主人的混账东西,况且这姓周的看事为了帮自己申辩,不惜暗里诋毁宽以待己的主人,简直无耻。我忍下厌恶嫌弃,冷漠问:“你还记得密道具体入口在醉香楼哪出吗?”
周老伯抱着面前包裹,急得回道:“记得记得,我可以亲自带你们去。”
我没搭理他的话,侧头对满脸嫌恶的轩达道:“有带醉香楼的地图么。”
“我命人已去醉香楼取地图,算时辰应该快到了。”婉娘话音尚在,门外的牲畜嘶鸣声一阵,这野岭过路人烟稀少,来的时辰有恰巧,不用张望便知是地图送到,“要让人把东西送进来么。”
我挥挥手不想多瞧上一眼背主的人,委婉地回绝道:“轩达好生陪周大叔去隔壁稍坐,晚些会有人来请他相认地图。”眼瞧他们快要出屋,我心头闪过刚进屋的疑惑,转念扬声:“周大叔千里赶来着实辛苦,轩达事毕后再陪周大叔去取百两黄金,记得派人好生将他安全送回去。”
隔着黑纱轩达仍能感觉出我对周老伯的厌恶,他不明就里地回头凝望我眼,忍下不愿应答。我双眸瞧不出喜怒善恶直盯着那佝偻的背影,弹指即过,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轩达点醒才回身磕谢,神情充满了被赏后常见的情绪,只是在那欣喜惊讶后,我似乎瞥见一丝诡谲的兴奋。他看来的眸光像是鬼魅的影爪,一下掐住我脖颈,我感觉到瞬息的窒息,心突然猛地一颤,屋外的寒意似乎从地面传了进来,直从脚底窜到心口。
人已离去,我犹僵直站着,婉娘见我有异便让烟轻推我一下,“在想什么?一个劲地盯着门帘子看。”
屋里没外人,我立刻摘去帷帽坐在圆桌边,不等人阻止,已经想也不想的喝下杯刚泡的极烫的茶,想起方才注意在那双古井半深邃眸里说不出的情绪,心有余悸地开口:“这老头很古怪。”
烟略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轻笑道:“不过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你是不是想多了。”
婉娘亦未觉异样,茫然摇了摇头,附和道:“我让属下去查过这老头身份,所有与他相识或偶有碰面的人都盘问过,并没有查出半点可疑来。”
我紧盯婉娘幽黑的双眸,企图从中找出一丝隐瞒的慌乱,对视片刻,我放弃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许是我想太多。”我相信魔族暗卫暗中调查的能耐,却不知何故对周老伯无法放下怀疑,想起他走时兴奋的眼神,那一瞬的意味深长,触目惊心。
烟收敛起平日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让人不习惯,只听他深沉道:“这周老伯的话……你们信几分?”
轩弈尘静静在旁久坐,屋里没了外人,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能信五分,醉香楼底下确实有交织错综的密道,而且修建的时间非常混杂,后院的亭台楼阁又不少建成的时间非常巧合,正是神族那位消失不久前的那会儿。”
婉娘面上犹带怀疑,眉间似蹙非蹙可见思虑颇多,“这事容不得差错,皇子小儿,你可是能确定?”说话时,她的眉目微扬,尽显王者风范,这神色我太过熟悉,在那魔族主位上看过太多回,每每见到就意味着她杀念浮起,若这时有人说出半点欺骗的话,必是身首异处。
轩弈尘猛地吸气,手臂因害怕不禁贴靠住我,格外诚笃开口:“离之前有询问过我关于醉香楼的细节,我怕是自己记错疏漏,特意让轩才去取文献反复翻查,时间节点上应该不会有错。”
我轻咳了声,投向婉娘的眼神柔和如沐春风,却仍令她怔忪俄顷,转瞬她态度明显转变,和善笑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说只信一半呢?”
轩弈尘对婉娘素来是敬畏的,所以见到婉娘厉色的模样自然害怕,可比起眼前的淡笑,反而觉得刚才的模样更显和颜悦色。他努力调整促急紧张的呼吸,解释说:“我没去过暗道,不知道之中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对周大叔的话不敢太笃定。”
烟原先在旁挑眉看戏,终究看不下去,浅笑解围:“难怪长老院里不少人背后称你是笑面虎,嘴角一扬更让人胆颤。”
婉娘耳目众多,对长老院里诸事向来了如指掌,听了不怒反笑:“你们都是闲的发慌,皮痒了。”暗中观察再三,婉娘见我眸目中连绵阴霾不散,面色深沉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派暗卫去探查番,免得你不安心。”
“不用了。”我瞧着婉娘笃定的神色,不禁让我觉得是自己太多疑,毕竟这么重大的事她必不会怠慢。
烟低声道:“魔族暗卫都是从最拔尖里再做挑选,至今派去的任务都没出过错漏。”抬手轻捏我绷紧的肩,叹气道:“你最近到处奔波,事多心烦难免会胡思乱想。”
我淡笑无言不置可否,周身散发的气息愈发平静,只有我知道,疑虑像是火钳在心口的烙印,消散不去。脑中皆是那双异常兴奋的黑眸,我体内似乎有东西在那注视下逐渐苏醒,鼻尖仿佛已经闻到血水的甜味。
拿钱办事拖沓,往往是给的银两不够分量,数量足了做事自然爽利,来回才一会儿的工夫,轩达已捧来醉香楼的地图,这周老伯不仅一眼认出地图方位,而且连入口机关细节都描述得很清楚。
轩弈尘指尖在地图上游走,仔细描画出醉香楼最古时的规模。婉娘弯身看得详细,有笼寒烟逐渐聚上她色如远山的黛眉间,嘴里呢喃道:“果真是上三界的布局。”
“而且与灵山玫苑相似。”我不用多瞧眼醉香楼图纸就能肯定,神武离宫、翔云古村都是同样布局,镜月的山洞乍看有异,仔细观察山脉走势仍就不离其宗。
婉娘指节泛白,紧握双拳只为制止手指不自主的颤抖,“烟,你即刻派人去监视着周老伯。”
烟手指敲击木桌,只见一道灵光瞬息窜出屋外,笑道:“放心,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绝不让可疑人接近。”
婉娘指尖缓缓划过脖间,眸露阴鸷残酷的凶光,“守不住秘密就杀了。”
“死人未必能守口如瓶。”烟唇角微微上扬,笑得和煦如春风,片语却似冰刀,直想取人性命,“我做事你放心,少个去鬼族冥界报道的人,冥王是不会在乎的。”
事至今时,与湮濑的对决已迫在眉睫,即使烟装得悠悠然的样子,他神情中早不见吊儿郎当之态。不论他还是婉娘,眉目间的戾气日渐积聚,对嗜血的渴望恣意萌生,魔族骨子里是对杀戮与生俱来的癫狂,兴奋似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企图把周围一切燃尽。
烟碍于轩弈尘在场会被惊吓到,话里措意尚算斟酌。我暗笑烟拙劣的遮掩,可嘴边的笑忽然略僵,随后再也谈笑不出来了。
我顾不上解释直冲屋外,一把拽住守在院门口这暗卫的衣领,眸光凌冽道:“姓周的人呢?”
暗卫大多是烟的属下,久不见我这样,竟一时惊恐地忘记回话,我问二遍才有反应,急忙道:“已经派人送回去了,马车刚走一盏茶时间,可是需要派人追回?”
我松开这人衣领,转眼已经骑上安置在院外的宝驹。随后跟出的婉娘甚是不解,拉住缰绳急道:“你要做什么?”
“我还有些事没弄明白,想去和周老伯讨个说法。”话音尚在,我已经扬起马鞭利落抽下。
山林野路又是深夜行路,车马行驶比不得单人一骑快,我用了不到一刻就追到马车,当即拦下示意暗卫到不远处驻守。周老伯见到我很是诧异,紧抱装满金子的包裹,嘴里不停碎碎念,警惕地不让我接近。
我疑惑未解,想到悬在心里的那眼神,心口蓦然一紧,眸光凛冽如出鞘的剑。我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拇指直接扣住他命门,辉光在我指尖隐隐游走,即使眼前人就是湮濑,被我这么控制住,也不敢冒险反击。我双眸深邃地紧盯周老伯脸上,绝不漏过一丝异样表情,观察许久我却没发现丝毫端倪。
周老伯被我盯得心里发慌,冷汗打湿贴身衣衫,怯懦道:“这位大爷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山里万籁俱寂只闻萧瑟风声,像是鬼魅凄厉的叫喊,听得人越发寒颤。周老伯久等不到我出声,求饶似得结巴道:“我知道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话没说完,他二话不说把布包塞进我手里,低嚷道:“这钱我不要了,你饶我一命吧,今天发生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仿若未闻,手始终紧掐他手腕,僵持不下时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阵阵,婉娘身上的香粉独特,是她特意找人定制,即使未见到人,闻香亦知来者。
逐渐松开周老伯手腕,我尴尬开口:“夜里山路危险难行,回去路上要多加注意。”转而对不远处守卫的魔将道:“你们小心着把周老伯安全送回家,路上要有任何差池,我必是拿你们试问。”
周老伯瑟缩地紧抱我还于他的布包,眼里有着不安的怀疑,“大爷还有别的事吗?”
我摆手往后退了几步,既无所想要的收获,我没多大耐心应付,“上路吧,已经很晚了。”
婉娘站在我身旁望着马车木轮滚滚扬起尘土,闻着辘辘远听的车马声,神情明灭隐晦,良久问:“有找到你要的答案吗。”
我凝神望向前方,企图从无尽黑暗中找出真相,半晌回答:“没有。”
“周老伯只是普通的山野匹夫。”婉娘面色平静,透露出隐约心疼道:“你最近操劳过度,才会这么多疑。”
我颓丧地叹息,摇了摇头低笑道:“疑惑反倒更多了。”说罢,我转身牵住马,纵身跳上马,双腿一敲马肚,“姑姑,回去了。”
纵马回到戒备森严的农屋,轩弈尘果真还在,正悠然泡着茶与烟在等我,许是过往经历的缘故,不论环境多么脏乱严峻,轩弈尘永远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他瞧见我安然归来,清冷的嘴角微露笑意,起身对轩达说:“收拾完去把马车牵到院子外,你先骑马回王府报个信。”见轩达嘴角微动似有异议,淡笑道:“放心吧,有苏王爷在,我不会有事的。”
轩弈尘表面看着性子柔和,其实脾气很是执拗,这点轩达最是了解,不再多劝应声退了出屋,不多时就听到他骑马离开的声音。
烟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轩弈尘,不解道:“你怎知他是要回王府,而非动身去醉香楼。”
轩弈尘不假思索答:“王府有人在等他回去,离不会不辞而别,依他的脾气,一定会在去醉香楼前,把所有人都妥当安置好的。”
烟的黑眸在我身上轱辘打转,满腹藏着坏水,转而笑看轩弈尘,道:“都要给个交代安排,那你呢?”
听到谈及自己,轩弈尘脸色涨红,向我投来灼灼期许的目光。算着时候婉娘应该已到农房外,我牵了轩弈尘手出屋,走出两步回道:“总不会托你送回镜月,所以不劳你费心了。”
婉娘出行从来只用灵力,十分不喜骑马这粗野行径,自然不善骑行。走到屋外,只见婉娘手执马鞭,衣摆裙边仆仆风尘灰土,精心梳理的发髻起了毛,与平日端庄精致的妆容比来,反而显得真实些。烟在婉娘瞧不见的角度对我竖起拇指,见惯婉娘平日高华的模样,难得看到她出糗的样子,难不心中暗爽。
深夜车马难行,小夏子驾着马车极其小心,车里都是贵人,无论谁擦破点皮,都不够他这条小命去赔。马车前行极慢,回到王府已过子时,王府周围多是民居官宅,人已入睡,只余一片静默昏暗,唯独王府亮如白昼,烛光照着天上星子都显得黯淡无光。
从正门下了马车,我径直往灯火通明的前厅走去,倒不料没见到半个人影。我见素心赶来,道:“人都去了哪,怎么不见踪影?”
素心平日就礼行恭顺,在婉娘面前更拘谨敬畏,她微弯腰面朝地,双眸直盯自己绣花鞋面,“皇上正在内宅等王爷回来。”
我点了点头刚要挪步,脚停在跨门栏前,回头见素心仍是不曾动过,“前堂的烛火全熄了吧,你早点去休息。”
第91章 九十一章
回到内宅,才发现除我寝卧与去路石灯笼亮如昼,四周厢房皆是漆黑沉寂,无须多想,便可知人此刻都在哪里。我携着轩弈尘走在前头走得急切,记不清是几时起,只要想到回王府能瞧见他们几人,我的步伐就会变得极其迫切。每每见到那屋中烛光,心口总会漾起丝暖意,温暖像是烛火透过光亮传来。
眼见房门近在咫尺,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魔族战神受封大典时,我也没见你这般急切。”
我瞪了眼婉娘并不多语,手稍用劲推开门,果真人皆在,只是池羽和苏兮月已累得东倒西歪。寻思禅第一个反应过来,即刻淡笑近身帮我更衣,笑眼媚如丝,却是强颜欢笑隐含忧虑。
拇指在他脸颊额骨轻柔摩挲,我淡笑道:“你脸色不大好。”
数双目光注视,寻思禅略羞涩地撇头,解着我斗篷缎带敷衍道:“等久有些累,没多大事。”
寻思禅心思细敏,善于注意到细枝末节,很难有事能瞒过他,因而太多思容易乱想。我看穿他想法,一笑了之也不说穿,“别事事亲力亲为累着自己,没紧要的活给下人去办。”
影命人端来四碗红豆姜水给我们驱寒,“皇上回府等你到现在,脸色更差。”
寻思禅点点头,“皇上听说原委,面色当即就变了,直说小夏子并非他派来。”睨了眼桌上凉透的饭菜,小声道:“他们两回来到现在担心得米水不进,怕是会伤身。”
王府上下众人皆已入睡,时下能指使的人只有轩达、轩才二兄弟,我不得已道:“轩才,你去膳房让厨子做些养胃粥食来。”
寻思禅拦下领命急去的轩才,笑道:“王府中给你使唤的人还少么,连六皇子下属都惦记上了。”两眸直盯着我像是在怪我想得不周,“这时辰怕是厨子都睡了,还是由我去煮些来。”
轩弈尘摆摆手看着轩才箭步闪出寝卧,笑盈盈道:“不碍事,让轩才去吧。”
薄云似雾遮了大半月色,清冷的月光明灭不定,而苏兮月面上阴晴恰似天色让人难捉摸。安福盛觑了两眼自家主子,寻思个借口抽身离开,不多久便见小夏子匍匐进屋里,接连磕了数个响头。
“假传圣旨,你知道什么罪?”苏兮月吃了口茶,也不看小夏子,反而把目光停在我身上。
我接口道:“死罪。”轻笑到他身边坐下,我略强硬地拉住他挣扎的手,“派他假传你口谕的是别人,你是不是打算一并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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