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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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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让大司寇一个人忠了这许多天了,结果把寡人的社稷忠成了这副模样,现在还是让大家都忠一忠罢!”
说毕,他一抖袍袖,转身径自走了,浑不理会屠岸贾,任凭他一个人,兀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半晌,屠岸贾仿佛一下自梦中惊醒,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卿大夫们的病都好了,屠岸贾却开始病了,不朝了。
夷皋现在没功夫管他,他现在忙的很,忙着勤政,忙着玩,反正勤政有卿大夫们陪着,玩有赵穿陪着。
赵穿很好玩,不但能陪夷皋喝酒射猎看歌舞,还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他讲些什么:
“贾季说过,臣先叔父衰如冬日的太阳,让人人感到温暖;而臣从兄盾却像夏天的红日,令人人感到灼热刺痛,臣侍主公,当取法先叔父,不效臣从兄。”
暖洋洋的火盆,暖洋洋的醇酒,暖洋洋的话语,让夷皋全身都暖洋洋起来:
“就冲你这番心意,寡人、寡人哪天玩得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赵盾给、给召回来”
赵穿急忙叩首于地:
“臣从兄盾愚笃,屡失君欢,虽无奸恶之心,犹多乖戾之气,主公宜先令他在外思过,待其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再行召回,如此似更合君君臣臣之道。”
夷皋心里更痛快了:大司寇若当此时,怕早就欢喜谢恩了罢?他真恨不得这场酒宴永远不要结束,就这么暖洋洋地一直喝下去。
可这当儿赵穿偏偏起身告辞了:
“臣职在北门锁钥,不敢失职。”
赵穿站起身来,夷皋也恋恋地站起身:
“大夫公事毕,可夜至,寡人愿与大夫作长夜之饮。”
赵穿一喏到地:
“臣敢不奉命!然夜黑风高,乃盗贼窃发之机,主公宿卫单薄,似不相宜,臣谨请选精兵五百,与宫甲相杂,同备非常。”
夜。
列炬熊熊,炭火融融。
夷皋心满意足地坐在雪狐皮褥子上,那只小猎犬伏在他脚边,不时慵懒地摇摇尾巴。
赵穿侍坐在身侧,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宴中的灵台,仿佛连空气都是暖洋洋醉醺醺的。
沉浸在这暖洋洋醉醺醺的空气里,谁能醒来,谁又情愿醒来呢?
“杀呀~~”
灵台下忽然杀声四起,喝骂声,脚步声,刀剑碰撞声,响作一片。夷皋猛一激灵,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大、大夫”
赵穿长身而起,掣剑在手:
“主公勿忧,待臣看来。”
他走到台边,大声呼喝,仗剑指麾,身手颇为潇洒,夷皋简直看得痴了。
不过片刻功夫,台下的喧嘈渐渐平息了。
“宫甲有人谋反,臣麾下已将反贼尽数擒获了!”
赵穿回转身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夷皋忽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他站起身,满满筛了一盏酒,双手捧着,大步走向赵穿。
列炬熊熊,炭火融融,赵穿脸上的笑容也被熊熊火炬映得分外灿烂,但见他白袍胜雪,衣袂飘飘,手中剑凝如碧水,说不出的潇洒倜傥。
夷皋还不满二十,虽不算聪明,也不算太笨;虽不算勤政,也不算太懒,但长到这么大,他还没有真正尊敬过谁。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下子溢满了尊敬之意,他走近赵穿,脸色郑重,双手捧盏,高高举过了头顶。
赵穿笑着迎上来,忽地一抬手,那凝如碧水的剑,已穿透夷皋的前胸。
“当啷~”
夷皋就这么圆睁着双眼,高举着双手,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灵台上,甚至连喊都来不及喊出半声来。
在他生命消逝的最后刹那,他的眼睛里,仍充满了赵穿尚未收敛的笑意。
天亮了。
灵台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夷皋的尸体被用雪狐皮包裹着,放在了一角。
赵穿全身结束,按剑站在台上;赵盾一身墨衣(晋自襄公,以黑衣为丧服),正跪在夷皋尸侧,抚尸恸哭。
他本没有出境,得到赵穿的飞报旋即驰返,甫一下车登台,便开始嚎啕,到这会儿已哭了好几个时辰了。
台边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士会等几个卿大夫,引着一位公子,一言不发地抢上台来。
赵家兄弟一眼认出,那位公子却是公子黑臀,夷皋既薨,论谱系,论血缘,论情理,他都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
公子黑臀出仕于周,远在洛阳,照理说,该有三四天的路程罢?
一行人登台立定,众人相顾,均是默无一言。
忽听脚步声骤,屠岸贾满脸汗水,连滚带爬地跑上台来:
“公子驾临,老臣有失迎讶,有失”
他走到夷皋尸前,脸色骤变:
“昏君,死且晚矣!”
说着,举足欲踢,却被士会一把拉住。
黑臀缓步出列,转身面对着众人,脸上竟没半丝喜怒之色:
“此虽昏暴,犹是一国之主,若葬不成礼,窃恐诸侯非议。”
他陡地眉毛一瞬,目光如电扫过:
“相国奔未及境,司寇病体又痊,实是晋国之幸啊。”
此话甫出,赵盾,屠岸贾,都不由全身一凛。
左史,右史,不知何时,已怀抱竹简、手执笔削,面无表情地侍立在黑臀左右。
丧具初毕,百事待兴。
屠岸贾和赵盾并肩走出宫门,竟不约而同长吁了一口气。
“相国慢行,下官先走一步了。”
屠岸贾忙不迭地登车,倒也没忘了回头对赵盾拱手为礼,谦恭地笑了笑。
“兄长,屠岸贾终为后患,如今新君未立,不如”
赵穿匆匆步出宫门,见屠岸贾走远,一把拉住了赵盾的袍袖。
赵盾望着赵穿热切的脸庞,半晌,摇摇头。
赵穿失望地松开袍袖,朝地上猛啐一口,一跺脚,恨恨地走了。
赵盾望着族弟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你以为杀了他就没后患了么?唉”
人散了。就连夷皋那雪狐皮包裹的尸体,也已被吹吹打打地搬到了别处,惟有孤零零一座灵台,默默饮着凛冽的朔风。
雪花飘起,渐渐地大了,这是新绛城今年的头场雪罢?
那头小猎犬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百无聊赖地在台上兜了几圈,摇摇尾巴,走了。
朔风猎猎,雪花纷纷,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小狗印在雪地上的爪印抹净,只给这寂寞灵台之上,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完)
………【(一)】………
“番上啦,番上啦!”
高亢的喊令声和着呜呜的军号,被凛冽的寒风吹送着,弥散在河谷上空。(看小说到顶点。。)河谷深处,浅浅湟水汨汨地流淌着,夹岸的山坡上,错落层叠,尽是唐军的营盘。
“又番上!那些个府兵千里迢迢爬到这里,连队列旗号还没认齐全呢,就又要往回开拔了,这样的兵,打个鸟仗!”
西面山巅的一块大石上,几个将军模样的人随意地坐着,一个虎目虬髯的黑脸汉子,用鞭梢指着对面山坡上的营盘,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旁边一个卷发深目的将军猛地一拍大腿:“着啊!那些折冲府勾来的汉儿打得甚仗!和吐蕃蛮子干,还得咱们彍骑胡人……”
“火拔归仁!”
居中而坐、年龄最长的将军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火拔归仁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地摸摸脑袋,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这几个将军中,居中而坐的陇右节度副使哥舒翰是突骑施人,火拔归仁是火拔部人,一直沉默不语的河西兵马使李光弼是契丹人,一句话,都是胡人,惟独那个黑脸汉子临洮太守成如璆却是汉人。
成如璆的脸色本已阴沉下来,见火拔归仁一脸尴尬,不由地咧嘴笑了笑,旋即又是一脸愁容:
“彍骑常年戍边,就是用来打仗的,现在见天闲在这里陪那些农民出身的府兵们种麦子种菜,人长肉,马长膘,真他娘闷得慌!”
“可不是!”火拔归仁不住地晃着脑袋:“听说安西、北庭那边,高仙芝大人,封常青大人,无月不战,开疆万里,麾下将士,封异姓王的数都数不清了,我们,唉,真不知我们的王忠嗣王大人是怎么想的。”
“火拔归仁!”
一直默无一声的李光弼喝止了他:主帅王忠嗣曾独领河东、河西、陇右、朔方四镇节度使,宽仁而善战,西鄙北鄙,几万里边陲,赫赫声名,绝非火拔归仁一个小小的十将所该妄议的。
火拔归仁不服气地翻了一下眼珠子,蹲在那儿不吭气了。李光弼转过脸:
“哥舒兄,你是副帅,该知道些端倪罢?我听说各处彍骑纷纷调集河湟一带,怕是要有什么举措了罢?”
哥舒翰望着西边山下遥处,那一望无际的青海,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今年是什么年头了?”
“天宝六载啊,怎么了?”成如璆一脸的困惑。
“六年,六年了啊!”哥舒翰站起身来,凝视着青海湛蓝的海水,喟然叹道。
成如璆和火拔归仁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李光弼略一思忖:
“你是说……石堡?”
听到石堡二字,几个将军不由都是一震。
六年,整整六年。
石堡城,位湟源西南日月山上,三面绝壁,一路直上山顶,扼汉藏要冲,自开元二十九年失守至今,已经整整六年了。
因为石堡的失守,吐蕃人可以想着牧牛青海,饮马河湟,而唐军却只能列营戍守,无计望赤岭项背。
哥舒翰缓缓点头。成如璆和火拔归仁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饥渴的喜色。
作为军人,作为勇士,谁不渴望着一刀一枪,扬名显贵的机会呢?
李光弼低头不语,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来。
“贤弟,你……”
没等哥舒翰问完,便听得山下大呼小叫,一前一后,爬上两个人来。
众人辨出前面那人乃是左羽林长上鲁炅,待看清后面那人时,不觉一齐惊喜地呼了一声,成如璆纵身跃起,飞奔上前,一把抱住那人,拍肩揽腰,好不亲热。
来人竟是右卫将军、高丽人王思礼,和众人都是老相识了,自从他奉命调守范阳,彼此竟已是三四年未曾谋面。
哄闹寒暄已毕,哥舒翰问道:
“思礼,你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王思礼道:
“董延光将军上书朝廷,自请攻打石堡城,我是奉了朝命,引本部长从彍骑,来助董将军一臂之力的。听说皇上已下了敕书,让王忠嗣王大夫分兵进取,我和董将军都受王大夫节制。”
众将听得真切,不由得欢呼起来。火拔归仁抱着哥舒翰的胳膊:
“大哥,怎样!”
哥舒翰一扫适才的沉稳,脸上泛着兴奋的光芒,刷地一声,拔出佩刀:
“诸位,大丈夫生天地间,无非等着有这一天而已,今逢此际会,不博紫袍,誓不东还!”
众人血脉贲张,纷纷拔刀攘袂,喧嚷声惊得野鸟蓬起,山间衰草,扑簌簌不住地颤抖着。
李光弼面色如常,看了王思礼一眼:“王大哥,我想……”
话音未绝,却听得对山中军营中,金鼓齐鸣,旌旗招展。
“聚将!”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向山下跑去。
“光弼,适才你想问王大哥什么?”
山脚下,鲁炅和李光弼并马而行,不疾不徐地走在众人后面。
李光弼不答,反问道:
“敕书命王大夫节制诸军,军情如火,鲁兄职在中军,不知可见大夫作何调遣?”
鲁炅摇摇头,眼睛忽地一亮:
“你也、你也是这样想得?”
李光弼重重点了点头,又轻叹了一声:
“唉,谁知道大伙儿是不是也能这样想呢?”
“本朝制度,三品服紫,五品服朱,一日紫袍,十世贵显,百世荣耀,弟兄们,你我……”
马蹄得得,湟水淙淙,哥舒翰和诸将兴奋的声音在河谷中久久回荡着。
李光弼和鲁炅相顾无言,默默地跟在众人马后。
西边,山石丛峙,山木参天,青海湖,日月山,都已被山色遮住,再也望不见半点景象。
………【(二)】………
王忠嗣曾握四镇节,将十万兵,万里西边,皆张其旗号,威名震于四夷,似乎该是个虎背熊腰的威猛大汉才是。WenXueMi。com
而此刻端坐在节帐正中虎皮褥子上低头沉思的,却是个材不逾中人、白面长髯的中年人,两厢站班的蕃汉诸将,似乎个个都要比他威风十倍。
不知过了多久,王忠嗣抬起头来,双目环扫帐内,目光及处,那些高大威猛、杀气腾腾的大将们,都不由地一凛,随即努力挺直腰杆,眼观鼻,鼻观口,连眼珠也不敢妄动一下。
“董延光将军上书朝廷,欲引本部兵马逾祁连山,进取石堡,本帅奉敕节制各路,已命董将军取河湟道,择日进兵。”他略一沉吟,继续说道:“鲁炅,你领番上府兵一千,修筑海北山南道路,沿途筑寨屯粮,以为董将军东道;王思礼,你引本部弩手,当积石口下寨,以防吐蕃侵攻;火拔归仁,你引彍骑一千,往来救应。”
众将面面相觑,眼露迷惘之色,却都不敢先开口,半晌,哥舒翰拱手道:
“大夫,兵贵神速,当命董将军取海东道兼程进兵,我等悉出精锐,分路接应才是,如今走河湟,旷日持久,大夫又只分偏师筑路屯粮,扼险置戍,此乃持久计,如何能收奇袭之效?”
众将窃窃私语,纷纷点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王忠嗣的帅案前。
王忠嗣脸色如常,并不答话,只缓缓站起身来,帐中喧嘈之声,霎时尽消:
“众将各依将令行事,不得有误,散帐。”
帐外,旗幡摇弋,马蹄声声。
火拔归仁等拔队启程时,脸上俱有泱泱之色:
这样的差事,恐怕不会有多少斩获了。
“光弼,王大夫向来用兵明敏,此次……”辕门外,哥舒翰和李光弼并马而立,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队伍。
李光弼沉吟道:“据我看,主帅此次,是别有思忖啊。”
哥舒翰大奇:“哦?快,说来听听。”
李光弼踌躇着正待开口,却见中军方向,一员牙将匆匆驰来:
“哥舒将军,李将军,大夫便帐相请。”
便帐的气氛自然随便的多了,王忠嗣轻裘缓带,倚案而坐,案上摊着一幅羊皮地图,案边侧坐着一个黝黑精瘦的绿袍汉子,正指指划划,解说着什么。
“快,坐过来。”王忠嗣的神色甚是和霁:“你们一定对我适才的将令颇为不满罢?”
两人也不谦让,近前坐了,李光弼闻言不答,哥舒翰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末将不敢不满将令,只是……只是有些不解……”
王忠嗣大笑:
“不解我此次用兵,如何这般不知缓急,是吧?”
哥舒翰低头不语,等于是默认了。王忠嗣忽地收住笑容,神色凛然:
“你们可知道,定计要取石堡的是谁?”
两人相顾愕然:主帅这样问,这个定计之人,当然决不会是董延光了。
“难道……难道是……”李光弼忽地压低了声音。
王忠嗣黯然点头:
“圣上屡次密谕我进取石堡,我每次都上书谏阻,圣上虽没勉强,心中却甚是……董延光是万骑屯将,天子亲兵,此次上书,无非是圣上不便再强我出师,变个法子对我激将罢了。”
哥舒翰道:“石堡扼进藏咽喉,兵家所必争,失守至今,已经六载,圣上命大夫进取,并无不妥啊!”
王忠嗣一笑:“浑惟明,你来说。”
那个绿袍瘦汉应声展开羊皮地图:“吐蕃地广人稀,幅员数万里,山高土寒,水急峡深,自石堡至柏海草野八百余里,自柏海至北山口盐泽石渍三千里,自北山口至逻些城雪野山川六千里,天恶田薄,粮草无着,人马久行,疲弊多死……”
王忠嗣打断他的话,摇头道:“圣上只道得了石堡就扼了吐蕃咽喉,殊不知吐蕃地方广袤,石堡不过是其区脱边塞而已,如何能制其要害!”
哥舒翰低头默然,李光弼却抬头道:“虽如此,卑职等已打探确实,石堡守卒,不过千人,取之谅不为难,大夫何必以一城得失,拂人主之意呢?”
王忠嗣不答,眼睛看向浑惟明,浑惟明会意,接着道:
“吐蕃以道路绝远,救应为艰,故用兵之道,虚中厚外,诸论都典重兵屯于四境,海西山北,是其重镇,游屯不下两万骑,加上诸部、揾末,不下两万万五千人,气候相习,道路相谙,实是劲敌。”
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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