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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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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读书、读死书,到跳出书本放眼看世界,这是受教育者人生的一个基本过程。当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山民都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文人们所吟唱的曾经无私哺育了他们的大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进城的民工大军里后,我开始怀疑书本上的描述,是不是有可能只是在无原则地煽情。
我的怀疑,绝不是空穴来风。要知道,咱们天朝历来非常讲究道德建设,《管子&;#8226;牧民》里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大概的意思是说,国家若不重视道德伦理的建设,任其沦丧,国家就要灭亡。管子先生是个牛人,曾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齐国成为了春秋时期第一个称霸的大国。这样的牛人所说的话,自然有其深刻道理。此后,历朝历代为了巩固政权,对如何进行道德伦理的建设,相当卖力,也提出了很多主张。比如流传至今的什么“百道孝为先”,“父母在,不远游”、“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等等。所以我想,如果大山果真像文人们所吟唱的那么伟大,是“亲爱的、伟大的、无私的母亲”,她这些出山的子女,无疑就都有问题。这些不顾“母亲”的人不要说“孝”,就算说成是天生的白眼狼,大概也不为过。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我曾经装出了“随口那么一说”的漫不经心态度,和“老狗”聊起了此事。不料“老狗”听了,当时就跳起来大骂:“放他娘的狗屁!大山母亲?哪个乌龟王八蛋说的?我日翻他奶奶哟,真是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猫在山里头,每天太阳还没冒尖尖,就得起床上山干活;等天透黑透黑了,才能摸着山路赶回窝。年头忙到年尾,人都累塌气了,瘦得跟猴崽子一样,口袋里也没落下几枚铜板!妈拉个婊儿妹妹臭逼姐姐大姑娘下的,你让说这鸟话的王八羔子,跟老子到山里头去过几年试试?”
我没想到这么个话题,竟会引起“老狗”如此地义愤填膺,以至于把人家家里的三代女性都集体亲切地问候了一遍。于是索性问道:“难道就因为穷,你们一个个就全都铁了心地往外跑?”
“穷还不够呀?哥,我告诉你,千万别听那些王八蛋胡说八道。山里根本就不是人过日子的地方,不跑不行呀。要不这辈子,怕是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老狗”情绪尚未平息,激昂地说。
“你以为城市里就很好吗?”
“城市里当然好啊!就是在城里捡破烂、拉板儿车、做泥工,也比在山里面强多了!山里挣不到钱不说,日子过的也没逑意思。白天看山看树看牛崽,到了晚上,只能去听野兽和蛤蟆乱叫。城里多好,日夜灯火通明,到处高楼大厦,只要肯卖力,挣到了钱,想要什么有什么!”
011 英雄也救酒鬼
“老狗”竟然有如此深的城市情结,又是我始料未及的。和他恰恰相反,我是特别特别地厌烦城市。我厌烦城市里满天弥漫的浑浊空气,厌烦遍地灰不溜秋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厌烦街上熙熙攘攘的车辆人流,厌烦栋栋楼里面对面住着却老死不相往来的人……这一切的一切,让我感到窒息。我一贯的想法是,人人都应该逃离城市,像五柳先生一样,去乡村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新生活。可如今,“老狗”却现身说法告诉我,乡村不仅不是我想像的那样,还是个“根本就不是人过日子的地方”,这真让我无语。看来,辩证法是对的,在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天堂,可能是另一个人的地狱;而一个人的地狱,则往往是另一个人的天堂。
“你听过《我热恋的故乡》这首歌吗?”我还是不怎么敢相信“老狗”会对自己的家乡毫无眷恋,接着试探。
“听过很多遍了,我还会唱呢!”说着,“老狗”哼了起来:“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的周围……”。
“就是啊,亲不够的故乡土,恋不够的家乡水,唱得多好呀!老话说的不错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等他唱完,我说。
“老狗”却很不以为然地笑了:“嘿嘿,歌嘛,随口拿来唱唱可以,哪能当真呢!要真是像歌里面唱的,忙不完的黄土地,喝不干的苦井水,男人为你累弯了腰,女人为你锁愁眉,谁他妈的愿意在那儿住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脑子里有病啊?”
“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呢?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想到回去?”我说,“人在外面混,未必就一直顺风顺水。你没听过有首歌里面唱的么: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混不出名堂来,我也不会回去,就在外面漂着呗!哥,你说的这歌我也听过,《外面的世界》嘛,香港那个长头发齐秦唱的对不?”态度依然很坚决的“老狗”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先精彩才无奈。所以呀,外面的世界也不是都无奈,扛过去就有奈,精彩得很呢!我刚出来的时候,晕的连北都找不着,可咬牙一扛,这不就扛过来了吗?你看,现在我的生活多精彩!”
这下子,轮到我不以为然了。对“老狗”走出大山后至今的遭遇,我是比较清楚的:他刚进城的时候,是个标准“盲流”,面对着陌生的城市,完全失去了在山里游刃有余的劲。他根本不知道在这灯红酒绿的地方,他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整整半年过去,都是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市的角落,东一天、西一天打短工以维持生活。直到有一天,机缘巧合,他很仗义地用硬梆梆的拳头打跑了一群准备行窃的蟊贼,并由此认识了一个人,生活才有了转机。
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无所事事的“老狗”在大街上闲逛。当他漫无目的地逛到市区广场上时,借着路灯,发现了一个趴在路边树干上昏昏欲睡的醉鬼,而醉鬼旁边,则围着几个正准备行窃的蟊贼。“老狗”的性格有点特别,他对敢抢银行的劫匪比较佩服,认为抢银行虽然行为恶劣,可毕竟要豁出性命,怎么说也算够胆;可对小偷小摸的蟊贼们,他态度就不一样了。他认为干蟊贼这行的,首先是不具备胆量,没血性;再则,偷的还没准就是哪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甚至是哪位病人的救命钱,这就是在祸害人了。因此,他对蟊贼一直切齿痛恨,见了就打。现在凑巧看到这个情景,他哪里还忍得住,不由分说,便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挥拳打跑了蟊贼。
咱们天朝有别于外夷,外夷的警察喜欢满大街寻案子,咱们的警察习惯坐在屋子里等别人报案,所以天朝的治安就比较有趣,首先察觉案发的一般都不是警察,而是老百姓。不过,警察也并非不来,等百姓见义勇为结束后,他们还是会出现的。“老狗”这次也是如此,他打跑了蟊贼,马上就等来了警察。过来的警察叔叔似乎认识那位半死不活的醉鬼,问了“老狗”几句,很难得地没有查他的身份证、暂住证什么的,而是请他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忙一起将醉鬼送回家去。第二天,醉鬼酒醒,从警察口中知道了“老狗”这个人,继而就去找了“老狗”,并得知了他的情况。出于报答之心,醉鬼通过关系,把“老狗”安排进了本市一家大型国有化工企业集团公司下属的一个二级单位让他做了一名操作工。从此“老狗”的生活方才稳定。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位醉鬼,就是区区在下。
一点儿都没有错,我就是那个醉鬼,当年的小三子。小三子当然不是我的大名,和大家一样,我也有自己完整的大名和尊姓。不过多年来,似乎没几个人曾连名带姓地称呼我,一般情况下,大家都叫我“酒井太郎”。你听后别激动地拿起菜刀要找我拼命,我祖上不是什么“日不落帝国”移民,酒井太郎也不是我的真名,这破名字和“老狗”一样,只是一个绰号。
你可能会奇怪于我为什么会有个听上去像日本鬼子的绰号,是不是和小鬼子有瓜葛。告诉你,我和小鬼子之间,上下两重天,八杆子也打不着。如果你非要上纲上线,将我和小鬼子拉扯上点关系,倒也有,就是当年鬼子进村的时候,曾祸害过我的不少先人。实话说了吧,我被称为“酒井太郎”,是我太能喝,不是喝水,是酒。我喝酒不带挑色,白酒啤酒红酒黄酒,“四中全会”。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民间曾流行过一首名为《第三梯队》的民谣,谣词是这样的:“喝起白酒一瓶两瓶不醉,跳起舞来三步四步都会,打起麻将五宿六宿不累,搞起女人七个八个敢睡,干起工作九样十样不会。问我是何人?党的第三梯队”。很不谦虚地告诉您,所谓“喝起白酒一瓶两瓶不醉“的跟我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儿科:五十二度的茅台,我能不歇气连下三瓶;还可以把各种类型的酒全混起来,往喉咙里从早一直灌到天黑。以前很多人听到都不信,以为是一个传说,琢磨着找机会把我灌醉,可最后趴下的,只能是他们自己。你不服也没关系,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咱们可以找个机会试试。
但我得老实承认,“老狗”见义勇为那天,我确实真喝醉了。不过,不是别人的功劳,是我自己刻意灌醉了自己。
醉酒的人原因很多,什么失恋、失心疯,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都有可能。可你别想多了,我没那么复杂,我的原因很简单,只为我是一个“储备精英”。
012 我的美好生活
“储备精英”是个啥玩艺,您可能不懂,可也不要向我虚心请教。很遗憾地告诉您,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单位里每次开会、或者下发文件提到类似我这号的人物时,都是用该词语代替。我所说的“类似我这号的人物”,也不是指容貌像我、或性格与我相像的人,而是指和我一样,被单位从高校里抢来的那些仁兄。
“抢”这个字具有暴力成分,听起来比较难听,所以,按照我们单位领导的说法,不能叫“抢”,而应该叫“引进”。中国文字的词义很复杂,等哪天肚子里学问攒够了,我也许可以考虑写一本《汉语非同义词在作文中的同义互换》,再向某机构申请一顶“语言学家”帽子,招摇过市一番,现在就暂且不讨论了。总之,不管什么说法,“抢”也好,“引进”也罢,事实是,我们从高校直接被吸纳进入了企业。
这个“引进”来的相当突然,突然到让我们猝不及防。您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这些高校生,都是大家十分羡慕的对象,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那个年代,谁家里要是出了个大学生,必定会鞭炮齐鸣、奔走相告的。因为,谁只要考进了大学,不说他前途一片光明,起码也意味着以后日子将衣食无忧,就像童话结尾的老套言语一样,“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上学期间,像如今这般高昂到要很多父母愁眉苦脸的学费,是与我们无缘的,我们不仅不用交学费,连书费、杂费也不用交,学校里还管发生活费;毕业之后,也不会像如今说的“毕业即等于失业”这么恐怖,我们的工作分配,由学校全包。在校期间,大家唯一担心的,就是毕业后工作的好坏。可好坏也未必一定就会根据学业与人品而定,分配到“新西兰”(新疆、西藏、兰州)去的,不一定就是差生;分配到京、津、沪去的,也未必意味着一定是优生,基本上得由学生处说了算。所以,大家在学校里除了努力学习外,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努力和学生处领导搞好关系。至于关系能搞到何种地步,就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交心也行,献金也行,献身也行,反正大家是各自忙活,心照不宣。
但某天,一切都被改变了,学校突然下通知说,今后工作将不再包分配,由各机关、企事业单位自主从学校“引进”。
消息在社会上被新闻发布后,这下子可不得了,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就跟街头大妈们见到特价商品一样,大批大批地涌进了高校,也不管是男是女,是乌龟是王八,见到毕业生就抢,抢了就跑。动作慢了没抢到的,居然和学校预定,美其名曰“意向培养”。这种现象,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知道,所谓的“意向培养”,就是由单位出钱,学校用这钱来给单位培养未来职工。这么干本来也没什么,单位虽然要向学校付出不菲的代价,但到时候把人用好了,连本带利收回也不一定,可以算是前期投资;问题是,万一被“意向”了的这位,终了也学无所成,或者居然中途驾崩,单位岂不是损失惨重?这等风险,对一向慎重的天朝人来说,是不是忒大了点?
直到后来,新华社的报道告诉我,我天朝已经进入了快速经济发展与市场竞争时代,要与世界接轨,人才奇缺,各行各业都暨需大量人才去建设,才总算给了我一个可以接受的注解:经济学原理告诉我们,风险越大,获取的利益相对也越大,为了企业发展,冒这个险还是值得的。我现在每每看到陪着笑脸到处递简历、面试屡屡碰壁后垂头丧气的高校毕业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的空前盛况。感慨之余,不由得一声叹息:我天朝真不愧是天朝,才过去多少年呀,居然就从人才奇缺时代猛然进入了人才过剩时代,进步也太他妈的神速了!
在一片“引进”声,我也被引进了。引进我的,就是本市这家大型国有化工企业集团公司。您可别小看我们公司,本公司论行政级别,部属正厅级;论企业规模,下有各类国家二级企业七十多家,在职员工九万多人,若算上离退的,人数超过十五万;论员工福利,不光月月发不菲的奖金,连四季鞋帽服装、日常用品、家用电器、禽蛋肉副食品等等,也都给你安排的井井有条,还保证杂牌的没有,统统品牌的干活。遇到逢年过节,就更不得了,什么节假日红包津贴、生猛海鲜、高档馈赠礼品,但凡您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都会铆足了劲往下发,某次居然人手发放冰箱一台,实在有点提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味道。
作为公司的“储备精英”,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这种日子在很多人看来,无疑是泡在蜜坛子里。可是,人是有思想的,当一想到所受待遇与所作贡献的比例时,就由不得我不羞愧和脸红——我在公司机关政研处上班,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和别人吹牛、下棋、侃大山外,平时的工作,就是喝茶、看报、磨屁股。底下职工好像也知道我们的工作状况,他们称我们这类人为“寄生虫”,还编了许多顺口溜来调侃。其中有个顺口溜是这么说的:“八点上班九点到,理理桌子看看报,侃侃大山喝喝茶,一天日子过去了”。顺口溜的讽刺意味明显,摆明了说我们占着茅坑不拉屎。可我不得不承认,这基本上就是我的真实写照。
我不知道我的同仁们对整天过着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被别人称之为“寄生虫”有什么想法,总之我会脸红。别人常说我把什么都看得像屁一样轻,其实是不对的,我看轻的只是身外之物,崇高点说,叫“金钱于我如粪土,富贵于我如浮云”,对身内之物,比如思想、良心,我从来没看轻过,尤其是廉耻,更放在心上。这个世界上,真正完全没有廉耻的人是不存在的,你可以说一个人鲜廉寡耻,但不能说他一点没有廉耻,其道理就跟“一个人做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不做好事”一样,你不可能这辈子没回答过别人想知道的问题,不可能没给别人指过路,事情再小,也是做好事,这是底线。廉耻同样也有底线,某位导演同志就曾经嚷嚷过:人不可以无耻到那种地步。虽然“那种”具体是指哪种,我们不得而知,但从中我们却可以推断出,廉耻的底线,叫作“不可以”。
有了这个“不可以”,我当然就会感到羞愧并且脸红。据我所知,抱有我这种心态的人,我也不是唯一,起码在与我同一批被“引进”的一百多位“储备精英”中,就有十来个。我们这十来个人,由于同时进公司的缘故,都住在同一栋机关宿舍楼里,但这并不是我知道他们心态的原因。“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古已有之,如今被继续发扬光大,我们门对门住到其中一个驾鹤西归都不知道对方的尊姓大名,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们过着同样的生活,受着同样的遭遇,抱着同样的心态。
前面我说过,人都喜欢和自己趣味相投的同类在一起,但我忘了说,在同病相怜的时候,和自己趣味不相投的人,也会惺惺相惜。我们这十来个人来自五湖四海,趣味也各不相同,但大家同病相怜,也就走到了一起。既然走到一起,自然就组成了“圈子”;组成了“圈子”,自然就有了经常性的聚会。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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