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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闻言，银袍少女抬眸望向身旁的金袍男子，甜润的声音由于极大的惊喜而微微颤抖，“哥哥，我们终于等到了！‘辰曜圣女’的预言将要成真……我们的圣城即将重临今世，我们的所有族人，终于能够脱离永恒的阎之禁锢，重新站在阳光下了！我们守护千年的使命终于快要实现了！”

　　然而，身旁的金袍男子只是冷冷看了妹妹一眼，轻声提醒道：“妹妹啊，你莫要忘记，我们还要寻找到王之血裔在此世的后人。”

　　“是啊……”听到哥哥的提醒，银袍少女的目光微微黯淡了一下，垂眸叹息，“可是，王之血裔尚在大海的另一头——那是我们的力量无法到达的地方。”

　　“不。”跪在地上的白袍祭司突然静静开口道，“王之血裔在十七年前，曾回归于这片神州大地……”

　　“可是那个人当年在天山啊……那里有四大天王之灵护持，凭我们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介入。”银袍少女回思着往事，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来那个人与师门反目，堕入魔道，远赴东海，自立门户……从此，我们便失去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消息……”

　　“剑魔武功旷绝当世，即便寻访到关于那个人的下落，以我们如今的力量，也无法奈何住她啊……”金袍男子沉吟着，缓缓道，“但是，王在世间，应该还有另一支血裔存在。”

　　“妹妹。”他轻轻握起身畔少女的手，沉容说道，“这样看来，我们眼下唯有东渡扶桑国一趟，亲自去寻访王之血裔在此世的下落了。”

　　银袍少女默然颔首，不出声地咬紧了下唇。二人此刻的神色都是一般看不到底的复杂。

　　唯有那个跪在地上的白袍祭司的脸色始终淡漠如冰，碧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雪白的长袍下，一头银白色长发垂委于地，仿佛一尊光彩夺目的琉璃雕塑成的傀儡。

　　**************

　　京城。

　　几声巨大的雷鸣过后，冬日的天空终于又恢复了苍茫的宁静。

　　这阵疾雷不能不可谓诡异之极，不仅来得突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甚至连一滴雨都不曾下过，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京城里的人们心中虽存有疑虑，却很快便又开始投入到了日间繁忙的琐事之中。

　　片刻前天空中的那场异变消失得毫无踪迹，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在方才一道极亮的电光划过长空之际，一个衣着奇特的少女自昏暗的天穹中某个不起眼的黑洞里蓦然降临——仿佛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缺口，在这阵诡异的疾雷闪电中豁然洞开了，这个来自某个漠不可知的世界的少女，在这场毫无预兆的异变之中，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隙，悄然降临在大胤天禧年间的京城。

　　这个少女此际匍匐在某座修筑繁奢的建筑物的檐顶上，穿着奇特的绒毛上衣和一袭绯色短裙，脚穿一双牛皮制成的靴子，有点像是西域人的马靴，露出一对光洁白皙的小腿。

　　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有人注意到这个昏迷在这家京城第一青楼——绯雪阁屋檐顶上的神秘少女。

　　待乌云散尽、天际重现光明的一刻，傅涵霜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急急挑开了竹帘，将脸朝内探去。

　　就见她脸色刷地一白，脱口低呼了一声：“先生！”登时再也顾不得避忌什么，一把推开了面前那扇竹门。

　　封无痕方要上来阻止，然而目光望向内室，脸色也是蓦地一变：那盏七星灯……自己一直在外看守的那盏七星灯，就在方才那一轮诡异的疾雷闪电中，骤然熄灭了！

　　“柳先生！”封无痕也再顾不得顾虑什么，当即闪电般跨入内室，挑开了床前的那层帐幔。

　　门外的璃珠与青佩也紧随着二人闯入内室。看着沉静卧于床榻间的柳先生，脸色都是如死一般的苍白。

　　柳先生此刻正静卧于床榻间，清俊如神的脸庞上依稀笼了一层惨淡的死灰色，没有一丝气息，仿佛早已死去了多时。

　　在他床头，一盏古老的七星铜灯已悄然熄灭了最后一星余光，黯淡的白色灰烬颤了一颤，终于无声地弯垂下来，坠落在地。

　　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声响听在此刻的众人耳中，却不啻于死亡的钟声，沉沉地敲击在众人心上，欲要将每个人的心也捻成灯台上那一绺灰冷的残烬。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就见傅涵霜忽地在柳先生床榻前跪了下去，埋首在他胸前。然而仿佛唇边所有言语都被哽噎塞堵住了，她只能那样将脸匍匐在他身上，无声地哭泣。

　　封无痕默默看着这一幕，悲恸的目光中似乎混杂着某种微妙复杂的情绪。他微微抬起双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却终是无言。

　　然而，便在满屋人悲痛欲绝的当口，却听傅涵霜突然脱口惊叫了一声，抬起头来。

　　——只见那双被握在她掌心的手掌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那样微弱的动作，然而望在此刻众人眼里，却不啻是一线救命的光火。

　　就在众人屏紧的呼吸与忐忑的目光之下，青衣的先知缓缓睁开了眼，轻轻拍了拍傅涵霜的手背，虚弱地朝众人笑了一下：“好了，我没事了。”

　　“封无痕，”就见柳千寒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朝封无痕伸了过来，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封无痕连忙步上前去，亦抬起自己的双掌，紧紧握住了柳千寒递来的手掌，凝视着他，唇边无声地绽开一缕笑弧。

　　就见柳千寒清冷的双眸里亦缓缓散开一个安慰的笑容：“封无痕，这些日子以来……让你昼夜看守在此处，当真辛苦你了。”

　　封无痕却是微笑着，上前捶了一下柳千寒的肩膀，低笑：“我就知道，你这只老妖怪死不掉的！”

　　“呵呵……”柳千寒却并没有介意对方的挖苦，他手掌虚握成拳，抵住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喘息着笑道，“你这家伙啊，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傅涵霜诧异地听着这二人间熟稔的交谈，此刻终于忍不住插口，手指住封无痕，问向此刻躺在床榻间的人：“先生，你……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家伙的？”

　　然而，柳千寒却是微笑不答。随即再度转过目光，望向封无痕，微锁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如今我心事已了，今次你好容易又回京城，可别再这么快就走了……我们可是有好多年没有坐下来，好好喝过一杯酒了。”

　　“好！”就见封无痕朗然一笑，扶他起身，“今夜我便赖在你这儿，拉你陪我喝得不醉不休！”

　　“哈哈，你呀……”柳千寒在他的扶持下套上床底的靴子，无奈地摇头叹息，“堂堂剑圣门下的大弟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没个规矩。”

　　傅涵霜闻言，飞快地抬眸瞅了封无痕一眼。然而与封无痕目光对上之际，却又迅速低下了头去，眼神微妙地闪烁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柳千寒却仿若未见，在封无痕的搀扶下径直向厅中走去。

　　**************

　　一轮空清的明月缓缓升上天穹。

　　傅涵霜由于昨夜骑马奔波了一夜，此刻早已入房歇息了。两名侍女业已各自回房。只有两个男人似乎仍然没有丝毫睡意，相对坐在草庐外的小亭内，斟酒而饮。

　　“谢谢。”就听柳千寒为封无痕斟满一杯酒水后，忽地淡淡开口言谢。

　　“谢我什么？”封无痕却是漫不在乎地轻轻一笑，“莫要忘记，我可是欠过你一条命的。如今我们一命还一命，算是扯平了。”

　　“呵呵……”柳千寒突然停下饮酒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问，“你可记得，你还欠了我什么？”

　　“还欠你什么？”封无痕一只手举着酒杯，抬手挠了挠头，皱眉想了半天后，终于苦笑，“看来我记性真的不大好，好像又不大记得了。”

　　柳千寒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滑落一缕捉摸不定的笑意，轻声提醒：“你还欠我一事之诺。”

　　“哦？”封无痕缓缓饮干了杯中酒水，随口问，“何事？”

　　就听柳千寒叹息道：“你曾经答应过我，会给霜儿一个幸福的归宿——那不止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了霜儿的。”

　　就见封无痕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一下。沉默良久后，突然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看着杯中月影在水面上破碎了又再聚合，只听他淡然一笑，道：“她不是已经有了幸福的归宿了？何必我再……”

　　“借口。”柳千寒打断了他的自我安慰，苍白的面容如笼寒霜，冷冷道，“留在云家，等待着委身一个自己一手带大的相公、一个比自己小整整六岁的孩子，也算得上幸福？”

　　封无痕没有答话，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当年，是你毁了她的名节……虽是无心之过，但是当年你没有能力带走她，累她遭尽世人白眼，又在青楼尝尽了苦难……如今你剑术已成，却连兑现自己昔年承诺的勇气也没有，不能给她幸福，难道还要眼看着她再继续忍受委屈吗？”顿了一顿，柳千寒润玉般的脸上陡然凝结起一个冷笑，“你究竟，还是不是个男人？”

　　封无痕默不作声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唇边忽地掠过一个自嘲般的轻笑，“我不是男人……当年我没有勇气带她陪我一起去受苦；如今我仍是没有勇气让她背上为世俗唾骂的恶名，带她去寻找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幸福！”

　　“借口。”柳千寒再度摇头冷笑，“你如今头顶笼罩着身为剑圣门下大弟子的光环，又怎肯为了一个身世不明的野丫头、一个有夫之妇，放弃你的大好前程，背上一世狼藉的恶名？”

　　“你……”封无痕霍地抬眸看着柳千寒，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多解释什么。沉默了一刻后，终究只是淡淡说道：“你定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我的确亏欠了他们两姐弟。”

　　柳千寒默然无言，只是缓缓饮尽了杯中酒水。

　　就听封无痕忽地摇头苦笑起来：“你这招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封无痕就是个打不成器、骂不成材的废物；天管不着、地困不住的野浪子。”

　　“何况……”顿了一顿，他霍然抬起头，凝视着柳千寒双眼，眼神似笑非笑，“霜儿这么多年来对你如何，柳先生你又怎会不清楚？”

　　就见柳千寒缓缓摇了摇头，忽然仰头望月，目光清明如雪：“我并非俗世中人，也不会有红尘间的种种恩怨情仇……我清修多年，早已太上忘情。”

　　“是么？”封无痕蓦地大笑起来，“我也一样，这个红尘间的所有情感羁绊统统都束缚我不住，我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大混蛋……”

　　柳千寒停下饮酒，举杯轻轻叹息：“往事思多无益……若是一生将自己囚困在回忆的樊笼里，那就真的太愚蠢了……”说着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饶有深意，“封无痕，真正的浪子是不会被任何东西羁绊住的——包括回忆。”

　　封无痕忽然沉默了下去，良久不再开口。

　　便见柳千寒自斟了一杯酒水后，又缓缓为他满上一杯，打破了他的沉思。

　　二人目光对上之际，就见柳千寒微微一笑，道：“霜儿之事，是你食言在先，所以，你仍是欠了我一事之诺。”

　　“哈……”封无痕蓦然收回神来，苦笑着指住他，“你究竟是不是个无赖呀——霜儿是你的学生，为何却又将责任推到我头上？”

　　“霜儿是我的学生。”柳千寒深深看着他，唇边笑意似是而非，“所以，我们永远只会是师徒。”

　　封无痕终于再度沉默了下去。片刻后，终于一拍石桌，抬头看着他：“好，算是我倒霉！说吧，这次又要麻烦我做什么？”

　　“你记得自己欠我一事之诺便行了。”柳千寒微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掌，“至于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我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的时候再告诉你便是。你只要记得，你已经答应过我了，并且绝不可以食言。”

　　“好！”封无痕轻轻吐出一口气，也伸出一只手掌，与他用力三击掌，爽然一笑道，“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他妈的……”封无痕缓缓松开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我怎么有种被你这只老妖怪耍了的感觉？”

　　柳千寒微笑不语，顾自斟酒而饮。那双眼睛仿佛两口幽深的古井，月光从竹叶间筛洒而下，却一分光泽都无法映入那双黑瞳里。

　　“为何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柳千寒忽地幽幽问。

　　便见封无痕轻扬嘴角，低笑：“我在猜你这只老妖怪究竟有多老？”

　　“哈哈……”一语罢，二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封无痕。”笑毕，柳千寒忽然凝视着他，肃容道，“明日你即与霜儿启程回京吧。”

　　“怎么？”封无痕笑侃道，“你这里床铺不够？……没关系，我可以睡在外面。”

　　“没个正经。”柳千寒轻叱一声，忽地抬起目光，在夜色中望着京城的方向，微微蹙眉道，“今日那场雷电来得有些古怪，我担心京里会出什么事，你们还是赶快回去看看为好。”

　　“原来你也知道那场雷电？”封无痕霍然敏锐地抬起双眼，凝视着他，“柳先生，你究竟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就见柳千寒微微一笑，回望着他，轻声提醒：“封无痕，浪子就应该活得逍遥自在，无牵无挂，不该有什么重的好奇心。”

　　“……”封无痕放下手中酒杯，缓缓站起身，眼神渐渐凝聚如针，一字一句，也轻声提醒，“柳先生，我自然信得过你的人品。但是，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将来让我去做有悖我良知与道义的事，我是宁可食言，也绝不会去做的。”

　　柳千寒举杯低笑：“我明白。”

　　**************

　　翌日，封无痕与傅涵霜二人便辞别了柳千寒。傅涵霜径自策马返回京城，而封无痕并未备马，只得沿竹林徐步缓行。

　　傅涵霜与柳千寒作别后，便独自纵马飞奔离去，甚至连看都未回头看封无痕一眼。

　　封无痕在草庐外远远地凝视着那个青衣女子策马离去的身影，似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低声自语：“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啊，昨日故友重逢，今日就变得不认识我一样了……”

　　柳千寒此刻正从他身后徐步走出，仿佛听见了他的这番自语，当即负手微笑道：“这正是因为霜儿知道，你们很快就会再相聚的。”他顿了顿，含笑望着他，“难道不是吗？”

　　封无痕耸了耸肩，也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京城依然繁华喧嚣，百姓们各自忙碌着各自的事，并没有因为昨日那一场奇异的天象而有什么异常。

　　然而，在傅涵霜途经朱雀大街时，忍不住想顺道入绯雪阁看望一下弟弟，却看见绯雪阁门前，今日出奇地围聚了许多人，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哗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三　秾华如梦水东流
他是我睁开眼的一瞬间，见到的第一个人。他眨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对我说：“我叫傅凌雪。”

　　呵……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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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的一瞬，冷汐昀看见眼前是一床大红锦被，精刺绘绣着鸾凤图案；绯红色的帷幔被挂在四角的玉钩撑起，鲜红的流苏在眼前摇曳……而自己此时正身陷在柔软的红鸾罗衾中，房间内的布置都是古香古色的，透出一种冶艳而靡丽的气息。空气里依稀飘散着浓腻的脂粉香气。

　　那种气味极其刺鼻，冷汐昀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不由微微蹙起秀眉，低低咳嗽了起来。

　　然而，她发出的如此细微的响声却已然惊动了此刻看守在门外的人。

　　就听房门“咯吱”一声响了，一人踏着轻柔的脚步奔了进来，伸手掀开了那袭绯色的帷幔——

　　那是一个容貌十分漂亮的白衣少年——是的，除了“漂亮”之外，她找不出第二个词语来形容面前这个少年了。

　　徐嘉宁长着一张出奇清秀俊朗的脸孔——但也只能算是“清秀”、“俊朗”而已。

　　而眼前这个少年，乍一看去，竟像是个容貌娟秀的少女：一张清秀的瓜子脸，面容洁净如雪；晶澈清莹的大眼中，泛动着某种神秘的深蓝色光泽；玉葱般的鼻子；还有那小小的红唇，仿佛涂染了胭脂……

　　冷汐昀仿佛被眼前之人这种奇特的气质吸引住了，直到察觉对方也在怔怔凝视着自己，才微微回过神来。

　　“请问下，呢度喺边度啊？”（广东话，意为：请问，这是哪里？）

　　就见那个漂亮的少年怔了一怔，随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傻笑了一下。他微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请问你方才说什么？”

　　冷汐昀听见对方一口吴侬软语，回想起自己与徐嘉宁旅游至苏杭一带时，曾听过这种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