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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见伊丽丝凄然一笑：“因为，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狂悖自负！他要将玉麒麟取到手中，作为他曾击败我们教主的战利品！

　　“他不杀我们教主，却要在他面前，带走他的圣女和玉麒麟，以此来羞辱他！”　

　　众人神色一动，皆将目光移向封无痕，仿佛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和豁达的男子与伊丽丝口中那个离经叛道的父亲联系在一处。

　　然而，封无痕只是微微垂下双眼，未曾解释一个字。

　　便听伊丽丝轻轻叹息道：“原本有了那日大光明宫中的一场血战，他就算要带走寒池姐姐，教主宁可违反明尊教几千年的教规，也是决计不愿再去招惹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了。

　　“可是……他竟然一并带走了我明尊教视若教中至宝的玉麒麟！”

　　就见伊丽丝缓缓转过头，望向一旁一直沉默听她叙述的九王爷，缓声道：“王爷，四圣物乃是敝教侍奉千年、关系到敝教命脉的至宝。今次敝教以圣物相托，便是将敝教的命数交托到王爷手里，以示敝教诚意！”

　　就见九王爷沉默了一瞬后，沉容答道：“本王明白。”

　　便听伊丽丝顿了顿后，即又摇头苦笑道：“是暗罗刹的狂妄自大，致令他招致杀身之祸——

　　“玉麒麟既在暗罗刹手上，教主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

　　“离开大光明宫后，他便带着寒池姐姐和他的儿子返回南海——那是暗罗刹的巢穴，我们的人不敢轻易行动。于是我们便派出弟子，蛰伏在南海剑派，伺机而动。

　　“终于在一年之后，我们顺利将寒池姐姐那刚出世的孩子与暗罗刹那七岁的儿子一并拐走了……

　　“我们留下字条，要求暗罗刹带着玉麒麟来昆仑，救他的女人和他两个儿子……”

　　“呵呵……”说到这里，伊丽丝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忽地有些恍惚，“暗罗刹虽负尽天下女人，一生薄情放浪，然而未想到他竟会对寒池姐姐情深至此，竟甘愿为她抚养一个别人的孩子……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寒池姐姐是汉人，然而那个孩子的头发却是纯金色的；更奇异的是，那个孩子生着一双一蓝一黑的眼睛——那是传说中的阴阳妖瞳！

　　“在波斯国的传说里，那是恶魔之眼。传说这样的孩子背负着魔鬼的诅咒，降世后，必将兴起天下大乱……

　　“而这孩子的外貌特征也暴露了，他的父亲，应该是波斯人——那是寒池姐姐在波斯国，不知道被何人所迷惑，失身于此人，因而生下了这个孩子。”

　　灵纱在旁安静地听着伊丽丝的这番叙述，那双清澈的紫眸微微有些恍惚，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封无痕的眸子里也蓦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伤感。

　　伊丽丝的叙述声仍在继续：“果不出所料，为了这个女人和他的孩子，两月之后，暗罗刹果然孤身赴约而来……

　　“我们的人当然业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埋伏，只等他来自投罗网……”

　　伊丽丝深碧色的眸子突然间变得渺远起来，眼中布满了伤感，喃喃着：“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一战，但是我们大光明宫中的每一个人，恐怕都不会忘记十五年前的那一场血战——”

　　那一刹，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在她怔茫的目光中看见了当日那些血火呼啸，那些临死的教徒们充满惊怖恐惧与哀恸的眼睛……

　　“那日，我们派去的人死了十之七八……便当我们以为暗罗刹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她顿了顿，语音蓦地一颤，仿佛看见了当日那可怕而残酷的景象一般——

　　“那个伤得白骨都暴露出来的男人，竟然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身而起，从我们手中夺回了他的妻儿！”

　　听到此处，封无痕一双轩眉微微蹙起，眸子里仿佛凝郁了一丝深不见底的痛楚。他微微阖上双眼，仿佛不忍再听，又仿佛是为了逃避某段回忆。

　　傅涵霜唇边轻轻滑落一缕无声的叹息，亦黯然垂下了双眼。

　　伊丽丝的声音里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悲楚：“我们剩余的弟子当即发出信号，向附近本教弟子求救……我们立刻赶去支援……

　　“我们来不及埋葬那些赴难的弟子，便带着獒犬，循着地上的血迹，去追踪重伤的暗罗刹……

　　“然而，暗罗刹也心知负伤的自己迟早会被我们追上，因此他竟抱着他七岁的儿子当诱饵，引开我们的追踪，让寒池姐姐和她那刚出世不久的孩子独自逃难！”

　　琼阙这时忍不住插话问：“那么，后来你们的紫圣女寒池……”

　　“呵，獒犬被称为西域第一神犬，这名号又岂是空得来的？”伊丽丝微微冷笑，目光中却仿佛混杂着一丝叹息，“当日，那些獒犬循着暗罗刹遗留下来的少许血腥气，带领我们追踪到一片密林内。我们一路追踪，发觉寒池姐姐躲入了一座山洞中……然而寒池姐姐毕竟是本教灵力最高强的圣女，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在山洞外堆起木柴，开始点火……”

　　傅涵霜脸色一白，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颤声问：“那么，你们就把那位紫圣女……”

　　“是的……”便见伊丽丝黯然苦笑，目光里仿佛混合着一丝不忍与无奈，然而声音却是冷定的：“她私动凡心，违反了教规，本就当处以火刑……能与暗罗刹多相守一年，寒池姐姐在九泉之下也应该知足了。”

　　傅涵霜听得心口一紧，就听伊丽丝微微叹息道：“我们那日在山洞外面守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火光完全熄灭，才走进去……

　　“那个时候，寒池姐姐和她怀中那个两岁的孩子的尸体已被烧得焦黏在一起，完全分不清彼此……

　　“我们将她就地埋葬了，便与大队弟子会合，继续追踪暗罗刹……

　　“然而，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那个一直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论交的暗罗刹，竟然会有人来救他！”

　　众人听得心生疑惑，不由一齐问道：“那个人是谁？”

　　便见伊丽丝面容沉了沉，缓缓答道：“是一个女人。”

　　她的目光突然再度凝聚在封无痕脸上，眸中神色复杂莫定：“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人知道那个蒙面的黑衣女人究竟是谁……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遇见暗罗刹的那个儿子时，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正是封无痕的亲生姨娘——也就是如今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殷太傅的儿媳妇——骆晚晴。”

　　“是的，封少爷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少夫人抱回来的。”这时，却听傅涵霜突然插口了。她深深看了封无痕一眼，随即转过脸，迎着众人目光，缓声说道：“而在那个时候，我便是殷太傅府里的丫鬟。”

　　众人面色又是一惊：这个如今在京城里嚣张跋扈的“母老虎”、皇上亲自册封的“慧贤”夫人，年少时竟会是殷太傅府里的一个丫鬟？

　　然而，傅涵霜却没有理会众人惊愕及怀疑的目光，只是幽幽续道：“我刚去殷大人府里做事的时候，封少爷身体很弱……少夫人便派遣与他年纪相仿的我，做他的贴身丫鬟，在身边服侍他……”

　　琼阙目光微微闪动，突然沉吟道：“我曾听闻，当年殷太傅府上有个丫头，曾因为勾引某位少爷，而被逐出太傅府……”琼阙没有给她台阶下，目中含着几分讥诮之色，轻声问道：“不知，当日太傅府里的那位丫鬟，可是云少夫人呢？”

　　傅涵霜面容白了一白，还未及回答，便听封无痕这时终于停止了沉默，蓦地抬起脸来，迎着众人惊愕及探究的目光，淡淡说道：“不关云少夫人的事……那个时候，我才十四岁，而霜儿，只有十二岁……

　　“在那个寒冬之夜，我发着高烧，霜儿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我……后来我见她着实困倦了……”封无痕顿了一顿，闭目叹息道，“是我的错，我让她……到我床上来休息……”

　　他语音淡然，然而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立变：须知本朝极为重视纲常礼矩，凡是大户人家，超过七岁的男子便当与母亲分房而居，更莫论姊妹、丫鬟……

　　尤其……众人皆知，当朝的殷太傅是怎样一个陈腐严苛的大人！

　　“翌日，我便被逐出了太傅府……”傅涵霜的语声亦是淡然而自制的，眉目波澜不惊，“封少爷得悉此事后，立即跪下向殷太傅求情——然而，他自己在太傅府亦不过只是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外人，殷太傅如何肯听他之言，饶我一次……”

　　说到此处，她略略停顿了一下，蓦地回眸看了封无痕一眼，唇角缓缓牵起一个苦涩的笑意：“封少爷为我求情而不得，心怀愧疚，当日便收拾行装，辞别少夫人，离开了太傅府……”

　　封无痕与她四目相望了一刹，即又迅速抽移目光。就见封无痕轻轻点头道：“那年，我一人茫然西行，流浪至天山下，幸得剑圣师父垂怜，收我为徒，将我留在他身边……一过，便是九年。”

　　三人漫长的叙述至此终于结束。九王爷深深看了封无痕一眼，仿佛在斟酌着什么，突然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封无痕……你方才说这世间本没有神鬼，只会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是。”封无痕淡然点头。

　　“那么，”九王爷凝视着他，眼色渐渐变得凌厉起来，“你又猜不猜得到，究竟是何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九王爷，”就见封无痕从容一笑，收回思绪，静静看着他，“莫非您在怀疑，那个装神弄鬼、在此故弄玄虚的人，就是在下？”

　　九王爷冷冷道：“由不得本王不怀疑你。”顿了顿，游目一一扫过密室内的众人，漠然补充道，“若当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么，今日在这间密室里的所有人，全都脱不了干系！”

　　“而你——”便见他的目光再度落回到封无痕脸上，双目微微眯起，眼里犹如藏了两枚锋利的锥子，直刺封无痕双眼，“由今日紫圣女的这番叙述听来——封无痕，在场所有人当中，就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就见封无痕依旧悠然而笑，仿佛对他的这番判词毫不介意一般，扬眉说道：“既是如此，那么，现在我这个最大的凶案嫌疑人便与方大哥一同守在这里，等待那个真凶出现——如此，若何呢？”

　　便听九王爷怒然冷笑道：“倘若那个真凶就是你，你大可以杀了昭儿，再将玉麒麟夺走——本王岂会让你如意？”

　　“是是是，九王爷您神通无上未卜先知，猜晓我这贼人将要在此行凶，故而有此警觉。”就见封无痕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那么，若是这就将在下绑起来，又如何呢？”

　　九王爷面色沉了一沉，随即颔首道：“好，就依你之言——琼阙！”

　　“在。”琼阙恭恭敬敬地俯身上前。

　　“你将他绑起来。”九王爷淡然吩咐道，手向神龛旁的一张紫檀镶玉云母椅上一指，“就绑在那里。”

　　“是，王爷。”琼阙俯首低应了一字，旋即便从怀中掏出一段足有三指阔的牛皮绳，朝封无痕走来。

　　“师父……”灵纱面有忧色，不禁脱口轻呼。

　　“我和方大哥还有事要商量，灵纱，你先扶伊丽丝姐姐上去休息吧。”封无痕任由琼阙将他结结实实捆绑在那张紫檀镶玉云母椅上，抬眸轻督了灵纱一眼，淡淡吩咐道。

　　灵纱咬了咬唇，有些愤愤地瞪了九王爷一眼，终于只是重重一跺脚，上前俯身搀起了伊丽丝。

　　随即自灯台上执过一盏铜灯，躬身走出了密室，一步跨入密室外那条犹如蛇腹般蜿蜒而幽暗的甬道——一地的斑绰光影中，方梦昭突然转过脸，凝视着远处那个少女纤细的背影，目光微微一亮。

　　待众人全都去尽之后，封无痕仍旧有些失神地盯着甬道尽头那几点明昧的灯光，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那重重黑暗，凝视着前方某个正在远去的人影。

　　就听方梦昭忽地在他身旁坐了下去，轻轻叹息道：“封无痕，你可否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封无痕淡然一笑，并未收回视线，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说得这么郑重？倘若是与暗罗刹有关的事情，方才伊丽丝姐姐不是全部都已经同你们说过了么？”

　　方梦昭深深看了他一眼，突道：“你难道就没有发觉，你那位叫作灵纱的小徒弟，出现的时机……很微妙？”

　　封无痕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就听方梦昭又沉声问：“她既然叫你作师父，这么说来，你跟她很熟悉了？”

　　然而，封无痕的回答却让他颇有些意外。几乎是想也未想的，就见他摇头苦笑道：“不熟悉，半点也不熟悉。”

　　方梦昭怔了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问道：“那么，现在你可否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相识的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　断肠声里忆平生
世人都说浪子无情，其实是他们的情太多、太深、太热，情到浓时情转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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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十七岁，在天山学艺三年期满后，剑圣师父便命我带着天山雪莲下山，向山下那些维民换取食物及衣物补给。

　　由于每代剑圣传人都常下山为天山下的维民医病，因而很受此地维族人尊重。

　　我那时候医术初有小成，那个部落的族长为我腾出一个帐篷供我休息，我于是便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月余，帮附近的维民们医病，也给一些孤儿寡母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一日，我听见某个帐篷里传来捉贼的喊声，我便赶去查看，竟见那个贼人居然是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

　　她当时穿着一件敝烂不堪的衣裳，已几乎分辨不出那衣服原本的颜色；满脸污秽，发间覆满了杂草；花容憔悴，似乎已连日奔波，有许多日未曾进食了。然而那个少女的性子却是极为倔强的，附近维民问她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她却是怎生都不肯老实回答。

　　部落的族长见我插手此事，便率领族人退出帐篷，将少女交由我来审问。

　　大概是因为我的语气比当地维民温和了许多，我几声问询之后，那个少女终于抬起脸来，看着我。

　　我惊讶地发觉，这个少女的双眸竟是淡紫色的，目光极是清透晶亮——应当是个十分机灵的女孩，大概是委实疲累得极了，才会被附近的维人捉住。

　　我为她洗净了面容后，发觉那个少女容貌竟然极是清媚姣美。我又松开她手上的捆绑，随即递了一条羊腿给她。

　　看她狼吞虎咽吃下那条羊腿后，我终于开口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她沉默了许久，才告诉我她叫灵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

　　我联想到自身境遇，不由对她顿起了几分怜惜，又问她是否是汉人。

　　她摇头说她不是汉人，也不是维人。

　　我心中疑虑更甚，不由问她因何会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

　　那个叫灵纱的少女却答我，她是为了找一个人。

　　我没有再问下去，当即给了她一些衣服和盘缠，遂带她出去，向族长求情，恳请族长念她年幼无知，又兼无父无母、无人教养，饶恕她这一次。

　　族长看我面子，终于应允饶她一次，但若再有下次，绝不饶恕。

　　我于是向当地牧民借来了几只牧犬与雪橇后，便辞别族长与部落的维民，用牧犬与雪橇驮着蔬菜与衣物，预备返回天山。

　　然而，当日却有一支奇特的部队经过那个部落。

　　那是明尊教的教众，不知因为何事而途经这个偏远的部落。尽管那些人都经过乔装改扮，然而十余年后，我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大概是对过去的一切仍旧心存余悸，我特意避开他们，告辞离去。

　　然而，人群围簇中央那个带着紫色面纱的异族少女，仍是一眼便洞穿了我的身份。

　　——那个少女是明尊教新一任紫圣女伊丽丝，尽管暌违多年，我的模样与年幼时已大不一样，然而那个灵力高深的少女仍是凭着过人的眼力与记忆力，一眼便将我认出。

　　我不忍拖累当地牧民，连忙撇下牧犬与雪橇，一路向天山逃去，欲回到忘情峰，向师父求救。

　　然而，那时我的轻功还未成气候，他们追捕了我半日之后，终于将我追上。

　　那个紫圣女并未亲自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白衣乌帽的教众将我重重围困住，看我在死里挣扎。

　　然而，便在我负伤濒死之际，就听茫茫草原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空灵而妖异的笛音。

　　那笛音中似乎藏了某种秘魔之术，我那时只觉得绮思迷荡，脑中一瞬间竟然电闪过种种从前从不曾浮现在我心头的淫邪之念……

　　我隐约意识到，那应该便是师父口中提及过的媚术了。我连忙收摄心神，调整内息，让种种纷繁杂念尽皆从心中摈除……

　　然而，那些明尊教的白衣教众却似乎抵受不住那种妖邪的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