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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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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谁要你的保护。”灵纱像个斗气的孩子，仿佛被他这一句话激发了力量一般，当即稳住脚步，借着微弱的灯光，盯紧走在前头的方梦昭的步子，跟随在傅涵霜身后，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行。
封无痕走在人群最后，沉默地凝望着傅涵霜轻提裙裾、缓移足步的背影，目光仿佛微微有些失神。
如此昏天暗地地走了不知道多久后，眼见七条岔道分了七条又分出七条，而这段甬道却仿佛永远望不见尽头一般。便在灵纱忍不住开始怨声连天之际，就听走在前头带路的方梦昭突然轻声提醒道：“到了。”
灵纱闻声立即精神一振。就见方梦昭缓缓俯身搁下了手中那盏错金玉质灯，随即在左侧石壁的那座铜环上轻轻拉动了三圈，而封无痕则将另侧石壁的铜环转动了三圈。
随即就听“铿嗡”一声钝响，左侧某处石壁正缓缓沉入地底，在暗道内潜行了大半个时辰的一行人，顿时被眼前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半晌无法视物。
待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傅涵霜顿时凝聚起目光，望向石门洞开的密室，却骇然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住了眼。
琼剑楼的这条地下暗道通达的密室有达百来间，暗道中所设置的机关暗器更是不计其数，这间密室因琼阙一早预留了来安置玉麒麟，故此里面原本收藏的所有珠宝都被倾数搬移去了它处，密室内只余一尊安堑入地底的高达丈许的地藏菩萨漆金铜佛像。此刻四壁烛台上十六盏白象莲形錾刻云雷纹铜灯已被悉数点燃，通明的烛光照耀得密室内宛若白昼。
而更令傅涵霜惊异的，是这间密室……这间密室的四壁，竟然纯白如玉石，闪烁着冰晶的光泽。
便听灵纱首先“哗”的一声叫了出来，走进去触摸着那光洁得不见一丝纹缝的墙壁，脸上不掩惊奇之色，啧啧赞叹道：“小师父、小师父……你过来看看，看看这墙壁是用什么材料砌成的，赶明儿咱们找些家伙，把它挖出一块来，拿出去肯定能卖个惊天价！”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封无痕闻听此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锤了一下灵纱的头，“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师父就师父，干嘛无端端加上一个‘小’字？”
灵纱转头白了他一眼，方待再争辩几句时，就听琼阙猝然干咳了几声，阻止了这对活宝师徒间的交谈。随即缓行至伊丽丝面前，端端正正地躬首说道：“那么现在就请紫圣女将这尊玉麒麟安顿在神龛内——这间密室外布有重重机关，密道外面更埋伏有无数高手，真正可谓是天罗地网，定能确保圣物万无一失。”
就见伊丽丝微微颔首，随即将怀中宝物双手献至九王爷面前，“玉麒麟作为敝教献给天朝的诚意，如今已属王爷所有，这就请九王爷代为将圣物妥善安置。”
就见九王爷点了点头，将盛放玉麒麟的乌盒双手捧过，随即转身向着地藏菩萨漆金铜佛像对面的神龛走去。
封无痕的目光一直四处梭巡着，打量着这间密室，这时突然开口问道：“琼楼主，封某有些好奇，不知这间密室的石壁是何材质？”
顿了顿，侧过脸向他微微一笑：“我看这石壁的质料非玉亦非冰……”
“是寒晶石。”琼阙还未及回答，就见九王爷此刻已安置妥了玉麒麟，转身走了过来，笑着解释道：“传说此石乃取自于东海，其质坚韧无比，非金刚石不可割裂。”
“哇，那这么听来，这石头岂不是很值钱？”傅涵霜也不禁有些好奇，手指头轻轻弹击着那面晶莹剔透的石壁，随口问道。
然而，她弹击石壁的手指突然僵住！
便在那一刻，一阵刺骨的寒意贯穿了所有人的背脊！
室内的寂静突然被一阵“嘶嘶”响起的阴风割破，四壁罗列的十六盏白象莲形錾刻云雷纹铜灯骤然间齐齐熄灭！
众人心系玉麒麟，当即遁黑移步至神龛之前。然而便在这时，那阵诡异刺耳的阴风又倏然远去——随着“铿嗡”一声闷响，密室的门再度重重沉下，幽暗的室内顿时又重新恢复了静谧。
然而，便在所有人尽皆奔至那座盛放玉麒麟的神龛前时，就听身后灵纱的声音突然“啊——”的一声，尖呼出来。
——她的目光凝顿在前方那面光洁晶莹的石壁的某处，一种不可思议的巨大恐惧瞬间写满了少女整张俏丽的面容。
众人不由均皆朝前望去——便在那一刹，他们看到了一个极端诡异的景象——
神龛内安置玉麒麟的乌盒依然安好，只是那面石壁上却渐渐显出一点荧绿色的幽光，宛如死人灵骨上的磷光，在幽暗的密室中诡异地闪烁着。
然而，那抹碧绿的磷光突然缓缓向下延伸、一行又一行，仿佛在书写着什么字。
封无痕与方梦昭凝神细细辨认，唇间不由自主地读出了那行诡异的字：
圣物终有重现天日之日，血债终有了偿之时。
当那行碧绿的大字写完之后，仿佛是为了落款一般，就见左下角又渐渐浮现出几个小字：
暗罗刹。
所有人都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住。
然而，便在下一个眨眼之间，更加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就见一张诡秘的笑脸突兀地浮现在那行碧绿的大字消失之处。然后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照射在那张带着诡秘笑容的脸孔上。
众人便见那张黝黑的诡秘脸孔渐渐变淡，最终在众人眼前消失……
然而，众人的身体已经克制不住地开始战栗起来。
便听伊丽丝突然掩口凄然尖叫起来：“不——他来了——他来了——！”
她的身体踉跄着，不住向后退跌去，状若疯魔；双臂不住朝前挥舞着，仿佛是在驱赶着黑暗中某个看不见的妖魔——抑或仇人。
“不——不——啊啊……！”
九 簟纹灯影一生愁
封无痕的身世，注定了他这一生的命运，都只能像一片落叶一样，永无休止地飞旋，直至化为腐朽的那一日……
**************
“快去点亮铜灯！”九王爷一声厉喝之中，封无痕与方梦昭手指一扬，两道疾风倏然自二人指尖激射而出。二人十指连弹，须臾之间，方才熄灭的十六盏白象莲形錾刻云雷纹铜灯已然悉数亮起。
众人凝聚目光，朝那面石壁上望去，却见那石壁光洁如洗，宛若什么都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然而，方才那一幕诡异的景象，已如不可灭除的烙印般深深印刻在众人心里。
而紫圣女伊丽丝惨无人色的面容，亦暴露了方才那一幕的真实性。
众人相顾对视一眼后，就见封无痕终于上前一步，扶住了身形颤颤欲倒的伊丽丝。
就见伊丽丝呆滞的目光怔怔凝视着那面空无一物的石壁上、方才那些诡异的荧绿色大字消失的地方，深碧色的眼眸中埋藏着某种深切的骇惧之色，仿佛映照在她眼里的，是一场来自前生的可怕梦魇。那张美艳逼人的脸上的妖冶容光这时早不复存，瑰红色的薄唇轻轻震搐着，竟似连一声惊呼都无法吐出……
“伊丽丝。”封无痕轻轻拍了拍紫衣女子的肩膀，安抚下她此刻近于失控的情绪，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就见伊丽丝双唇颤翕了半晌，才终于嘶声喃喃道：“他来了……他来了……”
“啊，封无痕——”众人就见伊丽丝蓦地抬起脸来，烛光映照下，她半明半昧的面容显得狰狞而扭曲。她死死拽着封无痕的手臂，涂染满丹蔻的长长指甲在他手背上刮痧出一道艳丽刺目的血痕。
然而伊丽丝却似乎毫无察觉，众人初见时的高傲冷漠这时已蜕变为满脸的惶恐与无助，那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某种难以克制的颤抖：“是‘他’……是不是、‘他’……？”
“伊丽丝，不要害怕。”只听封无痕轻轻叹息着，安慰道，“别怕……他……他已经死了。”
傅涵霜一直怔怔地望着这二人——封无痕在说出这句话之时，眸中那阵一闪而过的哀戚之色，已毫无遮瞒地暴露在了她明澈的目光下。
——那是甚少出现在这个看去潇洒豁达的男子脸上的神情。然而在傅涵霜的记忆中，这样的神情，在童年之时，却时常曾出现在他的脸上。
“封无痕。”便见伊丽丝战栗地缓缓抬起双眼，凝视着他，两痕泪水自她美艳的脸颊上长滑而落，“当年、当年我才只有十二岁，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爹、你爹他不是我杀的……后来、后来我也曾私下放过你一命……
“封无痕，你去跟你爹说……不，你跟你爹的鬼魂说——让他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上一代紫圣女、寒池姐姐之死……根本与我无关啊！我只是接替了她的位置而已！”
闻听此言，众人面色皆不由顿时一变，目光齐皆注落在封无痕脸上，眼里含着种种惊诧、探究以及怀疑的神色。
就见封无痕眉宇间似乎游离着一抹捉摸不定的涩意，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波澜不惊，只是轻声安慰道：“伊丽丝姐姐，你先冷静一点……
“我绝不相信，这个世上真有神鬼。”他忽地抬起双眼，目光凝聚在面前那面光洁晶莹的石壁上，语气蓦地一寒，“只会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均皆相顾一眼，霍然间变了脸色。
“师父。”凝重的沉默突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就见灵纱霍然上前一步，讷讷地开口了，“那个‘暗罗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伊丽丝姐姐会这般害怕他？”
“还有，”就见琼阙也走了过来，墨豆般的目光宛如两点毒芒，直剜封无痕双眼，“若是在下没有听错的话，适才紫圣女似乎提到了令尊……莫非这件事情，与封少侠有何关系？”
傅涵霜此刻的脸色隐然有些发白，微微张了张口，仿佛待要说些什么，却又终于生生忍住。
就听封无痕沉默了一刻后，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不错，暗罗刹，正是亡父。”
他话音才落，所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极其可怕。众人尽皆屏紧了呼吸，等待他开口再说下去。
然而，封无痕没有一个字的解释，只是突然间就闭口不语。
九王爷定定望着封无痕，此际脸色显得极为阴沉。
就听伊丽丝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缓缓阖住双眼，极力平静地说道：“不错，封少侠的父亲，正是当年离经叛道、被中原武林斥为‘暗罗刹’的南海剑邪，封绝涯。”
“暗罗刹”这三字一出，顿让在场众人皆感背脊瞬间蹿起一阵森冽的寒意。
——那个十七岁便背叛师门负剑而出；风华绝代、却因行事偏激性情乖戾常年在江湖中独来独往；放浪而寡情、不知曾负尽天下几多痴心女子；曾剑挑七大门派掌门、三十七位江湖顶尖高手只为求一败；毕生穿行于暗夜；弱冠之年便开创南海剑派、却在年盛之时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的……曾被天下武林正道痛斥为“剑邪”的一代传奇——暗罗刹封绝涯，竟然是眼前这位天山剑圣门徒的生父？！
就听伊丽丝有些失神地缓声叙述道：“二十多年前，明尊教在中原全盛之时，上一代紫圣女端木寒池，曾下江南宣扬教义，无意中邂逅了暗罗刹……
“那个素来*成性、不将天下女子放在眼里的暗罗刹，不知因为何故，竟会对寒池姐姐一见钟情，不惜千里迢迢，追随她而至昆仑山大光明顶……”
便见伊丽丝突然睁开双眼，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胸口急遽地起伏着，苍白的脸孔由于怒气而被激出一层红晕。她咬唇愤声说道：“那个轻浮狂悖的男子，那日，竟敢向我们教主求娶寒池姐姐！”
“那么，贵教教主最后答允了吗？”就听九王爷突然出声问道。
“没有。”伊丽丝苍白的唇角缓缓散开一抹苦涩的笑意，仿佛为了自嘲一般，闭目叹息道，“紫白金青四圣女皆是侍奉光明神的女人——是神的妻子，岂能被凡人玷污？！
“——历代圣女在举行圣女仪式那一刻起，就会在左臂点上一粒守宫砂。明尊教教规严苛，倘若有哪位圣女私下动了凡心，臂上的守宫砂消失，便会被教中弟子押送到圣火坛上，执行教规！”
“教规？”琼阙诧异地脱口问。
就听伊丽丝沉默了一刻，终于颤抖着双唇，怆声回答：“那些不洁的圣女，都会被送到圣坛上，在万千教众眼前，被光明圣火活活烧死！”
伊丽丝的回答让在场诸人面色皆是一白，顿觉心生寒意。静默许久后，就听九王爷沉吟道：“那么，暗罗刹他后来……”
“我们教主自然不肯答应将寒池姐姐下嫁于他，于是——那个男人竟邀约我们教主与他比武！
“那时候教主刚继位不久，武功还未达至登峰造极之境。与暗罗刹那一场比武，二人俱都斗得两败俱伤——那一战，被教主视作为毕生之奇耻大辱！
“暗罗刹抱憾而去。教主为怕他闭门苦修后、武功大进，会回来寻他报仇，不日便宣告天下，将寒池姐姐送去了波斯。
“明尊教本系波斯，然而如今在波斯国中声势地位早已不如从前。教主当年借宣扬教义之名，派人将寒池姐姐送往波斯。谁料半年之后，波斯国都泰西封内战突发，明尊教由于受皇室庇佑，而被迫卷入那场由皇储争夺而引发的内战之中——
“传闻当年那场皇储争夺战惨烈无比，国都内血流成河，百姓们人人自危。一场内战过后，随寒池姐姐而去波斯的明尊教千余教徒竟全数无辜丧命于那场内乱之中。唯有寒池姐姐，得当年的波斯国二皇子——也就是如今在位的波斯王卡迪南&；#8226；萨西鲁&；#8226；沙普斯庇护，而得保全性命。”
说到这里，伊丽丝微微停顿了一下，深碧色眸子里忽然地掠过一丝不忍之色，摇头微微叹息：“得知寒池姐姐平安无恙后，教主立即派使者往波斯，迎接紫圣女返教。卡迪南&；#8226；萨西鲁&；#8226；沙普斯那时候正忙着筹办婚礼、稳固他的帝位，得知消息后，当即派了亲信属下百余人，将寒池姐姐平安送返大光明宫。”
“然而……”伊丽丝的声音再度颤抖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苍白，语声之中隐约透出某种沉痛之意：“然而，便在寒池姐姐返回大光明宫后不到三日，她便在寝宫里昏迷过去。教主派医师给她把脉，却惊觉寒池姐姐竟然有了身孕！”
听到此处，在场诸人尽皆默不作声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听伊丽丝颤声续道：“然而，便在寒池姐姐被押往圣坛、执行教规的当日，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孤身闯入了摩尼殿，一路斩杀我千余教众，赶到圣坛前，救下了寒池姐姐……”
仿佛回想起了当日大光明宫中那幅血流成河的惨相，伊丽丝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抹惨厉之色。
“他连续重创我教风、水、火、力、空五明子后，终于逼得教主不得不亲自向他出手……
“暗罗刹不愧为一代剑邪，仿佛是被鲜血激发了他体内隐藏的魔性，血战之后，他虽身负重伤，却愈战愈勇，竟在第三十三招，便将教主的右臂一剑斫下！”
顿了一顿，伊丽丝语音中隐然有了一丝凄怆之意，黯然道：“当时候，我才只有十岁。我当日就站在白圣女姐姐的身后，呆呆看着那一幕——
“我明尊教总坛大光明顶，有教众达万余之多，然而当时在场的所有弟子，竟都无一人敢拦他去路！
“我们只能呆呆看着那个男人，从圣火坛上救下那个被光明神背弃的圣女、我明尊教的叛徒，然后扶着她，一步步走下圣火坛、走出摩尼殿、走出我大光明宫！
“何况……”就见伊丽丝忽地抬起脸，目光却是正望向身旁的封无痕。便见她惨然笑道：“整个过程中，当时暗罗刹肩上一直背着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个不知道他跟哪个女人生的野孩子！”
闻听此言，众人的面色俱皆一变，目光都一齐注落在封无痕脸上。
就见封无痕眼里神光轻轻闪烁了一下，随即缓缓点了点头，脸色亦有些苍白。只见他迎着在场诸人的目光，坦然回答道：“不错，当日父亲肩上背的那个孩子，就是我。”
伊丽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而且，那个狂悖的男人，竟然还一并带走了我教中圣物——由历代紫圣女守护的玉麒麟！”
众人身子又是微微一震。
这时，便听灵纱在旁插话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夺走玉麒麟呢？”
便见伊丽丝凄然一笑：“因为，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狂悖自负！他要将玉麒麟取到手中，作为他曾击败我们教主的战利品！
“他不杀我们教主，却要在他面前，带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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