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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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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铜仁府试揭榜之期。不出所料地叶小天赫然登榜,因为这是五年来铜仁出的第一个秀才,是以很是轰动。尽管只有一个秀才,知府衙门还是按照惯例举行了庆祝仪式。

    依照规矩,入选的秀才应该齐集知府衙门,衙门鸣锣放三眼铳。新生列队从府衙侧门进入大堂,向知府老爷四拜,然后由知府老爷发放秀才专用的蓝色儒衫。

    只有一个秀才,未免寒酸了些,可是张铎张知府还真不在乎这个,仪式照旧。于是,就见府衙大门前两队衙役鸣锣清道。又有一队士兵朝天鸣放三眼铳,一时间硝烟弥漫,叶小天从滚滚硝烟中钻出来,泪流满面。

    府学训导黎中隐和颜悦色地道:“呵呵,考中秀才,光宗耀祖,也难怪你真情流露,只是马上就要去见知府大人。赶紧擦掉眼泪,切莫在知府大人面前失礼。”

    叶小天举起袖子擦眼泪,心道:“谁他娘的真情流露了,我是被烟熏的好不好?”

    叶小天回过头,就见硝烟正慢慢散去,清者上升,浊者下降。中间渐渐呈现出华云飞、毛问智和冬天三个人的身影,毛问智正向他兴奋地招手,毛问智腹部……还有一只小手在摇晃,却是可怜的小遥遥。身子尚在烟雾中看不见。至于大个儿和福娃,这种场合却是不便带来了。

    叶小天微微一笑,转身随着黎中隐进了府衙。

    大堂上,张知府端坐在公案后面。

    叶小天进去,在黎训导的引领下向他一连四拜,张知府笑眯眯的,有心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来,可他试了两次,肥肉卡在椅子上,实在站不起来,便大剌剌地受了叶小天四拜,摆手道:“起来吧,来人,给秀才公赐袍。”

    当下就有一个衙役捧了蓝色儒衫,帮叶小天穿戴好,廊下奏起鼓乐,又有两名衙役走上前,给叶小天帽子上插了碗口大一朵金色绢花,身上交叉披了红绸,叶小天打扮完毕,又向知府老爷四拜。

    张知府努力地挺了挺肥硕的腰杆儿,还是站不起来,便向左右示意了一下,两个衙役赶过来,一手搀着大人的手臂,一手按住椅子扶手,“嘿”地一声同时发力,把知府大老爷从椅子里拔了出来。

    张铎站起身,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对叶小天和颜悦色地道:“本府身子有些不便,接下来的仪式就由黎训导代劳吧。你们且去,仪式完成后回府衙来,本府设宴为你庆祝。”

    接下来本该由知府大老爷引领全部新选秀才……也就是叶小天一人啦,入文庙拜孔子,行三跪九叩大礼,再至府学由知府和学官互拜,学生向学官两拜,然后在府学设宴。

    如今土知府张铎一句话,这些啰嗦规矩自然还是由黎训导代劳。黎训导一听知府大老爷亲自设宴,也觉脸上有光,连忙与叶小天向他道谢不止,随即吹鼓手吹吹打打,把这对师徒送了出去。

    张知府站在大堂上,满意地看着叶小天施礼退下的身影,微笑颔首:“嗯!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样子,得让他去水西考举人呐,人才,不能埋没在本府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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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接下来,水西局势复杂,俺下午好好设计一下,力求精彩纷呈。

第16章 怜邪姬() 
叶小天被人吹吹打打送去文庙拜过了孔子,便与黎训导回转府衙。毛问智等人像看大戏似的一路嘻嘻哈哈地跟着,半路上叶小天抽个空隙对华云飞道:“我去府衙赴宴,不好带你们同行。你带他们四处走走,到了饭时寻个地方用餐。”

    叶小天又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问智这人说话办事不太着调,冬天那老家伙又只会和虫子打交道,不通世故的很,你年纪虽小,却要你多用些心思了,且莫让他们惹出是非。”

    华云飞颔首道:“大哥放心,小弟自当尽力,不会让他们惹出是非来的。”

    叶小天点点头,扬声对遥遥道:“遥遥乖,你先跟着云飞哥哥去玩,小天哥哥要去一趟知府衙门,明日得空,再陪你去郊外玩耍。”遥遥乖巧地点头答应,,几个人便停住脚步,目送叶小天离去。

    知府衙门里,张铎在三堂摆下了一桌酒宴,黎训导和叶小天谢过了知府大人,便依次在下首坐了。大腹便便的张知府在上首就坐,与他二人谈笑风生。

    叶小天本以为一府正印,又是世袭罔替的权贵,必然是极为自矜的人,拿腔作调大摆官威是免不了的,却不想这位张知府竟是毫无架子,说话也没有半点文诌诌的味道,令人大生好感。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张知府喝的高兴起来,忽然抓起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兴冲冲地道:“如此佳宴,岂可有酒无诗呢。本府忽然诗兴大发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听听?”

    黎训导大惊道:“知府大人又要有佳作问世了?下官自当洗耳恭听。”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叶小天也连声说道:“是是是,学生正当洗耳恭听。”

    张知府拍了拍两只胖手,便又有两个力大的家奴过来,将张知府从圈椅中拔出来。张知府沉吟着在庭上踱步,叶小天低声对黎训导道:“恩师。知府大人是世袭官,不用科举便可入仕,不过毕竟是世家出身,学问想必是极好的。”

    黎训导微笑着颔首道:“不错,铜仁虽然相对封闭了些,但是田氏家族从隋朝时候就已是思州、思南的统治者,从而把我儒家文化带到了这里。寻常百姓固然连识字的都没几个,可是权贵人家却是风俗与我中华相同的。”

    叶小天恍然颔首,虽然自觉文化有限,未必能欣赏得了知府老爷的大作,却也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举杯在手。欣欣然听张知府吟诗。张知府轻拍额头,在厅中踱了几步,突然喜道:“有了,你们听着。”

    张知府伸手一指堂前那株铁树,大声吟道:“千年铁树不开花,莫非尚未到千年?人家秀才才十九,你这木头不如他!”

    “咳咳咳咳……”

    叶小天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急忙闭住嘴巴,呛得咳嗽不止,脸庞胀红如下蛋的母鸡,他急忙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憋出来的泪珠,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被张知府看到,惹恼了这位土皇帝。

    黎训导神色从容,拍手大呼道:“好诗啊!好诗!知府大人这首诗以树喻人,意味深长。回味隽永,令人深思,当真是好诗啊。”

    叶小天震惊地看向黎训导:“这人好无耻!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了,这么肉麻的马屁,换了我就绝对说不出来。你好歹也是府学的老师啊,为人师表,还要脸吗你?这……也叫诗?”

    黎训导满脸笑容地鼓着掌。不动声色地对叶小天递过一方手帕,道:“擦擦鼻孔,酒喷出来啦。”

    张知府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回到首座。乜了叶小天一眼,道:“叶秀才以为本府这首诗如何?”

    “好!好极了!”

    叶小天急忙拿开正擦鼻孔的手帕,满脸钦佩地道:“学生早就听说知府大人世守铜仁,以文藻自振,声驰士林。大人的诗,怡怅切情,意味深长,今日一听,传言果然不假。”

    张知府一听,更加开心,哈哈大笑地指着叶小天道:“你是个识货的人,嗯,本府这诗确实深奥了些,也只有你这样满腹才华的读书人才能品出其中意味。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才华,只做一个秀才未免可惜了。本府有意保举你到贵阳府参加贡试,替我铜仁夺个举人回来,你看如何?”

    “啊?”

    叶小天一听,顿时就像一口吞下个苦瓜,嘴岔子都快咧到耳丫子上去了:“我要早知道拍马屁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打死我都要坚守节操啊!”

    ※

    李秋池府上,李秋池和徐伯夷呷着香茗,商量着对付叶小天的策略。

    李秋池微笑道:“这个叶小天的毛病,当真是一抓一大把。第一条大罪就是冒官。”

    徐伯夷道:“不错!只是,此事牵涉到的人太多,被他冒充的那个艾典史已经得到朝廷嘉奖,以县丞身份迁回原籍下葬了。这件事捅出来,连朝廷都脸上无光,很可能会低调处理。到时候,不光葫县上下被我们得罪光了,就是朝廷诸公对你我也必然生出看法。”

    李秋池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么第二条,就是冒籍参试了。依我朝规定,童生参加秀才考试,需要他的祖父在当地居住二十年以上,有坟墓,有田园,方可参试。”

    徐伯夷忙提醒道:“秋池兄不要忘了,川陕云贵地区是有些特殊的,所以礼部特许,凡移居境内完纳丁粮满二十年者,也可参考。”

    李秋池乜着他道:“难道他们家在贵州完纳丁粮满二十年了?”

    徐伯夷只是卖弄自己的学识,目的达到,便一拍额头,轻啊一声道:“小弟糊涂了。”

    李秋池自得地一笑,复又沉吟道:“这一条,可用。只是不妨当作备用。”

    徐伯夷道:“秋池兄的意思是?”

    李秋池恶狠狠地道:“冒籍参考,一经查获,不过是剥夺功名,永世不准参考。却要不了他的命!”

    徐伯夷道:“这么说,秋池兄是打算在薛家命案上做做文章了?”

    李秋池道:“不错!”

    徐伯夷微微蹙起眉来,道:“这件事却也有些难处。”

    李秋池道:“此话怎讲?”

    徐伯夷道:“我向那薛刘氏问话时,她的女儿几次插嘴,似乎薛刘氏所言不尽不实。我听她女儿所言,害死她爹爹的似乎是靖州杨家的人。这老婆子却一口咬定是叶小天,究竟谁的话不尽不实。现在还不好说。”

    李秋池仰起脸来,思索地道:“靖州杨家?靖州杨家。哦,我想起来了。”

    这李秋池身为讼师,对贵州所有强大势力及其所属派系全都了如指掌,徐伯夷一说靖州杨家,虽然不属贵州。可博闻强记的李秋池竟也想起一些联系来。李秋池道:“靖州杨家,那不是播州杨家的分支么?”

    徐伯夷一呆,道:“竟有此事?”

    李秋池道:“绝对不会错!”

    徐伯夷喜道:“那就成啦!播州杨家何等了得,四大天王中,播州杨天王的实力已经隐隐然达到了坐二望一的地步,如今只比安家稍逊一筹。提刑司也好、布政司也罢,谁敢招惹杨天王这个麻烦。”

    李秋池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道:“所以,官府也不愿把杨家牵扯进来。不过,薛家那姑娘确实有些古怪,似乎与那叶小天有些瓜葛,如果作为受害人的女儿却为杀人疑凶做证,终究是个麻烦。到时候得把她控制起来,免得叫她坏了咱们的大事。”

    徐伯夷道:“秋池兄所言甚有道理。”

    二人计议已定,又闲坐片刻。便各自分头行事。徐伯夷回到布政司刚刚坐定,侍候他起居的那个小厮便上前禀报:“老爷,刚刚田府来人,请老爷您抽空去一下。”

    徐伯夷一听是田府传唤,哪敢等什么有空,立即起身奔了田府。田家自二田争锋,中了朱元璋和朱棣两父子的算计。已然元气大伤,在安宋田杨四大家中虽名列第三,实际上实力已经居末。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田家依旧是贵州官场上不可小觑的一股政治势力。

    田府。占地三百亩,整个府邸建筑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田府是一府八院九层的建筑格局,一道道门户进去,叫人有一种“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第八进院落一个幽静娴雅的院落里,徐伯夷匆匆赶到,脱去官靴,只着布袜,在侍女的引领下,沿着木质地板的长廊走到尽头临着山林溪水的一处房屋外,廊下风铃叮当,室内却有淙淙琴声传来。

    那侍女站住脚步,恭声道:“小姐,徐伯夷到了。”室内没有回答,只是琴声一停,铮铮地拨弄了两下,那侍女微微欠身,退过一旁,徐伯夷向她颔首致谢,屏住呼吸迈进房去。

    房间布置极是淡雅,外间一处温馨雅致的客房,一侧有红梅沃雪的屏风隔断了之后的空间,正前方纵深处又有一道门户,却是建在林间山中的一处平台,平台上有大树如盖,树下一个白衣女子背向这边,正轻拭琴弦。

    这女子就是自号怜邪姬,外人却暗中称她为白虎的田妙雯,如今已双十年华,她嫁过三任丈夫,三任丈夫都在换过婚贴至迎亲之前的这段日子里离奇暴毙,从此凶名远播,再也没人敢要她了。

    徐伯夷抬头看了一眼田妙雯的背影,隔着一道珠帘犹觉柔媚入骨,哪里像头猛虎了,徐伯夷不敢多看,仿佛那女子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能够看到他似的,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站定,道:“小姐。”

    那女子纤纤十指轻轻下压,止住了琴音,柔婉清美的声音道:“你到照磨司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关注你的表现,很不错。”

    徐伯夷喜上眉梢,连忙欠身道:“谢小姐夸奖。”

    那女子又道:“不过,要在这水西给你安排个闲职容易,若想你更进一步,纵然不是进士也得有个举人功名才好提拔,毕竟你不是我田氏嫡系,不好直接做官。如今贡试在即,我想让你辞了照磨,考个举人回来,如何?”

    徐伯夷恭谨地道:“但听小姐吩咐!”

    那女子轻轻地拨弄了几下琴弦,淡淡地道:“既如此,你去吧,好好备考,若是中了,我自会送你一个正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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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水舞之伤() 
田府在水西地面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家,极为好找。

    薛母带着水舞向路人一打听,便很容易地问到了田府的所在,田府守门家丁听说她们是谢管事家的亲戚,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把她们请进门房,先沏了两杯粗茶奉上,这才进去通报。

    水舞坐在门房里,心情十分忐忑。对于小风哥哥,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二三岁时候,那时的小风哥哥正陪公子读书,有空的时候就会带她一块出府玩耍,这么多年过来,两人俱已成年,却不知他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不曾遇到过叶小天,水舞此时忐忑中难免带些娇羞与期待,因为她即将见到的是她将要陪伴一生的丈夫,可现在心中却是一片惶恐:难道……真要嫁给他了?

    她的母亲是绝不肯让她嫁给叶小天的,她能违抗母命么?母亲固执地把叶小天当成仇人,可那明明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水舞正凄惶自伤、纠结无奈之际,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人带着两个家丁来到了门房,他一进门,水舞就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仔细一看,依稀看出几分谢传风当年的影子,只是毕竟已经成年,变化实也不小。

    谢传风很是不耐烦地走进门房,他的父亲已经托人捎过几次家书过来,催他回家完婚,不过谢传风都以田府事务太忙为由拒绝了。到了水西地面,成了田府管事,地位高了,眼界也高了,谢传风已经不大看得上同为奴仆出身的薛家。

    薛水舞在他印象中,就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玩耍的黄毛丫头,实也没有甚么出色的。这田府里俊俏丫头有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三管事。前途远大,不知多少俊俏丫环主动朝他抛媚眼儿呢,还愁找不着媳妇?

    如今一听薛母竟带着姑娘主动找上门来,谢传风心中很是厌恶,可两家毕竟是世交,不好做得太绝情,他一路走来,还在想着如何推却这门婚事,可是进了门房拿眼一扫,眼前却是顿时一亮。

    门房里就这么一位年轻姑娘。自然就是水舞。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几年没见,居然出落得这么漂亮,还别说,府里的丫头比她俊俏的着实挑不出几个,虽然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心气儿高、眼界高。

    再者说大小姐一旦出嫁,那都是大小姐的身边人。是要跟着大小姐嫁出去做通房丫头的,哪是他能染指的人。不过就算那几个丫环身材相貌不在水舞之下,可气质却还是比不上。同样都是侍候人的丫环出身,怎么水舞往这儿一站。就有一种优雅脱俗的气质,这分明就是一位大家闺秀啊。

    谢传风再一转眼看到薛母,原本的不耐烦便全然不见了,他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向薛母施了一礼,亲热地道:“大娘,我是传风啊。咱们可有年头没见啦。”

    薛母高兴地站起来,上下打量谢传风,越看越满意,薛母笑道:“你这孩子,虽说你和舞儿还未完婚,可毕竟是订下了亲事的,怎么还叫大娘。水舞,还不快来见过你传风哥哥。”

    水舞硬着头皮走上前,向谢传风福了一礼,道:“小风哥哥。”

    谢传风对薛水舞是越看越喜欢,连忙殷勤地道:“大娘……啊不,岳母大人,呵呵,水舞妹子,你们远道而来,着实辛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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