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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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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徒劳的英雄”,他说。很容易的,人们做着这样的事。有些人事出无奈,脱离喧嚣成为望尘莫及的事,而有些人从未做过什么也放弃了。太眩目的东西容易被神话,也许它本来就是一个神话。可很多时候,在它还未被证实时,它已经成为神话。我听到他讲着:
“你说你一个人 离开家门已经很久 在海边 你看见渔家的女儿向大海挥手 沙漠的夜里 你望着骆驼眼睛温柔 二十岁时候 路旁你见我独自一人坐在门口 你说你走过了许多地方 没找到朋友 在冰山脚下 你看见草长得高过马头 傍晚的田野 拾穗的男孩正往家走 二十岁时候 路旁你见我独自一人坐在门口”
我想看看。他这么说,我都想看看。我突然感到我的奔波在他的眼里都成为徒劳的行走。我似乎感到什么不够具体的东西触动了我,很莽撞地冲击着我,让我身体内部的某个信念开始动摇,我曾毫不怀疑地接纳了它,而现在它却似乎一直只是停滞的鸟儿,呼之欲出。我开始混乱,原本以为已经找到方向,却忽然有人指出这个可能只是一个误会,他似乎在告诉我什么,却说不清楚,他絮絮叨叨地讲着什么,却如一个紧急情况下汇报战果的年轻战士一样,越是着急越说不清楚。我不能制止的好奇与焦虑占了上风,我把他的所有东西拿来听,却更加混乱,他依旧梦呓般地讲着不清的东西,我说只是我心急的情绪占了上风,平日我是断然不会这么长时间地听他说话。这些都是落泽生前经常触碰的东西,我拿着她的东西便需要学会节制,我是怕我不小心就沦陷为第二个她,我只是想继承她的意志,可是我存活着就必须代替她获取与她生前截然不同的生命,并且我必须寻找她未完成的解答,我更不能容忍自己如此迅速地塌陷。我知道走在她选择的道路上,一路上的诱惑与危险会很多,很容易就会碰上塌方,甚至大地的龟裂,这些都可以轻易地让我粉身碎骨。我必需保持必须的理智与清醒,而他的声音却让人容易放松警惕,我知道一时的疏忽都极有可能让我完蛋,可是在这个并不特别的特定时间与环境下,我竟如此主动地弃兵卸甲,并且不是短暂地为了补充继续行走能力地透一口气。我的目的如此纯粹,我见只是突然鬼使神差地仅仅听他讲话,我想若他给我指个方向,我想我都极会朝那个方向行走而不想去思考这次我是否选对了,可是他是混乱的,他甚至仰倒在地上,望着天空,完全答非所问,我们进行着各自心不在焉的交流,在某一段时间我敢肯定在短短的几个瞬间我的的确确地了解他,可是我们依然想交流却无法讲话。他讲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他也有些混乱,有同情,有些疲倦。我听着他,那个女子迷恋的声音,我想我现在看到的,应该会有那么一幅或者几幅,是她曾经看到的画面,应该,也有那么一个或几个夜晚,她听他孩子梦呓般的语言。
我明白她,她也知道很多人,还有很多人也很好。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心里就记得这么一个影子了,抹也抹不掉,任是谁来了也会很快被他的影子覆盖了。
于是,我决定去看一看他画给她看过的图画,或者只是信手涂鸦,我想去看一看,是她会意错了,还是我真的并未到达他们。
她一直在走着一条路,在很早以前她觉悟过,也明白过,那是再好不过的,那就是她的幸福生活,完美的日子,可是在走着走着的时候,她忘记了走在路上的初衷,忘记了走在路上的心情,记起过,再忘记,记起过,再忘记。现在她蓦然被提醒——实质上并没有人提醒,可是这种忽如其来的记得仿若被人提醒般来得真实。她记起来并且相信,终将永不会再忘记,就像背过的课文,忘记了再记起,忘记了,再记起,经过多次想起,这课文便不能忘记,这一次,隔的时间太长,她使劲地想了很久,想了很久,终于记起,她知道,这次不会再忘记。她想起了,她只是想一直劳作,然后在夏天去一次海边,只是这个希望太小太平淡,而她和她一样忘记了心情,她被琳琅满目的希望耀花了眼,于是找不到,也不相信这是她的理想,她渺小的,胸中伟大的理想。她开始理解,这才是圣域。
4月30日,晴。是个适宜行走的时间。这个地方景致很好。一个女子经过玉器店,零零星星几个人在看玉器。挑选了许久看到一对壶状的玉,白色、晶莹剔透,一只里面有锈红色云状的杂质。
“这只红色的多少钱?”
“这是一对的,不单卖。”
“我只要这只红色的。”
“这是一对,不好拆开来单卖。”
“那把这只白色的给我吧。”她能感觉身后的这个女子与她有些确切的关系,可是不能感应到这种感觉来自哪个方向:“我要这个白色的。”
“正好,你们两人合买。”
她拿到了她红色的玉,云状的白色里面透出长长血丝般的线条,丝绸般柔软。她把她带在胸口,她叫它红玉。经过阿土时,她们都嗅到某种熟悉的气味,可是她们都不能预料这中气味对彼此的影响与意味有多大,她只看了她一眼,她带着它红玉,阿土带着白玉,各奔天涯,永不相见。
红玉白玉一刹那间曾经相遇在它们尚不能意识到的离别时刻,瞬间再次相见。但将永远不能相认。
没有与生俱来的必然联系,可是飞廉相信她必然会遇见他。不仅仅局限于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愿望、坚持抑或审视周遭的目光,更来源于她知道他一直在帮助她提升着什么,他让她看到一个新的世界,他把她从原来所在的圈子拉着退后一步,进入一个更靠后并且更高的立足点上,让她看到的更多。她开始意识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存在。她猜想,这是这个世界给他的一个使命,她定是注定与他相遇的。她曾经肯定是与他打过照面或者认识过他的,只是后来她把他忘记了。只是有一次——上一次她没有问他的姓名。可是那个目光,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了,甚至说是刻骨铭心。只是曾经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当时她正处于自己编造的谎言的错觉中。可她当时却是感受到那份震撼的,即便是在那般情况之下。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她发现了那里的意味深长却来不及了。可是她总不能说她是后悔的,因为即便那情景再重复十次、二十次,她还是会一样原路走到如今,因为今天的意义并不代表昨天的意义,现在她的希望也不是当时能预想的。那时候的他们互相了解在分别的时刻。于是曾经,那时候的她只能祝福他,祝福明天,一路走好。
北上的列车。树木、房屋、村庄以貌不惊人的速度呼啸而过,像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他们不断行走,不断告别。火车厢一列列经过隧道,有风吹过,可以闻到青草沾着露珠的味道。不远处酢浆草开满地,红艳艳湿了一片。
她刚刚得知这个男子叫韩河,知道他第三站将前往日照。她开始知道那么她的第二站已定。她还想与他一起看一次风景。沉默坐在车上,面对面,看一次风景。交叉的风景。永远不在同一时间看到的,同一风景。而现在,下一站,他们将分开旅行。
她在她的第二站到达日照。她在那里等他。她只是在那里等他到来,而他不知道,她就在那里等他,她只想再坐一次火车,和他再看一次风景。他见到她站在山头看他,朝她微笑。他看到她身后梧桐叶子随风舞动,哗哗作响,他朝她微笑了。而她,只是想同他再看一次风景。
他说他会给她写信,他一定会给她写信。她就满足了,她很高兴。得到奖励般快乐,虽然她却不能给他写信,她想给他写信,他却不能收到。其实临走时她很想请求他带自己走,因为她知道只有这个人能带她走,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可是她只是微笑着在火车站朝他挥了挥手,说再见。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带她走,也不可以。同样,陈飞廉,她也不会跟他走。于是,她像很多人,她身边曾经匆匆而过的,一面之缘的,或者生活在世界那一端的,不相关联的,像许多人一样,她们只是微笑。于是她像离开或是送别许多这样的人一样,她只是微笑。于是,她只是对自己重复一次:“生活让我失望了。”她能做的唯一的事,仅仅如此。然后她看一看天空,继续微笑,继续坚持,因为她自己不能让自己失望。
在这个世界上,被生活打倒的总是天真的孩子,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天真的孩子活着。他们总是不能禁止地不小心爱上这个世界,爱上许多人,有些能够左手握着右手的,便欢乐地走了,更多的左手握着左手,不好行走,便一起沉溺,没有人来救,她们亦不能自救。她们唯有劝对方放弃,她们都放弃。她们都爱着彼此,于是互相伤害,她们都被对方爱着,于是被困顿。于是她们终于松手,她们去爱时光,于是她们去只爱时光。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比时光更牢靠而灿烂的东西。她们爱它附含下的晴朗。她们不肯失却天真,她们爱晴朗。她们成为一群爱蓝天的人,她们不知道蓝天能不能够爱她们,但她们还是去爱与蓝天有关的一切东西。她们认认真真地爱时光。
谁可以跟时光比赛?说能在时光手里留下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一定是初次参加这种争夺的明亮的孩子。
时光从来不拒绝任何人的挑战,因为从来不会失败,因为沉淀,它是一个能够不介怀与任何身份的人玩这个游戏的人。一个胜利中麻木而寒冷的人。接触的人了解他的脾性并逐渐接受并继承了他的气场。只有孩子,只有孩子可以那么温暖。每人能够拒绝和他玩这个游戏,而那些自信的想法仿佛一场比赛前的宣言,仅仅代表你的希望。她们必须在时光中生存,对他,一旦染指永远不得休息。他要带走的不仅仅是她们拥有的,也包括她们自己。一切都只是他游戏中的道具,一切都是他的赏赐。若干年以后她们不知道那时的她们还是不是现在的这个自己,她们连自己都保存不住,让身边的事物停留又何从说起。“抓住什么”只是一个没有主语的期盼。失去是时光告诉她们生活的意义,一路走,一路失去抑或丢弃。丢弃所有,丢弃她们自己。就像时光,洒脱、利落并干净,欣赏一切但不试图占有一切,这是暗示的道理,就像孩童时被教育不要去采摘花朵。美丽的太多,收藏总是来不及,像时光一样脚步匆匆,能够记得并遗忘已是足够,周而复始,如同纪念。
同时光竞赛,原来不过是人们大同于时光的一个过程,也许之后她们不再明亮、温暖。但更加开朗而清俊。以后可能笑得不那么多,不再是蜜糖般的小甜蜜,但有如风过无痕的洒脱与释然,可能沉静的日子变得更多,不再有热闹的人群解脱寂寥,但只有品位孤独之后才能理解有如醇香美酒般的思考的快乐与化境。
经过。这是她们的生活。她们一直不断地经过,但她们并没有错过,什么都不去抓,原来她们已经抓住了很多。时光让她们放弃的东西从未真正地消失过,它们已经以另一种形式被保存、被消化、被吸收。这种潜移默化便是时光授予她们的方式,淡然与争取,你出其不意地离开幻想过的,生命与时光会帮你争取该争取并属于你的。在行走,在浏览,在增添,她们在时光中穿梭,付出心情与劳力,她们获得了时光赠予的奖励,每一次感受都是收获。她们把时光给予的加工,制造,变成养分,自给自足,用来等时光再次经过或扑面而来,相视一笑。
她第一次就知道他如她般热爱时光,或者比她更甚。他一定是一个热爱时光的人,因为他对着蓝天的时候会哭泣,正在哭泣的人一定是一个还能够并且愿意哭泣的人。他一定是一个平和而热爱安稳的人,因为走在跌宕里,人是有准备的,所以才不害怕,而蹲在安全里,人却是疏于防范的,充满变数。所以他在不停地走,反而更安稳。而她想抹掉他的眼泪,就像抹去车窗隔在玻璃外面的雨滴那样,固执而牵强。她看第一眼就知道,她喜欢他的脚印,她看他抱着木吉他,她以为能跟随他的只有这把琴了,可是她不知道,这把琴并不属于他。她想起了她自己的吉他,她原木色的木吉他。吉他表面没有上漆,所以音质更淳厚,那种共振产生的音量足以将整个人包容其中,其中,只有蓝天还有她自己。
他的歌声不华丽,但是干净而天真,人也一样。他是那种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抬头仰望天空,天真孩子中的一个。她想到她一直听的唱歌的人,很多人,自己无法超越甚至到达。她说:“再见。”他握握她的肩膀说:“再见。”可是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见,他们将永不相见。他们道别,道别。
她坐在车上,整理好bossanova的CD,拿出听bossanova的心情,它就像远处的酢浆草般晴朗。一样明亮。她喜欢的,风和酢浆草。
她忽然想他是应该有一个孩子的,一个儿子,她想有一个他的孩子,她坚持希望那是一个男孩,继承他所有的特质,将他无限延续,捧在手心好好珍惜。如一个女子当真爱着某种气味会甘愿平淡无闻,即使生命果然将静若止水。一个太过强势的女子是令人疲倦的。一个人奔走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时光,可恰恰在一路匆忙之中忽视了本在不疲倦时候明明可以拾起的心情,生命变得空洞而孤寂,却要独自承担。
一个女子一生只要坐一次火车便足够,对面有一个人,这样,一起看外面的风景,困了,就闭上眼睛,睁开眼就继续,那个人依旧在对面,即使有一天,到终点,这个人下车了,也是值得庆幸的,因为有了别人不能参与的回忆而变得充实,富有。因为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过那个人对自己微笑,那里可以看得到彼此曾经在某个时候,在擦肩而过中打破交叉,在某个时候看到过同样的画面,有过同样的想法与感受。在同一时间,那是属于彼此的,心照不宣的,仅仅属于他和自己的。
这样就再不怕地老天荒。
她想她会记得他拍拍她肩膀时候的笑容,但不会想念他。她从来不会想念谁,她想念谁不过是她孤单的借口。时光也一样。所以她和它一样,虽然寂寞,却不会空洞,他们如风一样清俊,倏忽而过。他们的生存是为了不断告别,所以他们开朗,没有多余的倾诉。
Look at the stars;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And everything you do;they were all Yellow。……I swam across;I jumped across for you;
what a thing to ;
她对他说:“你能带它走吗?请你带它走。”她把它放在手心,伸出给他。他侧着脸朝她,露出孩子般的天真。他说:“它也很美。”他伸出右手接过它,握在手心,又摊开,让它面朝向着天空的方向,然后再次握紧,挂在胸口。两道绳子揉在一起,交错成一条。她没有看见那条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玉。她同样不知道红玉和白玉要么永不相见,要么回到最初的属于它们的地方。他再次回到曾鼓舞他曾执意出走的地方,朝圣的人走在雨天,五体投地跪拜的土坑已不见。一路来到林芝,他想他找到了最合适的地方,他把它们安置在被掩埋的土坑下,没有谁比这块土地更适合承担,这最虔诚,最具灵性的地方。
她对余晖说:“一开始,得到你的感情我觉得是对我巨大的赏赐。丢失的日子里——现在,如果能够重新得到,我依旧觉得这是一种赏赐。它并未因你的一度缺席而打过折扣。这份感情付出是不对等的,你已经欠我的。可是你却因为你的愧疚,为安慰你所谓自己的良心而宁可把这份赏赐转赠他人。你太好胜,太虚荣,你习惯了在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道德上也要——可是你一开始就已经错了,你之所以不愿意回头与其说是因为你不愿意面对我,不如说你害怕见到你的失败与低下。你和我是平等的,不要试图寻找你的优越感。如果你已经真的放下整个家庭,那就如你想要离开时的那样,我会放下,因为我们真的没了关联。可是现在你没做到,所以我要求你,请把本该属于我的,我曾经并一直希望的赏赐,作为道歉的礼物,还给我。”
可是他亦不能回头。像许多合乎情理的故事总是不能以预想的方式结局。很多该做的事,从来不能在现实中实施。当他发现他依旧爱着夏至时,他亦不能回头。能够拯救他们的,唯有时光,他们能够做的唯有等待时光的拯救,等待彼此能够再次看到对方在对面微笑。
他说他只有七天,来到她身边,她漫长的等待他只有的七天。他只有七天,不可能出现意外。她想送他礼物,她能再次送他却还是祝福,她不能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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