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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退路的！”
“罗萨！你难道要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在你儿子身上重演吗！”
“女王陛下！”肖的声音大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他离开了，就不属于怡莱了，只要他投向任何一个国家，怡莱就完了。”
女王面色微寒，骤然之间就捏碎了手指间那枚蓝宝石，鲜血和宝石的碎片点点落在地面上，巨大的光斑从皇宫上方升起，这证明北方所有的军队将不遗余力的追杀那位法神至死。她抬起头，看向了康德拉。
“我要南方魔法学院所有大魔法级别以上的学生和老师出手，将戴蒙留在，或者斩杀在怡莱境内。”
“不。”康德拉后退一步。
“这是命令。”
“不，我曾经放弃过你这个天才，又容忍你伤害了戴蒙那个孩子，现在你还想以卵击石，就这样毁掉整个南方魔法学院的精英？”康德拉摇头：“南方魔法学院为皇室服务，可是绝不为皇室低头。”
“怡莱完了你们也就完了。”
“别把学院看作是皇室的什么，罗萨琳德！也别忘记当初你的先人是为了什么才建立的这所学校，我教导过你的！”
“你不是南方魔法学院的校长……”
“陛下！陛下！”侍从从外面跑了过来，粗鲁地将这场对话打断，罗萨琳德抬头质问：“又怎么了？”
“桃乐丝公爵她，”侍从单膝跪地：“她出现在广场上了。”
广场之外，跪地之人雕像前方。
“啊，我没想到过，失去了视觉和嗅觉以后，神竟然放过了我的声音和听觉。”这位女大公安静无比地坐在石头上，歪着头，将面庞转向了北方。身后一个位高大的男人出现，贴心地为她撑起了伞。
桃乐丝听见了伞打开的声音，“是……戴蒙那个小崽子成神了以后降下的雨吧。”
然而没有下雨，天气好的出奇，太阳很大，男人沉默了片刻，小声地回答了对方：“是的。”
“他成神了。”
“嗯。”
“我赌输了。”
“没有所谓输赢的，桃乐丝。”
“时间到了啊。”桃乐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仅仅剩下最后的那一点点，也只能支撑她到现在了。这位女大公慢慢地站起身，红发男人猛地握住她的手：“别去。”
“伤害神是有代价的，虽然是我主动要求去下的诅咒，可是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桃乐丝摸索着，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下来，男人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可是你可以放手的桃乐丝，你看我为了你都不再吸烟了，就不能为了我稍微犹豫一下？”
“可是我是希文。”
“那就放弃那个姓氏，我们结婚吧，和我姓，我不要你带来的那些财产地位和权势。我们离开这里，生几个小崽子，放弃言语魔法，你看，我的火焰也很强大的，桃乐丝。”
“可是我是希文，”桃乐丝早已看不见一切，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她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我背负了一个要落寞的家族。”
桃乐丝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触觉也早就消失，她摸索着，试图触碰对方的面颊。这位曾经强势无比的女大公站在黑暗里，生命的最后时分，却连自己所爱的人都无法在心底描绘。
“我知道神为什么让我保留这两样东西了。”
她断然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血脉中忠诚于沃尔布加家族的那点光芒指引着她向着那边。桃乐丝一步一步，突然听见身后那个声音。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她毅然转身就走，剩下那个大魔法师站在那里，那个红发的男人又哭又笑，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块石头上，他看着桃乐丝一步一步的走远，最后慢慢拿起了那个巨大的烟壶。
罗萨琳德从金色的台阶上冲下来，巨大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目光所见，那曾经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只剩下一个身影。桃乐丝向着这边走来，她每走一步，身体便崩解了一部分，妖艳的火焰吞噬着这位女大公的血液和魂魄，正如戴蒙所说，当一个诅咒进行到最后。
燃烧的就是施咒人自己的生命了。
桃乐丝一步一步，向着那个看不见的方向前行，她不能停下，因为停下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她感觉到某些东西已经消失了，那些从小铭刻在骨子里的贵族骄傲让她不哭出来。罗萨琳德咬着下唇，看着那个点燃了生命为她服务的臣子。
就在生命燃烧的最后一刻，桃乐丝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可能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没有。罗萨琳德冲上前想要握住她的右手，可是只触碰到了一缕青烟，这位女大公将一样东西放在女王的手掌心，她抬起头，好像和这个帝国的女王对视了片刻。
罗萨琳德看着她，桃乐丝嘴唇微动。
“我若不死，还有谁会记得希文？”
然后就这样……灰飞烟灭。
女王什么都没有握住，罗萨琳德缓缓地摊开手掌心，那是一枚希文家族的徽章。黑曜石上，金色的东方‘周’字在那儿闪着耀眼的光芒。她握紧拳头，低下了头。
就在距离北方边界最后一点点距离的地方，戴蒙的脚步一缓，缠绕在他身上那血红色和黑色的烟雾已经彻底散去。这位法神回过头，看向远方，戴蒙诺有所思，那青色的烟雾在他指尖缠绕片刻，最终还是散去。
“桃乐丝啊，我没想到过她会有这样的结局。”
就这么一缓，身后的军队已经赶了上来。戴蒙握着法杖站在那儿，看着领头之人，小声地念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派翠克。”
怡莱二皇子派翠克和他的骑士艾维斯率着军队出现在他的身后，军队飞快地摆好了阵列，无数长箭齐齐对准了那位脆弱无比的法神，魔法的光芒在箭头闪耀着光芒。事情进行到这一幕，艾维斯不由倒吸一口气，小声问：“最快的北方军为什么没来，皇都反倒先到了？”
派翠克没有回答，只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身后的军队接到了指令，齐齐亮剑，随行的魔法师们开始吟唱魔法，场面一度紧张无比。戴蒙和派翠克他们俩对视了片刻，这两个兄弟此时十分清楚，踏过领土的那一刻，就是戴蒙最脆弱的那一刻。
“这就是选择了剑的立场吗？”
戴蒙反问了一句，派翠克没有回答。法神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军队之中，所有的长箭绷紧，魔法的光芒在期间闪烁不已，戴蒙眉头紧皱，就要放下法杖的那一刻，艾维斯猛地上前一扑。
“所有人都不许动！”
这位骑士亮出了长剑，剑身抵在二皇子的脖子上，他大声吼退了众人，手腕用力，派翠克的脖子上已经隐隐地割出了一道血痕。
“他是怡莱二皇子，现在唯一的持剑人！唯一的继承人！还是下一任的国王！他要是死了，罗萨琳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我可是一位剑圣！”
场面顿时失控，随行来的人已经不知道将武器对准谁了，艾维斯朝着前方吼道：“走啊，戴蒙，走啊！”
戴蒙愣在那里，后退了一步，艾维斯深吸一口气：“走啊，我以北方持剑堂首席骑士宣誓，戴蒙·康普顿！你现在受到北方持剑堂的庇护，任何人伤你一分，就是触及了北方持剑堂的底线一分，你若伤，北方持剑堂则不死不休！走啊！”
众人哗然，派翠克无奈地闭上了眼，戴蒙后退一步，毅然转身。他大步向着北方走去，原本应该已经抵达的北方军队还是没有到达，可是这边皇家军队已经进退两难。
戴蒙向着北方边界，艾维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记住戴蒙，南方魔法学院没有首席骑士，可是北方持剑堂有，记住！”
这位新晋的法神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中的法杖，表示自己知道了。距离那里越来越接近，戴蒙终于来到了国界线的边缘，那看不见的契约魔法尽然在空气中瞬间现了形，身后想要偷袭的军人和魔法师停下了自己的小动作，闪烁的魔法和弓箭齐齐放了下来，所有人无声地看着这一场神迹的诞生。
戴蒙伸出手，整个世界为之颤抖，冰蓝色的魔法骤然闪烁起来。他闭上眼，咬着牙，从那巨大的屏障中穿了过去。
皇宫大门之外，罗萨琳德捧着那枚徽章猛地抬起头，巨大的钟声响起，金翅鸟从皇宫的囚牢中冲了出来。她身后的那扇大门猛地合上，将这个国家的女主人隔绝在了皇宫之外，罗萨琳德慌张地站起身，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她回过头，看着那闭紧的宫门。
害怕、不安，此刻就像回到了十五岁被送去和亲的那一年。
“晚了一步吗？他走了？”
这个帝国的女主人此刻什么都没有，唯一陪伴着她的，就只有手中心中那枚黑色的勋章。
北方边境线，如果怡莱的军队已经来了，那么卢德斯怎么说都应该派出人来阻拦。戴蒙艰难无比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则断了，他扶着法杖，却惊奇地发现这边并没有预想中的阻拦者。
“呦，这位小哥哥！”
克里斯多撤去隐身魔法，举着小花伞，骑在大象上歪着头。戴蒙狼狈无比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女孩抬了抬下巴，示意到。
“看你这么狼狈，需不需要有人帮忙啊？”




【第九十六章】　那些选择

卢德斯境内。
当任何一个新兴的强大力量诞生的时候，人们的做法要么是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要么将这股力量收为己用。
戴蒙踏入法神领域这件事在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传遍了整个大陆，所有的势力蠢蠢欲动。这位法神从怡莱境内走了出来，单方面撕毁了与怡莱的条约，还受到了北方持剑堂的庇护，这是一位不受到任何契约约束的法神，一旦成长起来了以后，拥有与南方黑暗森林里那位一样的势力，然而现在就是他最脆弱的时期。
他还孤身一人。
卢德斯境内，克里斯多念念不舍的送走了她的大象，戴蒙施展的法术，而她是这位神祇施展第一个魔法的见证人。这位法神看着自己的妹妹头疼不已。
“怎么是你，派翠克没有安排其他人吗？”
“没有。”克里斯多看着大象消失在空气里，小姑娘转过身，插着腰歪着头看着他：“现在还有谁能够保证你的安全呢，毕竟我现在还是怡莱的公主，那些怡莱在暗地里培养了多年的势力就算动手也要顾虑一下我吧。”
戴蒙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法杖，他将小姑娘护在身后，看着从森林那边逐渐靠近的人影。
“小心一点，魔法与土地的契约束缚现在对我来说太重了。”
“哎，你打不赢吗？”克里斯多躲在他身后，紧张地问。
“少了一半的灵魂，就看能不能赌一把了。”
“少了什么！”克里斯多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她捂住嘴，都不敢重复问一遍。她看着自己的兄长，不由为自己未来的逃亡生涯担忧起来。




怡莱皇宫。
“所以说，唯一追上去的是皇家军队。”女王撑着头，手指飞快地敲打着扶手，咯哒咯哒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感觉到不安，“北方的守卫军呢，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去干什么了？”
“是，在迪兰克男爵的领地上被阻拦了。”侍从小声地回答。
“一个男爵阻拦了我们帝国所有北方的军队。”
“不，是一小股低魔魔兽袭击了边界，北方的援军只能就近完成救援任务，然而兵贵神速，等到军队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罗萨琳德咬着手指，那枚蓝宝石已经被她捏碎。女王后悔不已，当初不应该把马卡斯送回自己家族领地的，就算为了各种顾虑也不能这样，这是她下错的第一步棋。可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她直起身子。
“如果北方的军队有自己的解释，皇家禁卫军可以说自己是遇到了叛徒，那那些探子呢！怡莱培养他们那么多年……”
“可不是为了戴蒙的事情过早的就把他们全部暴露了。”
派翠克突然出现在了女王的身后，将这句话说完，罗萨琳德大惊，她的二儿子将掌心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示意所有的侍从退下。他低下头，修长的长发将他秀丽的脸颊遮去了一半：“母亲，我觉得您可能有点累了。”
“派翠克……”女王眯起了眼：“负责守卫的肖呢？”
“我安排他去阻拦戴蒙了，毕竟现在整个帝国，我们唯一能够派出去的人就只有他。那些珍贵的棋子们，总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将他们拔动了吧？母亲，您已经失去了一位法神。”
“你想说什么，派翠克？”罗萨琳德眯起眼，派翠克就这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重复了一遍：“您已经失去了一位法神。”
罗萨琳德咬了咬牙：“我说的可不是那些棋子，是隐藏在各个国家工会里的那些刺客和游者。”
“您开什么玩笑，不记得了吗？当年您让我和艾维斯去处理那些黑暗势力的时候，所有的黑暗就已经被您拔除了。”
“你说什么？”
“是您在说什么，怡莱怎么可能存在黑暗的东西呢？”
罗萨琳德背后突然一凉，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派翠克蹲在了她的身前，那个孩子抬起头：“有句话有人想要我告诉您，是上一任南方魔法学院校长康德拉先生留下的。”
“我现在才发现你和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罗萨琳德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派翠克笑了，“不，我和您一样是褐发蓝眼，不然我小时候您也不会那么偏爱我。康德拉要我告诉您，能够束缚法神的东西，从不是魔法。”
“那是什么。”罗萨琳德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继承人。
“是心。”派翠克握着她母亲的手，远远地看上去整个场面似乎温馨无比，但是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这里是多么的凶险。罗萨琳德眯起了眼，在她的记忆里，派翠克这是第一次这么和她对视。
“你想要什么。”
“是我们想要什么，很简单，自由。”派翠克手掌用力：“我的，马卡斯的，克里斯多的，戴蒙的，米契尔的，所有人的。”
罗萨琳德为他这番幼稚的言论逗笑了，女王笑着抬起头：“很简单，就光是关在地牢里的那个骑士你现在都解决不了，你还想要自由？”
“你觉得呢？”
“我不会回答的，因为你现在还是太年轻了，派翠克。你觉得你现在靠什么和我叫板？别忘记了你姓什么，难道你还能够把沃尔布加的姓氏换成亚当斯吗？”
“不，我是以一个沃尔布加的身份和您进行这段对话的，当我父亲死后，还有什么亚当斯存在！”
这是罗萨琳德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自己儿子的厌恶之意，竟然是针对自己的私生活的，她挑起了嘴角，还没开口，派翠克突然起身：“好好休息吧，您最近太累了，我和所有的臣子都害怕您在这个时期再做出什么错误的判断。”
他没有乘机索要什么，也没有说自己想得到什么，甚至没有借机将自己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
派翠克就这么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高台，只留下女王孤零零的一人坐在那里。大门猛地合上，派翠克站在大殿外，所有的仆人无声地朝他行礼，他毫无留恋的向前走去，径自去了地牢。

北方边界，卢德斯境内。
戴蒙和克里斯多警惕地看着来人，不料却只是一行普通人，为首的那位老人衣着华丽，对方牵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带着自己的仆人礼貌地停在了远处。
“戴蒙大人，我们是卢德斯王国曾经的臣民，也是您家族领地附近的村民。就在您来到卢德斯之前，国王已经将您家族的领地外加我们的全部赠送给您了。”
戴蒙不为所动，眉头反倒猛地皱了起来，克里斯多见状拉了拉他的衣角。这位法神没有放下法杖，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老人牵着幼童上前：“我是代表那些民众前来示忠的，再过一会儿，您就会发现土地与魔法的契约不再对您产生任何束缚。我们前来为我们新的领主领路，只愿您在未来的日子还记得我们这些凡人。”
众人齐齐跪下，戴蒙愣在那里，他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反倒是克里斯多掐着他的手臂，让戴蒙说点什么。这个新晋的法神轻轻咳嗽了几声，含糊了几句让大家起来就想算了，他想继续完成这段旅程，早一点到达康普顿庄园，不料老人挡在了他们俩前面，战战兢兢地让那个孩子上前。
“这是我最年幼也是最聪慧的孙子，如果大人您愿意，您是否可将他留下，现在不行以后也可以，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仆人，都可以。”
老人推着那个孩子上前，戴蒙难得停下了脚步，那个幼童只有七八岁大，满脸都是恐惧。
放在一年以前，戴蒙都不觉得自己会停下脚步，甚至不觉得自己会问什么，但是这一次他停下了脚步。
“我不问别人，你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那个孩子看着戴蒙害怕到不行，抓住衣角，很久才挤出来一句话：“我不想学魔法，我想当的是骑士。”
“这也是一个好选择。”
戴蒙揉了揉孩子的头顶，招呼克里斯多，“走了。”
那个孩子又惊又喜，他看向戴蒙，这位法神点点头，重复到：“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那个孩子目送他们离开。戴蒙带着妹妹向前走，挡在身前的树木默默地侧开枝干，树叶为他们遮挡起耀眼的阳光，灌木匍匐下‘身体，整个天地为他们开辟了一条道路。
“哎，”女孩频频回头，当看不见最后抓住戴蒙的衣袖：“你变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