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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蒙站在三楼的门口，右中握着法杖，他等待了许久，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才伸出了手。
他轻轻地握上了门把手。
房门慢慢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一切都像离开的那一天一样，那座孤单的椅子静静地守在那里，仿佛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戴蒙踏上满是灰尘的地板，银色的液体从老旧的地板缝中无声地溢了出来，越来越多，逐渐收拢在一起。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魔法颜色混杂在一起，在这个封闭已久的空间盘旋低吟，这个房间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整个空间都摇摇欲坠。
戴蒙缓缓合上门。
屏蔽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视线逐渐暗了下去，每当他向前走一步，时间似乎就飞快地往那个时间点靠近，那个椅子看上去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戴蒙的耳边响起了争吵声，他知道是谁留在这个空间里的，周思泽的辩解苍白而又无力，另外自己的则刻薄而又尖酸。戴蒙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孤零零的椅子前行，听着那个时空里自己的话语声，原来是如此的蛮不讲理。
空间越来越暗，他伸出手，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银色的河水从房间地板猛地跃起，飞快地缠在了指尖之上，河水犹豫万分，但是却不敢轻易将光线熄灭。
因为那里正跳跃着一团血红色与黑色混杂的火焰。
桃乐丝啊，这是你燃烧生命为代价施展的诅咒。
戴蒙离那儿越来越近，火焰的照射下，黑暗的房间里，磅礴的言语魔法一次又一次的聚拢，续而又无情地散开。在这个时空里，似乎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
戴蒙突然朝着空气问：“值得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上前一步，地面流淌着的液体散开，时间的河水想要继续阻挠戴蒙的脚步，但还是放弃了。这位法圣终于来到了椅子前，戴蒙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来，片刻以后无比绝望地道。
“不。”
周思泽闭着眼，坐在那儿，安详好像已经睡了过去，那瓶已经被打开了的瓷瓶就放在他的手边。银色的河水不断地从地面跃起，想要缠绕住周思泽的手腕，可是全部都被那个瓷瓶给吓退了。戴蒙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试图唤醒周思泽。
“不要。”
小小的瓷瓶在扶手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房间里，浸满了整个地面的河水不断尝试着从扶手上将那瓷瓶抢夺下来，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归。河水盖过周思泽的脚掌又被那瓷瓶逼得退下，最后无力地蜷缩到了戴蒙的脚边。
这个法圣以为自己会像之前那样，阻止这一次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像上次那样，恶魔的爪子被自己拦下了，刺客那柄刀其实是穿透了他的手掌。他试图将周思泽手边的瓶子拿开，可是却发现就连自己也无法触碰到那个瓷瓶。
灭神魂。
如果连神明都可以杀死，也意味着就连神明都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退开的河水缠绕住戴蒙的脚踝，时间无声的流逝，周思泽一动不动，整个空间安静到可怕，彩色的光斑在对方身体中溢出，这个法圣开始慌了。
“东方禁药灭神魂果真名不虚传，就连周氏都拿它没办法。”
戴蒙猛地转过身，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窗沿上。穿着残破法袍的骷髅缓缓抬起头，朝着戴蒙打了一个招呼：“我说过的，我未来的挚友，我们的对话还没有完。”
光斑流逝的速度猛地一滞，河水向上溅起的浪花似乎静止在了空气里，银色的水珠在夜色中缓缓的转动着，整个世界骤然放慢了脚步。巫妖之王拍了拍手掌，血肉瞬间在骨架上滋生出来，华丽的长袍垂落到了地面，这个男人撑着脸颊。
“亡灵的时间是不同的，所以对我这种几乎寿命无限的家伙来说，那场谈话只是刚刚结束了一场中场休息。”
戴蒙愣在那里，死死地咬住了后牙槽，他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巫妖之王，玩弄人类灵魂的亡者。”
“是我。”
“你到底要……”
“不是我到底要干什么，你是要干什么，戴蒙。千百年来，准确地说，是我成为巫妖之王以后，从来没有人再次能够踏入这个领域，时空啊。看看你脚下的河水，你就快将它们征服了。”
“你！”
戴蒙吼出了声，巫妖之王摇了摇头：“不是我，罪魁祸首不是我，你明明有着自己的答案的，戴蒙。”
这个帝王缓缓地张开口，俯下‘身轻声问那一位被时间河水缠绕着的法圣，亡灵的吐息冰冷如冰：“如果空间之上就是时间，时间之上是什么？”
戴蒙愣在那里，整个人如坠冰中。
“我说过，你总要敬畏一些东西的，戴蒙·康普顿阁下。”
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戴蒙猛地回过头，周思泽灵魂崩解的速度加快了。对方缓缓地睁开眼，灵魂的光芒在虹膜上流转，周思泽手指微动，那个瓷瓶落在地面。磅礴的河水一拥而上，无声地将瓷瓶缓缓地吞了下去，只剩下一片细小的泡沫。
“停下来，”
戴蒙扑到周思泽身边，灵魂的颜色璀璨无比，但是却残忍地穿透了指尖向上飘去。
“是你吗？”
戴蒙抬起头，周思泽竟然从喉咙中挤出来了一点声音。
“戴蒙，我的天，太疼了，疼出幻觉了。”
周思泽的手指微动，目光竟然落在了戴蒙的身上，指路者靠在椅子里，挤出来一个艰难的笑容：“短头发的你我好像没有见过呢，长大了好多。”
“先别说话，先别说话，周思泽，别。”戴蒙试图让那些灵魂逸散的速度变慢，但是徒劳无功。他愤怒无比地扭过头，绝望无比的瞪着巫妖之王，对方摇了摇头。
“这是时空，是已经注定发生的事实，戴蒙，你远比我清楚。”
戴蒙挥舞起法杖，银色的液体猛地升起，缠绕住了杖柄，整个时空无声地和这个法圣对持着。巫妖之王靠在窗上，抬起头：“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之所以能够和你说话是因为他的灵魂开始崩解了，那是半亡灵状态。”
“我好像，好像看见了戴蒙啊。”
周思泽在一片黑暗中抬起了头，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他喃喃自语，其实早已经连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戴蒙，好吧，戴蒙。如果可以，如果在以后的时间我们还能遇见，我想说我爱你，不应该……不应该说谎的。还有，请别再放弃我了，这样真的很疼。”
灵魂的斑点落在了周思泽的鼻尖，周思泽竟然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好像那一天。”
“我没有放弃啊，我没有。”他就在周思泽的身前，可是对方听不见，戴蒙试图将灵魂囚禁在一起，可是灵魂的光斑旋转着上升，这个法圣颤抖地扭过头：“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有，可是之前，有一件事想和你聊一聊。”
“说！”
“你真的以为穿越时空没有代价吗？两个时空都快被你穿成筛子啦，”巫妖之王屏息，等待着戴蒙的反应，他慢慢低下头，看着那个呆在那里的男人：“如果时间之上真的存在什么，总会很生气的，是吧。”
戴蒙慢慢地转过了身，手指逐渐握紧那柄月桂树树枝雕刻的法杖，他盯着地面，缓缓起身。银色的河水顺着他的衣摆往下滴落，时间的长河漫过了他的脚掌，戴蒙抬起头对视巫妖之王的双眼。
“如果空间之上是时间，时间之上是什么？”
戴蒙哑着嗓子将这个问题重复问了一遍，“如果时间之上，真有的有什么，有……”
“那，那样东西就促使了我们这场见面，还诞生了一场选择。”
巫妖之王嘶嘶地回答。
“你觉得呢，戴蒙，如果空间之上就是时间，时间之上的是什么？命运、因果、法则、神明还是你所说的‘时空’？那些我们触碰不到的东西，平庸之人称它为‘命运’，朝拜之人称祂为‘神’，聪慧之人称其为‘法则’，而你呢？”
“我拒绝回答，”戴蒙握紧了法杖：“我掌握不了时空。”
“这取决于‘祂’是否让你掌握时空。”巫妖之王自嘲地笑了笑：“你注定会掌握某些东西，注定会触碰到某些禁忌，注定会遇到什么，注定了会有这一场对话，是谁安排的呢？想一想真的是，啧啧。”
灵魂的光斑落在地面，戴蒙问：“那它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认为那上面有什么，也不认为真的有‘祂’，也不觉得我们被什么看着。可是当这一天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出现，我势必要让你做出一个抉择，就算时空之上什么都没有，可是这个选择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是已经写好了结局的剧本，那舞台上的演员还能做什么。
戴蒙开口：“说吧。”
无数细小的光斑在空气中流走着，那些即将逸散而去的灵魂尝试着亲近戴蒙，他伸出手，光斑在掌心间跳跃着。巫妖之王看了那些灵魂一眼。
“现在唯一的办法，用你的一半去换周思泽的那一半，戴蒙。用你的灵魂去弥补周思泽逝去了的那一半，你已经踏入了法神的领域，但从此将无缘再近一步。那些你即将触碰到的一切，无论是法则还是时空还是真相，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接受。”
“那你就不再也不能穿越时空了，我的挚友。”
法圣愣在那里，抬起了头，巫妖之王示意他：“你将是这个世界时空的王者，然而周思泽已经算是死亡。从此以后，周氏与这个世界的传送阵就不会再起作用，你再也去不了那里了，戴蒙。”
“说不定这就是你一直追寻着的‘时空’的愿望，维持守恒，不允许穿越的诞生。”灵魂的光斑缠绕在戴蒙手掌之间，不愿离去，巫妖之王残忍地把话说完：“他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或者，不，还是有一个选项。”
亡灵的双脚落在了地面，银色的河水瞬间染上了亡灵的黑色。巫妖之王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身后的一切：“正式踏入神的领地吧，戴蒙。”
另一个领域的王者伸出了手，声音里充满了诱惑：“真正的了解时空，掌握时空，拥有时空，你将拥有无限的可能，你将拥有无限次在时空之中穿梭的能力，你可以无数次回到这个时间，无数次挽回一切，无数次抵达那个世界。你可以重新来过无数次，不断地寻找时空的弱点，只要找到那一点……”
“只要找到那一点，有些东西依旧是存在的，巫妖之王。”
巫妖之王看着戴蒙，那个法圣突然笑了。
“然后呢？然后和你一样，孤单的守在那个什么人都没有的宫殿，上千年来等待能有一个和自己对话的人出现。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无法挽回，无法弥补错误，生离死别，还有那些纵使相爱都说不出口的时间。”
“你说过，爱情是用来玩弄人心的利器，而玩弄灵魂的你对此非常着迷。”戴蒙泪流满面：“可是我输了，我没有时间了，如果空间之上真的是时间，时间之上我所触摸到的真相将会如此残忍，我宁愿选择第一项。我注将成为凡人，无缘神域那一步。”
戴蒙后退了一步，看着巫妖之王，亡者缓缓合上了手掌心。
他们站在那儿沉默了许久，最后巫妖之王笑了。
“你比我聪明。”
“不，因为我既没有改变过去的勇气，也没有窥视未来的野心。”
戴蒙站在那儿，闭上了眼，他弯下腰，轻轻亲吻了周思泽的额头：“抱歉，这一次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
灵魂的光斑在这个时空不断地盘旋着，这位法圣缓缓将手中的那柄法杖放在了地面，银色的河水眷念无比地缠绕在他的衣角。天色｀欲亮，巫妖之王身后渐渐亮起了光芒，静止的时间开始崩解，戴蒙看着对方。
“跪的不是我，戴蒙。你知道你要为什么跪下的。”巫妖之王侧开一步，不愿直视对方：“就算上面什么也没有，你知道的。”
戴蒙的膝盖重重地落在地面，灵魂的光点骤然盘旋起来，银色的河水吓得一退，又骤然之间暴涨，磅礴的河水席卷了整个世界，银色的大雨在这个密闭的空间诞生，时空终于赢来了属于祂们神祇。戴蒙朝着巫妖之王伸出手，另一个领域的帝王无声地见证了这一切。
“我不要他了，我放手了。”
“嗯。”
巫妖之王将手轻轻放在了戴蒙的头顶下，灵魂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操控灵魂的亡者将灵魂一份两半，将其中的一份递给了周思泽。
“我记得我说过，你总要敬畏一些东西的，戴蒙·康普顿阁下。”
“对。”
“我还记得，你问过一个很好的问题。”
“神最重要的属性是什么。”戴蒙承受着灵魂分割的痛苦，咬着牙回答。
“怜悯。”
两位法神齐齐开口，就在下一秒，无数的光斑冲破禁锢，向着天空而去。时空开始流动，周思泽的身影消失了，巫妖之王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这个时空。时间飞快地向前，戴蒙跪在那里，于时间的长河之中起身。
这一次他轻松无比抵达了河岸，河水温柔无比，银色的世界褪去，时间终于回归了正轨。戴蒙出现的那一刻磅礴的魔法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墙壁破裂，整栋大楼的地基都随之轻轻颤抖，他向前踏出一步，眼前的世界开始崩解。
“我的挚友，欢迎来到法神之域。”
那些写满了时空魔法的纸张瞬间自燃，所有记录了时空魔法的结晶开始崩解，整个怡莱帝国以此处为中心开始颤抖。戴蒙在废墟中抬起头，面向北方，踏出一步。
这位新晋的法神面向北方喃喃自语。
“我想回家。”




【第九十五章】　我们所追寻的自由

诺大的皇宫，只听得见金翅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水滴落在草叶上的响声格外的清晰。那些层层叠叠的符文将一切的杂音隔绝在屏蔽之外，女王站在一丛即将开放的野蔷薇之前，手拿着水壶，心情正好。
一位年长的魔法师站在蔷薇前，注视着那些即将盛开的花骨朵沉默不语，这位多日不见的法圣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康德拉沉声问：“为什么是戴蒙。”
“为什么不是他？”女王弯下腰，看着一朵浅红色的花骨朵：“他聪明、年轻、上进，最主要的是他有着沃尔布加的血统，我宁愿相信一个不服从我的孩子，也不愿意相信那些血统混杂的杂种。”
“罗萨琳德，你太狂妄了，你这样只会把他逼疯的。”
“他现在好的很，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有心思收了一个徒弟。康德拉阁下，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连一句反对都不能说，被你们送出去和亲的小姑娘了。”
老者低下了头：“作为你的指路者，我对当年那件事后悔莫及。”
“不，老师，看着我。”
女王笑了，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比的三公主，这个世界现在只存在所谓的怡莱女王，她弯下腰：“是你们教会了我一个真理，没有什么比权力更加重要。你看，就算是强大无比的法圣，也是要为皇权服务的。”
她的声音消失在下一秒，巨大的波动从北边传来，皇宫那密不透风的屏障被震得哗哗作响，受惊的金翅鸟拍打着翅膀四处乱串。肖突然出现在花园中间，女王则抽出了一柄华丽无比的法杖，花园中的三个人防备地抬起头，只见到北边那一头，有一束光冲破了天空。
戴蒙站在废墟里，控住不住自己身上逐渐暴涨的力量，天地之间所有的魔法汇集而来，仿佛齐齐前来见证新的神祇的诞生。这位新晋的法神向前踏出一步，身前所有的一切化为了灰烬，那浓郁的魔法粘稠的就像有了实质一般，戴蒙拿出他的那柄月桂树树枝做的法杖，轻轻点了点地面。
从他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北方，一条道路就这么出现了。围观的凡人无不为那惊人的力量所震撼，那些安排在这个区域的探子们无一人敢上前，只能目睹着戴蒙向着北方走去。
这位新生的神祇似乎已经无视了天地间有关距离丈量的规则，他每前进一步，身影就已经虚虚地落在了远处，常人已经追不上他的踪迹，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被神踩过的地方逐渐恢复了原貌，时空慷慨无比地为这为神祇开放了一条通道，而神已经距离北方边境线越来越近。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成为法神的。”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罗萨琳德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站在大殿里，握紧了手中的权杖：“把他拦下来。”
“不可能，戴蒙他至少已经步入了神的领域。”康德拉劝阻，不料肖突然开口：“还有可能，我的女王。”
罗萨琳德期盼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法圣身上，肖提醒：“不要忘记戴蒙研究的是什么魔法，如果他真的已经彻底步入了法神之地，那么他就不会亲自走到边境线前。这说明他还差一点点，陛下，他还差那么一点，就算此刻他正处于凡人与神之间的区域，可是您记得您和他签订的契约吗？没有皇室的认可，戴蒙他是不可能越过边境线的。”
“住口！”康德拉怒吼：“罗萨琳德，别听他胡讲，你难道想毁了那个难得天才……”
“魔法与土地之间的契约就算是半神都要遵守！他还不是！”肖声嘶力竭地大吼：“更何况戴蒙他在怡莱的境内呢！”
罗萨琳德的目光落在那个法圣身上，又看向了自己老师。
“陛下，你和他之间是没有退路的！”
“罗萨！你难道要当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在你儿子身上重演吗！”
“女王陛下！”肖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