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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烫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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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一个巧笑倩兮的歌姬,正剥着一颗龙眼喂给他。
这个男子,曾经满身书卷一身正气的出现过在她父亲的书房——曾经的长安令,现在的刑部尚书顾我在。
而另一边,则是慕容恪和月尧,他们都是寻常公子的装扮,围着一群香风缭绕的歌姬舞女,清扬的琴声滴淌着,弹得宁卿的额头一跳一跳。
“把船靠过去一点。”宁卿吩咐。
船家往那边走了一点,便不肯靠近:“这个画舫,是京城第一花魁十三娘的私舫,寻常人靠不得近。”
说话间,宁卿看见一个呆滞的身影走出来,透过那画舫上的烛火,她看见阿莱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往河里一倒。
被烈酒刺激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这样三个人的联系让她第一时间想到那些查不出证据的栽赃,想到她冤死的父亲,慕容恪,顾我在,阿布勒,或许还有那些爪牙和推手,她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没有任何大局和设定,脑子里只是来回想着三个字。
杀了他。
第22章 贵人
宁卿的身上显出凌厉的杀意,她的眼睛死死看着对岸,画舫仿佛一盏璀璨的花灯,在水面显出惊心动魄的美。
她伸手去够腰上的□□,但是此刻身上却是空空如也。摸空的一掌排在船舷,砰的一声闷响。
“你想做什么?”察觉到她身上的异样,司马警惕问道。
“我想做你在想的事。”她抬眼,眼波流转,杀气横生,“你要阻止我的话,还来得及。”
司马快速看了一下四周,此处河段相对狭窄,这些时间,那缓缓漂移遮挡严实的画舫离他们更近了。而船家正摇着船桨准备错身先走。
他眼眸明亮:“为什么要阻止你,既然想做,我便帮你就是。”
宁卿闻言意外的挑眉,定定看了司马一眼,忽地露齿一笑,和一贯完全不同的傻气,然后她像是执意任性的酒鬼被满足了所有要求一般,那笑意越来越大,终于扩散开去,露出下面的无奈和哀伤。
“即使我孤注一掷,但是手无寸铁,隔着茫茫江水,也只是望洋兴叹。”她靠着船舷颓然坐下来,靠在窗边,看着河面微光点点。
“也不完全是这样。”
司马轻轻咳嗽一声,他直起身,俊逸的脸庞矜持而又自信,别的不好说,对于他最擅长的领域,他并不介意好好展示一番。
“船家。“他喊道。
那船家便探进船舱来,帽檐下只露出半张油乎乎的脸:“客官有何吩咐?”
“你在这摆渡多久了??”
“老倌在这金河十年有余了,客官要是想去什么好看的地方,只要您说一个,我保管带到。”船家殷勤道。
“十年,那水性定然很好吧。”
“嘿嘿,老大哥不是吹,我从会走路就会游水,年轻时候两四五个来回跟玩似的。现在,至少两个来回还是轻轻松松的。”
“哦。”司马环顾小船四周:“这船也有些年头了吧。怎么不换新的?”
摆渡之人对自己的船像儿子一样爱护,闻言船家有几分不满:“戚,看你也不是挥金如土的贵公子,说话口气吝得大,我这船虽小,那可是上等木料,再用三年不成问题。”他拍拍船蓬:“装的也多,就那酒水,一次十坛不成问题。”
司马也不接话,看向那黄酒:“还有几坛?搬上来。”
船家不动,只拿眼看他,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不逊不满,司马便扬手扔了一锭金子出去。金灿灿的颜色在船上一闪,船家的口水立刻冒了出来,使劲咽了一口。
“太多……多了。”他被口水呛到,连咳几声,“这可找,找不开。”
“搬酒。”司马看也不看他道。
船家立刻跟多长了三条腿一般,麻利的蹭蹭忙起来。
很快,酒按照不同的位置搬了出来摆好,司马又将宁卿手上的酒壶接过去,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你可以走了。”
“呃?”走?往哪里走?船家看着四面河水,瞪大眼睛。
“你知道什么叫煞风景吗?”司马斜睨他一眼,船家立刻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宁卿,嘻嘻一笑。
他将金子捉在手心,放在嘴里咬了咬,真是十年也挣不回来啊,别说是一条船十条船也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金子裹在怀里,生怕司马反悔似的走到船边,生意划算的到底有些良心不安,又转过头来,巴心巴肝的说道:“客官,晚上风冷,我这船上还有一坛陈酿的白果香,一床薄被,您都可以随意用……”他暧昧的笑着。
司马看了眼面色已经微变得宁卿,两步走过去,在他下一句更暧昧的话出口之前,直接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船家哗啦一声顺着水花落潜下去,他丝毫不着恼,第一时间摸了摸胸口,那沉甸甸的金子还在,真是猴急的年轻人,他的老脸几乎笑出花来,一副再理解不过的模样,摆摆手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游过去。
待到船家的距离已经足够远,司马在船上的布置也已经大略完成,宁卿看着他将黄酒浇灌在酥脆旧木上和干燥的船篷上,还有一罐黄酒悬挂在船篷上,而那小小的烛火被分成不同的位置放置,每一个放置的位置都精巧危险,船家说的那床薄被,则被黄酒润湿,司马顺便用棉花做了一个巨大而临时的灯芯。
完成了这一切,宁卿也看明白七七八八。
“你不会要准备火船靠上去吧?”她咽了口口水,她当然不怕死,可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实在有些……浪费。
“聪明。”司马看着她,“还能下水吗?我可能带你不能太远。”他是见过宁卿在水里的实力的,只是随口一说。
宁卿果然有一分倨傲:“自然。”
“那就好。”他微微扬起嘴角,“那我们准备下水吧,剩下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替我们完成。”
啊?
老人说酒后不易下水,果真如此,刚刚在水里游了没多久,宁卿便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手脚有抽筋的迹象,她连忙放缓动作,任由自己浮动,此刻已经距离他们的小船一段距离,旁边有几艘歌舞升平的画舫。
然后不知怎么的,那已无人烟的小船突然遭了火,而此刻小船的距离和画舫已经很近,顿时两艘船乱作一团,她听见扑棱棱的有人落水声。
北狄蛮人向来不识水性,而现在几个关系诡异的人密会,更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求救,她恶毒的祈祷,最好溺死这个王八蛋。
司马的办法很简单,将船设置成一个随时都会引燃的火船,在缓缓靠近画舫的时候,对方的情况注定他们会立刻派出人来警告和查看,在弓箭和示警无效的时候定会在最近的距离跳上船去,只要有一个人上去,或者是一个不大的碰撞,失去平衡的烛火便会立刻点燃整条小船,而悬挂的黄酒炸裂之时,整个火势便毫无控制的悬念,火海,深水。插翅难飞。
“真不错。”她转头刚刚说了一句话,却发现原本跟在她身旁的司马只剩下一只手在水面摇晃。
不好!宁卿立刻潜下去,司马身体已经虚软,却还勉力推了她一把,他在水中张开嘴巴,一股恐惧攥住宁卿的呼吸,她猛地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向下面潜伏,伸出手去够司马。
水里的动作无限的缓慢,越是往下,水里越是阴寒,这寒冷刺激着她四肢百骸,她的脚终于痉挛的痛楚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宁卿心里哀嚎。
就算现在已经抓住了司马,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将他拉上去。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股猛烈的水浪涌过来的瞬间,她看见几条暗影涌过来,宁卿想挥手求救,手脚已经不停使唤。
这一个寻常的夜里,金河上面却是热闹非凡,京城第一花魁十三娘的画舫被人点了火,“吓得”客人纷纷跳河秋生,临近的其他青楼画舫虽说是前去营救,但是那速度和效率实在堪忧,最后只把河里的人捞了起来,剩下的画舫烧成了一个空架子。
顾我在身为刑部尚书,却被人这般暗算,脸上几乎要落下霜来,他的眼睛左右扫着,最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那个一直陪在他身旁的歌姬月娘,容色这才稍稍缓和一点。
隔着他们的画舫几条船,宁卿和司马被放在甲板上,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子正在有条不紊的浅酌。
宁卿先缓过来,咳干净肚子里面的河水,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样?”那个男子现在关注的是司马。
“余毒未清,又强行动气,加之溺水,现在……”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按住司马的脉搏,表情凝重。
霜风站在旁边,注意力一会在司马上,一会在旁边的宁卿上,他看着宁卿那白的有些过份的脸,一脸狐疑。
“说点新鲜的,怎么才能让他醒?”男子慢条斯理。
宁卿直起身子,见那大夫还在凝神,准备拿出针线包针灸的架势,不耐烦道:“这有何难,他只是呛水,度气即可。”
大夫有几分不满:“可是那余毒凶险……”
宁卿也不废话:“让开。”
她走了两步,湿漉漉的衣服包裹在身上,纤毫毕现,好在夜色深沉,并不能看到清晰。
慕容昕听见这声音,第一时间耳朵竖了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他细思,女子已经跪坐下来,他的眼角跳了一下,那女子分明带着面具,因为水泡发眼中,此刻半幅面具边缘已经卷了边,他看见后面那朵若隐若现的海棠花。
“阿?阿恒?”慕容昕怔住,猛地站了起来,是她!真的是她!他早该知道,能劳动司马大驾的,当今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一时之间,他简直又喜又恼,既欢喜此刻见到了她,又气恼她竟然来了长安却不来见自己反而和司马在一起。亏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常规常态的书信,然而还不及他多想。
下一刻,他看见宁卿埋下头,看样子正在准备给司马输气:“等一下。”慕容昕猛地一叫,吓了众人一跳。
因司马这回没有带面具,他的容貌并不为大家熟知,所以慕容昕从一开始也没有展示出自己和司马的关系,然而此刻他却顾不得了:“霜风,你去给这位公子度气。”
“……”本来在一旁鹌鹑状的霜风瞪大眼睛,慕容昕顿时薄怒,恨不得立刻将他推上去:“这位姑娘本来就身体虚弱,怎好做这样费神之事——还不快去,难道要本王去吗?”
霜风呲牙,倒吸了口气,突然牙根酸疼。
第23章 承诺
打从看出宁卿时,那几个点缀的歌姬就被“请”到了画舫另一处隔间,慕容特意嘱咐:“将本王那一套新裁的衣裳给这位姑娘送去。”
霜风不解:“王爷,您的衣裳想是大了些,……”
慕容昕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奈何夜色朦胧,霜风一时也没有回过神,直愣愣还是将下半句话说了出来:“莲心姑娘她们也有……”
慕容昕立刻紧张的看向宁卿,后者果真好奇的转过头来,一瞬间,他脸上抽了一抽:“叫你拿就拿,哪里那么多废话。”
还莲心姑娘,你是生怕阿恒没有看到什么不是?
霜风立刻应下,自去将衣裳取来,锦衣玉带,一应俱全。
虽则天日日暖,但是一身湿漉漉着实不好受,宁卿倒也是痛快,捧着衣服谢过便去了。
而在这须臾片刻,慕容昕脑子已经转过无数应对,相认和试探,直接还是婉转,一面又心心念念她为何和司马在一起,又怎么会在金河搅出这样的风云来。
虽然人此刻还是淡然尊贵的王者风范,心里早已经是百感交集一层乱麻。
然后这时候,宁卿从画舫中走了出来,慕容昕和她的身形相差较大,一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衣襟松散几乎到了肩膀,露出一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缝隙,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全数绾了上去,只留下细碎的几根发丝,那张脸庞隐藏在明灭不定的灯笼中,只是仪态,足以颠倒众生。
一行侍卫都看着宁卿,连霜风也放眼看去,仿佛——有点似曾相识。
慕容昕第一个在众人的注视中回过神来:“霜风,本王的斗篷呢!”他立刻做出了决定,立刻,马上要和她好好的聊一聊,直接戳穿她的伪装,再放任她这么堂而皇之的招摇在外,于己,于他,都不利!
霜风啊了一声,连忙回道:“在莲阁。”
“还不快去取来!”慕容昕看他一眼,“今晚出来没带脑子吗?”
金河上的骚乱已经渐渐平复,有打探的侍卫前来汇报。
十三娘的画舫付诸一炬,然而凶手却没有找到,那艘同样化为灰烬的小船没有找到任何尸体。
画舫上的几位贵客受了惊吓,除了刑部尚书已经被秘密送回去了,顾我在身为刑部尚书,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事情的性质便有了本能的变化,他奏请恩国公后,联动巡防营,连夜在金河两岸搜查可疑人员。
慕容昕听完,又问:“那画舫上的歌姬舞姬伤亡如何?”
侍卫回答:“几个不会水掉下去后,救上来后吓得半死,被长乐坊送了回去,十三娘气的半死,既恼恨四面的其他乐坊救助不及时,又还得一一上门道谢。”
“常和顾我在那一位如何?”
“顾大人专门用了半队人马,护送回了外宅。”
慕容昕便挥挥手,将众侍卫都屏退,招手唤宁卿:“过来。”
宁卿怀疑他已经认出自己,却还是抱着一丝渺薄的希望:“见过王爷。”
“隔着那么远,见什么见,连脸都看不清楚。过来。”他一旦看出宁卿的心虚,顿时底气便足了许多。
宁卿只好慢慢走上两步。
他仔细看着她的脸,那一分说不出的迟疑和紧张让他格外受用,声音不由也柔了很多,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然后将新烧好的暖手放在上面。
“受了寒,仔细得要喝点姜汤才是。”
宁卿依言坐下,船外面是斑斑点点的灯火,此刻画舫已经很偏,即将靠岸。
沉默厚重却又和缓的气氛中,慕容昕道:“你的面具都皱皮了,要不先晾晾。”
“……”宁卿。
“我给你写信,你怎么不回?”他又问。
“没有人给我送信。”宁卿老实道。
没错,他是时不时的让信差给她送信,但是信差都只到山脚,将信放在书院统一的大信篓里就是。
而她要送信出去,却是要书院专门的信差,而信差是按照不同的夫子轮值的,还没轮到她。
慕容昕便哼了一声:“姑且相信。”
“你来了怎么不来寻我?为什么和司马在一起?”他直筒倒豆子一般问道,“怎么会突然来长安,宫中之事看来也是你,你又是如何去了长公主府?”
他问题虽多,但是第一个问题便显出淡淡的酸味,到了第二个问题,便更和盘问晚归娘子的夫婿一般,宁卿将暖手的铜壶在手中盘转了一下,垂下眼帘,有些问题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她淡淡笑了笑:“听说此番北狄使团前来,一则是为了双方盟约,二则也是为了和亲之事,天子膝下没有适龄的公主,想必此次也必定是要皇子求取北狄贵女了。”
慕容昕立刻明白,此事朝中几乎众人皆知,但他的身份何须如此,便不屑道:“不说我的母妃身份尊贵,我虽然因为北境之事受累,但也是陛下亲封的武成王,何至于娶一个蛮族的贵女为妻。”
此话一出,他顿时明白了什么,方才见到宁卿激涌的情绪顿时冷静下来,他看着宁卿,她仍然笑眯眯的看着他,但是那笑意却是浅淡而飘渺的。
在安北城外,她曾经说过,这一生,她永远不可能为妾,即使他用权势得到了她,那也只是片刻的镜花水月。
北狄的蛮女再如何,也是出身高贵的权贵,而她,无论曾经如何高贵,后来也不过是一个军宠,现在,她凭借机遇和勇气,用战功赎回了自己,但是即使这样,她这样的出身,也永远不可能通过他的母妃和父皇那一关。
这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而在他过往的所有教育里面,这鸿沟是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那么认为,也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她。
“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
宁卿端起身旁的茶,以袖遮面,饮了半口。
温暖的茶水将喉间的酸涩冲洗下去。
“不重要吗?对于王爷这样的天生贵胄,或许不重要吧。”
“我可以给你所有——除了身份之外的东西。”他的仪态仍在,但是眼里有威胁的意志。
那方才他问出去的所有问题,都不值得回答了。
宁卿顿住,笑了笑,弯起来的眼睛深沉如水,里面有璀璨的火光。
“我只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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