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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来人

　　　　“好的，我明白了，你们先且退下吧。”柳茵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而这时，凌云生和蕙心也起身了，方才蕙心正捧了一本册子，而凌云生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看着蕙心怔怔发呆。

　　　　此番，既是要去赴宴，未出阁的男女成双成对，终究还是不妥的，故而，便让柳茵雀与蕙心两个女孩儿携带着自个儿的丫鬟先行，凌云生和许瑟肩则并着肩，不紧不慢地与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很快，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喧嚣之声。

　　　　愈往前走，喧嚣声便愈发清晰了起来，待到来到大堂中，轻轻推开门扉，但见满室的宾客正在热热闹闹地说笑着，其间许多人，其实并不与她熟识，不过是柳钰官场上的一些同僚好友，还有少年时的亲密玩伴。

　　　　一片喧哗中，茵雀与蕙心肩并肩迈入了大门，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随随便便就歇下了，毕竟，此番庆贺生辰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柳钰想借着女儿生辰这个由头，大家好好地聚上一聚，顺道侃天侃地取乐子，倒也颇为热闹。

　　　　不过，既是借了生辰的由头，那脸面还是要做全的，没的让小寿星伤了心，反倒不好了，故而，虽是雅聚，但各人还是为柳茵雀备好了节礼，当然，凌家和许家也不例外。而至于凌云生和许瑟，此番不过是跟随着长辈，顺道尝些美食美酒罢了。

　　　　刚一落座，立刻便有贵家妇人小姐，前来送上自己备好的见面礼。而送来的礼物，或是值钱的珠玉，或是虽然不值钱，但也能讨得女孩子家家喜欢的精巧小玩意儿，一来二去，柳茵雀的面上方才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

　　　　轻轻拾起象牙小箸，柳茵雀漫不经心地用起了桌上的点心，而眼前的白玉金边小盏中，盛了不少明晃晃的酸梅汁，喝来冰冰凉凉很是解渴，柳茵雀用了好几盏，不由有些内急，只得迅速离席提前回到了牡丹轩。

　　　　自个儿的主子生辰，牡丹轩上下皆是一派的喜色，甚至还在屋檐下挂上了一串又一串的红灯笼，垂下明黄色长长的穗子，红红黄黄颇为喜气。小解后，碍于天色尚有几分寒凉，左右已然离开，柳茵雀索性便绝了返回的想法，倒是起了个心思，想要借机拉拢拉拢院里的丫鬟婆子和仆役。

　　　　很快，牡丹轩中便摆下了又一桌小晏，这一次，宴席上的皆是院里得脸的心腹丫鬟，而至于那些等级卑贱些的，只得捧着碗三三两两地坐在廊下，一面谈笑，一面享用着对丫鬟来说有些奢侈的饭食，难得见了碗里大块大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大家便也知足了。

　　　　“小殿下，原来你在这里，倒教红缨一番的好找……”用着膳，红缨捧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姗姗来迟，语气半笑半嗔，将包袱轻轻搁在了院里冰冷的桌案之上。

　　　　“咦，什么东西这么香？”包袱一搁下，红缨使劲吸了吸鼻子，但觉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酱香味道，煞是好闻。

　　　　“红缨姐姐，方才小厨房做了好大几锅菜肴，有红烧肉也有清蒸狮子头，还有难得一尝的佛跳墙呢！”一旁，一个小丫鬟欢欢喜喜地凑了过来，将一个小木碗轻轻塞入了红缨的手心，“其中，就数佛跳墙最为金贵，趁着小厨房还剩了些，红缨姐姐还是快些去打些来尝尝罢！”

　　　　“这……”红缨咽了口口水，看向茵雀的眼神，似有几分为难。

　　　　“你且去罢，在这牡丹轩的下人中，就属你最得脸，此番也莫要拘着，歇下来用些饭菜罢。”柳茵雀闻言回过头来，轻轻眨了眨眼睛。

　　　　“是。”柳茵雀话音刚落，红缨便欢欢喜喜地向着小厨房而去了，而这时，不远处的月亮门外，出现了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阳光，教人看不清五官，反倒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只是，就算是背光，就算是镀着一层金色的光晕，柳茵雀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来者正是那白日里扶了自己一把的许公子许瑟，此刻，他捧了一只小木匣，一面轻轻地笑着，一面给守门的两个小杂役打赏了几枚银裸子。

　　　　既用了大餐，又得了赏钱，小杂役们欢喜极了，便也多说了几句好话，说得许瑟面上喜色更甚。只是，原本还开开心心的柳茵雀，登时便放下了筷子，一脸的羞愤难耐。看在他人眼中，像是害羞一般，但其实，茵雀此番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转念一想，其实这许公子也是个有用处的，他既是凌云生的好友，那也可以套些话，知道些凌云生素日以来的习**好，也好投其所好。

　　　　反正，方才她也想通了，即使有了心上人又能如何，自己只要费些手段，定能将凌云生的心迁移到自己的身上！至于结亲，她也想好了，虽然，凌家与皇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但若是要她下嫁，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而旧日里，还未听说凌云生的名号之时，她还想着如家人的愿嫁给某个皇子便好，但自从听说了大岳七公子的盛名，又与凌云生不经意间惊鸿一瞥，便已芳心暗付，情根深种了。而眼前的许瑟公子，虽然也是大岳七公子之一，但样貌与气度，却是差了凌云生万分。

　　　　“喂，小殿下，那位小公子还在门口候着呢。”见茵雀想得出神，身旁的丫鬟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肘，茵雀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许公子，”茵雀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如今虽是入了春，到底天色也有些许寒凉，公子若是不嫌牡丹轩破旧不堪，便进来喝杯茶罢。”

　　　　“牡丹轩百花齐放，绝美迤逦，又怎有破旧不堪之说？”许瑟一面笑着，一面任由丫鬟为自己掸去身上的残花，方才他陪同凌云生在花间坐了许久，倒是弄了一身的落英，连带着进了院子，也带来了一阵混合着泥土清香的桃花味道。

　　　　在石墩上落了座，很快便有小丫鬟前来斟上了一盏清茶，一两片淡绿色的叶芽儿在澄净的茶汤表面轻轻飘浮，送来一股淡淡的幽香，与花香相混合，更显雅趣。

　　　　“好茶。”许瑟轻轻捏起那枚紫砂彩绘的茶盏，轻轻嗅了嗅，复又将茶水一饮而尽。

正文　第八十章　来信

　　　　“公子若是觉得茶好，那便多用几盏罢，左右茵雀心中还有不少困惑，想要劳烦公子解答一二。”说着话，茵雀轻轻摆了摆手，很快就有小丫鬟上前，为许瑟斟满了一盏浓浓的茶汤，茶香馥郁芬芳。

　　　　“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道来便好，在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许瑟正色道。

　　　　“好，”有了许瑟的承诺，柳茵雀心情大好，轻轻拾起一枚果子，放在手心一面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面随口道来，“公子与凌云生，可是故交？方才，公子与凌云生一道现身，倒让茵雀心中有几分好奇。”

　　　　“故交？也算罢，而且，还一道在国子监进过学，师承同一名饱学大儒。”许瑟丝毫也不隐瞒。

　　　　“那，凌云生，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语毕，柳茵雀觉得有几分不妥，复又解释道，“茵雀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好奇大岳七公子的为人，此番见到凌云生，倒是突然有了兴致。”

　　　　“他……”方才，柳茵雀的话语虽然明面上是敷衍了事，但许瑟这个有心人听了去，心中不由咯噔一响。

　　　　“凌兄，样貌与家世皆是极好的，而他的品行，更是挑不出错处。不过，由于幼年丧母，凌兄早早地便被收入正室房中做义子，正室无子，待他一向亲厚，故而却也养出了几分的柔肠寡断。”

　　　　“这也无妨……”茵雀轻声嘀咕了一句，忽而又猛然抬起了头来，“凌云生，可曾有过婚约？”

　　　　“婚约倒是有过，但是，却给退了……不过，姑娘若是对他有心思，还是早早收回去罢，因为凌兄早已有了心上之人。”就在方才，小姑娘还红着眼睛想要放弃，怎的此番，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呢？许瑟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咽下一口苦涩。

　　　　“哦……”茵雀轻轻一斜眼，瞥见许瑟眼底的几丝动容，一番追问的话语，只有生生给咽下去了。其实，方才傻子也看得出，凌云生喜欢蕙心姐姐，难道，那许瑟言语中所谓的心上之人，指的竟是姐姐蕙心吗？但是姐姐对凌云生却是无意啊，这倒有趣起来了。

　　　　“姑娘，在下不才，但对姑娘尚有几分真心，而在下身为许家世子，许家又贵为官宦之家，官阶比凌家高上了那么几个阶品，姑娘聪慧，为何不考虑考虑在下呢？”许瑟神色微凛，秀眉微微蹙起，虽是一番轻佻的话语，听来却有些许的落寞。

　　　　“这……”话音刚落，柳茵雀的心复又沉了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许瑟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稳重，但他竟这么快就摊出了自己的底牌，倒是令自己始料未及，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只是，眼前的公子虽妙，到底却是露了几分俗气，他道是自己生于官宦世家，官阶不低，若是考虑了自己便是聪慧，委实太过自负。想到这里，茵雀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巴，而这个小动作，不经意间也被许瑟看了去，方才想起自己话中的不妥，复又懊恼了起来。

　　　　“公子的真心，茵雀自是明了，只是茵雀还想再考虑七日，七日后定会给公子一个答复……”柳茵雀的声音很轻，似乎带着几分的委屈。

　　　　“姑娘不必再伤心了，左右，今天可是姑娘的生辰之期，而此番，在下也为姑娘备下了一份薄礼，还请姑娘莫要嫌弃。”许瑟心中微疼。

　　　　“多谢公子。”柳茵雀迟疑地将包裹接了来，让红缨拿回房里搁着，努力调整好心情，一面说着话，与许瑟也渐渐熟络了起来。转眼，将近晚膳的时间了，许瑟家中还有事，便起身告辞，茵雀一路相送，将许瑟直接送到了月亮门口，也算是尽了主人家的责任。

　　　　“公子一路走好。”柳茵雀轻轻地笑着，笑容不经意间被许瑟窥了去，脚下的动作微微一滞，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目送着许瑟离开，茵雀颊边的微笑渐渐散去，面上甚至还带有几分冷意。旧日里，凌云生向来不近女色，甚至连家中为他备好的侍寝丫鬟，他也不曾染指过一分一毫，反倒将她们打发到了后院喂马，美其名曰爱马如命，非得美人亲自照看着才能安心。

　　　　此事，在整个千盛都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怎的，后来也被她打听了去，仰慕凌云生隽秀绝美的容颜，还有清冷高洁的节操，和其他京中名媛贵女一般，柳茵雀也一心想要成为凌云生心中的第一人，痴念如斯，却也是闺阁姑娘家怀春罢了。

　　　　谁料到，原以为凌云生数次与自己偶遇，却也是培养感情的大好时机，奈何还未培养出些什么成效，凌云生却早已喜欢自家姐姐多时了，自己看似处于劣势。

　　　　只是，她却犹然不想放弃，但再怎么不肯，又教自己拿什么来争呢？凌云生看似温柔似水笑容满面，但其实，他的心比磐石还要坚硬。他会很轻松地成为谁的好友，而且路见不平乐善好施，但其实，倒还没有谁能彻底走入他的心扉，也就是说，自己可能还有机会。

　　　　这样想着，柳茵雀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在石墩上轻轻落座，捏起一柄白瓷青釉的小调羹，自顾自地享用起菜肴了。此番，春意渐浓，也不知何时，才能和凌云生再度相遇，而只要自己打扮得当，就凭自己的家世和容貌还有才学，定能让他心生好感，说不定……

　　　　夜幕降临，转眼宾客们各自散去，兴尽而归。牡丹轩，小院中，茵雀双手支着下巴仰望星空，春风袭来，吹散了身上披散的青丝，倒衬出几分凄清与落寞。不过，茵雀的面上却是笑着的，肖想着自己进了凌家又该如何如何。

　　　　很快，又有一只雪鸽停在了眼前，右足之上，缚了一个小小的布条。轻轻拆开来，布条上果然有字，逐行地细细着，柳茵雀的眼底渐渐泛起了几分难色，眉头微微蹙起。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接近

　　　　“又是……那个人吗？”一旁，红缨一面观察着柳茵雀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的，看来，还真把我赖上了。”茵雀干笑了几声，面色略有几分发白，落在红缨眼里，自是知道那人又来给自家小殿下立规矩了。

　　　　“真是气死人了，小殿下地位尊贵，那人是什么货色，竟要算计到小殿下的头上，委实是在找死！”说着话，红缨清了清喉咙，“不如，我们这就禀告长公主，然后……”

　　　　“不可！”茵雀心中一急，不由厉声喝道，随即，语气便也柔软了下来，“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毕竟，他虽是利用了我，但我也自他那里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如今的彼此，不过各取所需，又怎能让真相被谁揭了去，平白落人话柄，断己手足？”

　　　　“小殿下言之有理，此番，是奴婢冒昧了，奴婢甘愿受罚……”听了主子的话，红缨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她不过是想查出神秘人的真面目，却差点将自家小殿下一道给拖下水了，如今想来，不由有些许后怕，一个激灵竟是生生地跪下了。

　　　　“你不过一片忠心，我又怎的舍得责罚于你？红缨，地上寒凉，你还是莫要再跪了，仔细膝盖疼。”茵雀哑然失笑，似乎觉得此番红缨的举动太过生分，红缨心中松了口气，一骨碌站了起来，对着茵雀行了个端正的福礼。

　　　　自己身为奴婢，本就卑贱若尘埃，但自己说错了话，一向严苛的小殿下竟会心疼自己的膝盖疼，心中一暖，不由红了眼眶。此番，有了小殿下这句话，就算是小殿下要她下一秒立刻便死掉，她也不会有哪怕半分的怨言。

　　　　“红缨，你怎么了？”见红缨眼圈微红，面上似有悲色，柳茵雀不由有几分好奇。

　　　　“一时风沙迷了眼，并无大碍。”说着话，红缨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角，将那些个动容尽数咽下去，转眼便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看上去倒还颇为喜气。而此番，见红缨笑了，茵雀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这偌大的长公主府，自己虽然身为名义上的嫡女，众人见了自己却也都得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而行。但此番，随着真正的嫡长女柳蕙心的归来，原先的那些个墙头草，便有了一些别样的花花肠子，而如今，能够放心着用的丫鬟，倒是唯有一个红缨了。

　　　　而红缨，倒也争气，自从来到自己身边，便没做过什么错事，此番不过说话有些不妥，竟吓得跪下了，到底是个忠心的。只是，若是那性子能再改一改，假以时日，定能派上大用场，此番，更是应该好好对待。

　　　　说了些子话，柳茵雀的身子也有些烦闷了，索性便用了小半盏桃花羹，并上几枚炸得脆脆的油酥丸子，在口中嚼得咯吱作响。而此番，蕙心也在用膳，一旁，玉莲正手持小碾子，将一小撮茶叶细细研磨成粉，然后由芳翠勾兑了些温热的牛乳，递到了蕙心的跟前。

　　　　蕙心抬手接过，放在唇畔抿了一小口，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懒懒地翻看着手中的本子。由于是孤本，封面已然有些发旧，蕙心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弄破了纸张，白白可惜了一本好书。

　　　　其实，那个沏茶的新法子，也是蕙心自书中窥到的，此法在大岳少有，在东瀛，倒是蔚然成风。对书中的内容似有所感，蕙心不经意间，竟是由此想到了旧日里，那场关于司徒嫣然的话本子的闹剧。但此时此刻，心中的愤懑倒是淡去了许多，唯余几分感慨与动容。

　　　　那一次，是自己离开前，司徒嫣然输得最彻底的一次，而且，大小姐司徒锦毓也拿出了几分的威风，着实让人欣慰。只是，不知如今的司徒锦毓，又是否安好，但愿经历了这一遭，她也该看明白些，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

　　　　虽是这样想着，但很快，蕙心便一头扎进书中的故事里，再不做他想。

　　　　一夜，就这样悄然而逝，到了第二天清晨，柳茵雀刚刚用过早膳，不经意又瞥见了月亮门口那一抹清冷挺拔的身姿。不用说也知道，此番来的，又是那许家世子许瑟，而至于他的目的，茵雀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只是，一回生二回熟，再度重逢，她心中倒是少了几分排斥，多了几分友谊。

　　　　一见柳茵雀，许瑟面上笑得格外温柔，茵雀愣了愣，面上不由爬上了几丝绯红。只是，打心底里，她并未对许瑟的有丝毫的动心，只是，透过许瑟的笑容，茵雀仿若看到了凌云生在对着自己温柔地笑。

　　　　毕竟，二人也太过神似了，特别是嘴角那抹浅笑的弧度，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不过，虽是如此，也不过相似罢了，到底少了几分凌云生的姿容绝色儒雅风流。古人言，除却巫山非云也，凌云生在柳茵雀心中地地位，无人能替。

　　　　“姑娘，可否陪在下在这小院中走一走？”许瑟手持折扇，轻言细语地娓娓道来，“左右，天色渐暖，姑娘仔细别在屋里闷着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