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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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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日我替你选个,可好?”我把靛儿往前推,“青青子衿,何处蒹葭,和不做个一双两好的美事。”
李暮艰难作揖:“小人一贯散漫,这些年四处为家,早已无心家室,只求一人放诞,况家徒四壁不名一文,亦非成家之人,亦不敢有那不情之想。”
我待要再说,靛儿抹着泪在我身边跪下:“公主,求你别再说了,他若不愿意,奴婢也。。。”
李暮也在外间下跪,无限艰涩:“小人,对不住了。”
李暮要走,我却是不肯,一个能入太学的学子,缘何要在北宛的戈壁里采玉琢石为生,平白折我大宋之栋梁。
阿椮也听说此事,笑我:“你是想让李暮回宋?”
我道:“他本该回去,既然心有栈恋,为何背道而行。”
“那你也不能把李暮关在府里。”
我仰起脖子:“本宫的话都不听,还欺负本宫的侍女,我这是给靛儿出口气。”
阿椮极快的在我唇上映下一个吻:“是是是,公主所行所言,甚有道理。”
我何曾把李暮关起来,只不过吩咐府中人禁了他的进出,我实不忍一双修长执笛的手,再去严寒凛冽的戈壁受苦。
几日后,管家向我秉,前厅有个近南之地的行商,说要向府里卖货品。因是宋人,卖的东西又奇特,管家才特来后院向我拿主意。
“卖的是什么?”我问道。
“是一支青黄破旧的竹笛。”
我脑海里飘忽过什么:“让那人进来。”
薛从雪其人,清俊的书生样貌,一身锦绣华服纨绔公子的装扮,何曾有一丝的铜锈气,谁也不曾料想,他就是北宛近南之地最大的宋商,边境互市,不少买卖在他麾帐下。我后来才知,我日常用的全部衣食器具,都是阿椮通过他的商行买来的。
他从袖间一个锦袋里掏出一支笛,递于我面前。
那是一直经年累月被人握在手中,已经褪去了竹子的青,换上了枯涩的黄,粗糙的切断面已经被抚摸的光滑无比,只是岁月仍在笛身上留下了无数的划痕。
“本宫不吹笛。”我抚摸着笛子,心里泛起怪异的感觉。
“那就卖与府里吹笛的人罢。”
“你为谁而来?”我问。
“小人为故人故事而来。”
他来找一个吹笛吹的很好的男人,而那人在府里。
这或许就是李暮的故事。
李暮。薛从雪
我把李暮请来。
薛从雪听见脚步声,眼里一瞬迸出惊人的光彩,握住笛子的手轻轻的颤抖。
只隔丈许的相见却极为平静,既不是兄弟的激动重逢,也不是知交的感慨万千,没有热络的寒暄,没有嘘唏感叹,李暮眼神不知望着何处,脸上平静的近乎麻木,薛从雪交握住手,极静的注视着他。
我和靛儿在一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
李暮扭头要走,薛从雪取出竹笛,在他身后轻声道:“朝夕,你的笛子我找到。”
“多谢,但不必了。”李暮平静的道:“我用惯了别的笛,阁下手中这支,还请扔了罢。”
薛从雪眼里一抹暗淡:“朝夕,我找你很多年。。。别逃了。。。好么?”
纵使我平日是端庄娴淑的公主,此刻也憋不住一肚的疑问。
李暮木然拂衣而去,薛从雪大步追上他,一把扣住李暮的手:“朝夕,十年过去了。别折磨自己了,行么?”
我愕然。
我以为李暮念的故人是女子,却未曾想到,是个男子。
一室剑拔弩张的气氛,我和靛儿悄悄退下,把单独空间留给两人。成婚后我难得有不端庄举止,此时和靛儿趴在廊下,面面相觑的无语而望。
靛儿捂住脸,在我身边呐呐自语:“我没想到。。。我会被一个男人抢了男人。。”
我拍着她的背:“。。。。。”
屋里半响无声,而后传来两人低声争执,李暮夺门而出,看我在门外守着,匆匆作揖拂袖而去。
眼里分明是泪,唇色发红有咬痕。
薛从雪追出来,望着李暮匆匆背影,几许失落和颓然。
薛从雪的讲的故事很简单,薛家是青州的世代行商的富豪,因不曾在朝中有什么基业,家里千方百计的把他送入了太学。
李暮不叫李暮,他是钱塘府有名的才子朝夕,家贫如洗,州府大人爱才举荐入太学后,和薛从雪做了同窗。
本是不相干的两人,一个是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一个是谨小慎微的贫寒学子,在三六九等拉帮结派的太学,薛从雪却动了别样心思。
他学术不精,平日里只知斗鸡走狗脂粉堆里做图画,也亏得有一张好面皮和大把的银子,才能在太学混日子,而朝夕才名在外甚得先生喜欢,只待科考之日,若是能拉拢这未来登科的同窗,也不辜负家里的一番盘算。
看朝夕租在太平巷的屋子又小又破,不免打起了送人宅院的主意,谁知朝夕不领情,他只得屈尊纡贵天天跟在朝夕身后打转。
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子弟,意气相投,相熟后薛从雪也跟着同进同出,朝夕见女子异常羞涩,薛从雪也不敢带他去烟花之地。
租屋的屋主家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也爱些文墨,跟朝夕相熟后也常在身边学些笔墨,朝夕教的也甚是上心,屋主见朝夕和小女在一处相处融洽,又觉朝夕为人端正自持,居然动了招婿的心思。
薛从雪不乐意了,两人因此生了龃龉生分了一段时日,又被朝夕撞见进出妓馆,对他越发的冷淡起来。
情之一事,有时你不知它由何起,等到惊觉,才知情根深种,欲罢不能。
本朝严禁男风,畸情颇遭世人唾弃,薛从雪纨绔子弟何曾管过这些,种种纠缠之后,也得了朝夕的心。
后来被人知晓,直接秉了国子监的主使大人,将两人投了狱,剥了学名,薛家使了银钱,最后判下朝夕引诱薛从雪误入歧途,时值战事,朝夕派去北疆戍边三年,薛从雪安然留在汴梁。
十年里,薛从雪一直都在找朝夕,朝夕深入北宛深腹,也是为了躲开薛从雪,直到被阿椮捉来日月城。
我和薛从雪坐在一起,听完默然无语。
“他怨我当年弃他背他,是我诱他在先,最后却落的他凄惨下场。”
“若不是我,他会有个大好鹏程,出将入仕。”
“若不是,他会是朝夕啊。”
有谁肯把自己最好的十年,自己的才华与抱负,抛之茫茫荒垠,匿于人烟之外,只为逃避曾经的耻辱。
朝夕的笛声隔墙传来,他的笛音很涩,什么都没有的空寂,洒落一地的落花,春水碧天的澄净,仿佛隔着一段无言的留白洇染而来。
薛从雪哽咽了,他痴痴的望着手中的旧笛,紧紧的攥在胸口。
朝夕在自己院子饮酒,是北宛的烧刀子,烈,涩,一入喉,烧的人都要随之化去。
我俯下身给他斟酒,看着他仰头一口饮尽,他平日沉默寡言,羞涩内敛,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露出些微锋利的光芒。
“还想回额勒苏芒哈地么?”
他的眼烧的发红:“回。”
“你恨他么?”
“一开始恨。”
“那现在呢?”
“恨我自己。”
心头哽咽,我尝过情之刮骨疼痛,最后剩下的,唯有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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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他翻看着挂在我胸前的羊脂玉,柔声道:“这可是小人的心,公主可得藏妥帖了。”
我嬉笑着坐在他怀中:“知道,藏在我心头,谁也不让见。”
他温柔的笑着,捧住我的脸庞,衔住我的唇逗弄起来。
唇舌纠缠越来越甜腻,他的手止不住下滑,落在我的腿上,撩起罗裙一路蜿蜒而上,百般撩拨。
我羞涩难当,抵住他:“别呀,宫人都在外头。”
他身上热的可怖,掌心似一块火炭,紧贴在腿侧,烧的我浑身发热。
“小人忍不住啊。。。”他埋头在我颈间,仔细的舔咬着我裸露在外的一寸肌肤。
“如意。。。别闹了。”我要从他膝头滑下来,却被牢牢控住,强迫着拱起身体撩开了裙。
黑如夜的眼,火一般燃的光亮,极暗与极亮在他眼里交错,扭曲压抑的情绪,他鹰隼一般的盯着我,贯穿我的身体。
我痛苦难耐的低呼一声,惊人的烫,异常的热,像火种递入体内,熊熊的燃烧起来。
一开始并非是舒适的,我难耐这样的高热,烧的全身都在抖,轻缓的抽动带起黏腻的水声,
而后在体内深深的碾压,辗转,压迫。
我憋着泪挂在他身上,无力的申诉:“如意。。你对我。。。这样坏。。。”
他衔住我的唇:“小人该死。”
热到要烧尽身体,那绵绵的欢愉才泛出,我双颊烧的火红,开始抑不住细碎的呻吟,难耐的哭泣起来。
“嘘。。。莫哭了。。。”他言语温柔,动作却背道而驰,狠狠的贯穿捧高我,再把我摔下云端。
我徒劳的抓着他的背,门外守了一地的宫人,我不敢发声,不敢放纵自己,和他讨饶。
胸前的玉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我抓住,死死的咬在嘴中,把身体里所有的呐喊,都封在他的心里。
龙阳
我未曾想到他是这样的回答,尝过情之刮骨疼痛,最后剩下的,唯有恨自己。
他仰头喃喃自语:“龙津桥往南,风光正好,纵马狂歌多少乐事,可…………只堪梦短愁长,有生门,却是死路。”
他仰不愧天 俯不怍人,却只错在情之一事上。
我不知男子之间的情爱是一种怎样的回味,可世人多半鄙夷窃语,儒师道友俱是怒斥,如果天地不容有悖人伦,可我为何对朝夕有一种深入肺腑的悲切。
薛从雪的故事并非是全部,朝夕投狱后担了一切污名,仍是从容而就,只是忧心家有老母,托友人照顾,囚途当日,他听闻两个消息,一是薛从雪成婚,二是薛家怒斥家中母亲,母亲病困交加与他阴阳两隔。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乙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薛从雪伫立在门口,他们在这十年里有过数次的相遇,有时只是模糊的消息,有时只是擦肩错过,有时只是遥遥相望,永远都是死结,永远都无解,永远在折磨自己和对方。
第二日一早,下人来秉…………朝夕昨夜已悄然离开了王府。
他什么都没带,只携着一管旧笛,在暮夜飘然而去。
薛从雪很平静,他从曦起在我屋外站了半日,等我用过早饭喝过茶送阿椮出门。
“我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他淡然道。
“你何以笃定,他一定会跟着你回来”我轻笑,“他根本不愿意见你。”
他背手而立:“我知道,他仍爱着我。”
我讨厌男人笃定的话语和自以为掌控着所有的自傲。
“他根本不爱你。”我仰起头,冷冷的看着他,“他恨你。”
“小人不知道公主是否懂得,爱一个人,或者一个人爱你,这是一件极容易看明白的事情。”他道:“话语会骗人,心不会,心会撒谎,可身体不会,身体会伪装,可眼神不会,眼神会掩饰,可感觉不会。。。”
“爱不会因为恨而减少,只会因为恨而爱的绝望。”
压抑着胸膛的怒火,我冷笑道:“那本宫,拭目以待。”
他拂了袍子,在地上跪下:“小人愿为公主家商,只为二个不情之请,其一,求公主为小人开额勒苏芒哈地的行碟,其二,我若带回朝夕,请公主在今上面前,为朝夕执言,让他归宗入祠。”
阿椮归家后,我与他说了此事。
他沉吟了片刻,极快的点了点头,薛从雪是近南之地的宋商,家资万金,若是得了他的相助,也少了许多的顾虑。
待说到他的请求,阿椮脸上掺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我诧异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含笑摸摸鼻子:“若我说错了什么,公主万毋怪罪。。。。当年在甜水巷喝酒的时候。。。有听过教坊的妈妈私下说,本朝不禁妓乐,却只禁这分桃断袖之癖,只因为。。。当年高祖,也是此中之人。。。太祖与高祖父子不合,极其厌恶这龙阳之好,所以对天下下了禁言。”
我的脸瞬间凝固起来,指着他道:“你。。。胡说。”
“是是是。。。我胡说,只是坊间传闻罢了,世人爱捏弄些秘史哗众取宠;况且说的也甚是玄乎,一听便是假的。”
“坊间说什么了?”
“坊间说道,高祖建国征战之时,情系身边一个叫九澜的近臣,曾执他手对身边人道,此乃吾后也,后来建朝之后,九澜却杳然不知去向,高祖信守当日承诺,后位空悬二十载。只是史上何曾有过一个叫九澜的人,全是坊间胡编乱造罢了。”
“九澜?”
史上不曾有过此人,高祖爷爷的手札我也有翻看过,也未曾有提到过,怕真是坊间编造的流言,高祖未曾立后,是因为当时娶妻早亡,所以一直空悬后位。
只是太祖与高祖从来不对盘,这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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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已不用站身后伺候,同在我一张桌上吃饭。
菜式远到望不着头,我竟不知自己长公主的做派有这么大,比皇上的排场还要阔些。
三鲜笋的口感太嫩,弃了。
荔枝白腰的味儿太怪,弃了。
五珍脍的切的不够薄,弃了。
螃蟹清羹的口味太淡,弃了。
砌香葡萄的颜色不够剔透,这顿饭,索性也不用吃了。
他停了箸,在一旁盯着我,见我扔了筷子要茶水洗漱:“不吃了?”
我不说话,起身要走。
他攥住我的手,柔声道:“公主什么都没吃,若觉菜式不合心意,我让厨房重新做了端上来。”
我皱了皱眉,企图挣开他的手:“满桌子都是倒胃口的东西,换什么菜都吃不下。”
他牢牢抓着我的手:“公主想吃什么,臣去办。”
“狼心狗肺………炒心肝。”
他抿了抿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窸窣打开…………狮子糖。
“臣没有心肝给公主炒着吃,只有这个。。。。。。”
我吃了十多年的狮子糖啊。。。。
北宛
薛从雪追着朝夕的踪迹而去,朝夕没有再回到。
北宛的春天悄然来临,雪融之后的雪山娟然如拭,牙子海波色乍明,凛冽北风放柔了身段,而只不过是短短一载光阴,我竟对日月城的景致熟稔入心。
汴梁的消息并不太平,朝中查处了几家贪枉的朝臣,举家落了狱,其中重重血腥不可细说,一时弄的朝臣人心惶惶。我知新帝御极,难免要拔了一些盘纠根基的大臣,但刑不至大夫,实难想象新帝会有此举措染红了刑场的一方土地。
父皇昔日身边的秉笔太监张翁翁早已告老还乡,新的秉笔太监相貌俊美,温柔可亲且长袖善舞与权贵交好,宫里坊间俱冠以………中贵人。
如意这个名字,还有何人敢直呼。
他人如何我不甚在意,只是挂念铭瑜和母妃,不知下一次相逢是何年。
北宛王自从上次昏迷后,逐渐撂了国事,朝中一切事务由几个儿子权衡分担,故此阿椮也越来越忙,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
我与他感情日渐深厚,有时他难能闲在府中,两人相对而坐泡一壶茶,或是研磨陪他看看国卷,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意味。
北宛迟迟不立储,朝中总有些意味不明的涌流,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权更替多少伴随着屠戮和流血,骨子里留着草原铁骑之血的北宛王族更是如此,过去数百年的继位中,多是王者杀光了所有的相争兄弟,才浴血披袍御极宇内,而在这个更替时段,也是宋对北宛征战最好的机会。自此北宛一直在寻找着保全王族但又能选择最优秀的继承者的方法。
这何其之难。
阿椮的路走的艰难,可我看过母妃对铭瑜的期盼和谋算,也能理解阿椮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想成为他人鱼肉,那就让自己成为刀俎。
他累的时候,有时会捧着我的脸,蜻蜓点水的亲吻,从额头往下,滑过鼻骨,落在我的唇上。
他的吻是热的,却不觉得烫,而且停顿的总是恰到好处,十分合心意的好。
只是同床共枕,他却再不曾碰过我。
母妃有信来言,我已双十,应该有一个自己血脉的孩子,何况,王府需要嫡子。
我默同母妃所说的一切。如果阿椮求一个孩子,我十分之愿意。
夜里同眠,有时肌肤相贴,他也忍不住啄着我的脖颈,急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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