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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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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问已经提早从宫中返回,见了冯妙的情形,立刻引着他们去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产室,又匆匆地去喊接生的杜婆婆来。灵枢在床榻上铺好枕席,照着素问的叮嘱准备了热水。
  冯妙攥着王玄之胸口的衣裳,有话想跟他说,却疼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王玄之低声安慰:“不要想其他事,先把孩子生下来。”冯妙用力地摇头:“大哥,不要……相信西昌侯……”她没有力气讲出完整的经过,只能费力地举起右手,把那张已经揉皱了的纸放进他怀中。
  杜婆婆很快就来了,先请了王玄之出去,然后才把双手按压在冯妙的肚子上,查看她的情形。
  王玄之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取出冯妙塞给他的那张纸,展开来看。那字体的确很像拓跋宏平常所写的字,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写字的人没什么腕力,笔触绵软拖沓,不像拓跋宏写的字那么刚劲。
  至于信上的内容,更是漏洞百出,拓跋宏一向有意请王玄之到北朝做官。这一次,他已经私下向拓跋宏表明了去意,南朝的奢靡腐朽已经让他彻底失望,与其在这里虚耗光阴,不如重新选择明主。
  更重要的是,拓跋宏已经知道冯妙在王玄之府上,若是王玄之被满门抄斩,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幸免?就算他真要用这样借刀杀人的方法,也大可以等到冯妙被送走之后。
  王玄之把那张纸凑近烛火,一点点烧成了灰烬,又用挑烛芯的银钩子,把那些灰屑一点点拨散。
  隔着一道布帘子,他清楚地听得见冯妙细碎的呻吟声,像嘤嘤哭泣一样,低低压抑着。素问掀起帘子走出来,挽起的衣袖上沾染了好几处血迹。
  王玄之忍不住问:“她……怎样?”
  素问摇摇头:“妙姑娘的身子太弱了,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又是不到日子的……婆婆说,这一夜能生下来,就算是造化了。”
  恰在此时,萧鸾派来的兵士,引着两名中年妇人走进来,说是宫中派来的接生嬷嬷,来看看能帮什么忙。王玄之心中一沉,知道是冯妙临产的消息传进了萧鸾耳中,只要孩子一出生,立刻就会被他派来的人抱走。

  ☆、233、莲心怜子(二)

  王玄之轻轻点头,示意那两名嬷嬷可以进去。等兵士走远,他才低声对素问说:“如果现在用催产的药剂,能不能在子时之前生下孩子?”
  西昌侯府里的晚膳开得早,此时天还没有全黑,素问想了想说:“如果药剂加得重一些,应该可以,只是妙姑娘要多受些苦头,会疼得特别厉害,婆婆的手劲也得加重才行。”
  王玄之皱眉沉吟,他舍不得冯妙受苦,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西昌侯笃信厌胜之术,认为子时天地之间阴气最重,每天这时一定闭门不出,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他。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是唯一能送冯妙走的机会。只要把他们母子交到拓跋宏派来的人手中,萧鸾就动不了她了。
  “你去配药剂吧,尽量对母体的损伤轻些,再配一副迷药,让人炖进鱼汤里,等孩子一出生就拿过来。”王玄之紧闭着双唇,把所有细节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叮嘱素问小心地去办。
  帘子被风吹起一角,他看不见冯妙的脸,只能看见她一只手随着一次次阵痛捏紧。屋内一片嘈杂忙乱,可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分辨得出冯妙忍着痛苦的抽气声,还有实在忍耐不住时的低声呻吟。就在刚才,冯妙还像只小猫似的抓紧他胸口的衣裳,叫他小心萧鸾。那只虚软无力的手,抓得他心口闷闷地疼。
  灵枢半跪在床榻前,用绵软的布帮她擦去脸上的冷汗:“阿妙,再忍忍吧,想想你就要看见自己的小娃娃了,再忍忍……”冯妙脸色惨白,剧痛让她没办法想任何事,她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不能安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拓跋宏、王玄之、即将出生的孩子、夙弟……她觉得自己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心,快要被这些人塞满了,每一个都让她放心不下。
  又是一波剧痛袭来,冯妙握紧了双手,胸口越来越闷,快要窒息昏死过去。灵枢猛然想起,这时候应该给冯妙吃一颗千金平喘丸,忙碌之间大家都把这事忘了。灵枢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走,口中不住地叨念:“我去拿一颗千金平喘丸来,在公子的书房里,在……在右手边的格子里……”
  她低头走得太急,没留神一下子撞在王玄之身上,竟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公子,阿妙快要疼死了……”她跟着素问学了大半年医术,却从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病人,更别说照顾临产的人了,这会儿吓得脸色都变了,刚才都在硬撑着。
  “灵枢,”王玄之低声止住了她的慌乱,“阿妙的药在书房里,进门右手边楠木小架子上数第二个格子里的就是,你去帮她拿来,等孩子出生了,你们都是他的姨娘,去吧。”
  灵枢抹着眼睛走远了,屋内只剩下杜婆婆和两名宫里来的嬷嬷。冯妙用手抓着床沿,死死咬住嘴唇,大约是嬷嬷的手上失了轻重,她“啊”地叫了一声。那声音并不大,却蕴满了痛苦。
  王玄之再也忍耐不住,掀起帘子几步走到床榻边。冯妙的呼吸紊乱粗浅,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王玄之侧身坐过去,握住她的手:“妙儿,女孩儿家都要经过这一场疼,做过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这一生才能圆满没有缺憾。”
  冯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王玄之抬手压在了唇上:“别说话了,妙儿,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专心迎接你第一个孩子。他以后会长大,会离开你,只有他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才会乖乖地躺在你怀里,所以你要趁着上天允许的时候,多多地爱他。”
  他的嗓音温润如旧,像一泓清泉,流进了干涸的心田。所有焦虑、疑惑、烦扰,在他温和的语声里,都变得不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迎接她盼望了许久的新生命。
  素问端了催产药进来,一勺勺喂给冯妙。见到那两个面孔陌生的嬷嬷时,冯妙已经猜到了大概,此时她一句话也不说,支起上身把药一口口喝光。灵枢也取了药丸来,用水化开喂进冯妙口中。吃过药,她无力地抬起手指,点了点床榻边备好的软木,示意素问拿过来,给她咬在嘴里。
  药效很快发散出来,每一次疼痛,都从身体最深处透出来,好像有人把寸许长的铁钉,一根根敲进她的筋骨里去。她咬着软木,实在疼得受不了时,就闭上眼睛稍稍缓一口气,再没发出一声哭叫。
  如果可以,王玄之并不想这样逼迫她,眼睁睁地看她疼,却无法替代分毫。可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看一眼手边的滴漏,手臂更紧地搂住冯妙的肩,口中轻轻唱起一支民歌:“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他曾经唱着这支歌哄过幺奴,她跟妙儿一样,都是最柔弱却最勇敢的女孩子。即使命运摧折她们瘦弱的身子,也永远击溃不了她们如清水莲子一般的内心。
  素问配的药很好,亥时过半,房中便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一名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眉开眼笑地上前道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王玄之手势熟练地接过孩子,轻轻递到冯妙面前:“妙儿,这是你的孩子,你做母亲了。”他尽力压抑,可语声还是微微发颤,不再像平常那么波澜不惊。
  冯妙强撑着坐起身,把小小的婴孩抱在胸前,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皱巴巴的小脸上,语调抖得不成样子:“是……他是我的……我的孩子……”刚出生的婴儿,眼睛都还没睁开,其实不大看得出长得像谁,可那张小脸落在冯妙眼中,处处都带着孩子生父的印记,额头饱满,鼻梁挺直。
  可看在王玄之眼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那个襁褓里的婴孩,分明就是个小一些的冯妙,小小的人儿那么安静,却已经知道要调皮使坏了,口水在王玄之胸前留下一滩可疑的印记。
  素问端了熬好的鱼汤进来,走到王玄之身边说:“公子,鱼汤已经备好了。”
  “妙儿,月子里不能流泪,会伤眼睛,你手上没有力气,也别再累着了,灵枢吵了半天了,先让她替你抱着,你喝些鱼汤再睡一会儿休息一下。”王玄之从她手中接过婴孩,交到灵枢手中,又亲自盛了一碗鱼汤,一勺勺地喂她。
  他转头对杜婆婆和宫里来的嬷嬷说:“三位也辛苦了,一起来喝点鱼汤吧,是用长江里出产的鲫鱼熬成的,味道很鲜美。”
  那两位嬷嬷的眼睛,一直落在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她们奉了西昌侯的密令,要把孩子带回去。可她们忙了半夜,也真是累了,又见王玄之正把同一个陶罐里盛出来的鱼汤喂给冯妙,心便放了大半。素问各盛了一碗递到她们手中,她们便接了,鲜美的鱼汤很快就落进肚中。
  王玄之把每一口鱼汤都仔细地吹到半凉,才送到冯妙唇边,声音沉沉如此刻压抑的夜色:“妙儿,你刚来时吐得厉害,一直没机会尝到鲜美的鱼汤,素问的手艺虽然比不过一品鲜,可今天选的鱼都是上好的。妙儿,大哥总想把最好的给你,惟愿你万事宽心,四时安好。”
  冯妙低垂着头,口中酸涩到根本尝不出鱼汤的味道,只觉得那白色的汤汁像浓稠的眼泪一样,带着淡淡的腥涩味道。她能回答的始终还是只有那一句:“大哥,谢谢你,我一定会的。”
  迷药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发作得更快,杜婆婆和两位嬷嬷很快就软倒在地上。素问上前低声说:“公子,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提早给了其他姐妹钱财,在你们回来之前就让她们走了。地窖里藏的酒都已经打碎了,也按照公子的吩咐,在库房四周泼洒过了。”
  王玄之点头:“你做的很好。”他从灵枢手中接过孩子,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抱在怀里,仔细看着他的小脸,从眉眼下颔间,寻找一点熟悉的影子。
  那孩子似乎也觉察出有人正仔细端详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王玄之一愣,暗想怎么会这样,这孩子竟然……可他已经没时间再仔细思虑这些问题,把襁褓匆匆裹紧,对着灵枢和素问细细交待了走哪条路线,如何与人联络。
  他知道冯妙有多看重这个孩子,沉着声说:“万一路上有变故,你们就一人跟随阿妙,一人带着这孩子,分开走不同的路线。”他俯下身,用侧脸贴了贴那张曲线酷似冯妙的小脸,再不忍心多看一眼,把孩子放进灵枢手中。
  冯妙看出王玄之的神情有些异样,想要开口问问,孩子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好,可一股克制不住的困意涌上来,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神思朦胧间,似乎有人抱着她上了马车,身后是一片嘈杂吵闹声,她像是坠进了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境,梦见东篱乐土化作一片火海,王玄之一身月白衣袍站在熊熊烈火中间,目光平和宁静,如水波一般注视着她:“妙儿……记得要万事宽心,四时安好……”

  ☆、234、洛阳迷梦(一)

  一路上,冯妙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她的确累坏了,身体因为生育而元气大伤,素问又按着王玄之的叮嘱,在她的饭食里加了宁神安眠的药。四个人在玄衣卫的帮助下,瞒天过海离开了南朝的疆土。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冯妙睁开眼时,仍旧觉得天和地都在不停地晃动,好像整个人还躺在狭小的马车里,随着马蹄声“咔哒咔哒”地摇。她撑着上身坐起,想去拿桌案上的茶杯,手却摸了个空。
  “妙姑娘,你醒了?”素问走过来,扶住冯妙让她坐在胡床上。身子触到胡床的一刹那,冯妙忽然意识到,这里应该已经是大魏的国土了,屋内的陈设,带着明显的北朝风格。
  “这是……哪?”她有些茫然,一时无法接受周围的环境。
  “妙姑娘,这里是洛阳明悬尼寺,你已经睡了好些日子了,我去拿些暖胃的粥来吧。”素问一向沉稳,此时话也答得妥帖。
  可冯妙却越发觉得心里不安,她猛地站起身,对着素问急切地发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妙姑娘……”素问转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先吃点东西吧,过会儿我再帮你开几副养气补血的药,身子慢慢养着,就会恢复的。”
  像闷热过后被暴雨淋透一样,冯妙只觉得从内到外都是凉的,她见素问要走,上前拉住素问的衣袖:“告诉我,孩子在哪?无论他出了什么事,我都应该知道。”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要从建康到洛阳来,本就千难万难,更何况身后可能还有萧鸾的追兵,冯妙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怎样,他们至少有过这几个月的母子缘分,她总该知道孩子的去向。
  素问见她连嘴唇都隐隐透着一层苍白,心中万分不忍:“孩子没有出什么事,虽然生得早了些,可他长得很好。只是……送我们来这里的人,把孩子带走了,我和灵枢根本阻拦不住。”
  冯妙怔住,素问的衣袖如流沙一般从她指间滑落。这里是大魏境内,王玄之只会放心把她交还给拓跋宏,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人。拓跋宏不带她回宫,也不来见她,却带走了她的孩子。
  “妙姑娘,还是先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素问担心得很,却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只怕她郁结于心,身子就更难好了。
  冯妙向她摇头,说了一声“我不要紧”,用手扶着胡床边沿坐下,心里反反复复想着,还是大哥说的对,要先起个名字,孩子才容易留得住。她只看过那孩子一眼,此时想他想得心里快要破出一个洞来,却连个名字也叫不出来。
  清醒过来几天,冯妙渐渐弄清楚了洛阳城和明悬寺的情形。拓跋宏御驾亲征的大军行进到洛阳时,恰逢阴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走,那些在平城安逸惯了的宗室亲王,都忍受不得这种辛苦,跪在御驾之前恳求暂缓南征。
  拓跋宏原本就有意借南征之机迁都,却故意板着脸说:“朕的先祖和父皇都曾经御驾亲征,并且战功赫赫,如今朕已经昭告天下,要南征讨伐暴虐无道、篡夺皇位的萧氏,要是无功而返,朕有什么脸面来面对大魏百姓?百年之后,朕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拓跋氏的列祖列宗?”
  他已经私下对几位颇有威望的亲王和大臣说明了迁都的愿望,向他们讲明利害,大魏不可能永远蜷缩在西北一角。此时,任城王拓跋澄先站出来,提议迁都:“这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绩,皇上不必担心日后无法向先祖交待了。”
  任城王这么一说,以李冲为首的汉臣也立刻表示支持,请求皇帝迁都洛阳,暂缓南征。一向对皇帝忠心的广阳王、始平王,还有吃不得苦头的几位亲王,都跟着一同请求。
  见此情形,拓跋宏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早已经派人提前在洛阳修筑宫室和房屋,随行的宗室亲王,都被妥善地安置了住处,又获得了丰厚的赏赐,自然人人称颂皇帝贤德。三日之后,拓跋宏亲自前往刚刚迁来的太庙,祭告先祖,正式迁都洛阳。
  而明悬寺,是拓跋宏到达洛阳后,命始平王拓跋勰亲自带人修建的,并且定为皇家女眷上香祈福的寺院。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尼寺,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处宅门院落,正殿之内,立着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殿后便是倚着山势分布的禅房,掩映在青松翠竹之间。
  寺院之内,还建有一座九层浮图,层层檐角上都悬挂着金铎,四面窗扇都用朱漆涂刷,门扇上嵌有金钉,极尽庄严华美。明悬寺的围墙,都仿照宫墙的样子,有十余丈高,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各开有一处端端正正的大门,远远望去就让人心生敬意。
  除了姑子居住的地方外,明悬寺内还建有莲花池、藏经阁、珍玩馆、茗茶苑,数不清的金银玉器、琉璃杯盏存放在其中,供冯妙随意赏玩取用。可如此阔大的寺院,里面住的姑子却并不多,冯妙见过面、认得出的,只有五、六人,都是家世清白的修行女子,平日里循规蹈矩、姿态端方,跟青岩寺里的情形完全不同。
  可再多的珍玩经史,也填不满冯妙心底里破开的裂纹。她发疯似的想念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不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亲娘在身边,他能不能吃得好、睡得好。灵枢和素问轮流陪着她,怕她作出什么自伤的事来。只有冯妙自己心里清楚,在找回孩子以前,她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冯妙时常弯起双臂,作出一个怀抱孩子的姿势,向自己证明那个孩子真的来过,她还曾经真真切切地抱过他呢。他的五官手脚都还那么小,拳头握在一起,就跟一颗核桃差不多。
  每次从回忆的美梦中醒来,她都只能面对一间干净整洁的禅房。这里是皇家专用的寺院,所有的姑子都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一件小孩子用的东西。除了她的记忆,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那孩子真的存在过。她连自己有没有流过眼泪都不知道,只觉得每天清早起来时,软枕都是湿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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