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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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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血染的月。

    森骇的林子内,兵刃相接,骨骼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破开了一个口子,江淮喝道:“快走!”

    说着凌步先行,毕竟慕容清的武功她也是见识过了,不必过于担心。

    慕容清应了一声,击飞面前的那人,脚步腾挪,急追而上。

    远处,那个首领挥手让其余黑衣人继续追赶,随即,从身后取出一把弓箭来,在数百人的身型缝隙中,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两个逃窜的身影。

    张弓,搭箭。

    一瞬射出!

    那柄不长不短的木箭破风疾上,十分准确的避开了所有的黑衣人,就在即将穿透江淮那消瘦的身子时,却见旁边白衣猛掀,被另一个人挡住了!

    那柄结着冰霜的木箭刺破慕容清的薄衣,扎入后腰,顺着皮肉,躲开骨骼,从前腰透出,有鲜血淋洒出来,他闷哼一声,却立刻折断后腰的那截箭羽,攥住身前的箭头,用力拔了出去!

    江淮未曾察觉,只和他一起飞速甩开那群黑衣人,耳听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她环视四周,瞟见左边不远处有一间被积雪覆盖的木屋,看来又是一间林中猎户临时搭建的落脚点。

    “去那儿!”

    江淮回头,却发现慕容清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无力的摆手道:“你……快进去。”

    江淮眼中一惊,忙过去看他:“你怎么了?”

    慕容清猛咳了一声,抿了口血在惨白的唇瓣间,趔趄着起身,拽着她的胳膊跑到那间木屋前,江淮一脚踹开那木门,扶着他走了进去。

    里面照样是稻草和动物尸体的配置,慕容清靠在那草垛上,气息孱弱:“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

    江淮摇摇头,她方才被常密关在另一间木屋的时候,脚踏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到了这间屋子,她跪在地上,手不断的摸索着,那细小的木屑草叶被伤口流出的血染得鲜红。

    “你找什么呢?”慕容清蹙眉道。

    “找到了!”

    江淮压抑了一整夜的声音终渗出一丝丝的欣喜,她将地上的那层稻草划拉干净,下面竟露出了一个地窖来。

    她忍痛扣住那块木板,用力往左一推,只听‘咣当——’一声,那地窖的盖子被推开了,露出下面那个半人深的漆黑空间,还有极重的血腥味涌上来。

    慕容清似笑非笑:“还有这种操作。”

    “你快下去。”江淮把其中的猎物往里塞了塞,扶着他蹲了进去,随即关好门,自己也蹲进那个地窖里,将一个草垛放在那个木板之上,一起拉上了。

    这下面的空间本来还可以,但硬生生的填了两个大活人就有些不够用了,她歪了歪脖子,瞧见对面那个洁癖死傲娇捏着鼻子和半头死猪肉挨在一起,道:“不会被发现吗?”

    “但愿不会。”

    江淮耳尖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忙半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极低极低的说道:“来了。”


第224章 心死

    木屋的门被轰然踹开,有大批人涌了进来。

    江淮和慕容清躲在地窖里,隔着一层泥雪混合的枯草,感受着头顶脚步声带来的震动,几乎两步就要将那木板给踏碎了。

    有灰尘自那细小的木板缝隙里跌进,扑的一脸灰。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和身旁的动物死尸化为一体,甚至连呼吸都尽力克制,能少呼一口气,就少呼一口气。

    “你们去四周找找!”

    是那个黑衣人首领的声音,很显然,他不了解这些,并没有发现地窖的位置。

    江淮暗暗的咽了下口水,费力的歪了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清,他低着头,脸色苍白,额间满是虚汗,从腹部流出来的鲜血殷红了大片的衣衫,触目诡异且惊心。

    但他的手臂被那半头死野猪挡住,根本没办法伸到伤口的位置止血,江淮心下焦急,抬眼从缝隙里望了望,极为小心的伸出右手探到他的腹部,用力一捂。

    慕容清忍不住闷哼一声,但却是极为细微的声音。

    头顶上,那个黑衣人的首领注意力明显没在这个木屋里,江淮用力的从缝隙处往外瞧,那个首领的腰间挂了一个令牌,也就是阎王帖。

    但那个缝隙实在是太小了,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脖子扭得太痛了,江淮不得不收回视线,但想来除了归云宗,就是日月堂。

    再不济,是旭王的青云斋。

    不过青云斋在洮州并没有分部。

    等下!

    她恍然想起来什么,好像还有个宗门在洮州有分部!

    就在那个名字将要从脑海里全全脱出的时候,木屋外走进来另一个黑衣人,对那个首领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找到人。

    首领语气不急不慢,道:“不必找了,今晚上八方围剿,她跑不了。”

    那个黑衣人不解道:“江淮不死,咱们怎么向殿下交代?”

    殿下?

    地窖里的江淮捕捉到了一个让人生疑的字眼。

    慕容清也狐疑的微抬了抬眼。

    就在江淮以为这真的是旭王不遗余力调来的青云斋时,那个进来通禀的黑衣人对首领又道:“咱们鸿蒙斋可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江淮的脑袋嗡的一下!

    慕容清的眸光也十分的不可置信。

    鸿蒙斋!

    宁容左手下的宗门!

    而她方才即将想起来的事情就是――洮州有鸿蒙斋的分部!

    在江淮头脑风暴的时候,那个首领却笑了笑,道:“谁说没失手过,去年皇上下令拆掉城西的赵殇的坟时,咱们奉命在枯林杀她,不也失手过一次吗?”

    “当时……不是因为殿下后悔了吗?”

    首领一边带人往外走,一边道:“这不,殿下现在也因为当时的后悔……而后悔了。”顺手合上木门,他最后回头,看着那被泥草覆盖着的地面,嘴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鸿蒙斋的杀手撤了,良久,两人都没有出来。

    “君幸?”慕容清艰难的叫了她一声。

    江淮面无表情,眼底黑的可怖,没了一丝情绪。

    她一掌拍碎头顶的木板,咔嚓一声,无数碎木屑散落两人周身,比任何的狂雪暴雨都要让人胆寒。

    慕容清缓缓的站起身子,顺手去拽她,却发现她眼角是红色,猩红色。

    江淮把住他的手臂起身,扶着他靠在杂乱的草垛上,解开衣服帮他查看伤口,随即把花蟒给的药全都倒在掌心碾碎,那药末钻进双手的伤口里,仿佛被万针刺透般疼痛。

    不过现在,在这种浑身僵透的情绪之下,她感觉不到别的。

    把碾碎的药敷在慕容清的伤口上,江淮发出的声音有些疲惫的沙哑:“还好伤得不重,止了血就没什么大碍了。”

    慕容清看着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宁容左。

    去年她被父亲设计险些在听雪堂死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江淮和宁容左之间的感情不一般,虽然自己心有十分不甘,但是那只死狐狸若是能给她欢笑,护她安好,这样放手也算是值得的。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宁容左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对面,江淮微低了下头去,白皙的后脖颈被方才的木屑划出道道红印子来,她目光诡狡,不一会儿竟漾出一环一环的古怪波纹来,片刻,一抹极致的讽笑爬上干涩的嘴角,死活下不去。

    她原以为今夜要杀她的只有常密和关家,那两个鱼商的护卫队,撑死再加上骆礼维,没想到不仅是长欢和旭王狼狈为奸想要自己的命,宁容左居然……也掺和了一脚!

    一晚上的奔波劳累和精神的过度透支让她的身心在这一瞬间,同时跌入谷底。

    被背叛的失落就像是狂涌的江潮,几乎要把她淹没。

    江淮感觉从发丝到脚趾,都被风打透了,连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撕下左掌心那一块翘起的死皮,疼的浑身一哆嗦,眼中却有些无神,这时才明白,原来上元节的那张白帕子不止代表从此一刀两断,更是给自己下的最后一道死亡通牒。

    “第二次了。”她捂了捂掌心的血,低低道。

    慕容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望见她眼底深处的那抹失落和冰冷,心里不由得疼了一疼,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嗓间却突然极度的痒,他止不住的用力咳了两下,腹间的伤口再次被震得涌血。

    他闷哼一声,身体像是一张薄薄的帕子,软跌在地上。

    江淮眼中暗惊,忙接住他,慕容清的身子此刻冷的像是块冰,脸色也从惨白变得有些青紫,嘴唇更是有些发黑。

    中毒的迹象!

    那柄木箭上有毒!

    她的心颠簸了一路,终于在此时慌乱了起来,不顾及别的喊道:“慕容清!慕容清你怎么了!”

    慕容清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是舒服的,伤口处已经没了知觉,唯四肢百骸开始发僵发硬,嗓子像是被乱麻扫过,又疼又涩,眼皮也沉的厉害,便是睁开眼入目的是江淮,也没办法使力了。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记得叫我。”他的声音碎了,落地的手指也一动不动,脉搏被毒封住,死寂的如今夜的生机。

    江淮的心真的是狠狠地‘咯噔’了一下,眼眶四周的酸意逐渐汇聚到眼角,化为一滴滚烫的泪溅在身下人的左脸上,划至那乌黑的唇瓣间。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江淮现在悲痛的只能发出气声,搂着他的身子低低的呜咽着,情绪是万分无奈下的绝望,恨不得仰天恸哭,但周身已经没了力气。

    幼时两人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缭绕,现在,却已经阴阳两隔。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就在她完完全全要被黑夜吞没的时候,那扇木门又被推开了,月光渗漏

    两秒后,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

    “你们……是谁啊?”


第225章 暂缓

    翌日。

    鱼肚黎明。

    慕容清在黑暗中推开压在身上的那个无形的,却异常沉重的草垛,呼吸逐渐通畅,四肢百骸也犹如逢甘霖的旱地,滋润过后有了些许力气,悄然醒来。

    他睁开眼,视线内映入一个低低的房顶,有些简陋。

    “你醒啦。”

    旁边传来一道苍老却慈祥的声音。

    慕容清下意识扭头,却听到‘咯咯’的声音从骨骼内传来,疼的他眯了下眼睛,随即再次睁眼,却是个年将甲子,衣着简朴却不脏乱的老婆婆。

    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白气的热水,道:“喝口水吧。”

    慕容清先是愣了愣,从那满是缝补的薄被子下面抽出自己的那双手――白皙修长,律动有力,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艰难的转过头,他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君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婆婆听完,笑的前仰后合,险些把热水洒了。

    这孩子,真是病糊涂了。

    她伸手摸了摸慕容清的额头,道:“不怎么烧了。”

    慕容清打量着这个地方,要比昨夜的木屋大得多,像是猎户的房子,毕竟墙上,地上铺挂的都是兽皮,桌子上摞的是砍崩口了的斧头和一众器具,他问道:“老人家,冒昧问一句,这是哪里?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呢?”

    老婆婆把他扶起来靠着坐好,淡淡道:“这是夺命林,不过很深了,我们十几位猎户结伴住在这儿。”

    原来,昨夜常密他们为了抓江淮,闹的动静有些大,他们怕藏在木屋里的猎物有什么闪失,就去看了一眼,恰巧碰上这两人,以为他们被野兽所伤,就好心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老婆婆把热水给他,说道:“你中了蛇毒,虽然现在解了毒,但还是得通通肠胃,我叫你娘子去附近采些半边莲回来给你敷上。”

    听到她把江淮称作自己的娘子,慕容清好悬一口水呛到。

    老婆婆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慕容清把碗递给她,抹了下嘴巴:“没什么没什么,多谢老人家好心收留。”

    “这没什么,经常有误闯夺命林的人,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老婆婆一边说一边往出走,在外屋碰见采了半边莲回来的江淮,便嘱咐道,“嚼碎了给你夫君敷在伤口上就是。”

    “他醒了?”

    江淮的语气丝毫没有受‘夫君’一称的影响,反而掺杂了些欣慰。

    老婆婆道:“醒了,去看看吧。”

    江淮应了一声,三步两步的拐进内屋,见慕容清安然无恙,终于是长呼了口气。

    “娘子?”

    慕容清半靠着,打趣儿道。

    江淮扑哧一笑,眼中却是无奈更多,她怕被怀疑才谎称两人是夫妻,现下看来,倒真有些亡命鸳鸯的意思。

    “你可算醒了。”她道。

    慕容清往外看了看,谨慎问道:“这里安全吗?”

    “至少现在没问题。”江淮道,“等再等两天,你的伤稍微好点了,咱们就尽快离开。”

    慕容清见她手上被缠了纱布,略微担心道:“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江淮躲开他伸来的手,摇了摇头:“没事,等回去在再处理也不迟。”说着,把腿上那个小篮子里的半边莲一股脑儿的塞进嘴里,可还没嚼两下就要吐了。

    又腥,又苦。

    和看上去的清白样子实在是不符。

    好在这叶子十分易碎,她大嚼特嚼后吐进掌心,刚要去解慕容清的衣服,却悄然一愣,昨晚事态紧急,又是黑天,男女之别在她眼里也化作云烟。

    可现在大白天的,面前人又是自己的表哥,这一停,便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慕容清倒是脸皮厚,三两下解开胸前的衣服,往下拉了拉,一本正经道:“我这样看不到伤口,俯身的话又会很疼。”

    江淮局促的笑了笑,将目光投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人,脱了衣服,身材很是不错啊。

    肌肤净白,肌肉纹理也十分漂亮,数块腹肌排列板正,明显却不过分,唯一破坏整体美感的就是那个被木箭扎穿的伤口,昨夜是黑色的,现在毒素以解,又恢复了暗红色。

    手指小心的点了点那伤口周围,江淮刚要敷药,却极其细微的察觉到那人的呼吸……有些紊乱。

    慕容清也尴尬的咳了两声,便是平常的女子如此,他也会有些小紧张,更何况是心尖儿上的江淮,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故意绷脸道:“我怕凉。”

    江淮嫌弃的蹙了蹙眉,小心的把那草药敷在他的伤口处。

    绿色的汁液饥渴的钻进伤口内,慕容清疼的咬牙,哀怨道:“疼――”

    “忍着吧。”江淮嘴上不饶,手上却还是很轻柔的给他用纱布包好,小心的捂了捂,抽回手。

    可手抽到一半,却被慕容清攥住了。

    她疑惑着抬头,不小心对上了那人眼里传出的莫名情意。

    心下一阵莫名其妙,江淮刚要说话,却见慕容清不顾伤口的痛楚,身子轻轻的俯了过来。

    那张比黎泾阳刚毅,比宁容左阴柔的俊脸逐渐放大,睫毛纤长,眼珠澄亮,所有的动作都越来越清晰,但一切却是细致而平整的。

    江淮挑眉,却没动作。

    慕容清心下一喜,胆子更大了些,就在他已经吞吐到了面前人的呼吸,四片薄薄的唇瓣将要紧密相贴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极为碰巧的破坏了气氛。

    江淮包着白绷带的手横在两人中间,并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

    “你找死吗。”她呲牙道。

    慕容清哎呦一声,又靠了回去,心跳的飞快,耳根也通红通红的,虽然没有得逞,但态度依旧十分倔强,道:“没趣儿。”

    江淮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并未往别处细想,刚要狠狠的噎他几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混合着老婆婆的尖叫。

    两人的心一瞬提起!

    果然,被找到了!

    不过冲进来的人,不是常密,也不是那两个鱼商,更不是关家人。

    而是带领归云宗分部的骆礼维。

    江淮以为他是来给常密补刀的,霍的起身挡在慕容清前,目光凛然,厉声道:“骆礼维,你……”

    话音未落,从骆礼维身后又挤出一人,是孟满。

    他扑通一声跪在江淮面前,高呼道:“属下照顾大人不周!是属下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江淮把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对现在的情形是一头雾水。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

    骆礼维眸光精闪,微侧了侧身,意味深长道:“大人,下官驰援,还望大人海涵。”

    江淮转头看他,一个激灵从脚底传到发梢。

    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长安皇城,断月楼里的长欢,收到了骆礼维连夜送往的一封密信,上面清楚的写道:已失手。

    望云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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