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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图-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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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趔趄一步,有些不安。
到了树下,宁容左解下一匹马的缰绳扔给她,自己翻身跃上另一匹,冷淡道:“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我来领路好了。”说罢,轻轻的唤了一声‘驾’,扯了马缰,掉头走开了。
江淮见他这忽冷忽热的态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眼下偷密令的事情要紧,没时间顾及这些,也只好翻身上马,跟上他。
两人走到柳树林的尽头,从墙边五尺多宽的一道缝隙中钻了进去,这缝隙刚好能容纳马身,只是马的蹄铁和光滑的卵石摩擦不严,需要慢行。
直至两人出了夹缝,狂奔在那条隐秘的小路上,也互相不说一句,偶尔江淮想开口,也被那剧烈的马蹄声给搅乱了。
浓浓寂夜,四面漆黑,唯一的明月被半掩在浓云后,偶尔一阵细风吹过,后脊发凉,却吹不散空气中的闷窒。
李侃元的军队是从长安城西门出去的,还未进入到十里外的那片枯林,就已经因为天气原因而简易的安营扎寨了,四处火把红光摇曳,偶有两阵玩闹喊声,就只剩下十几个人在军帐外巡逻。
因着城西的官道正在建设中,所以门口的守城兵都分散出去了,只剩下几个喝了烈酒取暖的懒人迷迷糊糊的卧着。江淮同宁容左将这几人彻底击晕,偷绕出去,奔至李侃元军队的百米外,将马拴好。
他们此刻处在上坡,掩在葱郁茂密的树后,望着远处,宁容左指了一顶火光通明的军帐,悄声道:“看到那顶帐篷了吗?李侃元一定在那里。”
江淮举目环视,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人有些少?”
“晌午的时候,李子尘已经带了两万军队先行出发,李侃元是断后。”宁容左的声音要比这夜还要冷上几分。
江淮捉摸着他的语气,道:“万一,是诈怎么办?”
“就算是陷阱,咱们也得硬着头皮去闯一下,否则兵权一旦落到李侃元手里,旧臣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我的最后一股夺嫡势力,也没了。”宁容左转过头,面无表情。
江淮满眸疑惑,她刚想问宁容左是吃错了什么药,就见他冷哼一笑,低语:“军帐的火熄了。”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两个火折,递给她一个:“这里面掺了**香,是崔玥的手艺,三秒倒,一会儿,我先摸进去,你随后。”
江淮见他转身要离开,一把抄过他的袖子。
待他回头,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动手了,只是为难的交代了一句:“小心。”
宁容左目光中的寒意并未因为这两个字而消散,只是点了点头,毫不留恋的推开她的手,疾步离开了。
江淮眉间微蹙,望着他灵活而飞快的身影,略有些不解。
这人,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就是记不得那条小路了吗?
正当她疑虑的时候,宁容左已经摸进营地了。
既是冷夜,又要下雨,闷得人浑身是汗。巡逻的士兵也颇有些不耐烦,端着长枪原地而坐,稀稀拉拉的说起话。
就在宁容左从远处的树后侧身出来,将要去对付那个站在帐前放哨的两个士兵时。
突然!
那本来漆黑寂静的营帐一瞬大亮!
与此同时,李侃元如狮般的狂啸从帐里袭出!
“敢打老夫密令的主意!找死!”
江淮在远处心头骤悬,双眼登时睁得巨大!
难不成宁容左被发现了!
她想要冲下去,却见那营帐被一柄长剑‘唰’的劈开,破碎的帐布,撅折的木桩,在刺耳的撕裂声中四溅飞散!
硝烟弥漫间,有一黑衣人捧着那个盛着密令的小巧锦盒,飞驰而出!
几乎在刹那间,一柄锋利的长剑急速追上,闪着透寒的银光,利落的穿过黑衣人的身体!
鲜血飞射,淋洒一地!
黑衣人身型猛地踉跄,暴喝一声,将锦盒扔至半空中!
第八十章 电闪雷鸣
滚滚浓夜,刮着阴风。
那染着滚血的锦盒,就这样被抛掷在了空中!
金色的边框一闪利光!
宁容左下意识要去夺,却不知道从哪里飞射来一柄连着麻绳的钢爪,使用者不知道灌了多少内力在其中,原本软散的细绳此刻硬如坚木!
那锦盒被钢爪击碎,木屑飞溅间,抓住其中的褐色密令,飞速的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黑衣男子从不远处的树后闪出,腰间佩戴的,正是那个钢爪。他倒是聪明,没往城门的方向跑,而是选择钻入枯林,进入深处的回魂林!
宁容左猛地转了身形,死死的躲在那棵树后,李侃元只顾着那两个黑衣人,并未看到他,可是那一声声的暴喝,已然惊动了所有的军士!
看来是躲不成了!
宁容左一咬牙,一狠心,凌身钻入了枯林,去追那个黑衣人!
李侃元霎时回头,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陌生身影,眸中杀意浓烈。
“宁容左!”江淮眼中骤凛,压低嗓子喝了一声,顺着土坡飞驰而下,一齐进入了枯林!
“统领!您快看这个!”
远处的副将急忙跑来,手里拿着一物,李侃元上眼一瞧,是柄扇子。
通体玉润,黑白相间,上绘着九江山水集,下坠一条细碎的流苏。
“是两仪扇。”
李侃元目光发紧,他对这柄扇子最熟悉不过——那个伶牙俐齿,肤浅张狂的女子,江淮。
副将一脸疑惑,他虽知道两仪扇的名号,却不知其主人是谁。
李侃元攥着那柄扇子,面色铁青,质问道:“那个死人身上搜了吗?”
“搜了,什么都没有。”
“好个小贱人。”李侃元怒视前方,喝道,“发信号,叫子尘发兵截住回魂林的出口!生擒贼人!”
他话音刚落,身后骤起一声剧烈的响动,余音未尽,有火光合着浓烟直袭上空!
飞速撺掇在枯林中的江淮,闻听此声,脚步瞬间停住。她抬头望着那缕刺眼的白烟,一双阴森的眸子要比这黑夜还要深上几分。
“该死!”她咒了一声。
要不是那两个黑衣人,密令或许已经到手了!
等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今夜,不止他们想要这枚密令!
江淮取下腰间的两仪扇,飞奔中挥臂击开挡路的树枝,她脚步急速,头脑也飞快的思忖着。
若是李侃元没了密令,兵权就可以一直掌握在长信旧臣的手里,如此一来,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江家。
可除了她以外,还会有谁?
江璟,不可能,自家大哥的脾性她最清楚,最不屑这种宫府心计,凡事都要行的光明磊落。
花君,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同意,她是不可能私自动手的。
亦或是朝中其他人?
不想李侃元得到兵权,致使旭王得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只有一个人……
未等这个人的名字从脑海中涌出,眼前‘唰’的掠过一道白光,随后骤然放大,一瞬照亮漆黑夜幕!
江淮登时停住,思绪也一样停住,极凉的心口裂出一道幽幽的深渊,似有猛兽放出。
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嘴唇惨白,手上也愈发用力。
果然。
‘轰隆隆——’
雷声长鸣。
仿佛地府的凄厉哀嚎,呼啸着卷起寒风,一齐掠过头顶!
这一声,引得江淮指尖发麻,膝盖下意识的软了软,抬头,一片枯叶‘嗖’的迎面飞来,反应微迟,耳边一凉,两秒后,有刺刺热热的血流了出来。
她活了十九年,最怕两样东西。
一是扶统大任被揭露,二是雷。
这是在她十二岁时,回到长安的那夜,落下的毛病。
从前在大燕的时候,她什么都看不见,雷于她,不过是天空落泪前的怒吼。直到她回到长安,经过其父豫国公临死的那一晚,雷于她,变成了人死前的最后呼嚎。
那一晚,要比眼下情形更加骇人,她跪在豫国公的榻前,那是她重获光明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个病入膏肓,瘦如枯柴,如同死人般的活人。
当那双冰凉颤抖的枯手握住她肩膀的时候,江淮自懂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不是因为亲人将死,而是于未来道路的莫名恐惧。
扶统大任?
准确的说,那不是任务,是一把铜锁铁链,扯不断,逃不开。
她本该在大燕逍遥一生,却因那晚,被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永远拴在了岌岌可危的悬崖上。
这七年,她穿着隐形的铁甲,持着隐形的长矛,翻滚在油锅里,什么都不曾怕过。
可这雷声,就像是一柄锋利的锥子,刺进心里的时候,永远都能抵到她最脆弱的地方。
可苍天并不会因为她的示弱而留情,一声比一声响的雷鸣挣扎在天幕里,不多时,更残忍的倾泻出洪水般的暴雨。
江淮被雨砸的透冷,她粗喘着气,试图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抽出精神,可越是这样,她越紧张。
她湿腻的双手紧攥着那柄两仪扇,举目环视,四处的枯树此刻看上去像是忘川河里窜出的鬼厉,张牙舞爪,咿呀的向她扑来。
明知道这都是假的,可那种源于原始的恐惧像是一块巨大的石板,紧紧的压在胸口,江淮趔趄了下身型,缓缓的往后退。
一双手伸了过来。
她跌进了那人的怀里,愣了愣,失神的眸子在触及到那肌肤的滚热温度时,再次恢复了光耀。
宁容左搂着她消瘦冰冷的身子,语气颇有自责:“对不起,我忘了你怕打雷。”
江淮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来,视线却极低,她尽力压制着语气中的颤抖,可每个字的尾音都有些虚。
“密令……拿到了吗?”
宁容左一反常态,很平淡的放开了她,摇头道:“跑的太远了,已经追不上了。”
江淮脚底板还有些软,面色随着渐小的雨声一点点的恢复平静,她道:“那黑衣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宁容左目光寂静:“不知道。”
江淮的眼角不知何时蹦出了数根血丝,她粗鲁的揉了一下,转身道:“罢了,此地不宜久留。”
“走不了了。”
她背脊一僵,侧过头,刚要发问。
耳朵却有些痛。
她望着枯林边缘,仅仅隔着一步之遥的回魂林。
那片浓黑的林子,有声音传出来,像是喷涌的井水,越来越大。
“李子尘的截兵。”
有雨滴落在眼睛里,宁容左却一眨不眨。
江淮抿了抿嘴唇,和他对视了一眼,一同往回魂林的左侧奔去。
左侧,是几十丈高的断崖。
崖下,是湍急的扶摇江的上流,顺着江岸,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回到皇城。
第八十一章 古怪女子
李子尘的军队从右侧包抄过来了,这两人匆促往左边飞奔,一言不发。
夜已深,有细雨砸在脸上。
“在那边――”
“那边有动静,快追――”
江淮眼中一惊,没想到李侃元的追兵也围了过来!
宁容左咬牙道:“不行,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抓到,这样,你往左边,我去右边,半个时辰后在崖边的那块巨石旁集合。”
身后的嘈杂声音近在咫尺,江淮也来不及多想,点了下头,转身跑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了,有些不安的回头!
宁容左还站在原地。
他如玉般的脸颊上似笑非笑,颀长的身影伫立在细雨中,藏青色的长袍被冷风掀起,似要和这滚滚浓夜融为一体,只是眼中那浓浓的失落,让人心疼。
江淮的心像是被刨开了一样空洞,她试探性的问道:“宁容左,你干什么?”
那只狐狸没回答,只是停了两秒,待目光中的情绪化为乌有,转身飞速离开了。
江淮蹙了下眉,呼吸又短又急,时局所迫,她只得转身快速逃离。
回魂林漆黑一片,树木的间距又异常的细密,偶有枯枝带着雨水扫过脸颊,浑身一抖寒噤。
不过还好,她幼时失明,这点黑暗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江淮如同一条灵巧的毒蛇,游弋在缝隙间,丝毫不停。
突然!
不远处横着一条绳子!
上面还拴着一个金色的铃铛,有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动。
在这幽森的林子中,愈显诡异。
江淮眼底一紧,下意识的腾空而起,却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落脚点十分松软。
是个用树枝和树叶遮盖的陷阱!
“宁容――”
呼喊声还未离口,她整个人已经直坠下去!
耳边刺鸣,衣袂鼓起,有风猎猎袭过!
她的身子猛地停住,又因为惯性往下沉了沉,复又弹起,两三次后,才徐徐停止。
江淮被晃得迷迷糊糊,趴了一会儿,才费力的抬头打量四处。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连横躺都不足,且冰冷极寒,看样子得有个五六丈那么深,抬头,月亮都变得远了。
江淮撑着身子,脚踝处发麻隐痛,试探性的喊道:“百里!”
几声下去,无有回音。
她蹙了蹙眉,这是不在啊?还是自己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刻?
没一个靠得住的。
江淮摸了摸身下,是粗糙的麻绳编织的网兜,她透过网兜的缝隙往下摸,原是没见底的深渊。
心头微微空悬,这貌似不是李子尘军队挖的陷阱,否则弄这么麻烦做什么。
她勉强站起身来,微微抬着右脚不敢吃力,单脚踩着麻绳来回直晃,借着四壁稳住身子,却听到头顶有人冷笑道:“别动。”
江淮闻声,像是乍惊的黑猫,猛地抬头!
陷阱边有人轻俯身,遮住一大半的月光,徒留阴影给她。
是个女人。
江淮放心之余又多了一丝谨慎,扬声道:“这陷阱是你布置的?”
那女子没有说话,背着月光,连五官都看不清。
江淮复又问了几声,那女子皆不回答。
她被宁容左弄得憋着火,此刻有些喷涌的架势,索性双手撑住四壁,想要借着凹凸的坑洼,硬爬上来。
“你看那都是什么?”
那女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是动听,却带着几分的凉薄。
江淮挑眉,见她在宽大的袖子里鼓动了几下,‘擦’的一声,有红光闪出。
原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
那女子手掌一翻,火折子‘嗖’的落了下来,江淮一让,顺手接过,还未等开口,眼神却是撼动!
借着火光的幽影,她才看清,这陷阱的壁上竟满是五颜六色的毒蛇!
她下意识的收回拄在壁上的手,就在那五指离开的一刹那,有条蛇骤然弹起,却是咬了个空,扭曲蜿蜒的落在网兜上,江淮一踢,它从缝隙中漏了出去。
把火折子往下拿了拿,江淮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陷阱深不见底不说,还竖满了锋利的竹子!
这要是掉下去,不被戳成筛子才怪!
她瞪了瞪眼,百里和宁容左这两个王八蛋是指不上了,身边满是随时能要命的毒蛇,身下又是锋利如刃的竹子,可谓前狼后虎,进退两难。
“嘿!”
那女子略带笑意的叫了她一声。
江淮下意识地抬头,却有一把又苦又温的橙黄色粉末迎面洒来,险些进嘴里!
她拼命的划拉着,一边骂道:“你他娘的做什么!”
女子声音轻灵,笑意吟吟:“这是雄黄粉末,你不想被蛇咬,就别乱动,坐好。”
江淮搓了搓掌心,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吐了两口吐沫,才不甘愿的坐在网兜上,因着不能扶,还时不时的晃一晃,像坐船一样。
她皱着眉,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设这个陷阱?”
那女子懒散的站起身,目光投下来:“设陷阱,当然是为了捕猎物。”
江淮微微往后让了一下,那毒蛇想咬她,却又惧怕她身上的雄黄,一人一兽僵持着。
不多时,她被雄黄呛得打了个喷嚏,那毒蛇被惊到了,猛地躬身的咬了过来!
江淮瞳仁登时放大,却见银光一闪,有根钢针‘嗖’的射了下来,正正好好的扎在那蛇的七寸!
那蛇在空中一下僵直,死了。
江淮惊魂未定,抬起头,不可思议道:“既然是要捕猎物,放了我如何,待我出去,必定报答姑娘。”
女子毫不动摇:“大人的名声有口皆碑,那是睚眦必报,我可不敢信。”
江淮面容骤冷,她张了张嘴,有些狐疑道:“你知道我是谁?”
“大汤开朝四百年,共出女官五百二十六位,其中掌外女官七十四位,名气最大的是勋帝身旁的邓袖,功绩最高的是灵帝身旁的曾氏女,在位最长的是统帝身旁的韩七娘,作恶最多的是成帝身旁的崔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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