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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策-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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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又简单谈了几句,妇人便对一旁的女孩道:“玲丫头,先领着二位客人去你房间歇下。”

    又转过头来对二人笑道:“屋舍简陋,二位客便先歇一会儿,一会儿该着吃完饭的时候,妇人便去叫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便是。”

    二人道了谢,便随着那女孩去了。

    这女孩的房舍不大,也很陈旧,但是很是干净整洁。

    女孩一言不发地把二人带到了,然后低了低头道:“那阿玲便先走了。”

    夜宸卿那边道了声谢,弋栖月却笑了笑招呼她过来。

    女孩儿愣了愣,随后缓缓移到了弋栖月面前。

    夜宸卿转过头来瞧着弋栖月,弋栖月却笑:“我瞧着这丫头长得很像我京城里头的妹子,心里欢喜,想同她聊聊。”

    那女孩愣了愣,却道:“夫人长得俊,阿玲只是个粗丫头,如何能同夫人的姊妹比。”

第一卷 122 被锁紧的门

    弋栖月瞧着女孩那双怯怯的眼睛:

    “你是个美人胚,只是年纪还小,等以后大了,模样定会越来越喜人;我家妹子的眼睛同你的一般好看,俊俏得紧,有个邻家的俊俏郎君,便是欢喜她那双眼睛,日日殷勤的。”

    “如今我妹子也嫁予他了,家境平平的,但是她郎君对她极好,而我出去这些年了,也是许久没瞧见她了。”

    夜宸卿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弋栖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却生生把那女孩的脸都说红了。

    弋栖月厉害的,身为女子,愣是能把女子都说得羞怯。

    “谢……夫人夸奖。”那女孩怯生生低下头去。

    弋栖月却笑呵呵地从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来递到女孩手里:“这东西你且拿着,女儿家这个年纪总该有点儿像样的首饰。”

    那女孩瞧着这漂亮的镯子眼睛都是一亮,估摸着不曾瞧见这般漂亮的镯子。

    可又不敢要,只能小心翼翼地推辞着。

    “阿玲受不得这么名贵的东西。”

    弋栖月笑着将之放在她手里:“并非很是名贵,我也衬不起太名贵的,这镯子只是模样好看罢了。”

    “娘……娘也会给阿玲没了去的。”

    “这么个小玩意儿,你不给她瞧去便是,且好生收着,我便当是疼自家妹子,这些年顾着她太少了。”弋栖月不由分说便硬塞给她。

    这女孩方才收下,揣在袖子里,道了谢退出去了。

    夜宸卿默然立了一会儿,方才举步走过来,坐在榻边给她处理着脚伤,忽沉道:“身上还剩几件首饰?”

    弋栖月转了转眼睛,随后道:“只两件了,我可是送的干干净净的了,以后全靠你的银子了。”

    那两件,一则是百里炙的玉佩,一则是墨苍落的镯子。

    夜宸卿也是可以猜到的。

    “好。”他点一点头,忽而又道:“陛下方才便该给她银子,那上等的翡翠玉镯就给陛下这么丢出去了。”

    弋栖月调笑道:“这玉镯,如果没专人看,除了模样透亮些,哪里看得出来是上等的?”

    夜宸卿笑笑,不过她说得也的确有理。

    “何况宸卿,你也瞧出来了,这姑娘口口声声叫着‘娘’,却是不受疼;估摸着是她家特意养起来的,那小儿的媳妇。

    我瞧着这整间房子,唯有她这个屋子的门是最结实的,恐怕是这丫头之前逃过。她跟这家人心不是一处,给她银子她也知道会归婆婆,定是不会收,但是镯子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家谁不喜欢漂亮。”

    夜宸卿闻言笑道:“所以便舍了镯子挑拨一下?”

    陛下真是聪明的紧啊。

    弋栖月抬眼瞧了瞧他,也知自己的伎俩给他瞧出来了,却也不恼:

    “我瞧着这夫妻俩有些怪异,方才非要说出那番话来,只怕他们是想靠着咱们发一笔财,若是被算计,从他们瞧见我们,我们就注定躲不开,倒不如将计就计,只是要多留个心眼。”

    夜宸卿点一点头:“也好,那夜里我便守着。”

    二人这边低声念叨了一会儿,那边,这家妇人便笑眯眯地来寻他们吃晚饭了。

    这顿晚饭倒是吃得正常,弋栖月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把东西都试了一遍,发现的确是没有毒的。

    这时候心下也有几分诧异——莫不是她一路过来吓怕了,疑神疑鬼,把好人也当成了坏人?

    事实证明,此事也并非是弋栖月多疑。

    二人在榻上歇了半晚上,迷迷糊糊地,弋栖月就觉得一旁的夜宸卿有动静。

    她警觉起来,一片黑暗里,只听见夜宸卿低声道:

    “方才好像有人动了动门。”

    弋栖月愣了一愣,随后压低了声音:“你去瞧瞧,能不能推开门,如若外面有人问起了,便说是起夜。”

    夜宸卿点一点头,借着窗子外的几许月光摸到了门边,用力一推,发现这门居然关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弋栖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晃到了门边。

    夜宸卿抬手扶住她,低声道:“打不开了。”

    弋栖月尝试性地也推了一推,随后便不再动这门了。

    她转过头去瞧着那两扇小窗子。

    夜宸卿也转过目光去,孰知此时此刻,门外却响起了低低地交谈声。

    “他爹,你说,不若我们把他们送交官府。”

    那男人也压低了声音:

    “我觉得可以,这二人瞧起来不似常人;如果真的是皇上,那咱们手头也有赏金,这年也能过得富足一点;如若不是皇上,咱们也许也能躲过一劫——据说南边的农户昨晚上全被烧了。”

    弋栖月在屋中听着,暗自骂了一声愚昧。

    如若他们真的把她和夜宸卿交给弋鄀轩等人,弋鄀轩只会暗中扣押她,然后将这家农户解决掉——

    如若让天下人都知晓,弋鄀轩为了抓住自己血脉相连的堂妹下了这般狠的手,他也难以登上帝位,因此他绝对会斩草除根,免留话柄。

    然后,又是一阵动静。

    随后,传来两个声音,似乎一个是那女孩儿,一个是哭闹的男孩儿。

    “阿祥,不哭,不哭。”那妇人压低了声音。

    那男人则说着:“他娘,让阿祥和玲丫头在这瞧着门,莫让他们出去,如果有,就糊弄他们说是门卡住了,你先同我去寻那些兵士。”

    那妇人惊道:“这……我一人去报官不久行了么?留这两个小孩在这里,如何能行?”

    那男人叹口气:“咱家又没旁人了看着,好在这门他们不可能打开。

    我夜里瞧不见东西,又不放心大晚上你一人出去,咱们总不能为了这等事伤着自家,便咱俩一同去报官罢。”

    妇人犹豫了一下,随后答应了下来。

    那二人便将自家小孩送回房去,又严厉地嘱咐了阿玲,这才匆匆而去。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门外又是一片安静。

    弋栖月已经打量完了这房间,明了除了这扇门,没有离开的路。

    虽说有个窗子,但是太小了,还不及弋栖月的肩宽。

    此时弋栖月也明白为什么这一家子会安排他们住阿玲的这间屋子——这分分明明便是一个囚笼!

    而这一阵子,夜宸卿则抬头研究起了这扇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如今也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此时此刻,房门却忽而被轻轻敲响了。

    弋栖月愣了愣,随后假装迷糊地应了一声。

    敲门声停了一停,随后,女孩阿玲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人,我爹娘大概是要将你们送官?”

    弋栖月微微颦了眉:“为何?”

    “他们大概把你们当成了别人,我家穷,他们想换些好处来。”阿玲小声说着,又补了一句:“不过阿玲觉得他们不对,夫人不会是他们认为的那些人的。”

    弋栖月推了推门,门轻响了一声,依旧是推不开。

    阿玲在外面又道:“夫人,这门被他们关上了,是之前锁我用的,我也不知晓如何能打开。”

    弋栖月心一沉——得了,这丫头估计也帮不了自己。

    阿玲打不开这门,而这屋里又没有利器,弋栖月身上只剩下些短匕短剑,夜宸卿……就一柄扇子,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门了。

    孰知外面阿玲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不过阿玲记得这屋子的橱子后面有一个窄洞,坏了许久,阿玲也没跟爹娘说。”

    “夫人,你们试试能不能出得去。”

    弋栖月心头一喜,自己从袖里取出东西点了火,然后招呼夜宸卿过去瞧瞧。

    “夫人,声音小一点,如若阿祥醒了,事情就麻烦了。”阿玲在外面又小心翼翼地交代着。

    弋栖月应了一声:“好,多谢。”

    夜宸卿借着火光摸了过去,拽开那古旧的橱子一瞧,的确是有个洞。

    其实平心而论,这房子的其他墙上也是有洞,只是都还小。

    这户人家并不疼爱这个养大的媳妇,所以也没有多照看着。

    夜宸卿小心翼翼地试了一试,随后低声道:“可以,能过去。”

    弋栖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阿玲,谢谢你。”

    那女孩停了一停,又道:“夫人快走罢。”

    弋栖月转过身去追上夜宸卿,忽而停了一停:“阿玲,不若你随着我们走?”

    阿玲身形一滞,随后低声道:“不了,阿玲……不敢走。”

    “今晚的事阿玲只当不知,夫人路上小心。”

    她也很想随着他们走,可是……

    她想起来曾经逃跑,结果被抓了回来,挨了好多棍棒,好几天站都站不住,却依旧只能干活。

    她怕了。

    弋栖月咬了咬唇,低声道:“谢谢,阿玲,你会为你的善良得到善报的。”

    一旁的夜宸卿眸光闪了一闪,随后扶住她的手臂。

    二人便从这狭缝里钻了出去。

    又翻过了院墙,一路北逃。

    又几乎是一夜未眠。

    弋栖月头脑迷迷糊糊,拽着夜宸卿寻了一个山洞,便歇在里面。

    夜宸卿任凭她沉沉的脑袋靠在他肩头,见她还没睡去,低声问道:“陛下,接下来如何呢?之前不是说想去一趟灵隐寺。”

    弋栖月闭着眼,半晌摇了摇头。

第一卷 123 除夕的焰火

    “灵隐寺……是要去的,是要去的,不过过年可去不得,秦断烟他们肯定在那里设了重兵,等着朕去救母亲,去了咱们就回不来了……”

    夜宸卿愣了一愣,她这一说,他才想起来,陛下的母亲便在灵隐寺。

    他还未回话,弋栖月却忽而直起身子来,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迷迷糊糊地对他道:“宸卿,你先歇着,朕守着。”

    她本来困得要死,可是一想——这厮分明是守了半个晚上,那时候她好歹还休息了一会儿。

    夜宸卿愣了一愣。

    看着一旁眼皮直打架却让他先歇着的陛下,他语气里的柔软自己都没有察觉:“陛下先休息罢。”

    弋栖月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自己是睁着眼闭着眼,循声‘看了看’他的方向。

    夜宸卿只觉得心里颤了一颤,声音又沉了几分:“臣下不累。”

    孰知一旁的陛下身形一晃就靠在他肩膀上了。

    “朕就睡一个时辰,然后起来给你看着,朕若没醒,你就叫一声……”

    说着说着,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合上眼便睡了过去。

    一呼一吸均匀得很。

    夜宸卿扭过头去,垂下眼来瞧着她,忽而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他知道无论是对于弋栖月,还是对于他身后的夜氏,这些天的混乱,都算不得好事,可是他偏偏就是荒唐。

    这几天,大概是他觉得、过的最幸福的几天。

    弋栖月和夜宸卿休整了半日,便又匆匆赶路。

    只不过,这时候是弋栖月引着路——在夜宸卿休息的时候,弋栖月也算是忙里偷闲,把这一块儿的方位理清了。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寻到自己以前设下的,通往灵隐寺的密道。

    时间久远,找到估计要花些时间,而过年几日秦断烟势必会重重埋伏,弋栖月这几日也绝不会前往。

    所以她思量着。

    ——既然这么巧合,不若寻个地方,过个年罢。

    情况很凄凉,可是年还是要过的。

    弋栖月从小到大经历过多少辛酸,最为擅长的莫过于苦衷寻乐,当初她连着吃了几日生冷的野果,终于有一日得了一个鸟蛋,自己摸到人家厨房里烤了,手不熟,略焦,可是当初她吃得格外满足。

    如今也是如此。

    能够寻到乐事,大概就还有希望。

    弋栖月、夜宸卿寻到了一处有些破败的木屋,本以为是个空房子,后来发现,竟有一位寡居的盲眼婆婆居住于此。

    这婆婆无儿无女,活得凄凉,也应允了二人的借宿,把自家儿子的旧屋让给了二人。

    ——她的儿子,二十岁那年出去打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过得最为热闹的一个年。

    弋栖月和夜宸卿同她一起包饺子,还从外面打回来一些猎物,桌子上便也有了荤食。

    除夕夜里,忙碌完了,三人交谈几句,那婆婆年迈,便先去歇息着了,弋栖月拽着夜宸卿到了房屋一侧的草坡上,她靠着他,看着都城方向零星的焰火。

    如今都城遭了叛乱,混乱得很,焰火少了五成,但终究也是好看的。

    弋栖月觉得,只要有焰火,便应当瞧着,毕竟这么美丽的物什,统共一生也只绽放这一次。

    她一声不吭的,瞧着一朵一朵焰火当空而绽。

    如今虽说可算初春,可算天气的寒凉也并未去,不知什么时候,她略一将身形向后靠了靠,而那边夜宸卿只道她是觉得天凉,手臂一环便将她锁在怀中。

    这一瞬间,弋栖月的脊背触及他的胸膛,暖和得很。

    她暖暖和和任凭他抱着,忽而不知不觉间想着:

    如若当年她和师兄一起出去,师兄也能这般抱着她多好?

    可是当初师兄的怀里……是别的人。

    那个女子在师兄怀里看焰火,同他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地,还启唇而笑,末了亦是缩在师兄怀里睡去。

    而她弋栖月只是默然坐在一旁,在那女子睡过去之后,她看见师兄站起身来,抱着那女子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她乏了,我们送她回房罢,你照顾她一下。”

    弋栖月又能如何答,委实不过是应下。

    这般想着,弋栖月的眸子不知不觉间暗了一暗,随后,不由自主地,她的手已经溜上了右腕的木镯子。

    只是这么疏忽的一瞬间,弋栖月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形略微一僵,再然后,莫名地,她只觉得他的怀抱冷了几分。

    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是如何情况,她看着焰火,只是下意识地又向后靠了一靠。

    半晌她听见身后的人仿佛是低低地叹了口气。

    再然后,他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转瞬间灼热的气息包裹了她温暖比此前更甚,至于滚烫。

    …

    如此度过的一个年,弋栖月突然觉得,其实所谓的帝王家,也许真不比这等普普通通的人家过得舒心。

    如果现在,趁她还有机会,寻一处荒山,就住在里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问世事,如何呢?

    细细一想,也是,这又怎么可能。

    二人在这婆婆家留到了大年初二,随后便启程离开。

    此时弋栖月的腿脚已是大好,这几日,密道的方位也大致知晓了。

    她在等待着,要给秦断烟和弋鄀轩,致命一击。

    …

    大年初二晚。

    灵隐寺里。

    “蹊跷,再过半个时辰,初二便过了。”秦断烟一袭湛蓝的衣裳,立在灵隐寺正院,算计了一下时候,忽而压低了声音说着。

    大年初二,嫁了人的女儿都会回家瞧父母,而弋栖月在之前过年时候很是忙碌,每每也是在这一天来瞧她的母亲。

    去年是秦断烟陪着弋栖月过来的,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弋栖月跪在一袭僧袍的妇人面前,执着她的手:“母亲若有什么不欢喜的,只管跟我讲,我若不在,便同翠锦讲,我每隔些时候就回来瞧母亲。”

    “过年时候事务繁忙,女儿便初二来瞧您。”

    当时,弋栖月的母亲笑得很和蔼。

    秦断烟知道,弋栖月的母亲是弋栖月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弋栖月处处小心翼翼。

    如今事情闹到这等地步,弋栖月生死未卜,她母亲也知晓。

    弋栖月只要还活着,便不会让她母亲担心生死,她一定会来瞧她母亲。

    ——可如今她没有来。

    八成便是死了。

    秦断烟的眸光沉了一沉——那个曾经翻云覆雨,惊艳天下的女子,这么简单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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