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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一条生路[快穿]-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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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妖师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白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唯恐他再改变主意,赶紧把他所知的和鳞族有关的所有事情、包括之前几次同样来寻找鳞族的人的情况,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别的地方也有海妖的传闻,大多称作鲛人,能纺纱织布,泣泪成珠。不过他们这里传闻的鳞族虽然也是人身鱼尾,却是一种更为神秘的生物,据说它们居住在海底连通黄泉的漩涡下面,能将死人的灵魂从幽冥带回现世,起死回生。
信了这个传说,真的千辛万苦去找鳞族的人,白螺长到这么大也见过不少了。不过……鳞族是不是真的能令白骨复生,他还真不知道,他只见过他妈妈啃骨头,啃得挺干净的。
他自己是半个鳞族,知道聚居地在哪里,把外人引了过去,鳞族却没把他当做背叛者,在海上遇到还会帮他驱赶鱼群。他起初有些感动,后来觉得……鳞族也许一直以为他做的是同样的事情,是在给它们引去食物吧……
白螺把鳞族的危险老老实实地说了,结果也不出所料:那男人一点都没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碧藻手肘边的肉芽缩小消失后,他拒绝了桑叔等人的挽留,等不及第二天就准备走了。
碧藻没精打采地缩在哥哥怀里。她感觉难受极了,刚才,她的血液好像变成了活物,有一部分在惊恐地逃窜,最终瑟瑟发抖地蛰伏下来……白螺小心地哄着她,在除妖师走后不久,突然觉得不对,放下妹妹跑了出去。
“……暴风雨要来了——!”
最有经验的渔民也得再过些时候才会察觉到,白螺却已经嗅到了风暴的气息。他赶紧往海边跑,祈祷着除妖师的船还没出发。气喘吁吁地爬到礁岸顶上,往下一看,见船和人都还在岸边,先是松了口气,等看清楚了,又是一愣。
那是一艘他没见过的船。两头尖窄,细小狭长,精巧得像个能被捧在手里的玩具。这样单薄的木板船,别说暴风雨了,恐怕一个稍微大些的浪头都能将它打成碎片。白螺知道不熟悉海的人往往会轻视大海发脾气时的威胁,急忙往那里跑去。“喂!”他叫道,“现在不能出海……”
结果快跑到船边时,白螺发现他认错人了。坐在船上的不是那个除妖师,也和船一样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船里铺着素色的布,白螺只在商人那里见过一次、被视若珍宝的光泽极好的丝缎,就随意地用来铺垫,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海水弄湿……那人年纪只比他稍大些,穿着月白的衣衫,懒洋洋地靠在船边。
船没有帆,也没有桨,更像一只宝匣,浮在微微动荡的海面。白螺跑过去时,那人像是在和谁说话,白螺却没看到有另一个人。等他跑近了,那人发觉,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像是认识白螺一样,对他笑了笑。
“怎么了?”那人看着白螺,柔和地问,“急匆匆的……是妹妹的手还有什么不好么?”
风浪还没起来,船身却莫名一晃,仿佛被推了一下。那人笑容更盛,又不知对谁在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会出差错……”
白螺刚才看他一笑,仿佛随着风雨将至、正迅速昏暗下去的周围被一下子照亮了,这时才从愣怔间回过神来,急忙说:“快到岸上去!暴雨要来了!”说着就要去抓小船的船沿,想把船拖上岸来,同时还不忘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服的人?他应该也到海边来了,是不是已经出发了?这种天气出海,肯定会死人的!我得去找他回来……”
他的手伸出去,却抓了个空,船被波浪轻轻一推,从他手底下滑开了。“别管闲事。”一个声音在他背后阴森森地说。白螺猛地转过头,看到黑衣的除妖师不知何时出现了在他身后,表情很不爽地盯着他。白螺不由地结巴起来:“可是风暴……”
船上的人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云征。”他轻轻叫了声。之前对白螺还挺客气的除妖师黑着脸经过他身边,直接踏着水面走过去上了船,在挨着那人的船尾坐下了。白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见到那条怎么看怎么脆弱的小船稍微偏转了一下,像在冰面上滑动一样平稳地离开了岸边。
那白衣少年对他摆了摆手,远远地说:“快回去吧!淋到雨会生病的——”
白螺还想说什么,在刚才短短片刻间变得阴云密布的天空却已经落下了雨水。海面动荡起来——但无论是风、波浪还是雨滴,到了那条船的周围就像是不存在了,那一小片海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永远清风柔细、波澜不惊。
白螺愣了一会,在海浪扑到脚边时赶紧转身往礁岸上爬。他一路都没感觉到风和雨,像身边有个透明的罩子挡住了,直到安全地爬上去,才被突然变得猛烈的风吹得一个趔趄。他抹着脸上的雨水,努力往海面上看,想找那条小船——它在惊涛骇浪间相当显眼,因为风浪都在给它让路……
天昏地暗间的一点微光,分开波涛如山,飘飘然逐渐远去,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尽头。
————
陆攸趴在云征的肩膀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和小孩子闹别扭……”他声音里带着困意,也带着笑意。云征揽住他的腰半抱着他,侧过头亲了亲他的眼睫,对这调侃不予置评。
已经相当克制了!他心想,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偏要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鬼分掉……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后,云征感到肩膀上微微一沉。再去看时,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陆攸果然已经睡着了。唇边还带着一点没消去的笑意,睫毛覆下小片阴影,闭着眼睛的样子乖顺又安静,好像只是困极了靠在他肩上打个盹。
但是,云征知道,这一天、数天,甚至是这一整个月,他可能都不会再醒了。
他轻轻摸了摸陆攸沉睡的脸,克制住了想要吻他的冲动。虽然陆攸明确地表示过不介意云征在他睡着时吻他、抚摸他,甚至是抱他,但云征还是从未那样做过。他怀着这种幼稚的执拗,仿佛要陆攸因此怀着一点歉疚,就会能早一点从梦里醒过来。
虽然他心里很明白这只是毫无用处的妄想。
这样的事情第一次发生,是他和陆攸下山的两个多月后。虽然能日行千里,但他们那时一点都不急,便走得慢吞吞的,体验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冬日里的江南,只落一点薄雪,浅浅覆着路面青石、屋顶黑瓦,是令人心动的素雅。陆攸喜欢那个小镇,云征和他就多留了几天,想等一场灯会再走。
然后,那天早上他们起来没多久,陆攸突然说有点困。云征以为他晚上没睡好,刚想让他吃点东西再去睡一会,他就倒下去了——还在呼吸,还有体温和心跳,却怎么都叫不醒。云征当时感到的不是惊吓,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平静的绝望。他以为是陆攸从这个世界离开了,只留给他一具失去神魂的躯壳。
但是并非如此。陆攸只睡了大半天,傍晚时就毫无异常地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突然昏倒了,还被身边突然改变的环境吓了一跳。在他的感觉中,只过去了一眨眼的时间,以为还在早晨。
陆攸之前已经把下山前的那次异常忘了,这一回才又想了起来。两人顿时没了游玩的兴致,正好云老头传讯过来让云征过去帮忙对付一只大妖,他们就一起过去了。途中陆攸又“睡着”了一次,那次他失去意识的时间是一天半。
再接下来,就是三天、五天……十几天……一两个月……
云老头也没见过这种异常的症状,他用各种手段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接连排除了中毒、中蛊、诅咒和妖术,最后勉强得出个结论:可能是神魂受损。但是让他吃过药、待在恢复的阵法里,那种情况还是照样发生了。
陆攸倒是知道一种有点相似的病,就是所谓的“睡美人综合征”,患者会毫无预兆地入睡,一睡能睡十几天时间……这还是第一个世界里看新闻时看到的,因为很有趣就一直记住了。他起初怀疑会不会他就是比较倒霉,难得能在一个世界不受限制地多待些时间,就患上了怪病,但在云老头得出了“神魂受损”的结论后,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的灵魂上有一道裂痕。
系统当初是怎么说的?
“只要愈合前不再受伤导致情况恶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慢慢恢复”。
——只要愈合前不再受伤。
他想到了渡劫的时候。前六道天劫是云征挡下的,第六道险些就杀了他;第八道天劫,将系统唤出的契约锁链毁掉了大半,那可是神让人类灵魂成为“选民”的契约,在与天道规则相关的劫雷下损毁严重,此后系统就再也没上线过。
第七道……第七道劫雷,他是自己撑过去的。
他当时没感觉到特别的疼痛,也没有听见“碎裂声”之类的异常。但他短暂地失去过意识。那算是“受伤”吗?
为了避免云征没道理地为此感到愧疚,陆攸没说出这个猜测,只告诉了云征他在来之前受过伤。云征似乎相信了,此后寻找的就是恢复神魂的方法了,无论多么复杂偏门都要找出来用。那些办法,有的毫无作用,有的能够起效,效果却很微弱,始终是治标不治本。有一整年陆攸完全没发作过,他们都以为已经好了,结果下一次,他睡了整整七个月。
……身体是大妖,一直沉睡着也不会觉得多么僵硬,在陆攸的感觉中,时间变成了跳跃前进的,冷不丁就要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云征是愈挫愈勇,到后来都有点疯魔了,差点就去尝试那些极为邪恶的、要消耗大量活人的血和灵魂的祭祀——被及时赶回来的云老头狠揍一通,总算还来得及回过神来收住。
……虽然当时他情绪失控,突然冒出来、毁掉了一大片房屋的触手,也让云老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虽然早就看出这个徒弟不是人类,但也没预料过这种进展……
不知云老头这次得了什么灵感,后来就给他们带来了鳞族的传闻。只要是海中生灵,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云征主宰,他却完全不知道有什么“鳞族”存在。哪怕是最微小的可能,也值得去尝试,最终他们还是找过来了。
以目前的进展看来……不说鳞族是不是传言中那么神奇,光是它们确实存在、云征却感应不到,也值得去探访一番。
黄泉,黄泉……会是因为它们实际上居住于黄泉之下、而非海中,因此才不是他的臣民吗?
海上风浪不是被屏障挡住,而是在接近时自觉地柔顺了下来。云征看到前面有一片海域,海水的颜色格外深,好像底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船行到海域中间,悄无声息地就往水中沉去了,没有一点浪花溅起来。
云征抱紧怀中安静地睡着了的人,看到他的衣摆和袖子被海水充满,如被极轻柔的风吹动,同散开的乌发一起飘然浮起。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止了。他们和船一起沉入海中,散发出荧光的水母群聚拢过来,照着往海底越来越深的黑暗,还有那些正从黑暗里向着他们上升、前来迎接的鱼尾的人影。
第166章
————
鳞族上半身像人; 无论男女皆身形瘦削、肤色惨白; 生有不起眼的腮和鳍;下半身则是鱼尾; 是人身两倍多长; 淡青至深蓝的鳞片,延伸出更坚硬的骨质棘刺,矫健有力。
它们确实与传闻中温柔娇弱的鲛人截然不同; 被鳞片覆盖了小半的脸,五官再美也显得怪诞; 捕食时将猎物撕得粉碎、在血水中悠然游弋的场面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白螺的生父与鳞族相遇,没被当做食物吃掉,还为这样的怪物颠倒神迷,在一起相处数年、生下了两个孩子,可说是百年难遇的稀罕事了。
可惜,结局并不算特别美好。
鳞族的聚居地不是什么传闻中的漩涡; 而是个格外深广的海底洞穴。云征停在洞穴边缘,注视着不远处那只面容与岛上女孩有七八分相似的雌性鳞族,追上一条黑背白腹的大鱼; 用尖利的指甲撕开鱼腹、掏出内脏。曾与人类共同生活的经历丝毫没有磨损她身上的野性,一只原本在云征身边的小水母被海流带着朝她身边漂去; 被她一把抓住; 捏成了碎片。
在海水中,云征不需要光线就能“看见”; 让这些水母在身边汇聚; 只是习惯于让视野中存在一点亮光。如果陆攸恰好在水下醒过来; 也不会在黑暗中感到害怕。他的视线追着那些散落下沉、迅速变暗的碎片,移向下方,看到从洞穴底部,有另一团微光正在浮上来。
那是只身材格外娇小的鳞族,像是个孩子。其他鳞族和寻常鱼类一样不穿衣物、不戴装饰,它身上却缠绕着发光的海藻,头发里编入了贝壳和珊瑚。与年幼的外表不同,那张几乎没有鳞片的脸上带着平静肃穆的表情。用人类的说法,这就是这个鳞族聚落中的“大祭司”了。
它显然看得出云征是什么,虽然没诚惶诚恐,态度也还算客气。云征说明了他的来意之后,它思索了一会,尾鳍微微摆动,将水波像话语一样推向云征。“传闻并不属实。”它用波纹“说”,“这个洞穴底下,确实有一条黄泉支流,但只能进、不能出,当然也做不到起死回生。不过……如果是灵魂方面的问题,我想我可以帮你看看。”
它说是“看看”,就真的只是绕着小船转了一圈。船沉在水底,安睡的人如同躺在一个敞开的小小棺椁中。鳞族的祭祀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轻轻按在了船沿边。“他的光已经很淡了。”它说。
它能看到灵魂的“光”。健全的灵魂是稳定而明亮的,它眼前的这个则如风中残烛,晃动着即将熄灭。它还辨认出了其他异样的气息,一种应该就来自于旁边这个不在全盛状态的“海神”,另一种虽然已不完整了,却仍能让它生出如临深渊的畏惧。
“有修复的办法吗?”云征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单纯要恢复神魂的方法,我这里多的是。但对他,估计很难有效果——你之前应该都尝试过了吧?”鳞族的祭祀说,“因为他、还有你,你们虽然身在此处,却并非此间之人。要让他恢复,只有追根溯源,或是借助比你我所在层次更高的力量,才有可能做到了。”
层次更高的力量……
云征对之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在这些年来随着觉醒也恢复了不少。他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系统”,还有那个笑容令人生厌的“神”。他知道陆攸是为了完成某个目的才降临到那些世界中去的,无法完成、或是完成后不想离开,都需要付出代价。还有个东西一直跟在他身边,有的世界里他能察觉到,有的则不能……但云征仔细探查后发现,那个东西这次好像不在了。
陆攸也没有被催促着离开。这次他的留下没被要求代价,却不像是什么奖励,因为变得无法主动选择结束了。如果他能早点回去……回去的地方,会不会就有办法能够治好他?或许就不像他们现在这样,只能一直在无望中无期限地拖延和等待下去。
他是被那个“神”遗忘了吗?为什么?
云征不太明白。他感觉陆攸好像猜到了一些,却不肯告诉他。起初他怕的是毫无预兆的分别,后来他却宁愿早点分别,不要让虚弱受伤的灵魂随时间流逝被一点点消磨,直到彻底消失、无可挽留。而现在……他意识到了,他的想法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选择的权力。
鳞族祭祀的说法让云征明白: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在海水中缓缓恢复成了怪物的模样,将小船卷在触手里,趴在洞穴边缘发呆。祭祀在旁边陪了一会,注视着几只幼小的鳞族驱赶鱼群,在不远处嬉闹着追逐玩乐。离开之前,它对云征说:“黄泉水其实不是通往幽冥,而是将亡灵送归来处。但我不确定对你们是不是同样的作用……要是最后无路可走了,不如来试试黄泉路吧。”
它并不介意让云征待在鳞族的领地边上——要是附近鱼群被他的气息吓跑,正好让最近有些犯懒的族人们多游些距离锻炼锻炼。至于这个“神”会不会某天突然发神经攻击它们……和遇到寒潮或海的底火山爆发的情况也差不多。与黄泉共存的鳞族,对生死繁衍的观念与通常生灵并不相同。
云征听懂了祭祀话中的意思,但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他想等陆攸再醒一次。
陆攸这一回睡得时间不太长,只有六天。醒来时云征正带着船在海面上晒太阳,完全是怪物的形态,触手懒洋洋地搭在船上,将可怜的受难者连船一起据为己有。陆攸睁开眼睛,被明亮的光线刺了一下,一条比他腰还粗的触手移到上方,替他遮住了阳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醒来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陆攸感觉这次清醒时精神格外的好。这也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他抬起手,在那条触腕上摸了摸:手感比预想中干燥,在太阳底下也没晒热,像凉冰冰的牛皮。原本绝大部□□体浸在海水中的怪物发出了鸟鸣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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