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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之孽-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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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一抽,如果不是我,这个大男孩根本不会这么憔悴。刚开始工作时我曾偷偷去看过他,一切开张前的准备,从砌柠檬洗杯子换沉重的啤酒桶,到应付醉酒客人的无理取闹,到打烊时的打扫都由他一手包办。长期浸泡于酒水冰块和洗结晶使他双手变得粗燥无比。
  
  那曾是一双艺术家的手;会变魔术的手,如今做着最粗重的活。
  
  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喜欢清洁,它能使我暂时忘却烦恼。
  
  当小小厅里的每个角落都晶莹剔透时,我烤了一个羊角面包,砌了些草莓,又煮了一壶咖啡。这程序已是我驾轻就熟的,可刚开始也花了不少时间学习。
  
  宇翔还在熟睡,该是累坏了。我蹑手蹑脚取过钥匙,开门离去。
  
  四月初的剑桥还谈不上春暖花开——永恒的梅雨天,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大自然的花草树木绿也都绿得忧郁。这是英国,跟西雅图的阴阴晴晴显然不同。我沿着石子路往小镇的商业区走去。犹豫了整个月的事一定要在那一刻解决。
  
  Regent街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有间小铺子叫做What Goes Around es Around;贩卖二手服装的精品店。橱窗贴有横幅写着“一个人的杂物可能是另一人的心头好。我们以现金收购衣物。”每次经过都很想进去,可一直鼓不起勇气。
  
  不知哪来的精神,我一咬牙,推开店门。
  
  各式各样的服装首饰皮包鞋子林林总总。店内有一股陈旧物品特有的味道,但算不上难闻。一位老得几乎每个皱纹里都藏着粉底,但依然打扮时髦的老太太在柜台后同我打招呼。
  
  我小声回应。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她操纵浓厚威尔士口音问道。
  
  “……我想…。。卖…卖…。。。”
  
  “什么?”老太太皱眉,“亲爱的,你得大声点,我不是十七岁已有一段时间了,耳朵没那么灵光。”
  
  一直克服不了跟陌生人说话的恐惧,今日不知吹什么风,我豁出去道:“我想卖这件大衣!”
  
  很显然我手中没有第二件大衣,她眨眨蔚蓝的眼睛说:“你身上这件?”
  
  “是!”
  
  冬天就快过去,刘恨陵最后送我的银狐大衣,我要用它换钱买好吃的东西给宇翔。
  
  老太太戴上眼睛,仔细端看。“可以把它脱下给我瞧瞧吗?”
  
  我马上照做。
  
  她翻过来调过去检查了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道:“这大衣的主人可是你?”
  
  我点点头。
  
  “发誓?”
  
  “我发誓。”
  
  “听你的口音,不是这里人,从哪来?美国?加拿大?”
  
  “美国。”
  
  “旅游还是长住?”
  
  “下学期开始上大学。”
  
  我不知她问这些意义何在,但也尽量回答,手心都是汗。
  
  “好吧,”老太太终于微笑,“这间店是承受不起如此昂贵的服饰,可我有兴趣私人购买,下个月是我孙女的生日。”
  
  我在心里欢呼。别取笑我,那时真有不可思议的成就感。
  
  “但是,我得事先告诉你,这种银狐大衣很罕有,它已被列为受保护动物。你只能拿到价值的百分之二十,这样你也想卖吗?”
  
  “想。”
  
  老太太掏出钱包,跟我说:“那你帮我看一下店,我去趟银行。”
  
  五分钟后她回来,数了两千磅放到我手中。“有什么原因非卖不可都好,希望你能好好使用这些钱,而不是去做一些伤害身体的事。”
  
  后来才知道,她是怕我这个“美国富家女”偷偷贩卖父母赠送的衣物换取毒品。
  
  我握着一打子纸币,走路仿佛飘起来,也顾不得身上只剩薄薄一件上衣,而天气还不到十度。整个人洋溢于“我以自己的力量帮到宇翔了”的喜悦中。
  
  要是早下狠心,他也不致于为房租愁那么久。
  
  还没到家,已看到一个焦虑的身影在楼下徘徊。
  
  “宇翔!”我喊他。
  
  “你去哪里了?”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紧紧抱住,吓了我一跳。
  
  他是这么害怕失去我。
  
  “我赚到钱了!你看!”我从他臂弯里挣扎着举起手来。
  
  他根本没去注意我手里握的纸币,只搂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还穿着那件睡衣T恤。隔着单薄的衣物,我可清楚感受到强烈的心跳。
  
  “绝对不可再这样一声不吭离开,知道我多担心吗?”
  
  “嗯。”我一边使劲点头一边答应着。
  
  这时他才松开,看到我手里的东西。
  
  “哪来这么多钱?”
  
  “你猜猜?”
  
  “这一点也不好笑,哪里来的?”
  
  “你猜呀。”
  
  “蕾拉!到底怎么回事,快说。”他拉起我的手腕。
  
  不明宇翔为何突然如此严肃,我有点生气,“刘恨陵给的。”
  
  他脸一黑,马上四处张望,握着我的手腕介乎有掐的力度。
  
  “你弄疼我了,”我抗议,“不用找了,他不在这里,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
  
  他以不可致信的眼神看我,打断我。“你知道我醒来看你不见了是什么心情吗?一直以来的努力为了什么?这样的事你随便说说?”
  
  宇翔从不对我发脾气,连声音都很少提起,我一半震惊一半委屈,还参杂少许恐慌道:“我把刘恨陵送的大衣卖了,所以也可以说是他给的,你这么生气为什么?”
  
  我将那一把钱塞进他裤子口袋里,然后不等回答就转身冲楼上跑去。
  
  因为没有电梯,所以房租比较便宜。这一段段楼梯此时却像是没完没了,连三楼都没爬到,就被他追上了。
  
  “对不起。”他拽住我的手。
  
  我停下脚步。
  
  “我生气是因为太害怕他会突然出现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缓缓回头,碰上的是一双真诚清澈的眼睛。
  
  “我更害怕有一天你会主动离开我,回到他身边。”
  
  宇翔一直是这样,说话做事永远不卑不亢,不居高临下,也不低三下四,他不会让我去猜他在想什么,三言两语意思就完完整整传递到我心里。
  
  我不语,但我让他看出我已没事。
  
  “这么多的钱,”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竟是蕾拉自己赚得,比我一个月的薪水还要高。”
  
  我微笑。第一次用自己的智慧和思考力成功做到一件事的成就感又回来了。
  
  “换了衣服,我们去剑桥大学的公园野餐。”
  
  “可家里雪柜都已空空……。”
  
  “那就不野餐,去餐厅吃牛排。”
  
  “Yay!”
  
  ***
  
  在外玩了一整天,回家时已快九点。趁宇翔冲凉,我把袋子里的战利品全都拿出来,滩在床上。
  
  这有点像回到刘宅地下室的感觉。
  
  几个小石子;柳树的枝;一张剑桥大学明信片;餐厅的火柴盒;租单车的发票;还有宇翔用树枝为我编的发饰。我一个个看,回忆几小时前的幸福。
  
  好久没玩得如此痛快,好久没见过太阳。因为欠了房租,赚的钱都必须先还屋主,冰箱都还是空的,哪有心情出去玩。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他。
  
  和刘恨陵也曾有过极开心的时光。几年前他开车带我去西城动物园,安排向导为我解说,破例与动物做近距离接触,照顾不习惯在室外活动的我。
  
  然后在明媚的夏日春光中,我斗胆在车上对他做了那件事……
  
  已是多少年前了?
  
  那时还未能适应阳光,觉得巨大的火球在天上刺眼又诡异。仿佛昨天才发生的事,转眼功夫我已离他远去。
  
  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刘宇翔,一个尽全力爱护我,保护我的男孩。
  
  可是……
  
  “你好吗?”我对着空气轻轻说。“我把你最后送给我的东西卖掉了,你会生气吗?”
  
  如果今早在我面前大声说话的是刘恨陵而不是宇翔,我敢一扭头就走开吗?
  
  显然不。在刘恨陵面前我什么都不敢。
  
  我是如此怕他,可又抗拒不了内心深处想要靠近他的渴望。
  
  正想得出神,宇翔轻轻把门推开。“敲了好几下都没反应,看看你是否安好。”
  
  刚洗完澡的他双面红扑扑,煞是可爱。绝不能伤害这样的他,我收起一切对刘恨陵的思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过来,看看我的宝物。”
  
55、Chapter 54 为你心痛的我 
  “哟!宇,你太太来接你了!”见到我,一脸雀斑的比尔打趣道。
  
  已打烊的蓝磨坊酒吧顿时响起一阵笑语,正在清洁的几个男生都停了手,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连厨房拖地板的印度伯伯也探出头,吓得我赶紧躲到墙角后。
  
  “害羞了,害羞了!快去哄哄她!”比尔兴继续奋地起哄。
  
  这个位于剑桥大学附近的酒吧雇的大多是学生。无论如何出名的学校也好,十九二十岁男孩在男女关系上都差不多是那个样子。
  
  宇翔擦了擦手,对比尔笑说:“Don’t be jealous。”然后大步走到我身边。
  
  “怎么这个时候还不睡觉?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在街上走路多危险?”口气虽然是责怪,可我看得出他眼里充满喜悦。
  
  “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还有多久?”我故意压低声线,因那群人很明显都在竖耳聆听。
  
  “还得一个小时左右。”
  
  “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吗?”
  
  “当然没问题!”替他答得是杰西,酒吧经理。
  
  “噢呜!!!!”又是一阵喧哗,我突然很后悔跑来这里,委屈地看了宇翔一眼后想往外走。
  
  他一脸笑意拉住我的手。“都来了怎会让你一人回去?”
  
  比尔一跃跳过已罗起来的凳子,对我笑嘻嘻说:“刘太太,开开玩笑而已,别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
  
  他弯腰同我平视,还伸出巨大熊掌示意要握手,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小声说:“我不叫刘太太。”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好-可-爱-哟!”他们一致喊道。
  
  宇翔以很温柔很温柔的眼神看我,仿佛他的同事根本不存在。“想喝点什么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杯红色的泡泡果汁已送到跟前。
  
  “Shirley Temple on the house。”杰西说。
  
  我看看宇翔,他点了头我才接过。
  
  “坐在这里慢慢喝,我收拾完就回家。”把我安顿好,他又回到吧台后面开始一个个擦那些酒瓶子。
  
  不是第一次来他工作的地方,可平时为小心起见,很少在他上班时离开家里。这么正正经经陪他关店还是头一次。
  
  一个有一头深棕色长发,皮肤白似象牙的女孩频频看过来。我不认识她,除了经理和比尔,其他人我一概不认识。
  
  比尔老家在苏格兰,只身一人来英国搞音乐,是蓝磨坊唯一的全职侍者。宇翔在酒保中是唯一的全职,所以他们关系一直不错。
  
  一边看我一边嬉皮笑脸罗凳子的比尔,罗着罗着又转到我身边。
  
  “嫂子,你看,菲丽琶在吃你的醋。”他指了指那个象牙皮肤的女孩。
  
  我不懂他什么意思,没有回答,他却误会成我生气了。
  
  “莫担心,只是她单方面喜欢宇翔而已,宇翔心里唯你莫属。大家都知道你们早已是同居关系。”他淘气地眨眨眼睛。
  
  “她喜欢宇翔?”我轻问。
  
  “嗯,这酒吧的老板是她叔叔。宇翔来见工时,菲丽琶接待他,然后就一直在老板面前美言,想必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可不是吗,怎知却是个有妇之夫,白忙了一场。”
  
  我半懂不懂地听着,比尔幽默完自己笑了笑走开。
  
  叫菲丽琶的女孩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她从酒吧另一角望过来,眼里有道不尽的悲伤。
  
  突然想起看着伊丽丝时的自己。那一头火红色卷发,妩媚身材,充满诱惑的绿眼睛,还有无比性感的声线……我的眼神是否也如此哀伤?
  
  为避免尴尬,我只好大口大口牛饮Shirley Temple,一杯喝光,杰西又拿来一杯。我没好意思告诉他,身体突然感到有些异常,被一种虚渺的飘飘然垄住。
  
  “宇翔哪里去了?”我问一个不认识的金发男生。
  
  他对我的主动有点惊讶,可也好声好气答:“在外面酒窖补货。”
  
  “谢谢你。”我向他露出甜甜微笑,丝毫不晓得何处来的胆量。
  
  他的脸竟然红了。白人脸红很是搞笑,一直伸展到脖根。
  
  我继续喝我的Shirley Temple。
  
  不知是谁在这时打开了音响,一阵节奏很强的古怪乐曲漫溢,宇翔正好从后门走进来,比尔大喊:“英国的优雅都被你们这些美国hip hop腐蚀了!”
  
  可抱怨归抱怨,酒吧内顿时因欢快的拍子活跃起来。那个象牙皮肤的菲丽琶不再看我,她跟正在结帐的杰西说:“经理,明天我会跟叔叔解释,今晚大家痛饮一番。”
  
  听她这么说,全体员工又开始欢呼,宇翔无奈朝我摇摇头,把已收好的伏特加,龙舌兰统统再拿出来。
  
  看得出,他们里面无一人不会喝酒,大半瓶龙舌兰转眼间就空空如也,比尔吵闹着要宇翔再开一瓶。人们越喝越high,音乐越开越大,我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观望这一切。
  
  就像在地下室抱膝观望那扇铁门;就像默默观望刘恨陵和伊丽丝讨论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像站在落地窗前观望大自然的变迁;就像乘坐轿车观望沙滩上的人们活力四射打排球,嬉戏……
  
  比尔突然跑到我面前,伸手一拉,把我从桌上拽下来。“干嘛一人在这角落自闭,深更半夜看得我毛骨悚然,过来跟我们一起喝。”
  
  其实我早已醉了。杰西调的Shirley Temple绝不是纯果汁,所以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疯狂。“Bartender!给我酒!”我跟他们一起喊道。
  
  吧台后面的他惊讶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一脸无可奈何问杰西:“你怎么给她浑了酒的Shirley?”
  
  杰西从桌上的一堆账务中抬起头,“我怎知她不喝酒。不喝酒的人来酒吧干嘛?”说罢又转回他的计算机。
  
  宇翔低声问我:“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我很好,好的不得了,再给我一个,那个…那个…”
  
  “Shirley Temple。”杰西头也不抬的说。
  
  “对对对。就是那个。”
  
  我一定看起来滑稽无比,因为宇翔笑了,然后三下两下摇出一杯比Shirley Temple还要诱人的鸡尾酒。
  
  “这个叫做Memory Eraser-记忆的橡皮胶。”
  
  他把那深绿色的马丁尼推到我面前,我一饮而尽。
  
  为不扫大家的兴,宇翔也喝了几杯啤酒。比尔和一不知名的男生开始斗跳街舞,菲丽琶哭了,杰西在一旁安慰她,厨房的印度伯伯倒在桌子上打起呼噜,之前那个脸红的男孩趁宇翔去洗手间,在我身边坐下,腼腆的说:“我叫Tim,你叫什么?”
  
  “刘璃。”
  
  他想了一下然后问:“宇也性刘,你们可是已结婚?”
  
  结婚……刘恨陵浮现在我脑海中。心一阵绞痛。
  
  “…我们没有结婚。”
  
  “那就纯属巧合了。”
  
  “…是。”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你是指认识吗?有两年多。”
  
  “不,我是指男女朋友的关系。”
  
  “男女朋友?我不确定。”
  
  “不确定?”他露出极震惊的表情,“那你们只是普通室友喽?”
  
  我尽力想去思考这些答案,可酒精使我迷乱。
  
  Tim见我不语,又接着问:“你今年几岁?”
  
  “下个月十九。”
  
  “我二十一,还有一年毕业。”
  
  “恭喜。”
  
  “我修机器工程,在这里只是做兼职。”
  
  “嗯……”
  
  “其实,”他顿了一下,“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如果你和宇翔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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