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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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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说“谢谢”,或者“辛苦了”,只是看着吉尔斯笑。
  这世上有两种人。
  第一种人,有家人相助,朋友相扶,虽说成年人应该靠自己,但落魄潦倒之时,难道朋友会片刻也不愿伸手,家人会一点也不帮忙,看他饿死?
  另一种人,无亲人可靠,只有伤心断肠,没有什么真心热肠可以用来结交挚友,孑然一身,茕茕独立,四处飘零。每当要做一件事,就告诉自己,若是失败了难以度日,大不了一死,也算一身轻松,有什么可怕的?难道还会沦落成乞丐不成?
  他现在有幸发现,自己是第一种人。
  这样感觉很好。
  吉尔斯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苏试将手搭在他肩上:“我就是觉得,有你在真挺好的。”
  他亮闪闪的眼睛,像春天在蓝宝石上,融了一片雪。
  只是浅浅地微笑着,眼睛却快乐地弯出一点月牙弧。
  吉尔斯也忍不住笑起来。
  *
  “啊!”
  爱丽丝激动得大叫起来。
  黛莉院长十分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发什么疯,黑太子突袭了布列塔尼公爵,迫使他背叛查理王太子,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吗?!”
  “不、不是!”
  爱丽丝拉着黛莉院长的衣袖,两颊因为激动而溢出红晕,连话也说不利索了,“是贞德!好几天前,就在贞德失踪的前一天,她做了梦,梦见神告诉她,布列塔尼公爵屈服于黑太子了。”
  爱丽丝几乎要溢出眼泪:“她是天使!神让她拯救我,又让我领她到塞伦,来拯救塞伦!我相信她!”
  黛莉院长皱眉看着爱丽丝,她并非怀疑爱丽丝的话语。
  爱丽丝是一位虔诚又坚韧的姑娘。
  她来自于一个小贵族家庭,当她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便敢于反抗父母为她安排的家族联姻。而当她的父母为了利益,将她献给一名大祭司时,她愣是爬到墙壁上,抓着一根钉子不放,在墙上悬挂了三个小时,迫使那位大祭司屈服,放弃了占有她。
  最终她如愿以偿地当了女祭司。
  贞德真的是天使吗?她真的拥有神启,能够对未知进行预言吗?
  黛莉院长敛眸沉思。
  黛莉夫人,是一名男爵的遗孀。
  尽管她没办法像男子那样,去实现雄心壮志。但也决不愿意听天由命,甘愿顺从于男子的权威。
  与其畏畏缩缩躲在祭司院里恐惧死亡,不如放手一搏。
  黛莉院长伸出剪刀,剪断过长的灯芯,对爱丽丝道:
  “‘瘟所’里得有一两百号病人吧,我明天多派些姐妹去那里帮忙。”
  爱丽丝担忧道:“万一祭司长说您帮助女巫……”
  黛莉院长笑了:“她是不是女巫,自然由审判祭司们决定。但治病救人,是每一个祭司的职责所在。难道为了女巫,就不要救人了吗?”


第四十三章 :新仇旧恨
  有了女祭司的帮忙; “瘟所”变得更井然有序起来。
  瘟所的病人并不在意什么女巫不女巫的; 他们中不少人处境凄惨,多数被家人舍弃在这里,或者不闻不问。
  稍微好一些的人家; 是不愿将病人送进瘟所的。想想; 那么多病人聚在一起散发出百倍的“毒气”; 真令人窒息!
  为了避免让病人沉浸在颓丧痛苦之中,苏试既让女祭司带领病人定时祈祷; 又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或者静夜入睡之际; 为病人们唱响圣歌。
  他惊讶地发现; 自己的歌声具有治愈他人的功效——
  「“圣光护体”:
  已激发基础功能:清洁;治愈;幻觉触发
  已触发幻觉场景(+)
  已触发治愈技能:【祝福】
  以“歌声”或者“抚摸”等,能被感受的方式,赐予不幸者“祝福”的一项技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生理疼痛,使人心情放松愉快,并且增强人体免疫力。
  限制条件:具体功效,由佩戴者的精神状态; 和接触对象的精神状态以及认知倾向所决定。例如; 当为一位患病者施与“祝福”时; 佩戴者越真诚地渴望他获得痊愈; 病人越真诚地信任、爱戴佩戴者; 则“祝福”的功效越显著。」
  为此; 苏试专门“开发”出一整套的“治疗仪式”:
  倾听病人的忏悔; 为他唱圣歌; 再在病人祈祷后,用手搭在他的头顶上,为他垂怜赐福,最后次赏他喝下圣水。
  仪式感越强,病人越笃信,“祝福”技能越能发挥出效果。
  效果的强弱还能处于“可视”状态,患者的头上会散发出一圈洁白的光晕,“赐福”效果越好,白光越亮。
  苏试还发现,与对方目光接触,也能加强治疗……
  苏试还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尽量多的观察病例。
  不过他一走出瘟所,路人也好,窗户里躲着的房主人也好……人们都愤怒地向他扔石头,高喊着:
  “魔鬼!”
  他们的怒气就像找不到目标的箭,而苏试就是早早竖好的靶子。
  此后,被打破头的苏试不得不宅在瘟所里。
  黑死病来得凶猛,只要三五日便可致人死地。
  六七年横扫欧洲大陆的黑死病,几乎让1/3的欧洲人魂归冥府。很多繁华的城镇,在黑死病扫荡过后,直接变成了空城。
  对于中世纪的人来说,黑死病是比战争更可怕的存在。
  苏试隐约记得在某个“细菌战”的论文里看到过,黑死病具有30%的自愈可能。
  但由于此时的医疗落后,和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寻常人得了黑死病死亡率几乎是十之八九。
  不多时,就有精明的人注意到“瘟所”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本该是最肮脏最可怕的地方,却仿佛真的得到了神佑。
  当鸟嘴医生像死神一样在街上游荡,掘墓者将一具具尸体用尸架抬走时,“瘟所”却很少有人死亡;
  当周围一片房屋的房门紧闭落灰,街上如凋零般的寂静,“瘟所”里却不时地传出欢声笑语……
  于是,在苏试来到瘟所第五日后,便有人花大价钱请他上门治疗。
  瘟所太烧钱,苏试决定接受。
  但他怕出去被扔石头,就用一根白纱巾蒙住头,又将从脸上垂下来的纱布往肩后一撩,转头问吉尔斯道:
  “这样看起来还像我吗?”
  面纱织得轻密,苏试视野像蒙了白雾,有些看不清,他便上前一步,凑向吉尔斯。
  当他仰起脸,轻纱在他秀挺的鼻梁侧偃落,
  落成更浓的白,仿佛他连影子都是洁白而明净的。
  “不像,”吉尔斯看着他道,“像天使。”
  苏试跟随着家仆,悄然前往病人的宅邸。
  天边散着一片微弱的曙光,
  街道是忧郁的颜色
  无声前行的鸟嘴医生
  像一场离奇的梦境
  洁白的少女和漆黑的死神擦肩而过……
  被苏试治疗过的博锤科特的老爷,顿感吃嘛嘛香,第二天便写信给自己的朋友:
  “亲测,有效。”
  “少女能够治愈瘟疫”的消息的传递速度,和人们求生的欲望成正比。
  雪片似的求诊信函被投向“瘟所”,门口每天都有衣着鲜丽的人排队要求见苏试。
  如果不是有治安官和吉尔斯安排人手,而瘟所里住着的都是传染病病患,有些人看起来很有爬墙进去抢人跑的热情。
  黑死病不等人,为了能够更快得到治疗,人们开始争奇斗艳。
  富裕的病人们慷慨地开出天价医疗费用,听闻苏试将获得的诊金作为捐款用于瘟所,即使是还健康的有钱人也都争抢着要比别人早一步“无偿”地为瘟所捐款,以便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幸,可以获得优先待遇。
  但苏试实在没有什么特效药,他能开的药就是自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在回音效果极佳的神庙开演唱会,但想想也知道古雄一定会极力阻挠。
  应付这么多的病人他一时分身乏术,但这样一来,很多其他的预防工作就可以从瘟所里推广出去——
  女祭司们被派到街上宣传疾病的注意事项。
  最初,她们像男祭司一样行事,引起了一些人的厌恶。但她们健康自信的模样,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宣传效果。
  因而过了两天后,苏试叫她们组织去挨家挨户地搞“卫生检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抗议。
  人们即使心痛,也乖乖听话烧掉病人的衣物,实在丢不掉的,可以尽量用火烤或者沸水消毒;懒惰的家庭主妇,也任劳任怨地打扫干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也不能再偷偷摸摸地把大小便随便倒在什么地方,而领取石灰进行处理,再倒到专门的地方……
  事情多了起来,钱也多了起来……
  苏试并没有什么经验,初时晕头转向,但爱丽丝、黛莉夫人和吉尔斯都给他提供了有用的建议。他试着放手将权利与义务交给其他人承担——在第一批痊愈的病人中,有好些自愿留下来帮忙照顾病人的——因而他并不缺少帮手。
  原先,瘟所所在之处,本来较为荒凉,周围没有几间房舍。现在却变成了黄金地段,还有人为了抢位置,连夜盖小茅草房,绕了瘟所一圈。
  更有心机的,直接盖了间大房子,然后捐献给苏试,顺便把自己也“捐”进去。
  无数财帛,洪水一般涌向“瘟所”。
  瘟所也不再怕请不到帮工,大家为了当志愿者抢破了头。
  每当少女在瘟所的院中唱响祝福的歌声,墙头都探出无数脑袋如痴如醉地聆听……
  人们也不再到神庙进行祈祷,更愿意去领受少女的赐福。
  这对于祭司院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尤其是,明明他们花了大价钱请“鸟嘴医生”去给病人治疗,也是他们拨钱建了瘟所,为病人提供的救济……
  而现在他们却要因为经济困难,不得不节衣缩食,连每顿饭必备的鲱鱼都从两条缩减成了一条,却有大把大把的黄金白银、衣料布匹被赠送到瘟所。
  其实,物质还不是最重要的。
  想想他们日以继夜,为这个小镇所做的祈祷;还有他们虔诚的兄弟,也有不少人为了照顾病人去世……
  人们却仿佛把这些都忘了精光。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伤透了祭司们的心。
  古雄适时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在座的各位长老、祭司道:
  “一切都很明了了,他这是在用巫术窃取本属于祭司院的财富与信仰!”
  “……”
  大家虽然心里嫉恨,但祭司里也同样有人染上黑死病,在座的几位健康的祭司们,也绝不会自信地认为自己以后就不会染病。
  所以,虽然他们痛恨苏试夺走了属于他们的财富,侵损了他们的荣誉,但还不敢过于决绝地和少女撕破脸。
  “……但是,他给病人喝的圣水确实比我们的有效。”
  一个年轻的祭司说道。
  “啪!”古雄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不过是他的阴谋!巫术是他下的,他自然懂得怎么解除!如果我们不终止这种阴谋,塞伦镇将永远被巫术所统治!”
  “但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毕竟,他已经向民众证明了他是无罪的……”
  古雄内心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内心对贞德还有什么爱意了。
  那颗扭曲的心灵,在将滚烫的爱燃烧殆尽后,落下的每一颗灰烬,都是冰冷而脏污的仇恨。
  这个该死的妖精,下贱的女巫……他把他心上的和手上的东西,都尽数夺走了!
  “不,”古雄道,“难道你么都忘了他的誓言了吗?”
  祭司们都疑惑地看向他。
  古雄阴笑道:“‘等到瘟所里最后一个病人死去’,他便承认有罪,甘愿受死,这可是他对神明发的誓,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有祭司还不明白:
  “瘟所里的病人大多数都痊愈了,我听说二十个里面最多也才死一个而已。”
  而且死的这一个,大家也都认为他是不敬神的。
  古雄冷测测地吐声道:
  “最后一个。”


第四十四章 :诸天的颜色
  地窖里的烛火在燃烧。
  古雄躺倒在那张曾睡过苏试的床榻上; 漆黑的祭袍裹在他的身上; 仿佛裹着一具干瘪的死尸。
  石室內散发着荼蘼的味道。
  液体的流出,让他感到内心越发的虚空。
  连身体都仿佛气若游丝。
  他只以为在神明和俗欲之间做出抉择,就已经足够痛苦不堪; 哪里想到他居然会不想要他呢?
  可恨少女总是眼瘸; 他真该用圣水帮他洗洗眼睛!
  比起那个骑士; 他到底有哪里不好呢?
  难道那个骑士会将他明媒正娶不成?
  身为伯爵之子,七座祭司院的主人; 他愿意扑倒在他的脚下; 亲吻他可爱的小脚趾;愿意日日夜夜与他作伴; 将所有的温存都向他进贡;愿意为他舍弃神明; 背叛信仰……只要他想要,就是在他念圣书,做祷告时,骑在他身上也成!
  要是多么无情的小瞎子才会看不见他的心!要是多么冷酷的小心肝才会拒绝他的爱!
  而少年却将那温柔多情的眼神,将那明媚可爱的笑容……
  将一切他不愿意给他的东西,都尽数给了那个骑士!
  如果他愿意将展露给骑士的晨曦般的微笑; 分给他一丝一毫; 他也绝不会下狠心这样对待他。
  他现在还有什么奢望呢?!
  一想到少年将骑士推到无人的角落; 用粉嫩如鱼冻的嘴唇触碰对方;又或者银荡的在没有人可以窥视的桌底下; 将白皙的小手肆意搭放在对方健壮的大腿上……
  古雄就拿出银光闪闪的匕首; 一下一下地划着自己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嘶吼和惨叫; 秃顶挂满冷汗; 而鲜血一股股地洒在床榻上。
  他像饿狗一样撕咬着枕头; 洒出里面的干草。在床铺上疯狂地打滚,一会儿将匕首往褥子上戳,一会儿往身上戳,恨不能将这颗心剜出来扔掉。
  痛苦啊!痛苦!
  他并非是心肠恶毒,他是认清现实了。
  这一切都是少年的错,因为他铁石心肠——既不愿意爱他,也不愿意怜悯他!
  难道他愿意自己活在仇恨中吗?
  他无法再静心祈祷,美食在口也味同嚼蜡。
  他既恨别人相爱,也恨别人不相爱!
  难道他愿意活在这深不见底,阴冷无光的地狱之中吗?!
  嫉恨、怨毒、渴求……种种强烈的感情厮杀着交缠成一股,最终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他心上……他就是那条咬住他的心,死死不放的毒蛇!
  古雄像受伤的野兽在床榻上艰难地喘息。
  他是一个虔诚的祭司啊,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内心深陷在仇恨的泥沼,所以他要将自己从悲哀的苦牢中解放!
  所以,只要他死了,他就解脱了。
  *
  “这是什么难吃的饭!”
  在三号病房,女祭司们将饭食发放下去,病人们多数自己用餐,有些实在困难的,则由女祭司和帮工们帮忙喂食。
  伴随着“啪”的一声陶碗破碎声,病房中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苏试停下手中的汤勺,转头看向那个躺在病铺上的病人——是一个面色蜡黄,脖颈流脓的中年男人。
  负责给他喂饭的是吉尔斯,现在脸色可怕的看起来想提刀杀人。
  那脓男起初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伸长了脖子为自己壮胆。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骑士不过是被拔了牙的恶狗而已。
  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他也知道苏试是被审判的女巫,在瘟所里帮忙,就像是囚犯服苦役一样,不过是在做他该做的事罢了。
  他的一双眼睛寻向苏试,故意大着嗓音道:
  “每天都有面包商人捐面包,一号病房的人就有面包吃,合着我们这些人命就贱?”
  “是当我们都不知道是吧?闻闻这香味儿,”他抽了抽鼻子,“你们躲在隔壁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能天天喝稀粥?”
  苏试站起身,走到那病人跟前,让吉尔斯退开,免得他忍不住把人给撕了。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苏试。
  苏试温声解释道:
  “一号病房的病人身体恢复的比较好,吃一些干硬的食物能更快恢复体力,但这里的病人身体虚弱,更适合食用流质的食物。吃了面包、干肉,只会堵着没法消化,肚子难受而已。”
  “哼,”那脓男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气,“那还不是因为跟你关系好的,就能安排进一号病房,得到更好的治疗,我们呢?就只能得到差的待遇,在这里垂死挣扎……”
  苏试道:“我在塞伦无亲无故,有什么关系远近?一号病房的病人有许多原先还和你们住在一起,病情好转了才转到二号、一号病房去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就不再细说了。”
  好的慢,一方面是因为体质有强弱,一方面是来到瘟所时病得程度不同,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有些人普遍内心都不是很相信苏试能治好他们。
  当然,苏试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换成是他,也很难发自内心地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
  脓男争执不休:“凭什么让病好的快的住好房子,吃好饭?这还反着来了?不该是让病得严重的多享受吗?”
  “当初进瘟所的时候,每个病人都要交够5天的粮食份额,我们是少交了几颗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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