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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嫡出-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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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二哥不必太过忧心,二伯公和四叔父既说了就必定会为父亲力证清白,一方歙砚而已,雅是雅,但女儿不信以此就能入了父亲的眼,倘使因这个叫人定了‘贪墨’的名,那倒是……有些滑世家之大稽了,四叔父说是不是这个话?”
  明玥实际的意思是要拿郑氏来说话的,世家名门,难不成连几方名砚都没见过?忒也小瞧人。她这话明指着郑佑诚是清白的,并意指这位四叔父心里也有数,若之因此事叫郑佑诚被冤派了去,京中郑家未免……无能了些。
  四老爷明知她这是激将,不过里头却不得不承认,此事若定了论,在长安城里一传还真是有些丢脸,这也是为何即便二老太爷不想插手却也不得不帮衬的原因之一。
  ——郑佑诚被定罪,对京城郑家也是一记下马威。
  四老爷抬眼打量了她一记,说:“你就是昨儿谦哥儿提起的七丫头吧?”
  明玥闻言,猜着郑思谦八成同他说了昨儿街上之事,遂答道:“回四叔父的话,侄女在家行七,昨日多亏了谦哥哥解围。”
  郑思谦在一旁忙摆手,四老爷便挑眉道:“倒是个男孩儿性子。”
  邓环娘还没说话,三老爷郑佑智倒板着脸道:“七丫头,坐回去吧,不得无礼。”
  四老爷也没说什么,只又瞧了明玥两眼说:“这性子倒也不赖。”
  明玥福了一礼便又坐了回去,留心瞧着过了会儿郑思谦便退出去了,李氏便过来拉了邓环娘进屋说了几句话,到了午时便又留他们用饭,饭后众人又闲坐了会子,这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四老爷背着手道:“大嫂和侄儿们还请放宽心,过几日父亲身子好些便请再来相见。我们是一脉血亲,纵拼了郑氏一族全力,也定要换佑诚大哥一个清白。”
  邓环娘眼圈一红,谢了又谢。
  打从二老太爷府上出来,郑泽昭又带着她们去了其余两位叔公的府上,这两位叔公都是原五房一脉,虽也在京中,却并不及二老太爷一房,因而他们热情是热情,但对郑佑诚一事并不多说。
  这样一圈下来,众人回到东三巷时太阳已快落山了,草草吃过饭便各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邓环娘和明玥起来时郑泽昭已离府上职去了,临走时吩咐白露去给她们二人置办些必须的东西,原先只打算停留几日,如今看来要多住一阵子。
  郑泽昭在交代的时候心里颇感奇怪,他还没有在王氏和郑佑诚都不在的时候面对邓环娘和明玥,若在以前,正该是“短兵相接”,但这两日他见邓环娘为着郑佑诚的事憔悴不堪,他心里头对这继母也“兵”不起来了。
  好在过了五、六日二老太爷府上传来了消息,尚书省派到御史台同审此案的人见到了郑佑诚,说其暂且还好,也没吃太大苦头,叫邓环娘等人放心。
  消息一报到这,邓环娘便浑身卸了一道劲儿似的,伏在枕上半天都没动弹,呜呜哭了几声才算好些,当晚总肯睡了个囫囵觉。
  可是又之后的半月,案子进行的并不顺利。一是上面下令擒拿的贼匪有了消息,可是在押往京城的路上却逃了;二是皇上虽下了一通旨意命御史台查明此案但过后便即将此事交给了大司马陈吉,而他自己还浸在攻打高句丽失败的烦闷之中,正欲征召天下之兵在明年春继续攻打高句丽。
  案子在没有拿到贼匪供词的初审期御史台、中书、门下三方一见各不统一,最后便相较着闹到陈吉跟前,大司马陈吉并非出身世家,对京中这些大族早就想开开刀,毫无疑问的倒向了御史台一方,门下省是个站干岸的,最后变成了中书令与御史大夫打擂台。
  郑二老太爷素知陈吉之心,因而越了他直接跑到皇上跟前诉苦了一番,皇上一面拭着宝剑一面勉强听完了他的话,也不知听明白没,老半天才说了一句:“爱卿啊,不就是对案子审理有不同见地么,那就再审嘛,审到你们都统一为止。”
  二老太爷得令而去,可心里并不明朗,皇上这个态度虽不能说多偏向陈吉可也并没有偏向他这一边,如今只算是给他几分颜面叫他拖拖时间罢了。
  二老太爷瞧明白了皇上这个态度心里不禁一寒,邓环娘等人第二次上门的时候便仍旧没见。
  邓环娘因着最近虽没甚“好消息”但总算也没有坏消息传来,倒并不曾多想,然郑泽昭心里头却是愈发没底。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事,——郑氏一门会放弃郑佑诚。
  世家里从来如此,二老太爷先前的一番力争也不过是如明月所说,须得顾着世家的脸面。可一旦发现所付出代价超过预期,而郑佑诚又不是二老太爷的儿子,那他们很可能会转脸丢弃。
  郑泽昭来回思量了一晚正是愁眉不展,第二日一大早郑泽瑞却过来跟他神神秘秘的道:“二哥,毅郡王进京了。”
  郑泽昭蓦地生出一股柳暗花明之感,沉着气问郑泽瑞:“你得了信儿了?可是因着父亲的事进京?”
  郑泽瑞蹙着眉:“我只是得了王爷进京的消息,是不是为着父亲的事却不晓得,王爷打边陲回来,眼下又快到腊月,进宫去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郑泽昭默了默说:“你如今倒可与黑骑通消息了?王爷倒是信你。”
  郑泽瑞挠挠头:“只是偶尔有之。若是有重要之事那便是半点儿风声也不透的,实不瞒二哥,若是父亲此次无事,明年一开春,我便真投奔黑骑卫了,原先是因觉无尺寸之功,自己也不好腆着脸去,如今总算能衬上黑骑这名号了。”
  郑泽昭却道:“你去磨练两年还成,时日久了却不行。”
  “这又为何?”郑泽瑞不解:“二哥,你不是一向与祖母她们想的不同么,怎的你也拦我?”
  “我不是拦你”郑泽昭道:“只是后事……哎,罢了,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既得了消息,便在打听打听王爷是因何进京,若为着父亲的事那自然最好,若他不是,那你看看能否跟王爷见上一面。”
  “而伯公那里不是……”郑泽瑞尚没有郑泽昭想的那么深。
  “听我的”,郑泽昭少有的替他做出了决断:“如今咱们得做两手打算。”
  郑泽瑞被他严肃的神情带的心中微沉,只好道:“那我去问问。”
  郑泽昭点点头,长处一口气,等郑泽瑞走了他想了想,立即给老太爷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回燕州。

  ☆、第96章

  事情在进入腊月之后开始有了转机。
  一是听闻那伙作乱的贼匪被黑骑卫给逮着了;没费多大力便将匪首擒了押进京来;二是崔家里有人出来说了话,直指御史台有逼供之嫌,谏言案子应移交大理寺进行三司会审。
  邓环娘经了这一段日子的煎熬;心里起起落落两回反比之前经事儿不少,这会子听闻崔家站出来说话,不由道:“你爹爹出了此事,明珠定然也着急;她人虽不在京中;却把劲儿使上了。”
  郑泽昭点头:“原是没同她细说的;不过她收到信后应是打发人回燕州问过了;本也要往京中来;但崔夫人身子似不大好;估摸是祖母发了话;叫她且先在清河侍奉婆母。”
  “是了”邓环娘道:“我与明玥当日走得急,也没顾得上叫人报于明珠,不过崔家里定也是晓得的,回头还是要去谢过。”
  郑泽昭应了,心里却觉未必全然是因着郑明珠,不然崔家之前怎么没甚动静,直到现今才出来说话?
  打邓环娘的院子里出来时明玥也跟了出来,郑泽昭见她蹙着眉头便说:“你可是有话要问?”
  明玥与他并肩往外走了一段路才道:“二哥可知向皇上进谏的是崔家哪一房的老爷?”
  郑泽昭想了想:“应是长房的大老爷,他父亲在先帝在位时曾任三公之一的大司空,很得先帝敬重,后封为了护国公,他府上的大老爷如今便是大理寺卿。”
  见明玥的表情有些茫然,他又补充道:“就是上次咱们所见的崔翊的父亲。”
  明玥恍然应了声,说:“这般看来,应是大姐姐的功劳了”,郑泽昭没说话,有点儿奇怪的看了看她,明玥回看过来:“二哥觉得不尽然?”
  “你不也这般想?”郑泽昭侧着身,又说:“前几日毅郡王进京了。”
  “嗯,我听四哥悄悄说了。二哥的意思……是毅郡王从中传了话?上次在大昭寺倒见他与容公子很是熟稔。”
  “甚容公子?”郑泽昭拧着眉头。
  “嗯?”明玥一时没留意,“就是崔家哥哥。”
  郑泽昭眯眼瞧着她,半晌道:“眼下这情形,你还是将你心里头那起子……念想都收了。崔家因着明珠也好,因着毅郡王之托也罢,总是不和你相干,你莫要想多了。”说罢,冷着一张脸走了。
  明玥站在原地十分莫名奇妙,想了半天也没明白郑泽昭的意思,又寻思要是徐璟寻的崔家出面那也说得过去,毕竟郑佑诚被定了罪,他也得但一份督管不力的责任。
  崔家一出头,便有其他世家响应,今儿这个说一说明儿那个劝一劝,皇上耐不住其烦,最后一挥袖子命御史台将案子移交大理寺,三司会审,御史大夫和毅郡王旁听。
  腊月初十,长安城里已开始飘着浓浓的年味儿,邓环娘却在屋里坐卧不安,郑佑诚的案子今日便在大理寺会审。
  郑泽昭一早走时心内也颇有些紧张,将明玥和郑泽瑞叫到一边单另嘱咐了好几遍,——郑佑诚若万一被以“勾结贼匪造反”定罪,那就是一个死。
  虽说老太爷叫人带了信,郑泽昭也让郑泽瑞托人转给了徐璟,可是徐璟那边一直未有消息传来,他进京也算有一阵子,郑泽瑞却也不曾见过他一面,郑泽昭心里实是一直悬着。
  从五更天出府一直到午时,他几乎没喝一口水,熬过午时后,郑泽昭舒了口气,突地就不紧张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辰还能安然的在这,郑佑诚那应是没出了什么大的差池,只是不知为何,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又过了近两个时辰,郑泽昭才听见有同僚在那嘁嘁喳喳,他出去寻了个小太监一问,方知案子已经审完,——之前揭发说郑佑诚受了他送的歙砚的刘大人刘廷在大理寺当堂自尽了。
  ——这大概不是个好消息。郑泽昭没往大理寺去,因要避嫌,他去了恐也见不上人,他也没再寻人多问,下了职便匆匆往回赶。
  到了府门外便见有马车停着,车上的小厮他认得,是二伯公府上的。
  ——既然亲自上门,应是无碍了。郑泽昭闭了闭眼睛,在车上呼出口气,这才微整了衣衫大步踏进府门。
  进了堂屋,果然三老爷郑佑智与二伯公府上的四老爷和四夫人都在,不过,除他们之外,还另有一人让他有些意外,——崔翊竟也在。
  邓环娘脸色要比前几日好的多,见了他便道:“二郎回来了,先去换身衣裳吧,再来见过你四叔父四婶婶,对了,还有容哥儿。”
  郑泽昭瞧她这样子便放下心来,揖了一礼便先去将官服换下,郑泽瑞便跟了出来,走出几步便使劲儿往他肩上一拍,说:“二哥,无事了!”
  郑泽昭被他拍的肩膀生疼,却微微笑了,说:“你都晓得信儿了?倒比我还快,同我说说,我还不晓得里头细节。”
  “详细的我也不甚清楚”,郑泽瑞略压低了声音道:“只是晌午吴镶给我邵来信儿说那贼匪已然招认根本就不识得父亲,那劳什子歙砚他们也未曾在富户家中劫过,他一个草莽之人,根本不识得那是方名砚!只这个罪名儿不成,其余的都好说。”
  “到了大理寺便招了?”
  郑泽瑞眨眨眼,悄声道:“我瞧着吴镶那样子,想来在来京的路上便被折腾着招了!吴镶瞧着斯斯文文一个哥儿,最会撬这些人的嘴。”
  郑泽昭往四下瞧了眼,倒点点头,即便事实不是如此,这话恐也被吴镶教过多少遍了。
  他回屋换了衣裳,又用热帕子擦了把脸,问郑泽瑞:“可晓得那刘廷当堂自尽是怎生一回事?”
  郑泽瑞微一怔:“当堂自尽了?这我倒不知,吴镶来寻我时,恐尚没有此事。”
  郑泽昭一点头便又随着他往外走,郑泽瑞看他一眼,有些憋闷的道:“只是……二哥,吴镶与我说父亲在御史台应是吃了点儿苦头,回来恐得将养些日子。”
  “受过刑?”郑泽昭拳头一紧,脸色也阴沉了些。
  “御史台那帮老匹夫!”郑泽瑞骂道:“既先前不肯叫刑部插手,想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此事根儿恐不在御史台”,郑泽昭拍拍他,“容我回头好生想想。”
  二人一路说着话回了堂屋,一进去,倒见崔翊和明玥正双双站在邓环娘跟前笑着说话。
  

  ☆、第97章

  郑泽昭同众人见过礼便在崔翊下首坐了;先对邓环娘道:“母亲可是听四叔父和四婶婶说了今儿的情形?”
  邓环娘拿帕子拭了两下眼睛,点头说:“你四叔和四婶到的比你早些,刚与我说了个大概。如今与贼匪定然是沾不上边的;这天大的冤枉可算能洗清了!”
  四老爷道:“是,咱们早说让大嫂安心等着便好;佑诚大哥既是被人诬告,家父拼着全力也会与御史台一争。世家之士,如崔家几位老爷,皆是不畏强权;仗义直言的。”
  “对对”邓环娘忙道:“此次还要多谢崔家老爷,前些天本就应去府上拜访;奈何为要避嫌;便连这实打实的亲戚我也未敢轻易上门;容哥儿回去还得替我同你父亲母亲告个罪才好。”
  崔翊一笑,拱手道:“夫人这是体人意,如何来的告罪一说?况世伯一事家父也不过秉公审理,没出甚么大力,倒惭愧了。”
  崔翊这人说话总是自带着一番坦坦然的气度,让人感到十分舒服,邓环娘见这几回,倒真打心底里觉着这孩子不赖。
  四老爷闻言便呵呵笑了两声,便又瞄着崔翊说:“只是听闻那刘廷当堂自尽了,‘贪墨’一事恐还得耽搁几日。”
  崔翊喝了口茶,嘴角仍带着丝笑:
  “晚辈今日出来时家父还未回府,平日也不大与我谈论这些事,因而实说我此刻尚不及世叔清楚。若单就晚辈自己的看法,那刘大人自尽,原因不外有二,其一是唯恐此事经不住大理寺再审,遂先绝了自己的路,叫人无从下手;其二,刘廷……是颗弃子。但不论哪一样,于世伯都是有利,大理寺查清了便有公论。当然这都是晚辈一人的浅见,随随之言,各位见笑。
  今日前来是因家母前些天听闻伯母和世妹来了京里,本应早早来请的,但有事耽搁了,直到今儿才上门,还请伯母和世妹莫要见怪,过几日伯母身子好些了,还请带着二郎、四郎并世妹千万到家里坐坐。前几日煜哥哥和嫂嫂也是打清河来过信的,母亲说上一回在燕州匆匆一见没得好好亲近,此次伯母定得赏脸才好。”
  他这一番话说完,未有半句话牵涉到自己父亲和崔家,但众人的神情却都轻松下来。
  崔翊话里虽说崔夫人是“有事耽搁了”但众人心里都明了,先前案子正是在不明之时,而崔家大老爷又在大理寺,那时邓环娘就算上门崔夫人恐也轻易不能见。如今说出这话来,定是心里已然有底。
  邓环娘便即道:“容哥儿客气了,是我这身子有些不争气,过几日好些了定要到府上拜访。”
  郑泽昭闻言不由看了眼对面的明玥,见这丫头正浅笑着对崔翊一点头,心下不由皱眉,他前日的话都白说了。
  一时便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邓环娘留客,崔翊倒也没推脱,留下与众人一并用了饭,之后又说了几句便与郑家的四老爷、四夫人一并告辞,各自回府。
  他们走后府里剩下她们娘四个,邓环娘陡地情绪纷涌,竟伏在桌上呜呜地哭出声来,先还压抑着,后来愈发不受控,叫人瞧了跟着难受。
  郑泽昭和郑泽瑞这么多年里,在她跟前儿的时间实是不多,更未曾见过邓环娘这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兼着想想这两个月的担忧心焦,也不由叹了口气,心下发酸。
  邓环娘痛快的哭了一阵儿,心内压着的情绪得以纾解倒觉畅快不少,结果一看三个孩子都垂着眼站在她跟前儿没了声,不由又破涕为笑,就近地将明玥和郑泽昭一手一个的拉过来,抹了把泪说:“瞧瞧,娘这是哭甚么呢!今儿应该高兴些才对,我怎的还不如你们几个孩子忍得住了,是我的不是,这便收了泪珠子,再不引得你们难过了。”
  郑泽昭被她拉到身边站着,整个人都有点儿发木,觉得恍似小了好几岁,真成了个孩子了,张了张嘴也没找到话来回,只好继续站着。
  郑泽瑞倒是回神快,揉了揉眼睛咧嘴道:“母亲哭过也便罢了,否则闷在心里也是伤身,不能过几日父亲回来了,母亲反病倒了。”
  邓环娘笑道:“四郎大了,晓得体谅旁人了。”
  郑泽瑞不大好意思的笑笑,明玥有心逗趣儿,便转过脸道:“母亲,还有我与二哥呢,快将我们两个也夸一夸,不然我与二哥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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