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暧昧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王女韶华-第7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朱谨深一时默然,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边,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那个贡生大约是早有准备,嗓门洪亮,吐字清晰,一篇不平文做得极富煽动力,他站在绳衍厅前的台阶上,说几句,底下就啪啪鼓掌,应和不断。
  李司业和张桢也跟着往门边走了几步,听着这过年般的热闹动静,脸色都不好看。
  李司业叹道:“这成何体统,唉——总是下官等无能,偏偏又赶上梅老大人不在。”
  朱谨深没回头,问道:“梅祭酒做什么去了?”
  “如今天气转凉,老大人的右腿有痹症,支持不住,所以在家休息几日。”李司业忙回道。
  他眼皮下耷,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之色——梅祭酒身为国子监的主官,监生发生暴动,他原来就该负责,而在这么要紧的关头,他居然还缺席,除非是死了老子娘,否则一顶“懈怠”的帽子是妥妥的。
  真是天来佑他,还给他降了个二殿下来。二殿下被一起堵在了里面,受了这番惊吓,岂有不恼的,他一向的脾性又不好,这一下还不往皇帝那里狠告一状。
  而他作为副手,力挽狂澜,喝退监生,解决暴动,有这一番无可辩驳的功绩,犒赏他个连升两级应当算应有之义罢。
  “殿下不必忧虑,这些监生是冲着臣等来的,与殿下无关。待臣出去,将他们好生劝解理论,他们便有气,也都冲着臣来,臣断不会让他们伤及殿下的——殿下?!”
  朱谨深伸手抽了门闩,推开了门。
  站在台阶上慷慨宣讲的贡生听到门响,神情一振,停下了话音转头大声道:“李司业,您总算肯出来见一见——呃?”
  他眼神一转为惊愕,与在门槛里失态地正要伸手去抓朱谨深后背的李司业来了个相映成趣。
  “你下去。”
  贡生呆愣着,跟朱谨深对视片刻,心内无声呐喊。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种贵人不是应当惜命无比的吗,他怎么敢出来!
  他拿到的剧本应该是跟李司业对戏,现在忽然换了人,他没有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祭酒,也只是见过,还没有荣幸跟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忽然一个皇子站他面前,叫他下去——
  贡生糊里糊涂的,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听话地下去了。
  朱谨深站到了台阶正中,任由晚风拂过袍角,面对阶下不过几步之遥,熙攘挨挤的各色人头,镇静开口:“尔等嫌弃监生待遇不堪,为何不去考科举?”
  追在他后面出来的李司业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真是深宫皇子,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话也问得出来!
  能从科举出身,还会聚在这里闹事吗?哪个进士会吃饱了撑的站在这?还不是没这个本事么!
  他暗中指挥出来的这场事端,他能控制得了,可叫这不懂事的皇子乱说一通,真激起监生们的愤怒来,那可就说不好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了!
  底下已经骚动起来,有人仗着天色昏黑,有人群掩护,大声叫道:“殿下这样说话,是瞧不起我等吗?每年金榜不过三百余人,三百人之外的近万学子,皆是无能者吗?学生以为不见得!”
  也有客气点的:“科举难于蜀道,学生多年不第,已然认命,不去想了。但监生这条路也越来越窄,学生等苦读多年,难道最终就如小吏般由人呼来喝去吗?”
  还有人纯为趁乱发泄嘲笑:“殿下说得轻巧,殿下考一个去!”
  “都安静些,不得对殿下无礼!”李司业慌忙举手往下压,试图维持着秩序。
  张桢也紧张地站到朱谨深身侧,伸手阻拦,防着有情绪激动的监生冲上来,但其实有些徒劳无功。
  他是新官上任,监生们寻常时候怕他,赶上这种时候,他还没有真正建立起威信,无法压住场面。
  “谁叫我考一个的?站出来。”
  渐起的混乱中,朱谨深重新开了口。
  可能是他的身份对比监生们毕竟优势太大,也可能是他出奇的沉着,总之,他一说话,底下不由就安静了一点下来。
  但没有人站出来。浑水摸鱼还行,真要第一个站出来挑衅皇子,监生们还是有些犹豫。
  李司业总算松了口气,忙道:“殿下,您快回去吧,下官在这里和他们说。”
  他心里憋着一句狠狠地:可别再添乱了!
  坏了他的事还罢,真叫监生们打一顿,惹来锦衣卫彻查,到时把他的布置暴露出去,别说升官了,他这个六品都别想保住。
  早知如此,还不如按原计划明日一早发动了,现在撞上个愣头青,简直把他搞得骑虎难下。
  朱谨深并不理他,道:“怎么,我敢考,尔等不敢出题吗?举试无非制艺,你们既然自称苦读多年,考不取还罢了,不见得连个题目都不会出?”
  这激将法就太狠了。
  被贬成这样,谁咽得下这口气。
  何况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还真能对八比制艺有多大研究不成。他自己跳出来,就丢了脸,也怪不得谁。
  前排当即有人大胆挤出来,亢声道:“题曰:民可使由之。请殿下破题!”
  朱谨深不假思索:“论君子之教,有不能尽行于民焉。”
  监生再被煽动闹事,本质是读书人,逢着这样场面,不用人再劝,大部分都自发地住了口,听起这番较量来。
  当下有人提出异议:“殿下才思虽敏,但学生以为破题不够圆满。难道不当是‘论君子之教,有能行于民者,亦有不能’吗?”
  朱谨深向那监生看去:“你何处看到的‘能’?”
  “那位同窗所出的题目出自‘论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另一个监生眼前一亮,脱口打断道:“不对,题目中没有后半句!”
  这一句是个整句,一般用时是连用,所以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就联想过去,但科举破题非常讲究,必须紧扣题目来破,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为不美,没个对比还好,一对比,就落入下乘。
  那个提出异议的监生哑住,片刻后,发出恍然大悟地一声喟叹,及啪的一声拍大腿的动静:“这是我五年前乡试上的一题,我自觉当时都答得很好,却落榜了,我灰心之下,两年前的那次都没有再去考。”
  “你落榜就落榜,打我干什么!”
  原来他那一巴掌却拍到了旁边人,那人不满地还击了他一下。
  “殿下,听我的!”又一个垫起了脚跟叫道,“题曰:我亦欲正人心!”
  朱谨深在阶上踱了两步,从容道:“大贤自发其卫道之心,其所任者重矣。”
  这人便懊恼道:“我当初破的是大贤欲明道以继往圣,而其言不容已矣。太直白了,怪不得不讨考官喜欢。”
  原来他出的也是他考过的题目。
  “殿下,我这里也有——与人达巷!”
  这是个比较古怪的题目了,朱谨深凝思了一会,阶下的监生们跟着苦思冥想起来,还有人悄悄训那监生:“你从哪找出的这种怪题,考场上遇着你这种考官,可算鬼见愁了!”
  又过片刻后,还是朱谨深最先答了出来。
  那监生抱拳后退:“学生受教。”
  晚风中,朱谨深静静立在台阶之上,袍角拂动。
  沐元瑜要看守刺客,也不敢擅自挤进监生群里引发众怒,她此刻站在监生的最后列,从她的位置,夜色下完全看不清朱谨深的相貌与神色。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激荡,觉得高台上的青年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第112章 
  眼睁睁看着局势重心从围攻师长转移到斗文上,李司业的感觉就不很愉快了,他害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不错,可他还没捞着出场机会,画风就歪了更不对啊!
  他乘梅祭酒不在,冒偌大风险编排出这场戏来,难道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么?
  捡着个空档,试图上前劝说:“殿下,此处危险,您快进去,这些作反的监生交由下官即可。”
  “李司业此言差矣。”朱谨深此时一说话,底下已不由便静下来,他清冷的声音响在晚风中,随风扩散送入每个监生的耳中,“国子监是朝廷之下第一学府,监生纵有郁气不服,并非乱党,有何危险之处?我不认同他们的见解,但他们要说话,就让他们说,我听一听又有何妨?”
  李司业心头顿时一沉:他小看了人,这看似愣头青的皇子不是不会说话,他不但会说,还很会掐准了时机说!
  他若一出来便如此给监生们戴高帽,那监生只会以为他为求脱身,胆怯服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但他反其道行之,先声夺人,将监生们的情绪激起来,再亮一手慑服住人,而后才将这番话说出来,这一套连消带打,说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为过。
  而最终效果如何,看一看底下监生们如遇知音般的表情就明白了。
  “正是!”人群中当即传出赞同应和之声,“我等学子,读圣贤书,赤手站于此处,难道会行造反之事吗?不过心中不平,欲寻个说法,至不济,也一抒胸臆而已!”
  “尔等大胆!”李司业面向众人喝道,再不出头,他就彻底沦为陪衬了。“你们明知二殿下在此,还不立即知罪离去,狂妄犯上,这难道是圣贤书教给你们的道理吗?”
  “况且,”他不等监生们回神,紧跟着道,“尔等诸多抱怨,又是二殿下可以解决的吗?将二殿下围困于此,对尔等有何裨益?还不速速散开,让二殿下出监,若还有何不满,冲着本官来便是!”
  从人群的最后面遥遥传来一道清亮嗓音:“二殿下解决不了,想来李司业有妙策?何不快说出来,我等洗耳恭听!”
  朱谨深眼神微微一动,循声望去,但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刚爬上来的一弯弦月不足以提供多少光亮,他什么也瞧不清。
  但他当然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世子,”沐元瑜身侧的一个护卫小声道,“那官不是叫放人了?我们趁便快走得了,为何还找他茬。”
  “监生们若听他的,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沐元瑜同样以小声回他,“殿下刚才把主动权都握到手里了,这司业脑袋不清楚,又给搅合乱了。他有本事搅合,就叫他自己收拾去。”
  李司业的话明面上听去没有任何问题,但出现在这个情形之下,就十分地不合时宜,他拦腰打乱了朱谨深的节奏,活脱是一个猪队友。
  李司业:“……”
  他狠狠瞪向前排先前出来宣讲的那个贡生,进一步感觉到了局势的不受控。他站出来揽事,此时应当这领头的贡生与他对答才对,那时一套套做好的环扣下去,才是正理。怎会让一个不知名的“监生”先接了话,反将了他的军。
  贡生被瞪得一慌,反应过来,但此时再要说话也晚了,沐元瑜那句话补得很及时,监生们也不辨是谁说的,只以为是己方阵营的猛士,已经都很顺应地齐刷刷望向李司业。
  这个时候他再要转移话题,只可能把自己暴露了。
  按说众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李司业身上,他也算得偿所愿,为何会觉得被将军呢——因为监生的诉求本身是无解,官位就那么多,照顾了监生,举人和进士就要吃亏,这是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他一个六品官要能把解决了,早高升进内阁去了,还至于耽在国子监这清水衙门。
  倘若及时接话的是那个贡生,当然不会劈头就给他这么一句。
  文人相争不见刀枪,胜负只在这话术之间。
  “要什么妙策?”李司业只能喝道,“尔等领国家禄米,却以为朝廷不公,聚众惑乱,围困皇子,我倒要先问问你们的报国之道!”
  贡生想开口,但人群里已先有愤然声音把他压了下去:“我等倒想报国,奈何朝廷不予机会!”
  “就是,我们想报国!但是肄业后却只能汲汲营营于各衙门之间做些杂事,朝廷若只是打算将我们做小吏使用,又何必设立这国子监!”
  更多的声音牢骚满腹地附和着:“可不是,进士一登皇榜从此一片坦途,反观我们呢,我看这国子监是一日比一日没用——”
  李司业听得脸上很是挂不住。他相当于国子监的二把手,结果学生们纷纷说他管辖的衙门没用,这无异于打脸。
  “既然对监生有诸多不满,尔等学子,前方不只一条道路,为何不去走你们认为的那一条坦途呢?”朱谨深忽然出了声。
  他把话题又绕回去,但这回监生们的态度好上许多,前排有人老实道:“考不过啊,太难了。”
  “难在何处?”
  “规定太死板了。”
  “题出得太偏。”
  “摸不到考官的心意。”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也就是说,尔等皆认同,考科举比从监生肄业要难上许多了?”
  ——那不是当然的吗?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有的不好意思,有的就很坦荡,点头的幅度有不同。
  “那科举出身胜过监生,又有何不妥之处呢?”朱谨深问底下,“尔等向朝廷要公平,真达成了你们的公平,恐怕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吧?”
  底下顿时静默片刻。
  而后有人急道:“殿下,话不是这样说——”
  再要说理由,就说不出来。他们中大部分只是凑热闹来的,逢着对心意的时候跟着喊两声,要说怨气,人人都能吐出一箩筐来,真说到明晰的规划与谋策,那是没有的。而有串联的那一部分人,他们的目的是给李司业配戏,也不是真给自己出头,说到底,这是一群临时聚起来的乌合之众,没有真正领军的人物。
  他们没话说,朱谨深有话说,继续道:“再有,谁说进士从此一片坦途?”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乌压压的人群里就竖起一只胳膊来:“学生说的,难道不是吗?”
  “是与不是,可问一问你们的张监丞。”
  朱谨深抬手点了点紧挨着他侧立的张桢:“二十三岁中进士,二甲第八,第一份官职是都察院监察御史。”
  监生们瞪大眼听着。张桢是从外地空降回来,监生们不怎么熟悉他,这个当口虽然不是介绍的时候,但能听一听他的来历也挺不错。
  听上去,这是一份很典型的少年得志的进士履历,御史是清流官职,能选到这个官职,就是在进士中也是佼佼者了。
  “一年之后,触怒君上,贬镝云南,降为九品主簿。”
  这个转折太大了,相当于从青云直坠下来,监生们有人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监察御史是七品,主簿是九品,看上去是降了两级,似乎还好,但跟前面的“贬镝云南”联系起来,那简直都非一个“惨”字所能形容了。
  “张监丞在云南呆了三年,因在主簿的职位上做出了一些成绩,考绩得了甲等,终于调回京来,来到了你们的国子监。”朱谨深道,“他现在所任何职,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这个大家当然都知道,监丞嘛。
  “你们可以算一算,张监丞自中榜后,中间耗费过七八年时光,从七品至九品,而到如今的八品,这是尔等以为的坦途吗?”
  朱谨深向下面问道,“你们一朝选到官职,不一般从八九品做起?他比你们高在哪里?倘若他被贬镝后一蹶不振,那么恐怕至今还在云南蹉跎,甚有可能一生送在那里,比你们还不如。你们说国子监无用,他的进士,又很有用吗?”
  “这、还是很有用的——”
  底下有声音小小地回道。
  监生再眼气科举出身的人,也不敢将人家一笔勾倒,上过皇榜的就是牛,这一条还是得到公认的。
  不过,看到进士这么倒霉,做了这么多年官才只是个八品,大家心里多少也是得到点安慰的嘛。
  “再有你们李司业——李司业今年贵庚?”
  李司业眼看风头又被抢走,心里油煎也似,但也不敢不答,躬身道:“不敢,下官今年四十有二。”
  朱谨深点点头:“李司业也是正经科考出身,今年已过不惑,不过六品,这也算不得是坦途罢?尔等围攻于他,又是何道理?”
  李司业:“……”
  他、想、吐、血!
  太——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朱谨深这番话糊弄糊弄监生还罢了,别以为他也是不懂行的!
  那张桢至今只是个八品不错,可他背后是有人的,他当年跟着杨阁老一起进谏才被贬出去,出去了三年就回来,一回来就进国子监这样的清流学府,这要不是杨阁老在背后替他使劲,他凭什么有这接连的好运气?
  八品根本制约不了他什么,回都回来了,又年轻,有人扶着,要不了几年就上去了,跟他这个六品监丞可不是一回事!
  三十岁的八品,跟四十岁的六品,不用怀疑,同一起跑线上,前者的前程才更好——何况他们还不站在一条线上,他背后没人啊!
  哦,也不全是,但他背后的那个人,身份上也许更高,可论在官场的能量,跟杨阁老可差远了,要不然,背后的贵人直接提拔他就是了,哪还用他费劲巴拉地自己想辙——
  “噗嗤。”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