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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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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遂而将他曾于京中数次密探左相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并连笙那回伏于梁上的所见所闻。从秦汝阳到兆惠,再到前阵子在鄞城旧皇宫中见到的李氏一族图腾,认定兆惠便是当年被齐国所灭的赵国遗孤,前赵九皇子。
长恭跪地不肯起身:“当日先帝遇害,若我早能知晓那蛇是要用来毒谋先帝,哪怕拼尽性命,也不该放任他二人行事。是我只念一己安危,终才酿成今日局面。”
豫王手上一顿,眼里刹那哀思,继而又道:“卫少将军不必如此自责,贼人心思,少将军又怎能未卜先知。起来说话吧……”
长恭却仍不起,双手搭于他的臂上,两眼苦苦:“王爷,随我反了吧。兆惠不得不除,王爷就是为求自保,也该有此一搏。纵然今日王爷不反,他日兆惠大势坐稳,难道就会放过王爷。”
豫王高懿,两眼蓦地发紧,眼中凝着大雾,看不分明。然而长恭清楚瞧见,那抹雾色正在悄然淡开,渐渐散去,终于化成两眼澄澈。
他手上一沉:“起来议事。”
…………………………
豫王同意起兵,将荆州与鄞城兵力合于一处,不日定于荆州起事。
长恭将单庭昀等留下协同扩充兵马,自己则先行一步连夜赶回鄞城。
一桩心事暂了,只觉身下马蹄疾疾,竟也蓦然变得轻快起来。
他抬头望向遥遥夜天,秋夜清寒,凉星落落,他为抄近路舍了小道,改穿草地而行,眼前草场远眺无垠,入秋后渐而枯黄的长草,草尖没过长恭足边,边缘锋利有些割人。北地的草不似南方润而柔软,反带了戍边儿郎一般的凛冽与粗犷。
长恭深吸一口自北方来的萧飒秋风,却不觉脑袋有些发晕。
想是连日以来未曾好生休息,一时神思起了恍惚。
快马回去鄞城,回去便好了。
他心念着,不由更奔驰得快了一些。然而他于马上跑着跑着,却渐渐发现远天变了。
明明正是四更的天,漆黑不见五指的,竟渐而亮了起来。烟海繁星落到身后,悄然间虽马蹄疾行慢慢退去,前方现出明晦相接的淡淡暖色来。他心下奇怪,仔细回忆一番,只觉自己分明应当没有记错,出豫王府的当下,还是丑时。
然而他马蹄踏踏未停,向那光亮之处奔去,却见天亮过后并非清晨,而是薄暮黄昏。
夕阳残血,映在遥远山峦之后,眼前草场,晃晃竟现出一条小路来。
他忽而像是不受己身所控一般,信马由缰,任着马儿往前走。
小路羊肠,沿路向前,路尽头有一石阶小道,他恍恍惚惚,下马独行。阶低而缓,他拾级而上,便见石阶通向一道矮坡,坡上一间小茅屋,屋外围了栅栏,栅栏边,正有一女子倚门背立。
女子身着红衣,猩红一色立于黄昏中,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四下并不见风,却见她那大红衣裳蓦地飘开,勾出身段,窈窕之姿。乌发如瀑垂下,顶上松松挽了挽,簪一支红玉簪子。半空里飘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香甜,长恭微微蹙了蹙眉。
是谁。
他方要转身离去,却见那红衣女子倏忽回过头来。
侧脸落于残阳里,暮色中温暖的橙黄光束,描出她的轮廓与眉眼。眼底辗转温柔,水墨画般晕漾荡开,秋水不绝绵绵,浮面微澜,眉间渺渺远山,眉心有一画笔朱红,竟是……连笙?
连笙……
长恭定住了,便见她眼神轻转,殷红薄唇微抿,朱唇轻而一启,柔声唤他:“公子,你回来了……”
婉转一声魅语,缭于耳畔,痴痴缠绕。
在那目光缥缈落入他眸心的刹那,竟像是被勾了魂。长恭眼里蓦然涌出的延绵恋恋,喉间忽而紧了紧:“你……”
“公子,你回来了。”
魅语低诉,又道了一声。
这一声酥酥入骨,几乎要将身骨悉数化成春水。长恭只觉心也软了,身子也禁不住颤颤迈步,向她行去:“是我,我回来了……”
那女子倏然笑开,红衣一拂,朝他奔来。
好似一园春色,蓦地扑进他的怀里。
长恭仿佛与她已然许久未见,一把便将她拥住。怀里的身子柔若无骨,他紧紧将她贴向自己,一手按于她的后心,一手覆在她的项上,蓦然低头,将脸埋去她的颈间。
鼻尖蹭在连笙耳后,她的耳朵有些冰凉,贴在他的鬓角。他于她颈上深深一吻,忽而又嗅到方才空中那缕萦萦绕绕的香甜,甜入肺腑,一时心慌意乱。情迷之际,听见连笙在他怀中低低的轻唤,如泣如诉。
“公子,我好想你……”
“公子,既已回来,便莫再走了,可好……”
便同一根羽毛撩在心头。
长恭一时化开的心,只觉周身再也无力,埋于颈间软软应了声:“好……”
“与我一生一世留在这里,可好……”
“好……”
一声低语,怀中连笙骤然却落了泪。
泪珠从眼角蓦地滑落,落到长恭贴于她的面上。长恭抬脸,轻捧住她的双颊。但见那眼泪,便觉心中被一击而中,起了无限酸楚,轻轻伸出手指将泪滴拂去:“不哭。”
“公子……”
连笙默默又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两手一绕,环住他的腰。身。
第85章 卷十五 魇境(贰)
长恭在茅草屋里住下了。
初时隐约还有异样之感的; 日子渐久,便忘了自己名姓。连笙只以“公子”称唤于他,他渐渐地也就认下了这个身份。
茅草屋中陈列朴质简单; 一张床两张桌; 三把椅子,文房四宝。长恭日日晨起坐于桌前诵读; 连笙便在屋外淘米浣衣。茅屋的窗子大开着,他偶一抬头; 便可见她红衣半跪于河畔的身影。
河清草青; 天蓝水澜。
眉心朱砂映在水里; 随那散去的层层水纹,轻轻浅浅地晃,如真如幻。红袖松松卷起; 露出衣下皓腕胜雪,倏忽袖口滑落在地,沾湿了衣袖,她蓦地直起身子抬了手。
衣袖带水; 滴滴答答落在薄纱裙上,她有些恼,俯身去拂; 身影一折一动,红衣似火。天地间的一团烈火。
她觉察到长恭的目光忽一抬首,眼中刹那漾开的脉脉含笑,汲水温柔:“公子……”
长恭的心便似投入河中的石子; 再也浮不起来了。
他住在这与世隔绝之地,与连笙只同普通凡世里最最寻常的恩爱夫妻一般。他写字,她研磨,他挑灯夜读,连笙便拿了剪子剪烛。
灯花轻落,烛光映出他二人临窗而坐的影子,投在窗上。火烛微跳,跳晃了烛影,那对影子落在烛光里微微而动。仿佛烛光并未跳在窗棂上,反是跳在眼里,燎在心里。
眼里是红烛红衣红面佳人,心里便似也点了火。肺腑如烧,喉头干涩。于是窗上两道影子渐而挨近,挨得极近,最后融于一处。
鸳鸯交颈,龙凤相缠,烛火骤然被吹熄了。
外头的天是黑的,屋内也是漆黑一片。唯余床脚玉漏声声,合着薄纱帐中轻重喘息,辗转天明。
长恭忘了自己名姓,也忘了时日。
日子只落在门前的日出日落之中,化成夜里横亘长长夜幕的浩瀚星河。他与连笙相依看星星,将她裹在自己怀里,只一低头便能吻上她的额发。她总是抬眼看星,也看他,眼里亦有漫天星辉。
他每一回头,便就陷入那片无垠星海里。
她的眼睛好像藏了浓得化也化不开的爱与眷恋,她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他,长恭便也贪念这眼里的缱绻温柔。
他是有贪念的。
尽管时常于冥冥之中感到眼前的人似乎不当如此,她着了一身烈焰般的红衣,却是水一样的柔,她不当如此——冥冥中时常会想,好像连笙,连笙不当如此,她应是一枚燎原的小火种,跳耀,灵巧,生生不息。连笙怎会如此?可他起了贪念,他贪恋这里的安静祥和,贪恋软玉温香,便从来只是一想,不曾亲口问过她。
唯有一次,长恭好奇问她:“我与你在此地,从未见过其他的人。”
可不想连笙深深的眸子突然竟涌起了泪,盖住那浓浓的爱意,原来那弄得化不开的爱恋,化不开,却是可以被掩盖的。她噙着泪,泪眼婆娑问他:“公子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不好吗?”
长恭一时慌了,忙安慰于她:“好。我只是奇怪而已。”
然而连笙望着他的眼神,却仍是蓦地淡了下去,隔山隔海,问:“为何要奇怪,这一生一世就只我一人,不可以吗?”
长恭吻过她的眼泪,将她搂在怀里,轻轻顺着她的颈背,道:“可以。只你一人。”
连笙伏于他肩头的一双眸子,黢黑无神,听到这话才又倏忽一亮,恢复了光。
自那以后,长恭便再未同她提过任何疑虑。己身何人,身在何地,通通忘了个一干二净,再未想过,亦不愿去想,就只守着连笙过尽这一生。
连笙便也仍旧日复一日,温柔仔细,侍奉于他。
可渐渐的,长恭却病了。
病来不似山倒,却是抽丝,像从他身体里将气力一丝一丝地抽去。初时并无异样之感,渐而便觉身子轻浮,疲软无力,及至一天一天地过去,终于倒在了床上。
纱帐松松系在床头,连笙每日煎了药端来,给他喂药。他于病中也不知是两眼变得昏花了,还是为何,望向连笙的眼神,却总觉她眼里时而清明,时而却起茫茫水雾。
好似她淘米浣衣时,落在河中的倒影,模模糊糊。
“你是……”他像是黄昏里夕阳斜下,初见她时一般,问了声。
“公子,是我啊……”
语带冰凉,绕耳空灵。
他迷离了眼,蹙了蹙眉:“你是……谁?”
长恭的病再不见好,一日一日地重了下去,越发地重。面上干瘦,早已没了血色,只觉身子极轻,轻得几欲飘飘然而去,可却也极沉,沉得无法坐起身来。
他躺在床上,两眼迷蒙望着床顶,感到魂将消散,这病将他抽丝剥茧,终于是要抽空了。
周身再也不得一丝气力,连这睁眼的一点劲……也快没了。
他微微动了动眼皮,缓缓,缓缓合上,呼吸间最后一口气,几乎弥留之际,却蓦然听到耳畔一声清脆铃响。
他艰难转了转头,便见门外逆光一道黑影。
立着,又是一声铃响。
然这一响,身上却顿感清爽异常,仿佛压在胸口的棺材板子被移了去,将他从被深埋的地底里给捞了出来,呼吸得了畅快。
紧跟着又一响,铃声清妙,突如一道灵光穿破神际,他于恍惚间,恍然记起一个身披战甲的影子,长。枪誓日,豪气干云。北地风沙割面疼,有人喊他少将军。
卫少将军。
他猛然瞪大了眼。
铃再一响,薄纱帐不见了,床榻不见了,茅草屋也不见了,周围一切通通消失,他半躺在草地上,被人扶在怀里,抬头一双杏眼,眉心朱红,但那眼中不见厚雾,不见凝重浓情,唯有澄澈干净,是真的……
“……连笙?”
天将大亮,五更的天,东方晨星已启,是真的大亮了。
“你终于醒了,长恭。”
长恭直起身来,便见身外不远处,站着一黑一白一双人,墨先生站于前,手里一只黑色铃铛。他方要开口,竟见自九天上骤然一道天雷,“轰隆”劈下。
直直就劈在墨翎的头上。
…………………………
鄞城。
墨翎房中,黑衣先生已然醒了,白先生正在照顾他,长恭搬了椅子坐在他的榻边,一道回来的连笙却只远远地倚了门,站在外头。
墨先生靠坐床头,见长恭似乎欲言又止,便揉揉眼,惺忪一笑:“你问吧。”
“先生知我想问什么?”
“你但问无妨。”
他黑眸浅笑,又望了望他身后,长恭回头一眼,瞧见门外连笙,脸上蓦地有些烧红,遂才又转过身来,直截了当问起:“先生可知我经历了什么?”
墨先生将头一点:“知道。”
“那先生可知为何我会经历这些?”
墨先生便一颔首:“因你误入了一道梦魇。”
他遂而又叹口气道:“这是一道鬼魂织的幻境,你于境中所见便是那鬼魂的执念。这幻境我入了两次,知晓这境中故事,当日曾有一女子于河畔救过一位书生,书生与她互生情愫,私许了终身,女子满心欢喜,欲与书生白头到老,却不想韶华空负。书生一朝平步青云,为仕途迎娶京中名门之女,便再没回来。那女子在他成亲的当夜,穿了一身红衣投河自尽,死后执念便化作一道幻境,于人世间飘飘荡荡。你便是踏入了这道幻境当中,历了一场那女子心心念念不肯忘却的旧梦。”
“那先生为何称之为梦魇?”
“梦魇一说,只因入境之人,若有能活着出这幻境的,醒后便同历经一场大梦一般,只与寻常大梦不同的,这梦食人,非普普通通旧梦,这幻境也非寻常幻境,是一道魇境。”
长恭一时有些怔怔然,半晌遂又问他:“若我未能出来,会当如何?”
“这魇境依靠销蚀生者元气得以为继,入境之人一旦沉浸梦中无法自拔,便会为魇境所困,直至所有元气被它吞噬,死在境中。”
“可先生破梦救了我。”
长恭求证一般,便见墨翎含笑点一点头:“是。”
“先生如何破梦。”
“用这玄铃。”他说着又从腰间取下一只铃铛来,正是长恭从梦中醒来,见他手上提的那只,通体玄色,铃心却是中空。只瞧他将那铃铛置在手上,道:“这玄铃平日不响,但遇鬼怪而动,但闻铃音,小鬼魂飞,大鬼形散,厉鬼十丈不敢近身。”
“那这道魇境中的,可是厉鬼……”长恭话刚出口,却又蓦地想起一事,突然急急改了口问他,“长恭还敢问先生,为何我在那境中所见,所见之人……”
“并非长那女子模样,而是另有其人。”墨翎忽而笑道,“是也不是?”
长恭一抬眼,倏忽对上他的目光,竟似被他看穿一般。
他赫然有些赧颜,他于梦中见到连笙,缠绵梦里,与她夜夜相拥而眠,墨先生定然是知晓了。
他低眉垂眼:“先生是如何得知?”
身前便听墨先生落落一笑,道:“因我二十几年前,曾也救过一个人,陷在与你今日所遇一模一样的魇境里头。只他陷得更深,出境后便一连昏睡许久,醒来后告诉我,他在梦中见到的女子,并非是那女鬼,而是他的夫人,名唤‘素枝’。”
“素枝?”长恭诧然抬头,“莫不是……”
“正是,”墨先生含笑望他,“当年与你一样身陷魇境的,正是其时于北境征战的卫将军。我救下卫将军一命,方才被他奉作上宾。大将军误入魇境的当时,正是卫夫人率兵出征,打胜燕平之战,卫夫人身受重伤,又得白先生医治,便从此后,我二人才被迎回卫将军府,从此随在将军左右。”
长恭一时怔住,不能言语。
只道是二位先生曾于早年间救过父亲一命,遂才留于父亲左右,却不想他二人所救的这一命,缘由会是如此。而父亲与他同历的梦魇,父亲在梦中见到先夫人,是因他毕生挚爱,自己于梦中见到连笙……
他蓦一回头,便见连笙正躲在门后,神色不知为何,竟有些怯怯的。
直至今日,他托这魇境,方才清楚正视了自己。
毕生挚爱。
“无论如何,先生救命之恩,长恭无以为报,还请受长恭一拜。”长恭说着就要跪地拜下。
然而身子还未离开座椅,却被墨先生一抬手,轻轻按住了:“你不必拜我,救你一命的人并非是我。”
“不是先生……”
墨先生便收回手来闭眼一笑:“是门外那人。她四更天的狂敲我房门,说夜里发梦,见你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定要我去救你回来。”
长恭猛一回头,却见连笙被他说穿,匆匆将头一低便沿墙遁走了。
他立时拜辞追出门去。
连笙正低头急急往自己房中走,躲进房中正要关门,就见门上一只手猛然挡了一下。长恭一把将她拉住:“为何躲我。”
房门被他侧身挡开,转眼人已踏了进来,低着头问她:“你躲我做什么?”
“没有躲你……”连笙半低着脑袋言辞闪烁,便连傻子也瞧得出来她的心虚。
“那你可该解释为何会去硬敲墨先生的门?”
“说了是梦见你倒地不醒了……”
“光凭一个梦而已,你怎就能如此笃信?”
长恭声声逼问之下,连笙的手心里竟捏出了汗。
过去她从未与他提过的,这些年他夜夜入梦一事,只怕惹他不快,被觉像是偷窥一般。于是当初与他京中初初相见,便隐下了未说出口的话,往后竟也再没说过。以至于那年在江州江畔,听他追忆少时旧事,也缄口默言,不曾表露分毫。如今却让墨先生说漏给道了出来,连笙心知已是瞒不过去了,方才硬着头皮小声说起。
从她幼时好奇,到长大一些后渐渐明事,再到满心欢喜夜夜盼着他来,直到决意下山寻他,从此入了江湖。一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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