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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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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要爬起身来,忽然竟听到伏在她肩头气若游丝的一句:“小枝……”
“爹。”她侧了侧头,“你坚持住,爹。”
“你快走……别管我,走……”
素天问微张着眼,声线如丝,断断续续地说起。素枝的眼瞬间便红了,泪水于刹那间再次填满眼眶,她噙着泪眼说:“不可以,我们一起走。”
“爹拖累你……先走……”
素天问似是使尽全身的力气劝她,素枝的眼泪“唰”地便淌下来,她使劲摇着头不肯答应:“不会的,不会的……”
然而素天问却不再驳她,只奄奄一息说道:“我是属意你沈师兄,望他将来可以接掌祁山,才会想要极力撮合……你若实在不愿……不愿便算了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后话音未落,叠在素枝颈前的双手却先于话音,缓缓滑了下去。
“爹?”
素枝猛然回过身子:“爹!——”
她瞪大了眼睛,摇着素天问的肩,素天问却是昏死过去,再没睁眼回她。
素枝大喊着,喊他“爹——爹——”,周身气血翻腾上涌,只觉脑袋炸得“嗡嗡”响,浓烟呛着她的喉与肺,她顿时剧烈地咳起来,咳得眼泪鼻涕齐下,咳得几乎呕血,像要将五脏六腑皆悉数咳出来一般。她直了直身子想要再摇一摇父亲的肩,却只感到眼前一黑,四肢一晃,素枝撑了一路,终于再没撑住,斜着身子倒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房梁,一个轻轻的声音喊她:“小枝……”
第50章 卷八 遗梦(玖)
“你终于醒了!”
她侧过头; 一位师姐正守在她床边,红红的眼角还伴着一点哭腔:“你终于醒了,喝水吗?”
“师姐; 我爹呢?”素枝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我爹在哪儿,怎么样了。”
“大夫说你在火海里烤得脱了水; 你先喝点水吧。”
她答非所问,转身去倒水; 素枝却忽觉心头难以名状的不对劲; 又问了一遍:“我爹呢?”
没有回答。
素枝忽然下床穿鞋:“我去看看我爹。”
“小枝别去。”
“为什么?”
师姐突然回身拦在素枝跟前; 素枝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盯着她,双双对视,她忽然绷不住“啪嗒”滚出两行泪来:“师父; 师父没了……”
素枝的耳朵在这一瞬间“嗡——”地一声炸响,而后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说,师父,没了。
没了。
她顿时疯也似地打开门冲出去; 连衣服也没披,外头北风刺骨,她就穿着单衣发了疯似地跑; 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冷风刮得她嘴唇发紫,眼泪却像在大火里烤干了,一滴也流不出来。她只知道跑,没了命地跑; 院子里,大院子里,□□里,都没有人,平日里的熙熙攘攘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是做梦吗?做梦对不对。而后她顿住脚步,看见了灵堂。
一声“师父——”,她终于又能听见了。
原来人都在这里。
原来,哭声是这样嘈杂。
她缓缓走过去,有人看到她,喊着“小枝来了”。有人给她披外套,有人上前来扶她,她只两眼盯着那个硕大的“奠”字,和那“奠”字下面闭着眼睛躺着的人,感觉两只脚再不是自己的,她走不动路,一下连站立的力气也失去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喊:“爹!——”
她失了疯一般地哭号,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浇湿干涸的双眼,生疼。
眼前有几片毫无生气的白花缓缓飘落,是天上终于下雪了,憋了许久许久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素枝没能走进灵堂,她就跪在灵堂外面的雪地里,一直哭着,一直跪着。
这一年她十七岁,没了父亲,祁山落下了姗姗来迟的大雪,那样大的雪,祁山的老人们说,该有几十年没见过那样大的雪了。大雪一层一层落下来,也落进素枝的心里,她的心就冷得和冰天雪地一样,因为和大雪一起来的,除了爹爹的死讯,还有沈璧毁了容的消息,和卫雍被赐婚的旨意。
冰天雪地。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天把她和爹爹救出火海的人,是冒死上山的沈璧。沈璧救出了她,自己却在熊熊大火里被烧毁了脸。
沈璧躲在房里养伤,躲了七天不肯见人,七天后,素天问出殡,素枝裹在厚厚的狐狸毛里呆呆地看师兄弟们合棺,棺木被合上以前,她才终于又见到了他。沈璧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白纱将他的整张脸都遮完了,只剩下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他来送师父最后一程,素枝鼻尖一酸,两行热泪“啪嗒”落地:“沈师兄……”
那天送行的队伍蜿蜒,几乎绕了祁山一整圈,沈璧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素枝与他并行,身后是素天问的嫡传弟子们,十九位嫡传弟子,却只来了十八位,卫雍没有来,而队伍里却多了一个人替他——车骑将军卫之涣。
圣旨赐婚,赐了清河郡主府上二小姐给卫雍,明年春天完婚,卫之涣带他回去筹备婚礼,卫之涣亲上祁山来接他,吊唁完素天问,京中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素枝站在沈璧身边,听卫之涣表达自己如何如何抱歉,要带卫雍回宫叩头谢恩,无法让他留在祁山守灵了。素枝听着他们礼貌地对话,低着头面无表情,哑了似的一言不发。
那天以后,她便再没有见过卫雍,好像很久了,连她最后见他是哪一天都记不清楚了。
素天问下葬,素枝在灵堂里枯坐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三天后沈璧起床,却看见素枝抱着药箱站在门外,她说:“大夫说你脸上的伤,要勤换药,给我开了这剂药膏方子,以后每日卯正时、未正时、戌时,我来给你上药。”
“小枝……”
沈璧的话音还未落地,素枝便已低下头迈进房中,沈璧还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素枝已然打了水,喊他:“师兄,换药了。”
此后一整个冬天,素枝几乎成日里就在药房里守着,连后院的门也甚少迈出去。她每每熬药,总是想起那一日夺走爹爹性命的大火,回忆里像是将天地都焚毁了的大火,她不知道沈璧是抱着怎样的信念上的山,又是怎样将她与爹爹带离火海,她只知道当她揭开他脸上层层的纱布,纱布底下焦黑的死皮、成片灼伤和长出的新肉模糊一团,她第一次上药时几乎都不敢睁眼去看。
她想着沈璧的伤,想着炉子上的药,想着爹爹临终时的话,终日里想着,却很少去想卫雍。
也不知道是不愿,还是不敢。
偶尔想起,便会想他现下在做些什么,卫雍现在,应当正在忙着成婚的事吧,也不知道他鲜衣怒马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红衣白马将去迎娶的那位姑娘,又长的什么样。她回回想到此处,便觉有把剑在心头一下一下地剜,而后就刻意不再去想了。
爹爹是对的,他属意的人,从来都不是卫雍,而是沈璧。
沈师兄……
素枝淡淡地笑笑,眼里却是无限落寞。
她听了爹爹的话,安心留在祁山,留在沈璧身边,沈璧对她很好,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好,爹爹走后一个月,沈璧出任祁山掌门,爹爹临终所托皆不辜负,她应该感到很满足了。然而,似乎并没有多少开心。
仿佛一切事不关己,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上辈子了吧,她对着镜子拉开嘴角,镜子里的人笑得太丑,她拉了半晌,又泄气地将双手耷拉下去。起初只是不想笑,渐渐的就真的不会笑了。她推开窗子,外面的风已经变得和暖,有几朵桃花刚开,春天来了。
春天。
素枝忽然想起什么事来,卫之涣说,春天完婚。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闲来无事爱聚在一起闲话的,间或有一两句飘进素枝的耳朵里,说,婚期定在三月底。
一整个三月,她都心神不宁地过着。
三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素枝躺在床上,听屋外春雷和滴滴答答的雨,终于将一颗心扼死了,连同心底里原本残存的一丝幻想。她与卫雍,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若他曾想过自己,离开祁山半年,却为何连一封书信也无,他不想解释,可哪怕连问候一声也没有吗?
她闭上眼,春雷在远天低吼,“轰隆隆”的,雨水“滴滴嗒嗒”敲在门前屋檐上,房门响起“嗒嗒”两声,有人在叩门。
“哪位?”
这么晚了。她心想着,起身下床,打开房门,却看见浑身湿透的卫雍站在门口。雨水还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他浑身上下湿答答的,说:“小枝,跟我走吧。”
卫雍。
素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立在原地,听见卫雍说:“我逃婚了,小枝,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你……”素枝张开口,却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她想大哭一场,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才来,想问他你当真逃婚了吗?那岂不是抗旨吗?又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说你带我走吧,去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可她看向他的眼睛,他眼里的温度撞进她忽而涌起的泪水里,想到因她而死的爹爹,想到为救她而毁容的沈璧,她一合眼,流下泪来摇摇头:“对不起……”
“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卫雍抓着她的肩,残存的雨水顺着他的手臂落在她肩头,“师父已经走了,你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跟我走吧,余下这一生,我来照顾你。”
然而素枝撇过头,躲开他的目光,轻轻地说:“是,爹走了,我没有亲人了,可是,可是沈师兄还在这里。”
放在她肩头手一顿。
“沈师兄……”卫雍缓缓低下头去,连带着双手颤了一颤收回去,他忽然苦笑一声,“是我来晚了,不怪你,是我来得太晚……”
苦笑的嘴角渐而低落,渐渐便落到了底。
半年前回到京都,他便一直被困在府里,哪里也不许去,好不容易等到大婚前夜趁着来往的亲朋鱼龙混杂逃了出来,他偷出快马一路跑回祁山,跑了两天两夜不曾合眼,就是要带素枝走。可她却说,她不能走。
他的心里有一团生生不息跳动的火,他凭着这团火焰才撑到今天,可是在祁山淅淅沥沥的夜雨里,他却感到那团火焰也被一点一滴地浇灭下去。
雨下在祁山上,也下在他心里,他的心头渐要成灰,却听到素枝低低的声音:“不是你来得太晚,只是命运不济……爹爹临终所托,沈师兄又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理该留在他身边,更何况他如今容貌尽毁,我没有办法丢下他独自离开……”
“卫雍,”她倏忽抬起头来,注视他的双眼,满目哀伤,“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你要带我走,我心里有千万个愿意,可是如今不能,今后也再无可能……”
她的声音合着风和雨,一片凄然。
卫雍一时的沉默,不知该如何是好,两相静默里,便就听见身后一声:“小枝。”
他和素枝双双回头,沈璧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墙角,他凄凉的双眸看着素枝,写满了不舍,可还是开口唤她:“小枝,你走吧。”
“沈师兄……”
“是我心存侥幸,很久了,我看得出来,你留在祁山过得并不开心,你照顾我,只是因为愧疚而已,可我却仍然妄想试一试。想着,也许等到卫雍大婚以后,你就能把心里的位置腾出来了,可我错了,你的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个人。”沈璧缓缓道,“既然他来了,为你逃了婚,你们走吧,下山去吧。”
沈璧躲在暗处的眉眼分外不真切,模糊到素枝看不清那一闪而过的是不是他的眼泪。
“沈师兄……”
天空“轰隆——”一声雷炸响,将天劈开一道口子,心上骤然一阵惊跳,便觉天被撕裂,白光乍现,连笙猛地惊醒。
她睁开眼,先时的太阳已然销声匿迹,阴云密布,天色昏沉,一场大梦。
她忽然记不真切梦里那张,究竟是卫雍的脸,还是长恭的脸。
脑袋沉得发痛,她揉开惺忪睡眼,看到身旁长恭,一脸倦容,同样如梦初醒一般。正是满心疑窦,天空又是一道雷“轰——”地劈下来,就劈在离她不远处白羽的头上。
正在喘息的白羽头上。
第51章 卷八 遗梦(拾)
那是卫大将军第二次见到别人被雷劈。
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多年前; 他奄奄一息,从魇境里出来,看见天上的雷“轰——”地劈在身前黑衣男子项上; 便如今时今日一般。只是今时今日; 黑衣换做白衣,劈下的天雷由一道变成了三道。
白先生在受了三道天雷后终于支撑不住了; 伏倒在墨先生的肩头,吐了两口血; 大把大把地喘着粗气。再看她身前那张琴; 早已焦成了炭。
白先生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问沈璧:“沈掌门; 可是输了……”
连笙这才恍惚记起,自己睡着以前,白先生与沈璧约下的赌局。
她扭头去看沈璧; 只见沈璧一脸怅然,缓缓点了点头道:“输了。”
“沈掌门输了,可以卸下心结了吗?”
沈璧不语。
片刻的静默过后,墨翎忽然开口道:“沈掌门; 你且随我们一道回府吧,在下有些话想同你说。”
沈璧抬起眼来,这才又沉沉应了声:“好。”
卫将军府。
墨先生将白先生送回房中安顿好; 退出来带上房门,沈璧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他问:“白先生,怎么样了?”
墨先生摆摆手:“无妨; 三道天雷,还受得住。”他顿了顿又抬手一引,“沈掌门请到我房中坐吧。”
沈璧点点头,无话,直到在墨先生房中坐下了,看着墨先生关上了门,他才片刻犹豫,讲起心中长久来的疑窦:“墨先生与白先生……二位不是常人吧?”
墨先生笑笑,没有答话,在他对面坐下来。
“寻常人受天打雷轰,能留下半条命苟延残喘都已是万幸,如今白先生受了三道雷……”
“沈掌门。”墨先生笑着打断沈璧的话,抬手倒了杯茶水,“沈掌门请用茶。”
沈璧立时明白过来自己多话了,一声圆场,墨先生给了他台阶下,他自然领情,顺势便接过墨先生手中的杯子:“多谢。”
而后放下杯子,又听墨先生问他:“沈掌门先时历梦,可已见得故人?”
沈璧略一沉吟,道:“是。”
“故人如何?”
“桃面春风,故人依旧。”
墨先生笑笑:“故人依旧,那沈掌门梦中所历旧事,也依旧吗?”
墨先生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梦境里的旧事来,沈璧顿了一顿,不知他是何意,但也还是于回忆里仔仔细细想过一番,而后又有些不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依旧,却也不依旧。似乎大同小异,许多琐事皆与旧时不同,可师父还是故去,卫雍还是回来带她下山……如此种种,又与过去是一样的。”
他抬起头来看墨先生,墨先生却忽然笑道:“沈掌门已然了悟。”
“先生何意?”
墨先生但笑不语,抬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呷过两口,这才缓缓说起:“我与沈掌门叙段闲话吧。”
“先生请讲。”
“沈掌门可知,东海之外还有一片赤海,海上有座青山,山上住着一位神君,生而为凡人写命,唤作司命。司命之职,一为凡人写命,二为凡世避祸。因其写命,是故凡夫俗子皆视司命为命,却殊不知人本就有命,何时生、何时死、遭何祸、得何福,皆早已由命格给定。命格与生俱来,乃天意不可更改,司命所写,不过人的命数罢了。”
他举起杯子,“命格与命数,便好比这茶盏与茶,无论新茶旧茶好茶次茶,终究装在这一盏瓷杯之内,也好比那书架子与书,无论那些架上书籍如何摆放,终究也逃不开架子的格局。是故无论司命笔下的命数如何变化,终究仍是须得合乎命格。”
“沈掌门,”墨先生放下茶盏,忽而正色道,“素枝是你命定的劫数,却非你命定的妻子,此一事,司命尚且都不可改变,你又何必再执着呢?”
沈璧出神地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墨翎竟会用这样一段话来开解他。命格与命数,皆是己身之命,素枝与他有缘无份,皆是彼此命定的事。
他愣了半晌,遂也沉默了半晌,似是努力领会墨先生的一番话。半晌过后,他忽然亦是一本正色抬起头来,喊:“墨先生。”
“传言先生无所不知,我可否向先生打听一件事?”
“沈掌门请说。”
沈璧顿了顿,有些不安地攥紧了拳头,道:“我知先生身份特殊,自有种种规矩加身,若先生确有难处,我自当不会纠缠,只是仍抱着一试的念头想问一问,先生,可曾见过小枝,小枝她……她泉下可好?”
墨先生端茶的手停住了。
泉下之事,已是天机,虽说不必像白羽一样受三道天雷劈打,但轰顶的滋味,他二十多年前尝过一次,哪怕只有一道,也着实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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