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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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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楚澜他爸,常年工作繁忙,就没几天能在家里安稳吃个饭的,儿子即将面对“人生的转折点”,等来的也无非就是某天百忙之中抽空陪他吃顿午饭,最后拍拍肩膀,喊句“儿子加油”的口号。楚澜时常怀疑他爸连他念的是文是理都不知道。
    “我爸过年时听说我要高考,还愣了一下,他以为我念初中呢……也不知道这几年都活到哪里去了,难为他日理万机还想陪我吃饭。”
    他抱怨这话时,正和纪宵在宿舍整理东西。
    按理说,是可以高考之后再搬走的,反正也不急,可楚澜不走寻常路,他想先搬大部分,学校给了时间,立刻归心似箭地准备走。
    “……樊繁说要来我家一起复习,不过估计她来了也只沉迷撸狗。这时候复习都没用,所以我要认真地放松几天,再背一背英语作文和综合——你呢?”
    楚澜絮叨完自己的事,目光投向纪宵。
    他的黑眼睛认真地注视谁时会格外深沉,弧度柔和地下垂的眼角,浓密的睫毛,楚澜的眼真的很好看。纪宵为这个眼神心猿意马了须臾,强迫自己从各种浮想联翩中抽身,把手中的书递给楚澜:“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老师有安排。”
    楚澜莫名其妙:“客气一下,谁担心你了?”
    纪宵笑而不语,让他赶紧滚蛋。
    他高考期间也住学校——他们的考点在隔壁四中,公交两站路就到了——于是暂时地放下课本,帮楚澜整理衣服。
    大少爷搞不定家务事,而纪宵自小独立,做这些鸡零狗碎是一把好手。每件衬衫沿着既定褶皱折好,整齐地收进行李箱,把最后一件衣服放完,纪宵扣上盖子,侧着把它拎起来:“走吧,帮你拿出去。”
    “不用……”楚澜说,“我妈开车来接了,就在校门。我自己拿出去就好,你待会儿还要吃饭呢。”
    纪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幽静,眼底一点点亮,仿佛在期待什么。楚澜第二句拒绝如鲠在喉,他错开眼神:“你要拿我也没意见。”
    纪宵笑了:“也只有这次了,你就行行好吧,祖宗。”
    他话里有话,楚澜只“唔”了声,没有坚持。纪宵便拉过他的箱子,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走吧,把你送到阿姨那我就回来好好学习。”
    旅行箱的轮子在地面滑过,发出骨碌碌的响声。楚澜亦步亦趋,跟着纪宵,几乎不错眼珠地凝视着他的后背。
    纪宵现在身高一米八二,肩宽且平,一直在打篮球,手长脚长,是天生的衣架子,穿麻袋似的校服都显得挺拔如松。由于备考来不及剪头发,原本清爽的短发如今看上去有些毛茸茸,发梢柔软地扫过后颈和耳朵。骨架好看中透出一丝锐利,却赫然因为这不伦不类的发型而温和了。
    和他这个人一样……长着张轮廓凌厉不好相处的脸,结果却仿佛总是在笑,总是不会生气,不知道他恼羞成怒会是什么样?
    楚澜心不在焉地想七想八,可这条路实在太短,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
    他脚步没停,猝不及防鼻子撞上纪宵的肩膀,痛得楚澜差点要发作。越过纪宵的肩,他的眉毛蓦然皱在一起,声音都沉了一个八度:“你来干什么?”
    校门近在咫尺,五中复古风格的侧门边站着个穿短裙的女生。她实在漂亮,这时脸上的表情却委屈,她一见楚澜,即刻往这边走了两步,听到楚澜这句话,顿时停在了原地,眼睛微微睁大,好似很不能接受楚澜的态度。
    “楚澜……”宋诗咏双手在身前交叠,修长的手指拧在一起,“我……对不起……”
    她生平没学过如何道歉,骄傲得像一只孔雀。但之前的确做错了事,分手后的这段日子坐立不安,依旧想要见楚澜一面。
    打过腹稿的话这时在楚澜的冰冷前彻底地被遗忘了,宋诗咏的“对不起”憋在喉咙里,像哑了火。而纪宵下意识地去看楚澜,他退开一步,本能地留给这对曾经的怨偶一些私人空间,正要自觉地说“我先回宿舍”却突然被楚澜一把拽住。
    楚澜接过纪宵拖着的行李箱,客客气气地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先回吧。”
    纪宵听出他语气中的冰,还没反应过来,先点了头,眼看就要从善如流地回去。他走出几步,立刻回头。
    楚澜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平稳,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跟不认识宋诗咏似的从她旁边掠过,然后嘴角扬起,仿佛很开心,和他的妈妈打了招呼,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一气呵成之后绝尘而去。
    留下宋诗咏站在原地,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她在锦城高中生的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漂亮,家境好,有气质,所有的一切都能弥补成绩不那么优秀的缺憾。而她和楚澜的事也很闹了一阵笑话,现在她拉下面子来找楚澜,还被对方当成空气,好像她是来求复合被拒似的。
    宋诗咏几乎要哭了。
    她低着头,竟有一张纸巾递到眼皮底下。宋诗咏愕然地抬头,见是去而复返的纪宵,秀气的柳叶眉微微上挑:“你是……?”
    纪宵笑得温暖和煦:“既然都已经结束了,其实你没必要来见他的不是吗?”
    宋诗咏拒绝了他的纸巾:“我们两个的事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
    纪宵不恼,把那包纸巾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做了错事这么久,巴巴的来求原谅。早就知道结果,这又是何必呢?放过自己也放过楚澜——他从不回头的,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明白吧。”
    这话不知是哪个字触到了宋诗咏,她对纪宵怒目而视,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整洁清秀的男生说话实在太难听,恨不得揍他一顿。可他说的又没有一句不对,一次次戳在痛处上,揭开了宋诗咏不忍彻底放弃楚澜的心思。
    她最终把书包往肩上一背,扭头就走。
    走之前还不忘留下狠话:“那也是我甩的他!”
    纪宵目送她离开,背影看不出任何逃避和溃败。他没来由地想,或许宋诗咏真是来道歉的呢,毕竟楚澜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整半年,着实气得不轻。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反正楚澜不会回头。
    起先翟辛恩对他说,纪宵不信,他知道楚澜心软。现在目睹他心冷如铁的一面,竟又有些动摇了。纪宵叹了口气,把手抄进裤兜,慢慢地往宿舍楼走。
    是非分明的人,他更加不能放手了。眼看楚澜对他一步步地解除心防,纪宵原先那“安静做他最好的朋友”的宏愿魂飞魄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强烈占有欲,想要直接将楚澜变成最亲密的人。
    “我喜欢楚澜,很喜欢,不至于茶饭不思,但我每一刻每一秒都想着他。”
    “想要爱他,拥抱他、亲吻他,让他永远都离不开我。”
    纪宵深吸一口气,头一次领略到了生性温吞的自己原来还有“占有欲”这种激烈的感情。而这种激烈一旦被发掘,即刻如同释放了心底的猛兽,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只猛兽被他苦心孤诣地压抑了两年半,随时都在折磨他,拉扯他。
    狭窄的笼子已经装不下了,到了极致跃然而出,才发现已经生长成了傲慢又美丽的模样。仰天嘶吼,全都是他心底的渴盼。
    不能不说的,但如果楚澜再拒绝,纪宵没脸、也没可能再当他的朋友了。暧昧不明的状态总有一天要挑破,与其把主动权让给楚澜挑挑拣拣,不如自己推个难题给他。
    左不过是道选择题,好歹还有一半的胜率。
    纪宵抬起头,五中的紫藤花在一场雨后凋零了,稀稀落落地铺满一地,香气混合在潮湿的空气中,泥土与花成了浑然一体。
    他歪歪扭扭、站没站相地靠着一棵树,发了半晌的呆。
    纪宵安稳地度过了高考前最后的日子:六点半起床,去操场跑三圈,再做二十个引体向上,回宿舍冲个澡,买好早餐去教室自习。一天的学习张弛有度,偶尔还放松看两集灌篮高手找找热血沸腾的感觉,等到6月5日晚上,他的状态不能说不好。
    翌日被闹钟打断了美梦,纪宵又检查了一遍考试要带的证件和文具,换了件纯色T恤,混在寄宿学生的大部队里上了学校专门准备的大巴。
    前一天踩点时他专程注意过,他和楚澜的考场隔得不远,于是几乎理所应当地,纪宵在刚进考点不久就遇到了楚澜。
    他大概早上刚洗过头,发梢还是湿润的,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文具袋悠然地往教学楼走。四中的校园不如五中漂亮,建筑冷硬,很有铁血风格。
    而楚澜仿佛误入战场的诗人,披着一身飘逸的长衫广袖,不疾不徐,好似没有能够动摇他的任何,闲庭信步一般,看不见隐藏的烽火狼烟。
    他几步跃上台阶,看见纪宵时,冲他眨了眨眼睛。
    四下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满脸沉重的考生。也有左顾右盼的,不多时就被严肃的气氛传染,跟着端正起来。高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动大家的紧张感,可楚澜看上去仿佛愉快过头了。
    纪宵停下来等楚澜,两个人肩并肩,周围偶尔有小声的谈论,但更多人沉默不语。
    他撞了下楚澜的肩膀,轻松地说:“休息得好吗?”
    “不怎么样。”楚澜难能可贵地笑了笑,天生上扬的唇角使得这个笑显得格外真诚,“三点多醒了一次,五点多醒了一次……不过这样总比睡过头好。”
    纪宵表示赞同,接着又是无言。
    人流在每一层楼分出一股,活像逆流的河水的分支。他们的考室楼层到了,纪宵还要往后走一些,他往走廊窗外一瞥,看见了锦城旧城区的建筑,鳞次栉比,看上去有种陈年的颓废美感。
    楚澜已经排在了安检队伍的最后,微微抬着下巴,去窥视那张表。纪宵停下来,放轻了声音:“楚澜,考完有什么安排?”
    他不明所以,先是疑惑,到底回答了:“还没想好。你呢?”
    纪宵摇摇头:“我也没有,可能待会儿写作文就想到了。”
    插科打诨最放松气氛,楚澜闻言踢了他一脚,鞋尖抵在纪宵小腿上稍纵即逝。一切都是熟悉的,包括楚澜带笑的声音:“混蛋吧你,好好写,别想七想八。”
    他被监考老师催着走开,背过身去倒退着前行时,非常夸张地朝楚澜敬了个礼,成功收获了他骂“神经病”的口型。纪宵觉得霎时间全身上下哪里都舒坦了,差点吹着口哨进了考场,连带着拉长一张脸的陌生监考老师都那么可爱。
    铃声响,纪宵蓦地有种预感,他会考得非常、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楚澜的确不讨喜 我承认 但他会变可爱的(。
    
    第16章 毕业
    
    每个人对于高考都有不同的印象。
    盛夏的炎热,空调轻微的轰鸣,窗边滑过的风,前桌同学的马尾辫,监考老师严肃的脸……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有着特殊的意味,在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楚澜而言,高考在中途拐了个弯,从麻木的闷热变成了一场雷雨。
    数学比他想象中简单很多,想必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第二天的文综和英语只会更加愉快,楚澜用了一个多小时写完英语试卷,然后趴在桌上,手中黑色水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勾出几道不明所以的线条。
    他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靠窗的座位,楚澜侧过头,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快塌下来了。
    楚澜突然有些困,他闭上眼,意识游离在清醒边缘。不知过了多久后,忽然天边响起一道惊雷,楚澜猛然坐直,不可思议地望向窗外。
    旋即大雨倾盆,成了这场高考留给楚澜最终的印象。
    交卷铃声险些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过去,监考老师站起来,前排的女生伸了个懒腰。楚澜收敛好自己的东西,忧心忡忡地想他妈到底来不来接他。
    混在人群中茫然地走下楼梯,楚澜拿出手机,却暂时没有信号,好不容易刷出未读消息,却是樊繁,哭天喊地说预定好的狂欢因为大雨泡了汤。
    楚澜莫名地想起纪宵,他为对方胡乱闯入自己脑子的行径先是惊愕,随后万分的不安。他漫无目的地走,和人群一道被大雨堵在了教学楼的楼梯口。
    有许多家长来接的学生大义凛然地把书包往脑袋上一遮就冲向校门,这些人成了大多数,等他们一通狂奔完毕,楚澜环顾四周,稀稀落落的人也结伴着聊天。他像是一个多余,不受待见也不合群。
    楚澜起先不觉得,眼下看到平时同校隔壁班的人,一声招呼都打不出来,终于心平气和地承认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好相处。
    可是纪宵他……喜欢什么呢,他不说不代表楚澜不知道。
    心乱如麻,与这个疙瘩比起来高考简直太过小儿科了。楚澜唉声叹气,手机里李文茵刚发来消息,说就不来接他,让他打车赶紧回家,楚澜一瘪嘴,想,“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他又抬头望了望密集的雨幕,紧锁眉头,盘算着要不还是等一会儿。
    目光从铁灰色苍穹游离到了教学楼外一棵茂盛的梧桐树,顺着枝干一路向根部望过去,楚澜居高临下,台阶尽头,纪宵正站在那儿,手中擎着一把伞。
    他好像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楚澜,于是轻轻地笑了。
    楚澜心头紧绷的一根弦到了极致,忍无可忍,焦躁与不安放到了最大——他无法说服自己对纪宵冷言冷语,总是发不起脾气,不情不愿地接受纪宵的好,这样实在不是楚澜的风格,连他自己都看不起。
    他尚沉浸在难以言喻的纠结中,纪宵却轻快地上了台阶:“你家长呢?”
    “放养了。”楚澜无奈地说。
    “那我送你去打车?”纪宵撑开伞,“正好,刚才就在想要是遇到没带伞的同学可以送一程,你就出来了——还好没提前交卷。”
    楚澜“唔”了一声,和他肩并肩地走向校门。
    这会儿该走的考生也走得差不多了,教学楼里隐约传来没放完的广播,和监考老师的动静。而四下仿佛只剩他们俩,雨打在大黑伞的伞面,噼里啪啦,竟然也能惊天动地。
    “对了,”楚澜突然问,“之前我听辛恩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文科……”
    “嗯,我物理最好,其次是数学。”
    楚澜没有看他,平视前方,语气平淡:“那你为什么后来选了文科?”
    那是很早的事了,楚澜对纪宵不算熟悉,甚至一无所知。他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拎出一个看似最不靠谱的猜测,妄图得到纪宵的确定。然而确定了又能怎样,好似也无法下定论,左不过从“狠心断掉联系”变成“愧疚地断掉联系”。
    倘若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不是意外,楚澜不知道还能不能果决地跟他说再见。
    纪宵不知他想了什么,闻言只笑了一声,闷在喉咙里含糊地说:“谁知道,脑子进水了呗,不然你想听什么理由?”
    楚澜什么都不敢问,还好说话间已经到了校门。
    出租车很会招徕生意,楚澜逃避似的上了其中一辆,敷衍地朝纪宵挥挥手。车开出很远,楚澜掐着自己的手心,脑中一片空白,倒是前所未有。
    盛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楚澜到家时,已经从倾盆状态转为了淅淅沥沥,他淋了点雨,刚到家,才发现樊繁也在。
    他弯下腰换鞋,问她道:“考得怎么样?”
    樊繁:“就那样——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考好啊?没写完?”
    楚澜:“不是,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樊繁担忧地说:“儿子,你怎么了?我没欠你钱吧?”
    她平时嘴上占便宜的行为楚澜统统不能忍,今日破天荒地把出言不逊憋了回去,打了个手势让樊繁到房间,然后啪地锁了门。
    楚澜直接在地板上坐下了,樊繁见他今天一切都很反常,不由得也跟着蹲下身,拎过一个抱枕:“怎么了?真没考好?也没关系吧,你闭着眼考都比我分数高……不然难道是因为监考老师长得太丑?阿澜,你倒是说句话。”
    他打量自己的房间,衣架上挂着件衬衫,还是当天纪宵叠好放进他箱子的。
    “就……还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同学……”楚澜嗫嚅半晌,磨磨蹭蹭,总算把这些天来的心理活动抖落了,他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出了口气似的轻松,反而愈发沉重,表情没落地补充,“我要怎么跟他说……我……以后就不联系了。”
    樊繁白眼:“所以这么久以来,你对他不拒绝、不接受、不承认——楚澜,你这态度叫渣男知道吗?”
    楚澜对这个头衔全无异议:“是太过分了,所以我才想现在赶紧断掉。”
    樊繁头一次发现他在不容让步的问题上如此有自知之明,先惊讶,然后慢慢地说:“其实我总觉得你还是对他有好感的吧?”
    “怎么可能!”
    樊繁拿了个石榴剥,一边小心地削一边说:“不要反驳得这么快,用你的脑子想一想,随便换个别人对你好,哪怕这么久了,然后你不喜欢的话照样发卡,至于拉扯成这样吗?楚澜同学,你就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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