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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惊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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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原本还在怀疑,今日告密的是什么人,可看到长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可面对长乐,他怪不起来,谁让他之前也跟李怀恩说过长乐的不是呢。
  “你就不想问我什么吗?”他走出两三步远的时候,长乐叫住了他。他没有回头,又听见长乐说:“你不信我,花臣。这是我报复你的。”
  他话中可以听出十足的幸灾乐祸,可花臣终究没有回头,没看到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看。
  “弈儿和你,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长乐愣了愣,随即冷笑道:“即便他和我存着同样的心思?”
  这句话终于有足够的分量,他看见花臣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却依然没有回头,决然地走出宫去了。长乐的眼神突然阴鹜下来,这样一幅表情放在他一贯的柔和面容上有些不相称。
  花臣,我得不到你,你也休想和他们在一起。
  等花臣踏出宫门,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那把烽火终于烧到了皇城脚下,宫门的守卫早已不知去向,才战乱几日,天子脚下已然有流民了,还没有被牵连的紧闭门户,连出来做生意的都没有了。
  原来黎民苍生已经如此!他蜗居宫中,竟没有看到大晋已是这般光景。
  这时,一队人马往宫门口走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李怀恩。
  花臣登时冷下了脸,李怀恩见他出来,也是一愣。
  “李澜笙呢?我要见他。”
  “澜笙他最近忙得……”
  三尺长剑应声抽出正对李怀恩,声音更冷:“我要见他!”
  李怀恩妥协:“那好,我带你去。”
  “我就在这儿,让他过来见我!你们别想跨过这个宫门。”花臣横剑而立,李怀恩与他僵持一阵,无法,只好又折回去喊李澜笙了。
  对花臣的要求,早就在李澜笙意料之中。他听了李怀恩的话并没有过多表情,却没有任何拖延,只翻身上马而去。等他到时,那风姿绰约,风骨清傲的人果然就站在宫门口,寸步不离。
  他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爱,不论怀着怎样的心情,他还是即刻下了马,走了过去,走到那个人身边,与他站在一起。
  “你想干什么?”李澜笙笑着握住他拿剑的手,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一把就捉住了,攥进手心里。
  花臣抬头与他对视:“你要覆灭大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李澜笙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花臣拧着眉,声音更冷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李澜笙,你怎么能帮着铁勒。”
  ……
  “李澜笙,你走了三年,回来就要要我的命。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背信弃义,混帐!”
  李澜笙就安安静静听着他骂,等他终于骂完了,他仍是笑:“那你想要我如何?”
  “我要你退兵。”花臣抬头与他直视。
  李澜笙也正看着他,他想,这个人真奇怪,总是将这些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像他说了自己就一定会答应一般。荒唐。
  他听见自己说:“好。”
  荒唐,太荒唐了。这天底下,属他李澜笙最是荒唐。

  结局篇 宫变

  这个消息对李怀恩来说,意外的震惊。他反复看着李澜笙,却见眼前这个人一脸的笃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要退兵?铁勒那边怎么办?”
  李澜笙笑:“那还不容易,打回去。李家军的旧部不都还在吗?再加上禁卫军云云,足够了。”
  这男人将战场谈如儿戏一般,让李怀恩片刻无言。以李澜笙的能耐,降服铁勒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一点李怀恩不疑有他。可是这么些年了,他以为李澜笙那点感情早就被磨灭了,他以为李澜笙蛰伏铁勒这些年,一心图的都该是那个皇位。
  “没想到这次倒是我错看了。”李怀恩道。
  即便是战乱之年,有间生意却是照样红火,那就是青楼。
  李怀恩站在倾城阁前,眼都笑弯了,他想,这终于是他最后一次来这儿了。等这场战乱平定,他就将宁霜带走,去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好好过下半辈子。
  倾城阁的人对这位将军已经熟稔,由他去找了宁霜。李怀恩到时,宁霜正在屋里描画,他刚开始学,画的还不太好,只是照着些成品画作临摹,李怀恩不打扰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宁霜却立刻就发觉了,轻轻掷下笔。
  “忙完了?”
  两人这些年相处下来已是熟悉很多,初年里,李怀恩问过宁霜一次,愿不愿意随他走,那时宁霜没有明说,但分明是不愿的。后来在去年,还是前年,他记不太清了,他又问了宁霜一次,宁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战乱马上平息了,你在这里待着反倒最是安全。等过了这阵,我带你走吧。”李怀恩上前抱住眼前人,手臂收得越来越紧,他想,如若这次,宁霜还是不愿,他就来强的。天长日久,他还怕宁霜怨恨吗?
  宁霜没说话,他把方才那幅画取开,下面露出的纸张上画的竟是一间竹屋,他说:“那我们的屋子,就要这样的。”
  李怀恩紧紧看着宁霜侧颜,心突突地跳着,他紧张得咽着口水,痴痴道:“好,好。都听你的。”
  晚间的时候,李怀恩意外地没有留宿,他想尽快去把诸事处理好,这样就能早日带宁霜走了。宁霜素来是个不会留人的,看着李怀恩出去,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他的将军在灯火下越走越远的身影,几年风雨仍不舍他的将军,他想,李怀恩,我跟你走,我跟你过一辈子。
  谁也没有想到,这战事打了近一年,大雪隆冬,铁勒与李家军各部仍在僵持,不过这一年里,大晋夺回青州等十二城,将铁勒打回漠北,已在朝夕。
  又是一年除夕夜,锦州又经战乱,灯会并不复当年繁华,花臣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手里捧着一盏花灯,李澜笙就坐在旁边让他靠着,握住他冰凉的手给他取暖。
  “那年我第一次的除夕夜是跟阿兰来的,千灯锦绣,万盏琉璃,我没有用心去看,我总觉得以后年年都会有时间陪她看这些,年年都是如此,有个什么趣味呢。没想到那次之后,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兰的事,李澜笙一直觉得亏欠。当初是那小丫头自去了倾城阁,如果他能管上一管,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发生。那几年,他不在花臣身边,他觉得阿兰会在,就会有些安慰,没想到阿兰死了。
  死在她最爱的灯会上。
  “战事很快就会平息了。”他说。“以后我不做将军了,这朝中起起落落,我不再插手。花臣,我只想要你。”
  花臣笑:“李澜笙,你平息战乱,我跟你走,这是交易。我无需你表真心。”
  第二天早上,李澜笙就不得不离开了,铁勒的战役胶着,正是反杀的关键时机。
  花臣目送李澜笙上马远去,心绪有些莫名,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一道烟火长鸣,是皇宫的方向。
  花臣一惊,弈儿出事了!他来不及细想对策,来不及告知李澜笙,就向皇宫飞奔而去。
  果然,宫门大开,花臣提剑追去,见层层兵马围满御书房,里面的必定是轩辕弈无疑。花臣抬头,为首的将军鲜衣银甲,眉目和善,正是长乐。
  “果然是你。”
  长乐见他过来,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那道烟火就是他放给花臣看的,他说:“我长乐,复姓拓跋。”
  突厥姓氏。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轩辕弈从门缝里看出来,那张不悲不喜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花臣,朕无需你来看笑话。”
  长乐皱眉,吩咐手下道:“让他闭嘴。”
  眼看离轩辕弈最近道那个人就要过去,花臣急道:“长乐!你要是伤他,我会恨你,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长乐却冷笑:“你恨便是。待我赢了,你有资格拒绝么?你以为我是李澜笙?会因你而放弃他的皇位?花臣,你好天真。我们来猜猜这一回,李澜笙会不会为你,放弃他的命。”
  花臣登时警觉:“你什么意思?”
  “快了,我们再等等。他应该很快回来。不过他要是不回来,花臣,你也不必跟着他了吧。”
  李澜笙会来?单枪匹马?花臣仿佛听见马蹄声在他脑中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宫门,那里无人。
  不会,应是不会。李澜笙要来,也是带着军队一起来。花臣自欺欺人地想着,从那么远的城郭带人回来,少说也要三日。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花臣被围在中间,如坐针毡。长乐却是闲逸的很,他笃定了李澜笙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回部队,天一黑他就动手,稳操胜券。
  接近黄昏时,马蹄声终于响起,并不止一个人,将近百来人的马蹄从宫门口闯入,第一个冲进来的,正是李澜笙,他鹰目横扫,看见围在敌军中的花臣,恶狠狠冲长乐道:“你想如何?”
  长乐笑得温和:“这还不简单,他生,你死。”
  李澜笙几乎是冷笑:“你等宵小,也想要我性命!杀!”
  长乐看着李澜笙带来的百来号人,与他大军并杀一处,可笑,以卵击石。他身负弯刀而上,看着李澜笙,言语挑衅:“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看谁最后能抱得美人归啊。”
  雪亮弯刀毫不留情当头落下,李澜笙横戟相挡。长乐最惯使的就是弯刀,最宜贴身近战,他有意拉近自己与李澜笙的距离,可如此李澜笙的长戟就诸多不便,他格挡的十分吃力,却也惊讶这个蛰伏在大晋不声不响这么多年的突厥人,功夫竟这么好。
  打斗数时李澜笙没占得一点上风,长乐弯刀一挥与他拉开距离又回到自己马上,他笑得如沐春风:“不打了。我倦了。”于是一个手势宫墙周围出现密密一排的弓箭手,那其中不少都是禁卫军的人,如今却倒戈了。
  “放箭!”一声令下,漫天箭雨铺天而来,李家军忙作格挡,可箭雨密密麻麻,根本防无可防,长乐手下还有一批死士,他们再上,李家军的人不可能一边挡住敌人,一边挡住箭雨。
  终于疏漏,一支锋利乌黑的淬毒正对李澜笙而来,李怀恩大惊,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替李澜笙挡开那支箭,可同时他的胸口就暴露出来,三支利箭几乎同时刺进李怀恩胸腹,李怀恩只来得及看了李澜笙一眼,他张了张口却呕出一口鲜血,当场毙亡。
  李澜笙震惊地看着李怀恩在自己面前倒下马去,太快了,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怀恩!你多管闲事!”他怒吼道,可李怀恩再没抬起头来反驳他一句。
  长久的寂静,李澜笙只觉得怒火中烧,在他胸腔中炸开,他恶狠狠看向长乐,那人竟还在笑着,明媚得让人恶心。
  计从心来,李澜笙毫不犹豫从马上跳起,长戟直直刺向站在书房门口的轩辕弈,花臣震惊,他来不及去看李澜笙就冲到弈儿面前护着,长乐也吓了一跳,可眼见花臣过去,李澜笙的攻势却没有丝毫退减,几乎已经到了退无可退。
  时间仿佛停顿,长乐看着紧紧护住轩辕弈毫无惧色的花臣,李澜笙,你的选择不是他,而是你的命吗?
  终于长戟狠狠刺入心肺,血顺着爆裂的伤口喷溅出来,染红了他的银甲。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挡在了花臣身前,片刻犹豫,却又毫不犹豫地,他看着那冰冷铁器刺进他的心肺,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花臣震惊:“长乐!”他忍不住去摸长乐的脸,眼睛仿佛花了一般,一遍遍确认着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拓跋长乐。
  长乐抚上花臣的手,咧嘴笑出来,血顺着他嘴角躺下,擦也擦不净,他的声音还如初见那般柔和,轻轻道:“花臣,我是谁?”
  眼泪仿佛从心里涌出,带着灼热的气息淌在花臣面颊上,他哭着道:“你是长乐。”
  长乐又笑:“我没想到,我竟没有忍住。”
  没忍住地冲到你身前,即便那时我仍在想,李澜笙不可能杀你,可为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还是没忍住。
  怀里的人很快没有了气息,李澜笙顺着长乐血染的尸体看上去,正对上花臣那双冰凉的眼,他说:“李澜笙,你又利用我。第几次?”
  花臣眼前一花,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想起年年岁岁里,长乐对他的笑,送他的花,在他疯乱癫狂的那些日子里,日复一日地陪他说话,他走出铁勒军营时对他说‘刚到,不久’,却浑身冰凉的长乐……这辈子,长乐从未对不起他,唯一那次也被两两相抵扯平了,现在,长乐又把命给了他。
  他这辈子从来都只想简简单单,可从什么时候起,他这辈子变成了这样,他宁愿再回到那污浊之地,做着他的妓,也不想承这么多人的情,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死去。
  这世间究竟厚我?薄我?

  结局篇 终

  第二日下起隆冬大雪,满城飞絮纷纷扰扰,仿佛急于将世间纷乱一并掩盖,大晋重获新生。
  李澜笙站在倾城阁外,后面的人抬着棺椁。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倾城阁早上是不营业的,因此他再站几个时辰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可他迟迟没有敲门,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宁霜,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李怀恩的死。
  终于门从里面打开的,走出的人,正是宁霜。他听楼里的杂工说门外站着位将军,话还没听完他就跑出来了。李澜笙看着宁霜面上的表情从雀跃变为惊讶,又归于冷静,他说:“你们怎么来了?”
  然后他的视线才越过李澜笙,投在后面,投在那具棺材上,就凝住了,再也没移开。
  李澜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宁霜又退回倾城阁去,摔了门:“李怀恩说他会亲自过来接我,不必劳烦你们了。”
  “宁霜,他……”
  “你住口!”宁霜没把门打开,听他的声音像是怒极。“他从不食言!让他自己来见我!”
  李澜笙喉头苦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是他不力,没能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他这个人风光一世,其实从没做对过。良久,李家军的人终于走了,宁霜坐在自己房中,手里攥着李怀恩送他的那块玉,神情冷静的可怕,他想,战场那么乱的地方,怎能断定死了的人就是李怀恩呢?不是常有认错吗?李怀恩绝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
  当初李澜笙不也死而复生吗?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花臣醒时,轩辕弈正在他旁边坐着,他有些恍惚,看见轩辕弈没事却松了口气。轩辕弈见他醒过来,忙奉了杯茶。
  “李澜笙谋逆死罪,还妄图谋害朕,害你受惊,理应处以死刑,当即问斩。”
  顷刻间,花臣手中的杯盏摔了个粉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弈:“他虽犯错,可之后若不是他及时悔改,大晋早已亡国!”
  轩辕弈推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漠然道:“所以,朕才不想留这么个隐患,谁知哪日他又会一时兴起谋反呢?”
  “不会!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战乱平息后就不问朝堂事,过安定的生活。”
  轩辕弈冷笑:“小叔,你的记性真的很差。他昨日才刚刚利用过你,你又帮着他数钱了。”
  花臣看着眼前的少年,突感陌生。他们分别已经有一年了,他已经拿不准这个孩子的心思。
  轩辕弈看花臣不作声,变本加厉道:“长乐死了。他就死在李澜笙手里。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因为李澜笙不仅利用你,还利用长乐对你的情,他笃定了长乐会来护你,他多坚信长乐的情,可你呢小叔,你信他的吗?你信他会为你而死吗?你这一生都被他禁锢,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小叔,经过昨天的事,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朕还真不知道长乐拿他的命,换了什么。”
  “住口!”花臣生硬地打断他,他知道他这辈子对不起长乐,对不起很多人,可这些跟李澜笙没有关系。“他怎么对我,与你无关,你不必假意慈悲。”
  轩辕弈的脸色黑得难看:“看来你是执意要保他了?”
  花臣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叩首道:“求皇上收回成命。”
  “呵……”轩辕弈笑了起来,仿佛看花臣下跪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甩在花臣脸上:“你知道父皇临终前交代我什么吗?他说,以后不论你犯了什么错,都不要让你跪着,他说你膝上有伤。可我如今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知道你今日向我下跪是给别的男人求情,他还会不会心疼。”
  花臣没再出声,轩辕弈也没再看他,只说:“外面雪下的正大,你去那儿跪着吧,要是你的诚心能让冰雪消融,朕就放过李澜笙。”他没再回头,拂袖而去。花臣起身出门,跪在了那积雪里,那时他想,弈儿如今果真像个皇帝。
  南方的雪其实并不容易堆积太厚,多半时候是一半雪,一般水,冰寒刺骨从花臣膝下蔓延至全身,他身上只穿着晨起那件袍子,下摆早就被雪水湿透,他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却仍在咬牙坚持,这一坚持就坚持了三个时辰,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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