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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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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青双拳紧攥,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他似乎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如木桩子般钉在原地,几经呼吸,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吗?呵呵,原来那么多人命加起来,在你心中都不如一个女人的分量重,真是孬种!”
  钟离山唇角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往床边而去,视吴青如无物。未料就在他将与吴青错身而过时,一拳猛地挥来,他竟被打倒在地。
  吴青似是疯了,扑到钟离山身上猛打十几拳,眼睛里几乎能燃起火,但他毕竟没有武功,很快就没了力气。
  “就算你不拿我们当回事,也该为钟离甘想一想。”末了,吴青只是沙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抬头看向钟离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风兄弟是小甘的亲舅舅,自然不会亏待他。”
  吴青扯了扯嘴角,“亲舅舅?舅舅再亲,能亲过爹?等以后姓风的成家,有了自己的儿子,又哪里能顾得上他这个没有倚仗的外甥?乱世争雄之地,沙场无情,你就不怕他被旁人拿来用做挡剑的盾?”
  “我看谁敢!”钟离山一声暴喝,目眦欲裂,就好像真的看见钟离甘成了战场上给人挡墙挡剑的肉盾。
  吴青道:“不想让他落入那样的境地,就要牢牢抓住手中权柄。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兵马钱粮,才是活命的本钱。”
  
  第57章 
  
  自陵姝死后,钟离山一直浑浑噩噩,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踏出后山之地。此时天色已暗,可偌大的清平山上却热闹非凡,不单是主寨里灯火通明,就是那偏远些的山头也隐有喧嚣传来。
  “那边不是神石峰的方向么?”钟离山梳洗过,换上干净的长衫,因为消瘦憔悴,原本壮实的身材削减了些,竟比先前少了许多张扬和匪气,显得更为沉敛,也更加阴郁。
  “是啊,就是神石峰。”吴青跟在钟离山身后,冷笑了一声。
  “我记得神石峰附近并无房舍,怎么好像有火光?还有不少人声。”
  “当家的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太久没出山,也许已经不认得这清平山了。”
  钟离山知道吴青意有所指,他向来和风无歌不对付,讽几句也属正常,便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心中好奇,举步向神石峰方向走去,沿路经过一片屋舍,他不由驻足,“我记得这里原是一片空地。”
  “现在已经被改建成阵法书院了。”
  “阵法书院?”钟离山意外,“我怎么没听说过?”
  吴青嘲讽道:“当家的几个月不理事,没听说过的事可不只这一件。”
  钟离山知道从吴青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便也不再追问,继续往神石峰走,只是越接近,那处的火光越发明亮耀眼,直到神石峰脚下,看清那火光来源,钟离山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神石峰旁边的空地上,与峰顶等齐高的半空中,竟有一大团火球悬浮,好似一个缩小了的日头,将方圆一里范围内映得亮若白昼。而在那原本四壁光滑的神石峰旁,一座云梯贴着峭壁搭建起来,直通神石峰顶。云梯旁有木质结构,似是未成形的屋柱房梁。那木质结构框架不小,上面还有一些人正在不断敲打,运输木料,看样子,俨然是要将这木框架建成和神石峰等高。
  钟离山看着面前一切,空中的火球燃得噼啪作响,凿石锯木声不绝于耳,他忽然感到阵阵心惊,再仰头望向那些木架子上的人,发现其中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不免手心生汗,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他看了片刻,找到了这些少年中其中一个,叫道:“喂,那个穿蓝衣的小子,下来!”很显然,这个少年是个管事的,短短片刻功夫,钟离山已经几次看他给其他人下令,而且爬上爬下最为忙碌。
  那少年闻声往下看,见喊话的人是钟离山,忙猴子一样从木框架上爬下来,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多高的时候,竟直接跳下。
  “当家的,您叫我?”火光映着少年一张满是尘土的脸,红口白牙笑得灿烂,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也有光在跳动。
  “这不是小凡子么?”钟离山认出少年,指了指神石峰旁的木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凡子道:“穆先生说了,这神石峰上视野极佳,适于建岗哨,但碍于石峰陡峭,不便上下,就让人在这里建一座与石峰相连的塔楼,每一层都设置烽火台。”
  钟离山心念微动,再次抬头看向神石峰。清平山一草一木都在他心里,他自然知道这里是最好的岗哨之地,之前他也并非没有设想过在这里建瞭望塔,然而正如小凡子所说,石峰过于陡峭,施工起来恐万般艰难,弄不好就要出人命,而且就算搭起云梯通向峰顶,这里地势险要山风猛劲,人攀爬云梯也十分危险,于是便不了了之。
  他倒是从没想过,可以在此处建起一座齐山高的塔楼。有了塔楼,就算是最恐高的人也不惧于上下,的确巧妙。
  “这又是什么?”钟离山指向半空的火球,又问小凡子。
  “这是穆先生用阵术弄出来的,穆先生说了,这神石阁最好赶在开春前建好,如此一来便要日夜兼工,晚上用火把光线暗,穆先生怕我们出意外,就弄了个小日头出来!”年轻的少年郎口齿伶俐,说话极为利落,神色间能看出几分跃跃之意。
  钟离山早就见识过阵法师的能耐,几个月前清平山被阵法师血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因此对这悬空火球,虽然初见时颇为震撼,倒也不是无法接受,于是点点头,大手盖住小凡子的脑袋,道:“这种活还是交给大人们去做,你们这些小崽以后不要跟着瞎胡闹,快叫他们都下来吧,回头再摔下来。”
  钟离山本以为穆九为了赶工期,因为人手不够才叫这些小屁孩出来临时顶替,便不想他们涉险,哪想到小凡子一听这话却急了,挺了挺胸脯,说道:“当家的不用担心我们!穆先生说了,我们都是有阵法潜能的人,在这山壁上劳作,非但不会有危险,反而容易激发出阵术,也算是修行呢!”
  这短短几句话,已经有多少个“穆先生”了?钟离山放在小凡子头上的手微僵,心中忽然生出不快,虎下脸呵斥道:“费的哪门子话!让你们下来便下来!快滚回去睡觉!”
  小凡子见钟离山动怒,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招呼了其他少年,鸟兽般散去。前一刻还热闹吵闹的神石峰瞬时静寂下来,徒留那炙热的大火球,如泰山压顶般空荡荡悬浮着。
  钟离山在那火球下站了片刻,也唯有他这样胆量的人敢于立于火海之下,换个胆小的怂包,只怕连靠近都要抖上几抖。
  “听说风兄弟留在益州的人来了。走吧,去主寨看看。”钟离山终于开口,转身便往主寨走。
  吴青忙跟上,余光里瞥见那火球,难掩复杂神情。
  主寨大堂里此时挤满了人,五大三粗的山匪们和陵洵从锦绣楼带来的人堆在一起,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混黑的碰上劫道的,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也许开席时还能够装一装矜持,分一分宾主,等酒过三巡,便全都搂在一起划拳唱歌,化成不分你我的一群败类。
  “明轩,我敬你!离开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在益州的打理,让我不至于穷到要饭。”陵洵端着一碗酒过去敬岳清。
  岳清用自带的杯子装了酒,却只是掀起眼皮子瞥了陵洵一眼,没鸟他,而是直接端着酒杯敬向坐在陵洵左手边的袁熙。
  “刺使公子,我家东家前番被劫入京身份暴露,能够平安脱身,全仰仗公子相救,锦绣楼上下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就请喝了在下这杯酒。”
  “切,袁老二是自己人,你敬他干嘛。”陵洵摸摸鼻子,很显然对岳清不喝自己的酒反而去巴结别人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岳清不搭理他,只回给他一个“你脸怎么那么大呢”的表情。
  袁熙却忙站起身回敬,苦笑道:“岳掌柜不必客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刺使公子,家父上个月收到朝廷调令,已经卸去荆州刺使之职,前往江东就任水军提督了。再说我如今也是有家不能归,靠着无歌收留才能不露宿街头,没什么好谢的。”
  “公子谦逊,潜龙困于浅滩,必有回归大海之日。”岳清恭维道,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袁熙自然也随他饮尽。
  “好了,开席酒已经喝完,快叫人上菜吧!”陵洵早就等得不耐烦,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等着晚上一顿找补。
  哪知道还不等他摩拳擦掌叫人将那些新宰的活鸡活鱼端上来,岳清又不紧不慢地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却是敬向穆九。
  “穆先生,这一杯酒敬你。我家东家行事时有考虑不周之处,多谢先生在左右提点。”
  穆九忙起身回敬,“是主公不弃,穆九不敢冒功。”
  两人对饮,陵洵抬手要叫人上菜,谁料岳清却是一杯饮完,又立刻倒满了一杯。
  岳老妈子这是没完了么!
  陵洵气得想要掀桌,不知道岳清这次又要端着一碗黄汤子敬谁。
  “这第二杯酒,还是敬穆先生。”岳清笑眯眯地又将酒杯举向穆九。
  穆九也随手斟满一杯,再次回敬,神色间并无波澜,似是对岳清连敬他两杯酒并无意外。
  “只是这一次,却是明轩私自敬先生。”岳清继续道。
  “不知道这一次岳掌柜因何而饮?”
  岳清道:“听闻令尊乃闻名天下的穆寅先生。”
  “正是家父。”
  “又闻先生曾拜在南淮子老先生门下。”
  这一次穆九没有像方才那样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抬眼看向岳清。
  岳清唇角笑意愈深,“南淮子老先生乃一代宗师,四海之内名士无不感佩于老先生之才。在下当年也有幸见过南淮子先生,得其指点一二,和先生的几个学生也有所交往,只是当时未曾见过穆先生,不知先生是何时拜于老先生门下,抑或是否在下拜访期间,正逢先生出门游历?”
  这番近乎于质问的客套可谓是相当无礼,此话一出,闹哄哄的大堂忽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穆九,目光中不乏探究之意。
  
  第58章 
  
  很显然,岳清在质疑穆九,怀疑他根本就是打着南淮子先生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可是那又能如何?若是早几个月前,兴许岳清这一问,还能削减些穆先生身上的光环,但如今相处过一段时间,清平山的人早就见识过这位穆先生的本事,不仅他阵法师的能耐有目共睹,自他来以后,清平山上下各处也逐渐秩序井然,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穆先生是真的有本事,就算不是南淮子高徒,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在座不少人觉得,这个从益州来的岳掌柜,未免有些不识趣了。
  穆九面对这般质问,竟也不显丝毫愠色,只坦然道:“在下并非南淮子先生内门弟子,因自幼承受家学,不敢痴妄先生衣钵,也只是在老先生教诲下浅读了几本经史,岳先生没有见过在下,也是正常。”
  “原来是这样,恕明轩僭越了,还望先生勿怪。”
  两人相互敬过酒,便各自落座。
  清平山上粗人多,像是这般藏着机锋的问答,不少人听得一头雾水,未免觉得没趣,好不容易等他俩说完,菜品也开始陆续端上来,席面上又热闹起来,诸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尽显土匪作风。
  然而陵洵却没了方才的兴致,略动了几筷子,便借口更衣,顺道提着岳清和他一道。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穆先生难堪?”等走得离宴席远了,陵洵沉声道,语气中有恼怒之意。
  岳清却是不急不慌地甩开了陵洵的爪子,拿了一方冰丝手帕擦了擦被陵洵握过的腕子,“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瞧这人来历可疑。”
  “他是穆寅先生之子,有什么可疑的。”陵洵不屑。
  “穆寅先生死后,穆家就没有什么人了,谁又能证明?我还说你是穆寅先生遗孤呢。”岳清甩了陵洵一个白眼,“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是穆寅之子,才更加可疑。”
  “哦?这又是什么话?”
  “听说这个穆寅先生曾是荆州镇南将军府上的幕僚,他一死,将军府就出了事,风爷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陵洵听岳清忽然提到镇南将军,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装作不在意道:“镇南将军和我们又没什么干系。”
  岳清却沉下脸色,“镇南将军满门忠烈,当年下场何等凄惨?若不是有镇南将军震慑南蛮,大夏的南疆怎会有那么多年的太平?镇南将军府一倒,荆州大乱,南蛮趁虚而入,血洗了边境多少村落?敢于陷害他的奸佞之徒,无异于啖肉喝血之辈,为了那些尔虞我诈的蝇营狗苟,不惜自毁城墙,让多少无辜百姓的亡魂无处哀嚎?!”
  岳清说到激动之处,眼睛黑沉得吓人,那总是风轻云淡的斯文书生脸上,竟显出几分阴郁狠厉。
  陵洵知道他想起伤心事,也顾不得生气,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想了,事关镇南将军,你总是这般敏感。镇南将军当年是被秦超陷害,这如今已经天下皆知,又和穆寅先生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在将军府出事前病逝了而已。再者,就算真的相关,穆先生也只是穆寅先生之子,穆寅死时他也才十几岁。”
  岳清情绪平复了一些,却还是提醒陵洵道:“我听说穆寅本就是鳏夫,一个人带着独子投奔镇南将军府,他死之后,十几岁的少年无依无靠,失踪多年突然出现,身负绝世阵术,还谎称是拜在南淮子门下,风爷当真不觉得这人蹊跷?”
  陵洵耐心已然告罄,被岳清念叨得心烦,轰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反正你别管,以后也不许再这般对他无礼。”
  岳清恨铁不成钢,“我看你这是色迷了心窍。”
  陵洵切了一声,“我想色迷心窍,干吗不去照镜子?快滚吧,别再废话。”
  两人说完话就准备返回宴席,哪知忽然在不远处听见兵器出鞘声,紧接着听人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陵洵和岳清面色大变,彼此对视。
  “我怎么听着是方珏的声音?”岳清问。
  陵洵直接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在半途听见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好大的胆子!怎么,真把这清平山当做那风无歌的地盘了?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这个声音是吴青的,陵洵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眉头却紧跟着皱了起来。
  吴青不是不待见他们么,怎么跑到宴席来了?还黑灯瞎火不走正门。
  “好了,吴青,这里昏暗,方小兄弟没看清罢了。”
  这次说话的人是钟离山。
  还没赶到地方,陵洵已经听出发生了什么,显然是方珏看他离席,跟出来暗中保护,却误将暗中走来的吴青和钟离山拦下。
  “到底看没看清楚谁知道呢?”吴青还不肯罢休,正要再说两句,忽然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拍他肩膀,他一回头,险些吓死,只见方珏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张脸险些和他的脸贴在一起。
  吴青差点被吓了个趔趄,再一回头,发现那个面无表情的方珏还好端端站在前面。
  “鬼,鬼啊!”
  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这位便是吴青二当家了吧?晚辈方珂,是方珏的孪生哥哥。”方珂喜笑颜开道。
  原本一言不发,沉着脸持刀立在前面的方珏,立时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我才是哥哥!”
  方珂却不理他,围着吴青绕了半圈,走到方珏身边,不着痕迹将他手上出鞘的刀轻轻推合上,又冲钟离山行了一礼,笑道:“钟大当家的,您瞧,吴二当家还把我误认成了我弟弟,可见这里是真的太暗了,弟弟不是有意冒犯,还望当家的不要怪罪呀!”
  方珂天生长了一张笑模样的脸,任凭谁对着这张脸都难以发火,钟离山刚才被刀剑相向,虽有不快,此时也消了气,再看这对孪生兄弟实在是长得太像,不免觉得新奇。
  陵洵这时刚好走过来,听到方珂一番话,心道幸亏是方珂在这里,若是换了方珏那木头一个人,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大麻烦。
  “钟离大哥,你可算愿意出来了!”陵洵迎上去,拉着钟离山进宴席,“兄弟们都盼了你多长时间了!正好正好,我还想着明天带着我那帮益州的兄弟去见你,现在倒是能直接见着了!”
  陵洵和钟离山等人重返宴席时,大家看到许久不见的清平山大当家,都有片刻的怔愣,有些正准备喝酒的人,甚至将杯子停在了半空。
  “怎么,我一来,你们就不喝了?”钟离山明显察觉到众山匪反应有异,目光挨个从他们脸上扫过,一晃数月,他竟忽然对这些兄弟生出陌生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还是王大最先开口,他已经喝了不少酒,黑脸乐得发光,“当家的!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们啦!”他过来将钟离山拉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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