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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人父-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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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要做什么?!”
“嗨!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李轻烟把手挣了出来,一扭身把外袍脱了下来,隆起的小腹隐约可见。
他双手捧着袍子,高举齐额。
寸锦寸金,团花回纹。
美人美人,暮雨朝云。
黎华怔怔道:“你这是···?”
扇子啊、手帕啊,给别人就给了,但衣服可不是能随便与别人的。
李轻烟对上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郑重又严肃。
朱唇轻启,字字掷地——
“与子同袍,以身相交。”
“你——”
黎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时不敢肯定他是什么意思。
李轻烟把袍子塞到黎华怀里,朗声道:“我李轻烟说一句话就是钉一个钉。”
他紧攥过黎华的手,恍若要把他的誓都捏进黎华的骨血。
“我,李轻烟,以后再不与别人厮混——你放心的去吧。”
黎华震惊地盯着他,眸色明明灭灭,双唇开合几下,终未言语。
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李轻烟,接着抽出手来,动手解了腰带。
李轻烟忙按住他的手,“你不必如此!”
意思跟他之前让黎华娶妻生子、不必顾及他一般无二。
黎华钳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扯落,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我心甘情愿。”
李轻烟见他发了狠,便不再阻挠。
黎华外头穿的是官服,就把中衣脱了下来,硬塞到李轻烟的手里。
李轻烟还想推辞,他厉声道:“你若不要,我也不要!”
说着抓过李轻烟的袍子来作势要还给他,李轻烟只好歪过头去,叹了口气,车外春光,眼中春意。
扭回头来,对着黎华开颜一笑。
容颜姣姣,笑意盈盈。
淡淡地道:“我等你回来。”
说罢转身蹿出车外,只留下黎华抱着袍子呆呆痴痴的坐在车里。
真是像一阵轻烟。
倏的一下浮起,柔柔袅袅;又倏的一下消散,无影无踪。
黎华低头看着手里的袍子,一遍遍确定刚才不是一场梦。
透入的阳光中漂浮着金色的浮尘,映的锦上的缠枝纹灿若烟霞。
带着李轻烟略微凉薄的温度,还有他杀过人后熏香的气味。
与子同袍,以身相交。
放心了,却又更加提心吊胆了。
第24章 平地风波(四)
黎华一行人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走了三天才到令阳。
到了之后,黎华按老规矩,一一拜谒当地豪强富贵、名流雅士,其中一些烂人简直烂到扶不上墙,但也不乏几个极有意思的,也算是无趣之中有几个乐子。
这一趟走下来,明文的、暗指的惯例、门道特别特别多,远超了黎华的预料,可把他难为的够呛,一不注意就得罪了这个,疏忽了那个。
这些年真是做了个假官,出来一趟才见识了官场的真面目。
从前,黎华一直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是靠本事吃饭,现在才明白,要不是他爹这个大靠山在那里镇着、李轻烟明里暗里给他拔钉子,他就是再有本事也早被挤兑出去了。
这样一想真是为自己抹把冷汗,老天爷实在是太眷顾他了,只要他错生一点儿,搞不好现在就要光着脚去当木匠了。
唉——既然出身好一点,姻缘自然要糟一点。
花未全开月未圆,才算是婆娑人间。
黎华勉勉强强、身心俱疲走了完整个过场,便开始实地考察,对着图纸反复的修改,最后甚至还做了个微缩版的,五个汉子提着五大桶水对着它猛冲,它自岿然不动,黎华这才下令动工。
白天忙起来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到了晚上黎华才觉到了症候。
只觉得床也硬,被也硬。
小虫子叫的也响,月亮照的也亮。
也没人絮叨他了,也没人瞪他了,也没人整天催他成亲了,也没人给他说官场险恶了。
真是枕边也无人,耳边也无人。
翻来倒去的睡不着,覆去翻来心里空落落。
他想了好些天,才想明白:
哦——可能这就叫思乡——
日子就这么喜忧参半的过,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黎华掐指一算,孩子也足有五个半月了,正是难捱的时候。
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个爹当的也太不称职。
钱,不用他赚;家,不用他养;子,不是他生;连陪陪生孩子的人他都做不到。
真没用啊!
黎华长吁短叹的准备回房歇息,还没进门,他就直觉今晚又是不一般。
但和那晚的不一般不是一个不一般。
手一挥,一股劲风拂出,将门嘭的一声冲开。
他谨慎地绕过屏风,只见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沿上。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而且还是个□□的漂亮女人。
黎华几不可闻的倒吸一口气,但仍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那个女人对他甜甜的一笑,像一个熟透的枇杷那样甜。
而黎华却只是冷冰冰的朝门口的方向一摊手,沉声道:“请——”
那个女人不禁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甜了。
“我不好看吗?”
黎华实实在在的答:“好看,但是我见过更好看的。”
她娇嗔地皱起了眉头,“你可真不会说话。”
“肯定还有比我更不会说话的人。”黎华并不想跟她多纠缠。
“那个更好看的人穿着衣裳吗?”
她意有所指,婷婷袅袅地站了起来,走到烛火照亮的地方。
通身雪白,前耸两山。
黎华别过头去不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夜的情景,老老实实地回答:“太黑了,我没看真切。”
“那你现在看不看的真切?”
“看不真切。”
那女人走的更近了,黎华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看不真切?”
“因为我的心把我的眼睛蒙住了。”
“你的心为什么要去蒙你的眼睛?”
女人故意做出些妩媚的姿势引诱黎华。
黎华转回头来,却只看这她的眼睛,其余部分一概不瞟,口气恍若警告般地答:“因为那个更好看的人在心里。”
那女人嗤笑一声:“你可真是痴心一片。”
“不敢当。”
“吁——”她突然话风一转,“怕不是痴情吧,怕是底下不行吧?”
她挑衅般的用下巴指指他的下身。
激将法,黎华冷哼一声,不吃这一套,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那女人见他并不上钩,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看来传闻跟事实并不相符,黎华比想象中的难对付。
她反过手来,意欲用手背从黎华的后背上拂下。
没想到手却突然落了空,都没看清黎华是怎么到桌子对面去的。
她还没死心,又朝黎华贴了过去,却又扑了个空。
两人这样来来回回了几趟,黎华用余光看那女人果然有些不耐烦了,时机已到,便开口问道:“姑娘今日有何贵干?总不是来跟黎某练腿功的吧。”
女子虽然想马上怒气冲冲地一走了之,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今天是来带黎大人去一个好去处。”
好去处?
是字面意义上的好去处,还是李轻烟的好去处?
黎华放下茶杯,犹疑地看着她,“好去处都有些什么人?”
女人一想黎华并不吃自己这套,只好变了作战方向,道:“那里有很多男人。”
“什么样的男人?”
“你喜欢香男人还是臭男人?”那女人反问黎华,笑的别有深意。
黎华马上就明白了此好去处并不是他想去的好去处。
“我不喜欢男人”他正正经经的答,“我只喜欢一个人。”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无毒不侵。
还剩最后一招。
其实她只有两招,好色的人抵不过第一招,而好心肠的人都捱不过这最后一招。
而黎华恰好是个好心肠的男人。
黎华手里的那杯茶就快要喝完了,喝完这杯茶他就要准备睡觉了。
女人猛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刀柄是血红的刚玉,刀刃刺的是莹白的肌肤。
黎华吃了一惊,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那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得意的抿嘴笑了一下,道:“你若是不跟我来,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哪个好心肠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女人血溅当场?
黎华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没有,脸上毫无表情,悲喜不形于色。
但女人就是知道他心里在天人交战。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便把刀又往里刺了刺。
一道殷红的血顺着刀锋流下来,与红宝石的刀柄汇合在一起,红的可怖。
黎华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女子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脸哀求地咬住了下唇,恍若自己已是个半死之人。
黎华蓦地站了起来,女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从靴里抽出那把宽平的刀来,抵在自己心口。
女子震惊地瞪着他。
“你若是死在我面前,我就更快的死在你面前。”
说的是要死要活的话,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的命。
那女人张着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黎华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沉默半晌,女子说:“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正合我的意,省去了我许多的麻烦?”
“但是你并不想我死。”黎华肯定的说。
“我为什么不想你死?”女子有点好笑的问。
“因为你有点喜欢我。”黎华的语气依然笃定。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女子看他的眼神恍若是在看一个狂妄的傻子。
“因为像我这样情深义重的好男人天底下已经不多了。”
那女子不问了,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须臾,叹了口气,把刀放了下来。
“下次我再听谁说你木讷寡言、刚直不阿、呆头呆脑,我就割下他的舌头。”
“这倒是不必,我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
“后来呢?”
“我遇见了那个更好看的人。”
女子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她今天晚上听这个词的遍数已经够多了,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像别人吹捧的那样好看。
“唉——什么时候那个更好看的人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快马加鞭的倒贴做你的婆娘。”
黎华皱起了眉头,“能说出如此恶毒之语的女人我是不会娶的。”
“那我难道要祝那个更好看的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喽?”
黎华嘴角微扬:“那自是最好。”
“······”
敲门声陡然响起。
女人叹了口气,道:“唉,还是头一次失手。”
“人生总要有第一次嘛。”
“听起来,你的第一次已经不在了?”
“当然是——”
女子捂着耳朵,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又是那个更好看的人!”
她快要被这几个字烦死了,飞身跳出窗外,不见了踪迹。
黎华听着她的声音逐渐远去,满意的笑了笑。
“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黑衣红纹,黑纱遮面。
第25章 平地风波(五)
那人利利落落、大步流星地朝黎华走来,在三步之外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一言不发。
刚才那个女人话那么多,这个男人却一句话都不说,今晚真是奇怪。
黎华狐疑地从他手里接过信,那人又行了个礼,倏的一下从窗里走了。
这做派倒是很像李轻烟,匆匆而来,匆匆消散。
黎华大步走到窗前,把窗重重地关上,又拿叉杆把它给别上,又走到门口把门给别上。
他现在只希望今晚不要再来奇奇怪怪的人了。
黎华捏住信封的一角,正要撕开,却听其中有金属与纸张相碰的声音。
嚯,这是自己做的机关,看来刚才那人是好去处的探子。
此信绝对不一般,还需机括加密。
黎华将信平举,两边的口对着别处,迅速刮开封口。
两边嗖嗖飞出数根银针。
黎华二指夹着信上下抖了一抖,刷的一下,两边各有四根绿莹莹的针飞出。
嗯——黎华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他伸入两指,绕过机关,夹出了一张薄纸。
打开一看,却不是李轻烟的字迹。
轻灵飘逸,别有禅意。
黎华看着很是眼熟,但现下却顾不上这些了。
纸上只有八个字:
掩人耳目,速回万安。
署名,茶净缘。
黎华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李轻烟出事了!
既然是李轻烟的探子来送信,说明李轻烟并不想瞒他,那为什么却是茶净缘写信?李轻烟为什么自己不能写?
黎华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忙拿过纸笔,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约摸千字,随意的加了封。
“黎宏!——”黎华以内力传声。
黎宏正在后厨呢,突然听见黎华的声音打雷似的传来,手里的菜单子都扔了,忙不迭地往回跑,在走廊上和黎华正碰上。
“爷儿,什么事儿?”
黎华把手里的信件塞到黎宏手里,“把这个送给冯郎中,就说我家母有疾,需回趟万安,大小事宜,我通通写在这里了,叫他好生盯着坝上的事儿!一旦出事,他与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黎宏一听夫人出事儿了也着了慌,就手忙脚乱的要去收拾东西。
黎华一把抓住他,“别忙那些个了!快给我找匹快马!”
黎宏连连允诺,脚下生风地跑了,去后院挑了匹膘肥体壮的好马来。
黎华翻身上马,叮嘱道:“你不用来,看好这里便可!快把信交与冯郎中!”
说罢一夹马腹,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黎华看人一向很准,冯郎中虽然平日里懒怠了些,但紧要关头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把这里的事儿交代给他,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他快马加鞭,硬把三天的路挤做一晚上跑完了。
当他来在万安城外时,马已是跑的气喘吁吁,光亮的毛皮上冒着热气。
茶净缘的小厮茶小叶早在城墙脚下等他,见他来了,忙几步小跑过来。
黎华将马缰一抛,茶小叶接了过去。
“他在哪里?”
“老地方。”
黎华不做停留,刷刷刷几步蹿上城头,飞鹰扑食般地朝好去处掠去。
走在曲折昏黑的暗道中,黎华突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心里又是慌慌的、又是毛毛的。
拐来拐去来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和第一次一样,李轻烟在里头,他在外头。
吞了口唾沫,抬手扣了扣门。
俄顷,李轻烟的声音幽幽传来:“进——”
听见他的声音,黎华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
伸手推开了门,正要进去,却见屏风两侧站着两个人。
就着照进来月光,屏风上千山万重,玉石珠宝,灿烂夺目。
屏风西面站着的人仙风道骨,是茶净缘;
东面站着的人丰神俊逸,是苏风清。
两人二话不说,苏风清上前一步,身子向上一拔,一招攻出,身形有如青松擎苍天;
茶净缘默契地矮身跟上,又出一招,身形恍若仙鹤微敛翅。
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左一右,一开一合。
好似仙鹤倚青松,真是周身无破绽。
两人就这样跟黎华缠斗起来。
黎华耳听着李轻烟在屋里,但就是见不着,两个师兄也不说是为了什么,上来就和他打架,口上说什么他俩都不理会他,心里急的不得了。
再加上早先李轻烟动不动就爱夸苏风清,这个假想敌今儿突然出现在李轻烟的卧房里,还阻着他见李轻烟,黎华不禁一阵恼火。
便一个劲儿的攻向苏风清,招招虽不致命,但也掌掌极为狠厉。
苏风清也不敢硬接他的招,怕伤着他二人,便往后一退。
茶净缘心领神会地上前,黎华忙把一招折枝手半道儿收了回来。
三人你来我去的约摸拆了百招,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够了——”
黎华便立马收了手,任由苏风清和茶净缘扭着他的胳膊将他押了进去。
苏风清扬声道:“师兄,我觉得差不离儿,你来瞧瞧?”
屋里昏黑似泼墨的,影影晃晃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看着李青走到床前,弯腰了扶一把。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黎华的心咚咚咚咚的跳的厉害,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李轻烟越来越近,直到来在跟前,一双眼睛毫无笑意,也毫无暖意,甚至还有几分敌意,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黎华。
他一近身黎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无奈膀子被苏茶二人扭着,只能焦急的上下打量李轻烟。
李轻烟披了个大氅,将全身都拢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怎么样?!”黎华问道。
李轻烟却并不回答,眼神冷冷的在他身上上下逡巡。
黎华一头雾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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