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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孩子归谁-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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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怡明白过来:杜松风近来一直呆在宝禾县,怀胎的事商道中几乎没人知道。先前他睡了杜松风的八卦刚有些平息,若杜松风突然挺着肚子往丞相大公子婚礼这等隆重的场合下一站,杜家的脸就又会被他李家踩得粉碎。因此杜明礼才不让杜松风去。
  只是可惜,此事一直是杜松风在忙,最后却去不成。
  杜松风依旧笑着,“下月初九你应在京城吧?我……”
  “我过来找你。”李怡截断他的话头,既是为藏身孕,他便顺水推舟,况且……“那时你就六个多月了,不宜奔波。”
  “唔,那多谢了。”杜松风一拱手。
  李怡道:“贵客尚在,出来太久不妥,你没不舒服就早些回席。”
  杜松风点点头,突然疑惑地问:“那你出来做什么?”
  李怡一愣,“我……啊,”手往旁边一指,“如厕。”
  杜松风更疑,“那还不去?”
  李怡无语,“……好,去。”
  杜松风笑着走了。李怡往厕房去,回想以往心中叹息:和土木公说话只能平静寡淡,礼貌疏离。否则只要过了一点,他就会生气。
  真不明白,为何有人床上床下能判若两人。
  而那个孟浪的杜松风他能见着两回,已实属不易。
  能不能有下一回,还真不敢肖想。
  十一月初九一早,李怡骑马从京城赶往宝禾县,虽棉氅在身,但到底不能将头脸双手全部裹住。一路风吹,到得宝禾县城门时他十分后悔:天已冷了,就不该图快骑马!搞得风尘仆仆,好像他多想见土木公似的。
  驭马缓缓进城,若说想见土木公,也仅有一个缘由:近来每次会面,他的肚子就变个样,颇为有趣。不知现在那肚子又长成了什么。
  二人约在松鹤楼,李怡先到,点了几样果品,就着茶边吃边等。不多时杜松风到了,披着月白色轻裘,毛茸茸的领口上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李怡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如梨似桂的比喻。
  不知是桂花还是梨花向他笑了一下,轻裘解掉,李怡不由自主往那肚子上看:嗯,上回是个竖放的枕头,这回成了一团薄薄的锦被。
  看来他儿子长得不错。
  “李兄久等。”杜松风躬身入座。
  “我也刚来。”李怡笑着回应,“早跟你说过,我直接去你家别院多好,你也不必冒着风寒奔波。可你偏要定松鹤楼,好像不乐意在家接待我似的。”
  “李兄说哪里话,在下万万没有这个意思。”杜松风替李怡斟满茶盏,“我是想趁着这一趟,到县城来办些事情。”
  “哦?何事非要你亲自办,能说否?”
  “此事确实不可交予旁人。”杜松风犹豫了一下,低头略羞涩,“要例行看大夫。”
  李怡的目光便又停在杜松风因坐姿更显圆隆的腹上,鬼使神差道:“那稍后我陪你去。”
  杜松风神色闪烁,“……不必了,只是例行问诊,没什么的。多谢李兄。”
  李怡亦觉方才唐突,听到拒绝便不再坚持,转而谈起正事。事毕二人礼貌地推让一番,李怡骑马回京城,杜松风坐着马车去医馆。
  这家医馆很大,贵客看诊都会请进单间,杜松风让下人在外等候,独自进入。
  大夫开好安胎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杜松风坐在榻上一边穿衣一边应下,心中犹豫数次,终于道:“唔,在下时常……”脸红了又红,“那方面的欲/望强些,可有法解?”
  “怀胎后此乃正常反应,公子无需多心。”大夫平淡道。
  杜松风面色更红,“从前……也是如此,总觉得……不好。”
  大夫叹了口气,宽慰道:“此乃人欲,何况公子年轻,怎有法解?若真觉得不好,便尽量避免刺激,将心思往其他地方转转。其实……”本想说最好的办法是成婚或找个伴,但几次问诊,大夫知道他是一人怀着孩子,怕他伤心,就没说。
  “唔,那……多谢了。”
  杜松风有些颓丧,让下人驾上马车先回工房,自己在街上闲逛散心。
  自打李怡生辰那夜摸清了自己敏感的身体,他心中一直耿耿。那以后隔三差五别样的渴望便来折腾他一回,让他羞愤。
  有心想治一治,又羞于启齿,一直拖到今日终于下定决心,结果却是无法可解,哎。
  先前约李怡在松鹤楼,也是怕一个弄不好再横生枝节。毕竟他几回渴望强烈之时,想起的人都是李怡。还是在人多热闹的场合,安全些。
  不知不觉走到城隍庙,香烟弥漫,冲得他有些难受。正准备离开,突听身后叫道:“那位披轻裘的公子似乎心有疑难,何不卜上一卦,解解惑端?”
  杜松风回头,看到一个卦摊,竹竿撑起的旗子上绘满符文,一银须老道向他微笑。杜松风从来不信这些,但此时不知怎么,懵懵懂懂地便走了过去。
  京城。
  雍容厚重的层层飞檐下,众人避犹不及的角落,一堵堵坚实的高墙,一扇扇冰冷的铁门,圈出阴暗潮湿的方寸之地。铁门吱呀推开缝隙,明黄的颜色映入,打破了多日的昏暗与沉寂。
  粗粗的铁栏杆后一人坐于冰冷地板上,理出面前一块空地,用散布周围的干稻草摆出一幅幅图画。这些稻草本是犯人御寒的衣物和铺盖的被褥,如今却被当成笔墨,身着囚衣的摆画之人亦平和泰然,浑然忘我。
  直到明黄色靴子和衣角映入眼帘。
  摆画人撑着地板低头跪好,“草民韩梦柳见过皇上。”感受到头顶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片刻后视线移开,又片刻后听天子道:“你倒逆来顺受。”
  面前稻草被摆成河流与小兽,韩梦柳微笑,“闲着也是闲着,只可惜没有颜色,否则皇上一定看得出,这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声轻哼,不知天子是不是笑了。
  “昭儿会背的第一首诗就是这个,那时他才到朕的膝头,许多话尚不会说。没想到一转眼,他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韩梦柳望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皇上来天牢闲话家常,草民惶恐。”
  建平帝坐在宦官为他搬来的椅上,“你抬起头来。”
  韩梦柳照做,承受着天子审视的他毫无惧色,甚至还往天子脸上看了一眼。
  建平帝并未怪罪,只是道:“你生得不似韩平,性情就更不似了。”
  “草民长相随母,至于性情……草民四岁丧父五岁丧母,此后四处漂泊,自然谁也不随。”
  建平帝亦不去计较此话里隐隐的愠怒,“当年朕与韩平其实惺惺相惜,终有一战,亦是命运。最后朕想劝降于他,让他为朕效力,可惜事与愿违,他竟首先决绝自裁了。”
  “先父亦曾说,天下之大,唯有皇上是他能看入眼的英雄。败于英雄之手,他无怨无悔,只是无颜面对自己。”韩梦柳一笑,“当时草民年幼,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唯独先父临终所言,多年来一直铭刻于心。”
  那日城破,韩平将家财分为两份,其中一份保妻儿一生无忧,另一份散与仅存的部众,并叮嘱他们好好活下去,无需执着旧事。
  韩夫人带着韩梦柳漂泊一年,忧思成疾,一病不起。临终时逼韩梦柳发下毒誓,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绝不可寻仇。
  “皇上,”韩梦柳抬眉,“草民虽有作乱的动机,却无证据,不知皇上为何关押草民?”
  建平帝不答反问:“你接近昭儿又是为了什么?”
  韩梦柳失笑,“实在是太子殿下先接近的草民。”
  “然而你却甘愿怀昭儿的孩子,你对昭儿,究竟是何想法?”
  韩梦柳无奈道:“草民这半辈子做了许多事,都没问过自己是为什么,与太子殿下也是一样。大概太子殿下对草民是何想法,草民对他就是何想法。”
  “所以,为何抓你,你该去问昭儿,而非朕。若朕想要你的命,你安能活到今日?”建平帝起身睨视,“听闻你常常不吃饭,若不想死,就少任性些。”
  明黄色身影离去,沉重的牢门再度紧闭。
  韩梦柳跪坐于地,望着身前那个凸起的“囚”字自嘲地想:果然囚衣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穿上,做得十分宽敞,连他这因神龙体质而大过一般八月孕期的肚子都能轻松装下。
  不吃饭并非任性,而是拜腹中这小家伙所赐:上回差点儿小产,他施针保胎后,胎位一直很高,加之腹大,顶得他五脏六腑难受,进食进水艰难。更坠得腰沉气闷,时常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上回要小产时,他的想法其实是随缘,真保不住就算了。可多嘴一句问了夏昭,夏昭在又慌又急又怕之中点头如捣蒜的模样却是一点儿没犹豫一点儿不虚假,他便跟着腾起了一丝热血,想尽力一搏。
  挪到墙边靠坐,双手在高隆的腹顶一下下顺胎。小太子的大戏一出接一出,令他应接不暇。但既已成为这戏中的一枚棋子,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兴致勃勃看到终局。


第22章 临产之时再见你
  十一月初十清晨,夏昭望着殿外浓墨般的天幕渐渐染上深蓝,又晕上暖红,心道今日是个好天气。
  黎明的寒气从打开的门扇中张狂刺入,夏昭随手将狐裘披在身上,一着禁军钦卫服色之人跪在他面前,“属下参见太子殿下,皇上口谕,请太子殿下沐浴更衣,往丞相府参加工部员外郎程熙大人婚礼。婚礼后,再由属下护送殿下回来。”
  大齐风俗,婚礼设晚宴,时间上讲,来得及。
  夏昭轻瞟侍卫一眼,“禁军钦卫百人乃父皇近身护卫,可你,本宫却从未见过。”
  “回禀殿下,属下月前由禁军卫调入禁军钦卫,此乃铜牌。”
  腰牌呈上,夏昭仔细查验,未见可疑,便将其递回,“那你候着,本宫沐浴更衣。”他尚在禁足,服侍之人不多,简单梳洗后,便随侍卫一道走了。
  近三个月,他终于踏出小书房,看着远天冬日暖阳,颇为感慨。一路顺畅,豪华马车停在宫门外墙下,他一掀车帘踏上去,愣了——
  暖炉热气与熏香缠绕中,韩梦柳着浅芍药色锦袍,斜靠在小榻上,几捋黑发垂在肩头,懒散一眼望来,如妖似仙。
  夏昭呆呆站着,目光游离,不知是先看那绝美却消瘦的脸,柔顺如瀑的发,慵懒妖娆的身段,抑或是那即将瓜熟蒂落、大得浑圆的腹部?
  犹豫良久,亦不知要说什么。
  是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还是先解释中秋饮宴时自己的避犹不及,又或是问他为何如此模样出现在此?
  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韩梦柳的种种,然而如今发觉,那些刻意终究是装出来的。那些自己不愿面对的情绪,藏得越久,反而积得越深。
  韩梦柳冲他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仿佛看得到他心中所想,“今早有侍卫来传话,说皇上叫我跟你一同去贺程大公子新婚,又蒙着眼,把我拉到一个地方,洗洗涮涮换了衣服,然后在此等你。”
  夏昭没反应,韩梦柳又道:“托小昭儿的福,终于洗了个澡,我都快……不,我已长毛长了好几层,再不洗,怕是会被自己臭死。”
  夏昭仍旧呆着,韩梦柳朝他伸手,“我现下稍微一动就累得慌,快别让我过去拉你了。”
  夏昭总算抬脚走上前,在韩梦柳身边默默坐下。韩梦柳一拉他手臂,讶道:“小昭儿不仅瘦了,怎还有点犯傻?”
  夏昭怔愣片刻,低声嘟囔了一句“胡言乱语”。
  马车缓缓启动,夏昭的目光定在韩梦柳手上,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摊开手掌与他十指交叠,还不满足,便侧过身扶着他的肩,吻住那两片漂亮的嘴唇。
  从前夏昭的吻总是急切而霸道,但今日的吻却轻缓绵长,仿佛想要描摹对方唇舌的形状与纹路,因此只是闭着双眼细细碾过一遍又一遍,并未深入。
  韩梦柳一手搂着夏昭的腰,一手安抚般覆住那毛茸茸的脑顶。这样就觉得小太子已尽在掌控,眼中嘴角尽是笑意。
  夏昭睁开眼,吻也停了下来,目光迷离。
  韩梦柳拢了拢他额角的发,“小昭儿这般温情,我都不习惯,还是飞扬跋扈些好。”
  夏昭没理会这话,而是将手掌小心翼翼搭在韩梦柳肚子上,“它……好大。”中秋时他觉得韩梦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想如今那肚子又长了几圈,让他很是意外,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有些不敢碰。
  “神龙体质怀胎,腹部是比旁人大些。”韩梦柳捉住夏昭的手,往肚子上稍一用力,腹中胎儿便活泼地动起来,牵连着整个肚子跟着晃,时而这里那里凸出一下。
  夏昭目露惊异,“那……很累吧?”
  韩梦柳笑着点头,“不比白虎、朱雀适宜怀胎,神龙体质之所以腹大,乃因胎水过多,因此胸闷气短、腿脚浮肿、头晕盗汗、骨痛易乏等症亦严重些。这几个月在天牢,日日便是如此,好在这孩子听话,无论怎么闹腾,也没再出过上次的岔子。”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话里的人并不是他,看他如今的模样,也似乎并无不适。但夏昭更加知道韩梦柳并非会撒娇叫苦之人,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告诉自己,那些痛苦自己是无法真正明白的。
  韩梦柳望着自己小山般的肚子出了神,片刻后低声叹道:“……我要生了。”
  抱着他的身体一抖,余光瞥见夏昭露出了与上回差点小产时如出一辙的惊慌,知道是自己的话误导了他,便笑道:“小昭儿别怕,不是现在生。而是……”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神龙体质为保生产顺利,临产之相往往提前好几日就来。”
  “临产之相?”夏昭蹙眉。
  “嗯,比白虎与朱雀更重的耻骨痛,腰痛,以及产程之初的阵痛。”
  “那你现在……”
  韩梦柳笑了笑,一手扶着腰侧,“正痛着呢,已经三日了。”
  “你……”夏昭震惊。
  韩梦柳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痛个三四日,就该正经生了。”扭头勾住夏昭脖子,“如无意外,大齐国皇长孙竟要出生于天牢,出生后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命运,奇哉。”
  “你……”夏昭神色几经变化,“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前他以为韩梦柳是闯荡惯了,因此放浪形骸,他相信自己堂堂太子,只要略花些时间,定能让他臣服。
  可打从他上回差点小产开始,尤其中秋饮宴后,虽然事情是按着自己的计划发展,但他却觉得越发不懂、也越发无法控制韩梦柳了。以至于如今面对他,自己竟是慌乱无措的。
  夏昭以为,方才韩梦柳那句“如无意外”,是说如若他俩现下境况不改,孩子就该生在天牢。但韩梦柳真正的意思是,神龙体质不宜生育,孕期与产程必定艰难。何况他曾强行施针保胎,于身体有损,更导致胎位过高。近来身处天牢不曾调理,如今已是强撑一副躯壳罢了。到了生产之日,他真不确定自己能否平安生下这个大齐国的皇长孙。
  二人沉默依偎,马车又行了一阵,夏昭突然蹙眉道:“无论是我府上或是太傅府上,应该早就到了。这究竟是要去哪儿?”起身推窗却没推动,走向车门再一推,竟也没推动,夏昭一惊,狠狠敲砸车门,“车外是谁?停车!开门!”
  吼声落无人应,车速反而更快。
  夏昭回望韩梦柳,严肃道:“不好,车窗车门都从外面上了锁。”
  韩梦柳心道好戏终于来了,面上却是平静,“小昭儿可知是谁要害你我?”
  夏昭略一思索,“应当是二皇子,如同中秋那晚。”说到中秋,他有点不敢去看韩梦柳,便回到他身边,握住那只漂亮的手,“你别怕,我会想办法。”
  今日相见,夏昭不再自称本宫,韩梦柳不知这是有意为之还是下意识的改变。
  车速越来越快,车内极为颠簸,夏昭怕韩梦柳承受不住,便将人紧紧搂着。韩梦柳安抚着腹内躁动的胎儿,笑道:“小昭儿虽青涩,但若是那个二皇子的话,赢面仍在你这边,我拭目以待。”


第23章 患难与共明心意
  “如此车速,又行了这些时候,若无绕路,当是京郊。”韩梦柳在夏昭怀中道。
  “京郊?”夏昭从小养尊处优,万事有人服侍,从无这些经验,“带我们去京郊,是要……”
  “暗杀。”韩梦柳平静地断言。
  夏昭周身腾起不屑之气,冷笑道:“暗杀?!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为了皇位,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常事耳。”覆上夏昭紧握的拳,“小昭儿打算怎么做?主动出击,还是见招拆招?”
  此时腹痛又强,安抚无用,韩梦柳托着肚子眉眼紧蹙,露出如西子捧心般的绝美。
  夏昭垂目思忖片刻,起身走到车窗前,运功提气一拳冲出,轰隆巨响,车窗破开一个洞口,鲜血顺着手背流下。然而他丝毫不顾,反而大喝一声继续出拳,又抬脚踹过数次,洞口已能容人通过。
  韩梦柳望着地板上渐多的血滴,托腹起身缓缓上前。
  洞口外是人迹罕至的树林,地面飞一般向后掠去。
  夏昭沉下内息,打横抱起韩梦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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