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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无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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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必然是朝廷中人,到底官拜几品很难说,这天下最想灭了祁家的应该是当今皇帝,既然已经出手定了祁瑜的罪,死了那么多将士,哪里还能留情,以他的行事风格,左不过就是斩草除根。只不过这事的源头是见不得光的洛南帮,做的又是极龌龊的勾当,想想也到不了御前这种程度,眼下也没有什么通缉朝廷要犯的告示贴出来。
  然而省心是没有的,这一波波的刺客跟赶不走的苍蝇似的,身手不见得高得到哪里去,只是极烦人,下三滥的招式又多,若是不小心,真有可能着了道。
  李光耀一时奇怪对方从哪儿弄来的三教九流,赶趟儿似的来送死,很快几天之后他就有了答案,不管对手是谁,不缺银子是肯定的,竟下了血本出了格杀令,既是说有人出了悬赏金,拿指定的一人人头,却不指定是哪个人动手,谁能得手,谁就能得到这赏金,格杀令一出,是要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所以这赏金往往高得令人咋舌,才能引得整个江湖都躁动不安,而这个背后的人,也不用露面。怪不得这些东西都双眼发红地来碰运气,万一成功了,得到的回报足够金盆洗手,三辈子也花不完了。
  李光耀气结,这阴招确实好使,一时弄不死人没关系,累也能把人给累死。格杀令许久未曾出现,上一个有此待遇的就是他那天避之唯恐不及的苏小曼,那姑奶奶的性子能引得仇家如此他一点也不奇怪,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也付出了代价,失了一身功夫,要说这背后的故事,其实与祁家也有点关系,当时因着陆子岈和祁瑜,她才过了这一关,第一,陆子岈接了这格杀令,就如同最强的猎手标定了猎物,谁还敢争夺?第二,祁瑜出手杀了下格杀令的人,既然能出赏金的人都死了,这格杀令自然也就终止了。
  暮色四合,按照几天来的经验,只要天一黑下来,就有人要登门拜访了,李光耀实在郁闷地吃不下东西,看着祁越气定神闲地一口一口品着茶,讪讪开了口:“要不,把兄弟们都召集过来?”
  祁越:“眼下还不到时候,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太过引人关注,难不成起兵造反?只不过是些杂碎,不必如此。”
  李光耀心说还不如起兵造反,说不定还能安心睡个觉,现在这叫怎么回事儿?他不是会迂回的人,直言道:“少当家你是怎么想的?既然还不想太过招摇,杀个吕显程又他娘的有什么要紧?”
  祁越外表给人温润公子的印象,一般人对他说话都会不由自主和声细语一点,但李光耀是老兵油子,年纪大出祁越很多,即使心里敬他,也管不住嘴,祁越十年来混在李光耀之流中间,早就习惯了他们的言语,也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反而笑道:“我们查到吕显程这一步算是走到死胡同了,再杀了他,不是帮人灭口了吗?既然对方要出手,必然也会有漏洞可寻。”
  李光耀听了更头疼了,原来这少爷还没放弃查这桩案子,他刚想再劝劝,就有人如期而至了,桌案上的烛光被一枚细针“嗖”地吹灭,紧接着几道暗影就破窗而入。
  他们俩人反应极快,迅速将放在一旁的刀抽了出来,黑暗中,刀光剑影反射出的光亮晃得人眼难以看清什么,过了几招他们就占了上风。
  那几条黑影像是得了什么指令,迅速从那破窗口先后跃了出去。
  没等李光耀说什么,祁越便追了出去,他们把战火挪到了宽敞的院中,不过此时也看得更清楚了,那几人不过是开了个局,这院中的各自站定的一伙人才是今晚的重头戏,颇用了点心机,按照某种阵势将他们俩人团团围在中间。
  祁越歪了歪头,扫了这些掩面的人一眼,他这是极不屑的神态,李光耀非常熟悉,看起来这群人也能感受到几分,因为他们一下子被激怒了,齐齐攻了上来。
  李光耀一边心叫我的小祖宗,一边配合祁越退敌,被格杀令引来的刺客往往是单独行动,鲜少有这种一帮人一起来的,他也不知道该高兴承蒙大家瞧得起,还是该操心。
  他们每个人单独对付起来都不值一提,这配合起来还真是有些难缠,直接攻上来倒还好,只是他们看来是想消耗他们的体力,稍一交手,就退得很快,李光耀和祁越又处于正中间,有种四面受敌的窘迫之感,李光耀性急,顿时感到有些焦躁,立即手臂上就出了道血口子。
  这时,他们之中多了一个人,一道黑影,从外围而入,这群粘着他们的刺客一时间竟没分出个敌我来,眨眼间就倒了几人,咽喉处无一例外被刺了个血洞!
  那人轻功已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就连李光耀也只是堪堪看清了他虚晃的影子。
  祁越一瞬间失了神,一把刀在他头顶之上直直要劈下来,李光耀当下急得跳脚,扑都来不及扑。
  一声刺耳的兵器碰撞的声音,一把通体暗黑的剑挡住了那把刀,李光耀这才看清那人,一个身穿布衣,与祁越年纪相仿的青年,他正背对这他们家祁少爷,一双夜色中极亮的眼睛盯着下手的刺客,嘴角勾了一抹邪笑,嚣张极了。

  ☆、第十九章

  布衣青年从外围破入,联合他们杀了几个人,那群刺客当场就乱了套了,一乱,原本商量好的打配合也顾不得了,连连露出破绽,瞬间就处于碾压式被动挨打的状态。
  李光耀此时一肚子心急如焚的疑惑,也不好即时问那青年是谁,无论是谁,与他们少当家应是有幼时的渊源,这十年来都不曾见过这人一眼,那必然就是之前的事,最重要的是,这青年手里所持的剑分明就是闻名遐迩的无邪剑!他跟陆子岈又是什么关系?
  李光耀看起来五大三粗,说话也往往少根筋,但也不是笨,一个来回就想起那天临江客栈那伙碎嘴皮子唠嗑的内容,如果洛南帮真是葬送在无邪剑之下,那不就是说是这青年灭了那个丧尽天良的帮派?他娘的……原来惹是生非的源头就在眼前?
  祁越现下也完全收了神,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刚刚的失态恼怒,下手格外不留情,刀刀要命,眼睛却看也不看那布衣青年一眼。
  陆衡先前这一挡挡得是非常潇洒,只不过随后打斗过程中渐渐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时不时地要瞟祁大少爷几眼,打架还要分心,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话,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怕的是哪门子的羞?气得一抬脚,将戳在无邪剑上的人给踹了出去。
  临江客栈的后院可谓是一片狼藉,这伙刺客比来时少了一半人不止,其中两两相对一眼,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既然蒙着面也就不怕丢脸,于是脚底抹油,逃得贼快。打架本讲究个输人不输气势,这俩个惜命的跑了,哪还真有愣头青非要以命相搏的,顿时就作了鸟兽散。
  三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陆衡一时有种不敢转过身来的感觉,头皮紧张地发麻,这时李光耀及时地拯救了这场尴尬,铁血汉子身形一晃,竟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晕了过去,两人手忙脚乱地赶紧扶住了上了点年纪的李大爷。
  李光耀只觉得自己短暂地恍惚了一下,然后就被人磕磕碰碰地抬回了房间,着实是不太舒服,睁着朦胧的一双眼瞧了瞧,果然是两个青年没轻没重地把他给弄回了屋,他心想自己摔那一跤可能也没那么要紧,被这俩小子乱扶一把,不定才要伤了什么筋骨。
  祁越见他睁了眼,问道:“李叔,要不要喝点茶?”
  李光耀点了点头,估摸着那群三流刺客大概是在兵器上涂了东西,才会划了道口子就有此反应,就着祁越端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应是中了他们的毒。”
  一旁的陆衡眉毛挑了挑,脱口而出:“这还用说?大爷你也太不小心了。”
  李光耀被这声大爷叫得一阵堵心,睁着虎目瞪了陆衡一眼,虚弱归虚弱,还是气势汹汹地问:“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祁越本是对陆衡的出现百感交集,根本没准备好要对他说什么,要用何种表情来应对,听到这句话,想也不想,抢在陆衡之前说:“他叫陆衡,是陆子岈的徒弟,是我……年少时的朋友。”说完,祁少爷才反应过来李光耀问得根本不是自己,这么着急开口干什么,无奈地笑了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他的出现简直高兴得不行,以至于言行举止都不像往常的自己了。
  陆衡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
  李光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觉得自己不小心走进了一场什么相认的感人戏码,可他正躺在床上,中着毒,半死不活,没心情照顾这种微妙的气氛,粗声粗气地咳了一声,这里有人倒下了!
  祁越哭笑不得,说道:“李叔,你确是中了毒,刚刚为你的伤口稍作处理了一下,中的应该是……”
  陆衡打断他:“大爷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李光耀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身中剧毒?就这么着了道?他脑子一懵,电光火石地蹿出了无数个念头,年轻时的遗憾,沙场上的浴血奋战,还有尚未报的血仇,一瞬间所有情绪涌上来,都要如鲠在喉了。
  祁越眼见这根硬骨头被陆衡蒙住了,这会儿眼睛都红了,又好笑又不忍心,赶忙解释:“中的是软经散,休息一下散了劲就好。”
  李大爷通红的眼睛更红了,只不过情绪一反转,此刻是想杀人,他“呼”地抄起身边唯一的一件武器,颈枕,有气无力地甩了出去,李大将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陆衡一闪身躲过了朝他飞来的“凶器”,小声嚷嚷:“怎么怎么,你中了这玩意儿还不得好好晕过去睡上些时候,不得有屁快放嘛!”
  李光耀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食指一戳,颤抖地指着陆衡:“小王八蛋!你给我过来!我削死你!”
  祁越憋着笑把他的得力助手给按回到床上,边安抚边超陆衡使眼色,让他别火上浇油,本来中了这药李光耀此时必然是神志不清一睡不醒的,可被陆衡这么一闹,他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吊着精神,竟然还不肯休息。
  陆衡朝祁越挤眉弄眼,你从哪儿找来这个食古不化的硬石头?
  祁越笑了,本来俩人之间那一点因多年未见而产生的怯意就这么给闹没了,甚至有点回到过去的感觉,陆衡还是那个爱贫嘴爱惹祸的少年。他看着对方笑得弯弯的眉眼,没什么变化,却觉得极不真实,然后他看到了陆衡手中的冰冷的无邪剑,这把剑当年落在陆子岈的尸体旁,那个白衣人想必救他们俩时,也把剑给带走了,并且给了他,以陆衡如今的身手,这么多年需要怎么拼命练,他一清二楚。
  指点他的就是那个白衣人吗?祁越突然毫无道理的有点烦躁。他重新回来,灭了洛南帮之后还有什么打算?那个人教他一身功夫,有什么目的?
  陆衡不知道祁越只朝他使了个眼色的时间里就动了那么多心思,见李光耀还对着他吹胡子瞪眼,也不好意思再气这位老大爷,句对祁越比了个动作,示意自己先到外面,避一避这老头子的怒气。

  ☆、第二十章

  等陆衡一走,李光耀的疲惫感一下子上来了,不用祁越劝,自己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祁越从房间里出来,发现陆衡也没走远,就在外面等着他,临江客栈的小二给他倒了杯茶,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这个小二就是十年前那个小二,一直也没换过人,其实说起来,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他一个表面的掩护而已,他刚刚大约是跟陆衡抱怨了一下他们弄出那么大动静,收拾起来不方便,也不知陆衡给了他多少好处,这会儿已经有人去给他们收拾那几具尸体了。
  祁越走到他身边,陆衡仰起头挑着眼看他,说:“那大爷睡了?”
  祁越点点头。
  陆衡往四周扫了一眼,晚上这儿人反而多了起来,他们俩的身份都有些特殊,这会儿想说的事恐怕都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开口,于是跟小二要了两壶酒,朝门的方向歪了歪头,示意祁越一起出去走走。
  洛城给人的感觉变化不大,城中是一个很大的湖,而湖中央建了一座三层的楼阁,湖边没有通往楼阁的桥,一般人只有坐船才能到湖中央的楼阁上一坐,在楼阁之上,四面眺望,非常开阔,景致好得只能用诗情画意来形容,不过现在晚上船夫也都去休息了,没有人会过去,正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
  陆衡施展轻功,轻盈地略过湖面,朝湖中楼阁而去,祁越慢了一步,看了眼他的背影,才跟了上去,陆衡的轻功极好,在水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速度又极快,祁越的轻功也属于出类拔萃,但比起他来还是稍稍逊色了一点。
  到达楼阁,陆衡一借力,直接蹿上了三楼,若有人在湖边张望,便能看到大黑夜的,两道黑色身影先后往楼阁顶层跳。
  正好是入秋的时节,他们坐在三楼窗边的榻上,中间摆了张小案桌,湖面上有些寒意,正冷得非常舒适。
  陆衡背靠在窗沿上,衣袖挽起,露出有些瘦削但骨节优美的手腕,虚晃架在支起的膝盖上,喝了口酒,这小二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大概是给他们拿了临江最烈的酒,一口下去,一直烧到胃里,把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他想了想,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心翼翼地说:“这些年……”
  祁越大致明白了他想问什么,就着酒壶喝了口酒,无声地笑了笑,其实只是扯了扯嘴角,这是他几乎习惯性的一个表情,看起来让人觉得里面意味很复杂。
  祁越:“那时父亲回京复命,是因为边境突然生变……”
  陆衡心底一凉,原来那时候他离开了之后,祁家也几乎立即就出了事。当时祁瑜回京的时机就非常古怪,他与陆子岈在洛城刚要开始着手查洛南帮,那边京中就来了圣旨,如果不是边境出事,他几乎要怀疑,这洛南帮背后的人就是当今皇帝。
  祁瑜回京之后,立即就被受命去平定西部几个部落之乱。西部边境的几个小部落从来都没成过什么气候,平时最多也就在边境抢点东西扰扰民,一般抢了就跑,虽然极其讨厌,但也从来没闹出过大事,那次却集结在一起,对边境发动了场颇具规模的挑衅,甚至还抢占了一座小城池,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按照他们的兵力,搞搞打家劫舍可以,真正要跟大梁正面打仗,相当于鸡蛋碰石头,大梁的兵马一到,他们根本守不住这个城池,难道那几个首领集体魔障了?
  祁瑜带兵到达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城池重新夺回,他们那次的行动与其说是一场入侵,倒不如说是一次认真准备的劫掠,把整座城池掏了个空,而与大梁的将士一碰,就缩了回去,象征性地做了下抵抗就跑了,祁瑜轻轻松松打了场胜仗,整顿了边境的布防,便回京复命。
  可戏从那时候好像才刚刚开始,那几个部落的首领在缴械投降的同时,上呈了祁将军密谋与部落勾结之事,信中言辞凿凿,并用告发此事来换取大梁能对西部几个部落宽厚处理,称从此愿依附大梁,作为附属,再不扰边境安宁。
  皇帝大怒,不由分说立即定了祁瑜的死罪,亦不管几个臣子提出的疑点,下令立即出兵拿下祁瑜。
  西部的战况兵部判定并无需多少兵力,所以祁瑜带的并不多,近一半生死跟随的下属也并未出动,当时他们正好走到寒关古道,朝廷的兵马已经布好局,正等着请君入瓮,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辩解余地的屠杀。
  苏小曼第一时间联系了祁瑜在境内的旧部,将仍在洛城的少年祁越连夜带出了城,十年来,他一直是不曾公开的要犯。
  说到这里,祁越的语气一直很淡,不像在谈论自己的事情,陆衡连闷了几口酒,艰涩地开口:“你……”你什么呢?别难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伤都结成了难看的疤,何况他很清楚,他们俩人,恐怕都不是愿意让伤口结疤的人,就算再疼再血淋淋也要揭开了记住。
  他少年时认识祁越,以为像他这样的人,长大了就应该像祁瑜一样,成为风雅夺目的少帅,鲜衣怒马,掷果盈车,走在哪里,都被姑娘们心心念念,怎么能在这江湖中落魄漂泊?
  陆衡自嘲地笑了笑,似乎不太符合眼下这个语境,他将端着酒的手晃过来,跟祁越碰了碰杯,两人无言地喝酒。
  清风明月微风,陆衡头晕脑胀地靠在窗上,这酒后劲很足,他现在别说轻功,下地都走不了直线,第一次对自己的酒量有了点自知之明。
  他娘的这小二大概是希望他们俩今晚都醉死在外面别回去了,他转过头瞄了眼祁越,只见祁大少爷正儿八经地端坐着,喝的也没比他少,可就连脸头都没红一下,仍是玉面青衫风度翩翩,敢情他喝的是白水吗?
  见祁越抬头询问地看了下自己,陆衡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想表示自己没事还是将要不省人事,然后就再也撑不住眼皮了……
  祁越叹了口气,站起来绕过去,脱了件外衣给陆衡披上,陆衡滚烫的呼吸正好喷到他的手背,祁越被烫到般缩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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