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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角_旦旦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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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师兄一袭白衣,翩然跪地颔首,奉上一卷牛皮卷:“此为匈夷丹王手书,归降大衍,遵宗主之礼,尽戎臣之责,再不兴兵进犯。请皇上过目。”
  “我不看!”我断呵,呵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声气有些无力,“你下朝来找我。”
  他答:“是。”
  这一早上我都黑着个脸。
  我师兄来找我的时候是宝卿去引路的。按常理来说,我师兄在这皇宫里向来是来去自如,比我还要自如。可今天宝卿这个家伙一反常态,积极异常,一听师兄进宫立刻飞一样地去接驾了,总之我是看不懂。
  不扣他全年俸禄才是真见鬼了。
  我在这最后的等待的时刻整理了表情,还让小宫女给我整理了三次衣摆。我正襟危坐,眉目肃然,心想一定要数落他自说“不久”却让我等了三年是为哪般?我发出去了十二块金牌要他回来,为什么还要一路向北?还有什么看到了北方的海,我连南方的海都没见过你这个师兄是干什么吃的云云。
  可当他真的近距离站在我面前,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桌子,呼吸几乎都能打着几个旋儿在空气中挨个边,缠个绵的时候,我觉得一切设防都刹那间分崩离析了。我张开嘴,感觉自己吸进了一口凉气,脸颊上却是一股热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溃不成军:“师兄……我想你啊。”
  也许是观火琴的缘故,我对人感情变化的感觉非常敏锐。
  在泪水氤氲的世界中,我还是霎时感觉到我师兄的眼神变暗了,像是海潮,幽深而汹涌。可是他还是稳稳站在原地,不动分毫。
  我向他张开双手,哽咽:“……我想你啊,师兄。”
  他终于绕过桌子,走过来,单膝跪在我面前。他仰头看着我,蓝眼睛里一片幽暗。我再也忍不住,想要抱住他,他忽然说:“皇上,我都听宝卿说了。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的,别害怕。”
  我的手都举酸了,于是我颤抖地把它们放了下去。
  我说:“师兄,你别叫我皇上。”
  他伸手捧起我的脸,用指腹抹开我的眼泪。我忽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茅草屋里,他在血泊中抹开我脸上的血。其实那时候溅在我脸上的血都是点状的,面积不大,他一抹,却都染开了,想想就触目惊心。
  他说:“皇上啊……臣在最北边看到了海,很美。那里的海水和南方的不一样,还有冰山漂在上面,夜里群星璀璨,神女的裙摆在北边的天穹出现……等以后,天下再无他国,全天下都安定太平,皇上便轻松逍遥了,臣就带皇上去看。好不好?”
  我看着他柔情的蓝眼睛,眼泪更汹涌地滴落下去。我并没有如他所愿去幻想北边那片海,我还是想说我刚刚的那句话,要他别叫我皇上,可是一开口我就知道我说不出话,我的喉咙梗得发疼。一想要说话,反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终于还是抱住了我,一手按着我的后颈,一手给我顺气。
  我趴在他的胸口终于哭得开心了一点点的时候,听到他说:“宝卿,吩咐下去,说皇上要选妃了,让他们准备。”
  宝卿笑呵呵的:“是。”
  

  ☆、字

  七、
  在朝堂,接下来就是长达一月的唇枪舌战,辩论重点大约是我师兄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还是功过相抵。
  以战萧为首的武将们表示永宁王此番所向披靡,北定匈夷,当然有功;以龙虎将军顾天楚为首的武将们指责永宁王滥杀将领,动摇军心,令战士们心寒,人言可畏,但永宁王的确用兵如神,便是功过相抵了吧;以丞相为首的文臣们则认为永宁王目无礼法,在皇上连下十二道金牌的情况下还不班师回朝,这是乱了伦理纲常、蔑视皇威,万万不能姑息。
  我就纳了闷儿了,打了胜仗还有那么多可以叽叽歪歪的?而且我发金牌是因为我想我师兄了,我都还没说话你们在那里吵吵嚷嚷个什么劲儿?
  这个话题吵吵了大半个月,我讲话反正从来是没人听的,索性不讲。就坐在那儿看丞相老对我抽抽眼角,跟得了麻风病似的。
  “皇上,您还是长点心吧。”我的大学士老师对我提过这么一茬,“老臣虽醉心学术,不愿摄入时政,可好歹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家的江山断在这里啊……老臣与丞相道不同,对李衍江山的忠心却是一样的。皇上您在朝堂上,还是多问问丞相的意思……”
  “哦。”我随口就答。我正在上书法课,刚好写了个李麓的“麓”字,脑子里忽然就掠过一个声音,是师父在叫我小戮儿。那声音是很温柔的,像是晨风。于是我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麓者,林之大也。”我老师的目光也柔和下来,“是说您胸怀宽广、容纳万木,山川河泽都收束其间。这是帝王之名啊,皇上。”
  我盯着白纸上终于有了些模样的墨字,也勾起嘴角,心想:师父当年给我起这个名字,也是对我怀有期待的吧。
  在后宫,我师兄又给我挑了十六宫妃。她们进宫那天春光明媚,场面可谓浩浩荡荡。我早知道宝卿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被他硬拽着去看了现场。二八春华的少女们跨下马车,个个盛装打扮,如花似玉。她们的青春和美丽在春阳下像火一样在燃烧,都还笑靥如花。
  皇后站在高台上迎接她们,她一袭凤袍,眉梢带怨,明明是相差不大的年纪,被那些少女们一衬,竟显出几分沉郁老态。
  我倏然间想起我与她成亲的那日,我在香榭红烛中撩起她的盖头,她的眼睛里,似乎还是闪着光的,青春而美丽。
  我一回都没有去过她们宫中。
  我早就知道,宝卿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久之后,我这种“权当她们是空气”的情况就被我师兄知晓了,以至于他月黑风高地来敲我的门。
  我正在梦里和他这样那样,睁开眼便看见正主就杵在我面前,登时魂飞魄散,畏畏缩缩叫了一声师兄。
  我师兄对宝卿甩袖子:“把云妃叫来。”
  宝卿应了一声,很狗腿地去了。
  我还懵着,迷迷糊糊问:“干什么?”
  我师兄站在床前看着我,蓝眼睛暗潮汹涌。他开口,声线低沉:“皇上,您当有位皇子了。”
  我没大听清:“什么?”
  “您已十九了,应当有一位皇子了。”他说。
  我忽然就醒了。
  我坐直身体,看着他:“这不是我想有就能有。”
  他面无表情:“您必须要有。”
  我咬着牙根,一字一顿:“我、做、不、到。”
  这时,宝卿已经带着云妃来了。我算是明白过来,他们是早已经准备好的。
  云妃有点南苗血统,肤色是小麦色的,穿着一身异域风情的白裙子,身材非常好,腰比腿细,还没有裹小脚,脚踝处系着一串银铃铛。她一言不发,乖乖爬上床,宝卿也一言不发,乖乖退出去关好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我师兄和云妃三人。
  我师兄淡淡道:“做吧,我看着你。”
  我一瞬间出离愤怒了,自觉受到了冒犯。我一拳打在他脸上,他居然没躲,被我砸开三步。我追上去还要再打,他便不让了,伸手牢牢扼住我的手,叫我腕骨生疼。
  他凑近我,我们呼吸交缠,他的蓝眼睛波涛汹涌。他语调温柔,几乎如水:“小戮儿,乖啊,我不是想看你与别人交欢……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的孩子。等你有了孩子,这种事情,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好不好?”
  他的左边嘴角还留着被我打出的淤青,十分有碍观瞻。可是很奇怪的,一张脸上我几乎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了。那双眼睛里寂静无声,好像落满了初雪,又好像万丈深渊。我被那双眼睛蛊惑了,叹气,再一次妥协。
  我赴刑一般爬到云妃身上,我感觉到女孩的身体在颤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期许。
  结果可想而知,我就是硬不起来。
  在渐渐消散的银铃铛声中,我向我师兄挑眉:“你看,我是真的做不到。”
  我师兄站在床前看我,逆着光,神色晦暗不明。忽然,他俯身,一伸手就触上了我的小兄弟,就是那刹那间,我全身的毛几乎都炸开了。
  他的手有些凉,触碰到我的时候冻得我一激灵,随即,那些梦寐中的、光怪陆离的、匪夷所思的、禽兽不如的画面一窝蜂冲进我的脑海,让我直接从脚尖燃到了头发梢,他的手因此就显得更凉了。
  我整个人都眩晕且神志不清了,觉得全世界都是暗淡的,只有我师兄一双眼睛有色彩。于是我就只能看着那双眼睛……暗潮汹涌。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腰一软,便要仰面栽倒,被他伸手扶住,拉入怀中。
  “闭上你的眼睛,你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会说。”
  云妃:“是。”
  我师兄的手终于也染上了热度,与我的体温相当了。他握着我,来来回回……事实上,他不用来来回回,甚至不用握着,就冷冷地碰一下,已经足够我炸掉了。
  我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小李麓却直立如铁柱。我能听到自己撕裂般的喘息,一道明光闪过,酥麻的快感窜上头皮,我知道,到时候了。
  我师兄忽然伸手堵住了我。
  那感觉无异于血液逆流……我简直要吐血了。
  然后他用另一只手盖住我的眼睛,于是我一片混乱的世界变得只剩下黑暗。他带着我移动了一段距离,把我放到一个地方,贴在我耳边说:“放进去。”
  银铃铛叮当作响。
  等我在那个陌生而柔软的地方释放完以后,他放开了我,我的身体失去了支点,直接趴了下去,趴在了另一具肉体身上。
  我向旁边滚了几圈,把自己滚进被子里,泪雨如注。可是我不想让人看见,便就着蒙着头的姿势,叫他们滚。
  很快,他们滚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脑中一片空白。
  依旧停不下来地哭哭哭。
  他衣冠楚楚,而我□□。
  我按着同样□□的女人,把自己凿进她的身体……这像什么?这像什么?
  反正不像个人。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有人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拉开了被子,将我挖了出来。我的眼睛哭得难受,睁开的时候有些刺痛,只看到一片海。
  海说:“皇上,别这样睡,会闭气,对身体不好。”
  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师兄的眼睛。
  我觉得我的思绪和我的身体是脱节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你抱我睡。”
  于是,在我师兄按着我操了一个女人之后,我竟然还哭着对他说“抱我睡”,然后他竟然真的就抱我睡了。
  我疯了。
  =============。
  我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宝卿说那真是万分的凶险,愁得他都掉了八斤肉。
  “更可怕的是皇上您不管病势多么危急,眉头都是不皱一下的,十足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丁点求生的意志。我数着呢,只有这最后三天,您好歹皱了六回眉。”
  “永宁王吃住都在朱罗殿,已经砍了九个太医了……是真砍,亲自砍。太医院人仰马翻,天天个个都是提头来见。”
  “愁死宝了。”
  我这一病一个半月,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各种千年灵芝万年雪莲硬把我一口气撑着,可如宝卿所说,我没什么求生意志,大概也无心去留那些天材地宝的气运,所以我醒来的时候还是十分虚匮,也就能动动眼皮。
  见我睁眼,一大片人拥来我的床前,三五个老太医扑上来给我诊脉,一脸劫后余生。宝卿抖着满脸横肉嚷嚷:“皇上您可算是醒了谢天谢地嘞!”
  他的话非常多,且是个十分会察言观色的人,偏偏不会察我的言观我的色,连珠炮似的在那儿说个不停。我吃力地扫了周围一圈脸,沙哑地开口:“……我师兄呢?”
  宝卿说得唾沫横飞,我又没什么力气,声音小得他没听见,继续跟那儿说说说。直到有个老太医拉了拉他,使了眼色:“皇上找永宁王呢。”
  “哦……”宝卿讪笑着拉了个长音,我都不用看他轱辘转的眼珠就知道他在心里编瞎话,“殿下在这里守了皇上您一月多,折子都是在您面前代批的……这几日实在是公务繁忙,不得不抽身……”
  这时,有人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那人走得极快,拨开众人来到我床边的时候还带着外面的秋风,正是我师兄。他来得很急,却面色平稳,挥退众人,我看到那几个老太医出去的时候基本是连滚带爬的,不禁有些想笑。
  他伸手来按住了我的额头,指尖冰凉,还有些颤抖。然后我听到他说:“皇上,有那么恨臣么?”
  我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恨到有了死意?”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手指下意识地卷着我的一缕头发,他在焦虑。可是最后,他还是说:“皇上……臣没有想到您会生这么一场病……但臣已查过,云妃没有喜脉……可您必须有位皇子……您……”
  我意外的平静,我自己都惊讶。
  我后来知道,我修四相琴诀,五感是要比常人强很多的。此时,我循着鼻尖一点隐约的香气,把手伸进他的衣襟,扯出了一样东西。我听到自己在问:“这是什么?”
  

  ☆、一

  八、
  没有任何人知晓,这不是我第一次醒来。
  我第一次睁开眼睛,是在三日前。
  我睁开眼就看到我师兄。
  我的朱罗殿门口长着一棵梧桐树,据说已经有几百年高龄,是我当年某个老祖宗种的,取的是“有凤来栖”的寓意。帝王寝殿口种着这样一棵树,给我讲解这一节的老头牵强附会说我那位先祖是位性情中人,我看不然。我亲爹李无渊约莫和我想得一样,觉得这位先祖多半就是后宫不足,渴盼再美、再美点的美人飞到他面前。于是虽然大衍的皇帝们代代都住在这十分有情趣的寝殿里,我亲爹却不以为然,付诸行动,从朱罗殿搬了出去……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
  而他这个不得好死,很大一部分归功于他的皇后。各地义军起事,多半都是乘着李无渊最后那几年时光里“妖后侵政”的邪风。钦天监的神算子们马后炮似的宣布过了:“先帝寝殿风水易位,没有栖凤神树庇佑,以致后宫不幸。”
  这就是大衍皇宫宫殿那么多,我却选都没来得及选就被安置在了这里的缘由。
  所谓春捂秋冻,此时窗户大敞,已便通风换气。我躺在床上,不偏不倚刚好能把窗口的神树看个完完全全。我看出时令,一时间有点恍惚,发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阳光慵懒昏黄,大约正值午后。那神树在这般懒散的阳光中红得像是要燃烧起来,秋风一过,沙啦啦一阵响,那叶便落了一大片,仿佛一簇簇火苗在空中飞舞。
  我师兄就在这样的景色前,靠在我的床栏上小憩,他的脸逆着光,瘦了。
  温和的秋风在殿内逡巡流窜,撩得我师兄的长发一扬一扬的。他的眼睛是浅淡的蓝,不说不笑的时候就显得非常倨傲和凉薄,现在他睡着,闭着眼,却显得温柔了些。特别是有那神树做背景,便更温柔了。
  我什么也不想做,就想看着他。然而我精力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
  我想我本来也许是该死的,就因着那一眼,我才在这时醒了。
  我攥着那一方洁白的手帕,上面有一种女人特有的脂粉味。方巾一角秀着一个小巧娟丽的“兰”字,想是那位女儿的闺名。
  “这是什么?”
  在我问出这句话以后,我师兄竟有片刻的愣神。但他很快又一脸棺材相,与我打商量:“皇上,侍寝的事,全由臣来安排。其余任何事情,只要您高兴,臣绝不说半个不字。好不好?”
  居然在向我示弱了。
  我真的不明白,我的孩子,我一点也不急,他急个什么劲儿?
  我把手帕甩到他脸上,抚了抚闷痛的胸口,无力地点了点头。
  ================。
  半个月后我的病养好了。
  再之后的两个月,乃是我人生之最黑暗。无论何时,我回忆起那两月的种种,都是心惊肉跳,痛不欲生。
  就像那些传奇故事里的一样,主人公从小怪兽一路打到大魔头,我在我师兄的安排下,一路从昭仪上到贵妃,最后挑战国母。
  我一如既往地对女人没感觉,所以床上永远有三个人。 
  具体过程我不便累述,因为我不想去回想,简直是禽兽不如,血肉横飞。
  最后我爬上了皇后的床。
  这个我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女人和其他那些妃嫔们都不一样,她很平静,不哭闹,不羞愤,也不做小伏低,只是安静如死尸一般地躺着,双手交叠于胸前,像个虔诚的殉道者。
  【河蟹一千字】
  待一切都平息以后。
  我的皇后突然说:“李央,你终究不得好死。”
  她自上床以来没有变过姿势,一直是那个平躺着的、殉道者一般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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