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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野史-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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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曲取了那木质的一角,摩挲着断面道:“为逃脱六道轮回,我千辛万苦得了那锁魂犀,于端阳阴邪最盛之时,借着这聚阴之地,将其法力都转到这一角之上。令你那棋盘完璧归赵,便能得偿所愿。”
    江彬听了这一席话,竟是怔愣起来。得这锁魂犀,分明是在他成了“佞幸”之后,文曲如何会记错这些?
    “我故意混淆的,他置身于梦中便无从分辨。”吴杰的话语复又传入江彬耳中,夹杂着溢于言表的得意,“好一个文曲,我早便猜他将法器匿于这旧宅之中,原来那瘴气与人皮不过是掩人耳目……我现下便去宣府,你再缠他一时半刻,莫让他清醒!”
    说罢,吴杰的气息连带那落不尽的槐花都消失在了梦境中。
    江彬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了。待吴杰找着那棋盘一角,借它寻出招魂楠木所制的棋盘,便能自鄱阳湖救出宁王魂魄,只愿吴杰能践诺,使正德魂魄归位,记起此生种种。即便只有半日阳寿,也好过相见不识,只要两情相悦,或续命,或转世,总还有别的法子……
    思及此处,江彬自嘲一笑,此时他倒信起这些来,真真是矫饰伪行。
    跟前的文曲犹不知身在梦中,见江彬苦笑,道他是伤感往事,牵了江彬的手就往他房里去。
    那棋盘,竟真就不辱使命地躺在江彬床底,露出残缺的一角。文曲拾起它,将掌中的断角安了回去。那一条曲折的缝隙,竟生出隐隐光华,渐渐弥合了,终是天衣无缝。
    刹那间,熠光流转,模糊了陋室景象,身子轻如鸿毛,一转眼竟是置身于九霄云外,俯瞰星罗棋布,熠熠生辉。然奇怪的是,环顾四周竟不见那一轮明月。直到落下些,离了那光华最盛之处,方看清,下方漆黑一片中,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道道白光。
    这究竟是何处?江彬不免心生疑惑。
    手被轻轻一握,扭头,见是文曲。他未开口,声音却传入江彬耳中:“你我魂魄已出窍,这便是在棋盘之上。”
    棋盘?江彬定睛去瞧那交错的光芒,这方明白过来。
    “魂魄相离的滋味,无几人能受得住,你莫松了我的手。”
    文曲话音方落,江彬便觉托着他的那股风悄然而逝,身子一重,竟是双双栽向棋盘。然而那棋盘在二人坠落之际竟自中心幻化出一面宝鉴来,那宝鉴之中的文曲,不再是江梓卿的模样,他面容冷峻,寡淡无欲,孤傲得好似孤芳自赏的梅,可望向镜中的江彬时,眼中却掩不住脉脉温情。
    而镜中的江彬,也是变了番模样,那身形要比他此世更魁梧些,面容也更为棱角分明,那一身沙场练就的所向披靡的气概,如宝剑出鞘,咄咄逼人。
    这便是武曲原本的模样?
    江彬隐隐猜到了,却又觉着那镜中像个生人。怔怔看着,不知不觉竟已是一头砸栽了进去。
    耳畔忽然响起沙沙铃音,细细分辨,却又像哀哀不绝的凄厉。
    脚下的焦黑忽地拱起一个瘤来,撵着他与文曲滚入一片熔铜之中。滚烫的血水灌入口鼻,身子瞬间便融成相连的两滩血水,却又不知被什么捞起,抛入冰海之中任意揉搓,残肢断臂、五脏六腑复又因了那刺骨的冰寒而凝聚起来,冻成团不成人形的肉块。四只眼天各一方地瞪着,却见一根鞭子狠狠抽下来,将他们赶入谷底,落入密密麻麻的冰棱之中。那冰凌锋利如刃,瞬间便将他们戳得千疮百孔,可伤口却又因了冰寒而冻住,当真是生不如死。谷底,尚存着无数被戳烂了身子的恶鬼,他们拖着残缺的身子嘶嘶叫着朝他们爬来,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撕咬,扯下一块块肉,迫不及待地塞入嘴中,却又觉得干渴,争先恐后地吸吮起他们的血来。
    二人惨不忍睹的肉身霎时间便被恶鬼们分食得干净,一片虚无之中,却又幻化出两尾鱼来,可方入得河川,便为飞鸟啄食,方成了比翼鸟,又为巨蟒所吞,方幻化为双头蛇,又为白虎扑食……无穷无尽死而复生生又赴死,最终血肉被撒入千万恶鬼口中,这才算了却一世。
    “汉臣……汉臣……”
    有谁在耳畔轻唤,江彬睁眼,就见了雍容闲雅、明目朗星。环绕着二人的,是苍松翠柏,繁花似锦。可奇的是,这四季的花都同一时开了,腊梅映着芍药,翠菊傍着石榴。一双鹤信步于春草间,一行鸿雁掠过层峦叠嶂。这天也是一分为二的,一边是日暖生烟,一边是众星攒月。
    江彬一时间竟不知是身在梦中,还是梦藏于心。
    “此处便是方丈山。”文曲似知他疑惑,扶他起来靠在怀中,“要逃脱六道轮回,必得偿清六世冤孽,我耗尽修为,却只抵去三善道之劫数,畜生、饿鬼、地狱这三恶道,是如何也逃不过的,教你受了好些苦。”
    十指交叠,亲昵无间,江彬心中却生出惶惶不安来。
    方才那三道恶相太过真实,此若是吴杰所造的梦境,却为何由着江梓卿随心所欲?可是这外头生了什么变故?吴杰可有安然取回那棋盘一角?
    这般思前想后,竟未听清文曲之后的话语,直到唇间一凉,方回过神来。
    唇齿交缠,为的是劫后余生的破镜重圆,这该是水到渠成的两情缱绻,江彬却怕得闭了眼。即便样貌身形都不似从前,吻着他的,仍是杨廷和,是江梓卿,是步步为营的阴谋算计,是处心积虑的谋无遗策。他可为正德的韬光养晦忍辱负重背负千古骂名,却无法再对文曲曲意奉承,哪怕昙花一现。他须得时时刻刻提点自己,正德此时所受的苦痛,方能抵住这亘古不变的情真意切。
    若这梦再不醒,他怕是要与文曲同归于尽了。
    正这般想着,便听了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掠过文曲低垂的眼帘,便瞧见日月幻化成的一双狡黠的眼:“回来罢!”
    话音方落,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江彬猛地坐起身,竟是在床榻之上。
    帷幔层层揭起,坐在他身侧的,竟是张像极了杨廷和的脸面。
    “爹!你醒了?”
    江彬怔怔望着跟前一脸关切的杨慎,半晌方明白,他此时究竟入了何人肉身。这一出必定是吴杰所为,可他为何要这般行事?自己既占了文曲肉身,那文曲此时,魂归何处?
    “爹!你可是醒了?为何不应孩儿一声?”杨慎急急道,“前夜爹为何要独往康陵?若不是皇上,我尚不知爹下落……可爹分明该在江西守丧……幸而皇上恩准,可留京城养伤……但私自入京一事,必是要彻查的……爹……爹?”
    皇上……
    江彬猛地醒悟过来,抓了杨慎的手哑着嗓子道:“皇上可在宫中?”
    杨慎见杨廷和答他,总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杨廷和问得古怪:“皇上今早已起驾南巡……”
    江彬想起吴杰之前提的那三日之限,明白这般还魂必是要令他去见正德最后一面的。此时也顾不上别的,披衣下床,只道有要事面圣刻不容缓。杨慎虽觉着父亲此番行事古怪,却也不敢忤逆,乖乖命人背了马车,带上医官、小厮,请出家中免死铁券,连夜将杨廷和送至城门。

☆、第113章 生离死别

这一路竟十分顺畅,除了被一队巡逻的保夫拦了盘问外,并无多生事端,更奇的是,到了通往外城的崇文门,那守门的瞧了杨慎的牙牌便乖乖放行了,并未再多说一句。杨慎正疑心着,就瞧见拦在城门外的一人。飞鱼服,绣春刀,盔帽压得极低,只一双眼,洞隐烛微,一身寒气竟远胜于秋夜的萧瑟。
    “锦衣卫?”杨慎一蹙眉,不安地瞥一眼身后的“杨廷和”,打算下马交涉。
    江彬却早已认出了那位曾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少年郎,按了按杨慎的肩,掀开车帷。
    那锦衣卫瞧是“杨廷和”,也并无半点惊讶之色,抱拳一礼道:“卑职陆青,奉密诏前来护送杨大人前往淮安。”
    江彬静静瞧着跟前不卑不亢的儿郎,不免唏嘘,自上回一别后,仿佛已逾千年。忆起先前于栈里陆青意有所指的那些话,想来该是因了汤禾的缘故受制于吴杰,却又忍不住提点他——吴杰并非善类。只可惜当时一心想着救正德皇帝,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也不知陆青之后又是如何过的,可是以为他死了,可察觉“正德皇帝”的异样,可有寻回他朝思暮想的汤禾……可惜,如今碍着“杨廷和”的身份,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得应一句“有劳”,乖乖回车里,任凭陆青骑马护在一旁。好在,陆青平安无事,否则江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待自己的一片赤诚。
    杨慎尚不知各种曲折,只知杨廷和向来心思缜密,思忖着这莫不是他计中一环,便也没敢多问。自幼,父亲便对他极为严苛,年幼时尚且以为这便是舔犊情深,可鸡鸣而起发愤忘食了十余载,被钦点为状元,却仍不见父亲脸上的冷淡因他的景星麟凤而消融。多年来,父子情分好似只是个摆设,费尽周章地猜父亲心思,暗暗培植势力甚至不惜利用严嵩对他的倾慕来辅父亲左右朝政,最终却又发现,父亲要的,并非权倾天下。
    父亲行踪诡秘,时常寻不着下落。
    父亲偶尔昏睡不醒,如何唤都不应,醒来时却又并无异样。
    父亲常在院中折枝写字,一个梅字,反反复复写上半日,复又痴痴望上半日,这才抹了,脸上那不曾见过的怅然若失也随之消失得无迹可寻。
    对于这种种,杨慎不敢妄加猜测,更不愿细究,怕若知道了,便是父子缘尽之时。
    他闭口不言,亦如此刻,即便心中百转千回的尽是疑问,也只得咫尺天涯地沉默着,不曾逾越。可心中隐隐的不安,令他决心跟随父亲走这一遭,好在“杨廷和”并未赶他回去,陆青也默许了他的随行,只是遣散了医官与小厮。
    京城到淮安的一路上,俱是各怀心思,加上陆青为掩人耳目并未带着走官道,半程陆路,半程水路,因而路程尤为漫长。
    杨慎始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江彬,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笨拙模样,令江彬一阵心酸,这哪还是当年那个意气奋发、不可一世的状元郎?在杨廷和跟前,他好似一捧土、一粒沙,谦卑地落在他脚畔,仰望着,求些许慰藉。可于心有执念的杨廷和而言,杨慎这子嗣不过是偶尔落于肩上的一片叶,轻轻拂去了,依旧能走得了无牵挂。
    这世间,有的是心思玲珑却参不透的痴儿。
    江彬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几日,他看似沉静,实则百爪挠心,怕迟了,见不着正德皇帝最后一面,又怕见着了,或对面不识,或徒生变故……隙中观斗,他总是参不透棋局的棋子,唯有听天由命。
    三日后,终是到达了淮安。淮安兴漕运,乔装打扮的几人所搭的商船混在来往船只中并不显眼。方靠岸,陆青便去了沿岸的驿站,片刻后出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地瞥杨慎一眼。
    杨慎识趣地退到一旁,背着他们看几艘商船卸货。陆青这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江彬道:“皇上昨日于清江浦泛舟,不慎落水,今早方醒来,急着召见大人。”
    身份多有不便的杨慎被留在了驿站,江彬跟着陆青乘着马车来到清江浦的水榭时,已近黄昏。江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进来的,一路上都垂眼瞧着陆青的靴子,木木跟着,跨过一道道门槛,绕过一条条回廊,终于停在了戒备森严的一间屋外。
    陆青让江彬在门口等,自己先进去禀报。这一刻,竟像极了与正德皇帝的初见,同样的焦灼,却已是天差地别。片刻后,陆青终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锦衣卫与两鬓斑白的御医。
    江彬被恭恭敬敬地请了,抬脚跨过门槛,踏入一片昏暗之中。
    架子床的承尘上雕刻着传说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灵芝仙草,可其上躺着的九五至尊,却已奄奄一息。
    江彬的身形掩住了灯火的微光,床上之人若有所觉地睁开了眼,吃力地望向床畔之人。
    屏气敛息,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便如一箭穿心,刹那间认出了彼此。
    江彬腿一软跪倒在床前,紧紧握住正德皇帝颤颤巍巍伸来的枯瘦的手,却发现他拇指指甲缝里插了根银针。再定睛去瞧,那神庭、印堂等多处穴位都施了针。江彬曾看吴杰施为过几次,知这多是用以维持神智好见他最后一面的,顿时悲从中来,扑在正德皇帝身上泣数行下。
    “哭什么……一见着就哭……我阳寿本该尽了,这般撑着,可不是为瞧你落泪的。”虽这般说着,可正德双眼分明也是红的,瘦得干瘪的两腮费力地牵扯出一抹笑意。
    江彬听了这话本想止了悲恸好好说上两句,哪知那枯槁的笑蓦然闯入眼中,排山倒海的酸涩顷刻间压垮了最后一线理智。正德皇帝见江彬忽然噎住般怔怔望着自己,知他是急痛攻心,忙想唤外头御医。可刚要开口,就被江彬用手指封了唇,颤抖着细细摩挲起来。
    说什么?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还要强词夺理些什么?即便是生死攸关之时,也依旧没个正经地调侃彼此的痛不欲生!
    江彬恨恨想着,便将自己的唇覆上去。唇齿交缠间,尽是劫后余生的缠绵悱恻,是时过境迁的缘悭命蹇。这世间的繁华与落寞,不过是昙花一谢的醉生梦死,千帆过尽,方知求的不过是细水长流的相濡以沫。早知如此,又何必辜负了情深意切,蹉跎了急景流年?什么兼济天下,什么造福苍生,皇天在上,可曾怜悯谁命途多舛?九五之尊,天子之躯,也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正德皇帝忽地咳嗽起来,身子因了那愈演愈烈的痛苦不断痉挛着,蜷成了弱不禁风的一团。外头的御医听了这撕心裂肺的动静,隔着门唤了声“皇上”,正德皇帝却边咳边道了声“无妨”,谁知话音方落,便呕出一口血来。
    江彬怔怔望着正德皇帝若无其事地用袖子拭了嘴角血丝,哑着嗓子道:“这两个仙不仙魔不魔的,可真害苦了你我……”
    江彬一怔,不知正德皇帝知道了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原以为,托生为帝王,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却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正德皇帝疲惫地躺回去,望着床顶雕刻的那一对芝仙喘了片刻方道,“当初我一时大意,未料到王勋与吴杰勾结,早已暗度陈仓……吴杰将我这皮囊封在司南佩里,一心要制住杨廷和,夺回法器……我在棋盘里兜兜转转的怎么也出不去,先前还记得些,之后便什么都忘了……”
    江彬听正德皇帝一笔带过地说起这段往事,不禁悲从中来,紧紧拽住正德皇帝的手,又怕弄疼了他,只好抠着架子床上的浮雕。
    “说忘了,也不尽然,当时隐约知道自己死了,要去个地方等什么人……可眼不能观,耳不能听,唯有浑浑噩噩地游荡……我似是寻着了,又似没有……若寻着了,为何寸步难行,若寻不着,为何又似见了故人……”正德皇帝说着望向江彬,眼中尽是不舍,“好在,都过去了,我还能得偿所愿……这一世,我虽未能扭转乾坤,造就太平盛世,却也韬光养晦,攘外安内……我自诩不负苍生,却唯独辜负了你……”
    江彬的指尖猛地抠断了架子床上雕刻的蝙蝠,因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扎在了他的眉间,钉住了他的魂魄。
    江彬不可置信地瞪着正德皇帝,眼前却因那魂魄剥离的疼痛而渐渐模糊。
    “这皮囊里留着吴杰的记忆,落水后魂魄归位,我便什么都知道了……我不稀罕什么神仙托生,也不在乎你我的阴差阳错……吴杰那些话里,我唯独怕极了一句……”正德皇帝力曲起食指,用当初江彬送给他的赤玉指环,将那银针一寸寸顶入江彬的印堂穴,“百鬼夜行的煞气已腐蚀我元神,我离了这肉身魂归天庭之际,怕这一世的种种便都记不得了……可即便你我缘悭分浅,日后再无相见之日,我也愿你有来生,有轮回……”
    江彬稀薄的一魂一魄,随着银针抽离的刹那,隐隐听着渐行渐远的话语。
    “我央求吴杰,将一部分锁魂犀的力量移到这根针上,虽只够承载一魂一魄,但也足矣……”
    玉碎之声,萦绕着最后一丝神识,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衣襟上,再无相聚之日。

☆、第114章 借尸还魂

江彬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妖冶的金,令他头晕目眩。合眼片刻又睁开,这才看清那一片琥珀色中埋着条妖娆的纹路,层层盛放成繁复的花纹,凝结成一道墨色,像能吸附魂魄的鸿沟。
    江彬怔怔盯了半晌,方惊觉那是只瞳孔,惊得直往后退,下半身却动弹不得。低头一瞧,不着寸缕的腰部以下竟布满了赤色鳞片,细细密密地散着寒光,而更令江彬目瞪心骇的是,他这怪物般的身子竟连在条巨大的蛇尾上。
    跟前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如同巨蟒的蛟龙,他是认得的,它曾因一时入魔而于鄱阳湖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你倒醒得早。”那一双骇人的双眼微微眯起,知江彬已认出了他。
    江彬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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