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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野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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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道,“王勋、张輗、孙镇!”
“臣在!”三人齐齐上前。
“你等领兵两万,驻守大同。”
“得令!”
“萧滓。”
“臣在!”
“你调兵把手聚落堡。”
“得令!”
说话间,天已暗了下来,点了灯,正德皇帝一双眸子透着嗜血的光亮:“我已命宣府游击李时春带兵前往天成卫,副总兵陶杰、参将杨玉,延绥参将杭雄分几波前往阳和卫,副总兵朱銮驻守平虏卫,游击周政驻守威远卫……”说着起身走到门边,看外头一盏接一盏亮起的灯火,“大同是必争之地,诸位少安毋躁,切莫掉以轻心!”
“是!”众人齐声应着。
此刻,再无人注意这负手而立之人滑稽而诡异的打扮。
远处,乌云连成一片暗红压将下来,似预示着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
是夜,江彬翻来覆去睡不着,披衣起身在屋外走走,初夏的夜风倒是吹得人更为清醒了。不多时,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江彬回过头,打量着头发尚未干透的男子:“皇上何时回去?”
只着中衣的正德皇帝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这才道:“明日一早。”
江彬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耳畔的风声,仿佛多情的喃喃自语,将尾音拖得绵长。
正德皇帝熬不住,先开口道:“我自会骗过那些个细作,与尔等会和。”
江彬不语,只抽回手,正德皇帝又道:“内阁有梁储、蒋冕撑着。前几日我去看了李时春的媳妇,她顾及老母,不愿去京城养胎,我便请了宫里奶娘照应。望微又胖了些,终日四处游荡,一不仔细便为人捞去顺毛。”
江彬依旧垂着手不搭话,想点头敷衍,却是下一瞬便被捞进怀里狠狠抱了,江彬未及反应,那人却已松开手,偷腥的猫儿般,一溜烟便没了影。
翌日醒来,正德皇帝已走了,只在床上留下本小簿。
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得了令后只各自去大同几处卫所查看,以便在需要之时凭着将印、旗牌调兵遣将,分散部署在大同几处重地。然而视察的情况并不乐观。永乐后新设的卫所大多位于大同西南至朔州一线,为数不多,西南仅威远、平虏二卫、井坪一所,即使后有移民至此,也是人口稀少。加之卫所军官常常兼并兵士屯田,军士逃亡现象严重,远远达不到正德皇帝所要求的兵力。但即使凑不满,王勋等也不愿拉壮丁充数。于大同生活这些时日,最知百姓苦处。
十日后,李时春、陶杰、杨玉,杭雄、朱銮、周政都已带兵到达大同,按着正德皇帝的指示,于大同东北、大同西北、大同西南等地严正以待。与此同时,集结了将近五万兵士的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向玉林卫发起进攻。原玉林卫,位于长城杀虎口外,英宗年间“土木之变”后,陷于蒙古人之手。如今的玉林卫,为明朝于杀虎口内的大同右卫建立的另一处城池。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选择此处,可谓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正德皇帝得报后,令待命的锦衣卫将疑似细作的马昂拉去诏狱,将其送来的小妾刘氏、妹妹马氏押回京师待审,遂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的身份,迅速召集了当初被调入宣府把手的三万京军。那些个京军虽在宣府校场被整治得干练许多,但与原本驻扎宣府隔三差五便要应对突袭的边军仍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有正德皇帝坐镇,仍是显露出初次对阵鞑靼骑兵的胆怯。
巴秃猛可带着着五万兵士突袭,本就为了试探,见明军只这点兵力,有皇帝坐镇仍畏畏缩缩,心道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对垒一局便草草收场,转而将兵力投向边陲重镇大同。
正德皇帝随即率领宣府京军中的两万人来到宣府镇顺圣川。顺圣川是防鞑靼突然袭击的天然屏障,北至阳和卫,西至大同镇,南至应州府,最是消息灵通。然而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并未集中火力东袭大同,而是分道南下,朝着副总兵朱銮驻守的平虏卫与游击周政驻守威远卫发动进攻。两卫位置突出,形势孤悬,若落入鞑靼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初次交锋,鞑靼军浅尝则止,待朱銮、周政发现鞑靼主力四万早绕开视线向王勋驻扎的大同重地挺。进时,已是为时已晚。
王勋手上只不到一万兵力,正德皇帝知他挺不住,带兵前往阳和的同时下令:“辽东参将萧滓、宣府游击李时春,火速前往大同增援王勋。副总兵朱峦、游击周政即日启程尾随敌军主力,不得擅自进攻。宣府总兵朱振、参将左钦即刻动兵,前往阳和。”
即便这般,兵力仍是不济。
江彬并未接到命令,唯有于后方助山西行行都司疏散百姓,保证军马钱粮的运输。天已转热,亲力亲为的江彬一上午便被咬了一脸的蚊子包,教对他点头哈腰的官员们看不明白,互问这鹰犬之首如此作为是为哪般?
江彬夜里翻着正德那夜落下的线装小簿,潦草的笔触密密麻麻地记着之前去南京等地的见闻。民间疾苦,附着朱笔圈注,有时还寥寥勾勒几笔地形。哪怕正德皇帝是刻意留下它收买人心,江彬也认了。
望着空中象征五行之火的荧惑,它时而向东、时而向西,忽明忽暗,教人猜不透它心思。
鞑靼兵在夜幕降临时逼近大同重地,愁云凝聚在众人心头,一刻都不得安生。一触即发之时,仇瑛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却不肯离去:“我要看鞑子头颅挂在城门之上!”
江彬一怔,看了眼收拾好一切就等他一声令下便要上路逃命的奶娘和几名仆役,不忍地背过身道:“我等也盼着欣儿抓阄。”
仇瑛颔首,依旧不走。眉目间的沉稳,像极了她的夫君。
是夜,王勋受令,于翌日主动出击。江彬赶过去,将仇瑛求来的平安符交到他手中。眼下挂着两弯青黑的王勋将符系在腰间,看了眼江彬别着的九节鞭道:“上回我掉以轻心,日后再重新比过。”
“输的罚酒。”江彬答应道。
“扔窑子里。”王勋用下巴指了指。
江彬锤他一拳,俱是笑了。
王勋送江彬到帐外,又嘱咐道:“你莫急,皇上另有安排。”
江彬点头,跨上马提了缰绳道:“鞑子狡猾得狠,莫硬扛……”
“有你狡猾?”王勋又取笑他。
江彬摇了摇头,一挥鞭隐入夜色之中。
翌日平旦,红彤彤的一轮在地平线上初露一个弧度,应州城西北的绣女村便响起阵阵震耳欲聋的擂鼓声。王勋率领一万兵士对阵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率领的四万精兵。激战片刻,鞑靼兵却忽的迅速脱离战场,从应州西南南下。按此路线,突破雁门关和宁武关中间的一段长城,便可进入晋中平原。朱峦、周政的军队尚未赶上敌军步伐,兴许孙镇、张輗及时赶到,拦住这四万狡猾的鞑靼军,于应州城北的五里寨开战。
兵贵在精,王勋、孙镇、张輗麾下大同兵士骁勇善战,平日里又都按着对付蒙古骑兵的法子训练,要阻挡一时自是不在话下。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见讨不了好,天又暗了下来,只好暂时退兵。
王勋等也便率军退入应州城休整,养精蓄锐。
夜半,紧赶慢赶的朱峦、周政终于带兵与他们会合,但即使如此,加起来兵力才三万五,仍是难以抵御敌军,几人便连夜制定了应战计划,准备来个虚张声势。
翌日天未亮,明军便声势浩大地冲出城门,杀声震天。巴秃猛可未料突如其来的明军翻了个倍,大惊之下连忙下令应战,却不料明军打一阵逃一阵,又总设埋伏,让鞑靼军疲于应付、裹足不前。张輗想了个法子,在两颗树间栓上根钢线,找兵士在前头引,绕开树过去,鞑子兵追得急了,驰骋过去,便被钢线齐齐切断了脖子。如此这般,鞑子见了树便绕道,孙镇看了抚掌大笑。
小王子巴秃猛可并未料到王勋等人竟敢大着胆子使“空城计”,倾巢而出造成明军大批援军已于夜间汇合的假象。然而巴秃猛可毕竟也是久经沙场,打了近两日,终究发现了端倪,一怒之下集中兵力准备主攻应州城,王勋等人连忙尽数退回城内死守。
“皇上已命参将萧滓、游击李时春前来支援,挺过这几日……”
这话谁不知晓?可外有豺狼虎豹,内又粮草不济……被围困于此,士气低落,要撑到援军道来,谈何容易?几员虎将俱是沉默。
夜半,王勋远望着龙首山,忆起当年王继说,他未经风浪。他总不服气,自认为自幼随父走南闯北已是见过世面,直到今日方明白,之前因了父亲的庇护一路走得太顺,从未这般被逼到绝路的无可奈何。
那一头,孙镇提了酒要去找王勋,却被张輗拦下:“喝酒误事。”
孙镇撇撇嘴:“我这不瞧二哥不痛快?”
张輗定定看他:“难道你便痛快?”
孙镇看着跟前为月色笼了半身的张輗,提着酒囊的手晃了晃:“不定是最后一回……”
张輗一巴掌拍在他颈项,孙镇闭了嘴,将酒囊系回腰间。张輗盯着他的动作,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你不还念着娶媳妇?”
孙镇听了,这才露了笑意:“你比我长上半岁,自是要等你圆了才轮着我。”
张輗脸上的笑却圆不下去,一分分瘦了,成一句低语:“怕是要教你苦等了。”
孙镇不明白张輗话里意思,只拍着他肩调笑道:“就是瞎猫!也能撞上死耗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了。
张輗望着孙镇大大咧咧的模样,垂眼掸了掸衣袖。衣上无尘,只心有杂念。
江彬在大同镇得了急报,心中担忧不已。
正在这当口,陆青与汤禾双双赶到,带来一份密旨——“速速前往阳和。”
江彬与二人骑马连夜赶到阳和时,正德皇帝正与参将左钦带着一队人马出营,见了江彬欣然一笑:“走,去迎你我子嗣。”
☆、第四十七章 血债血偿
江彬莫名地骑马跟着,不到一里,便见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扬尘而来,前头带队的是身着铠甲的张永、张忠,近了才发现他们身后拖着好些个庞然大物。
“都是些大胖小子,费了好些个时日。”正德皇帝用下巴指了指盖得严实的车辆,随后对跟前跪着的张永、张忠道,“有劳二位公公,稍作休整,便前往应州!”
这边,王勋等人又迎来了新一轮进攻。
之前从汉人那儿抢来的云梯车为数不多,鞑子们又砍了好些树捆了叠在一处,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另有一队抬着木桩子撞城门。张輗命人兜头几盆滚烫的热水浇下,立刻便传来一阵阵杀猪叫。然而这法子也只能阻挡一时,被困了几日的兵士,早已抵挡不住鞑靼人不知疲倦的攻势,应州城岌岌可危。
商量之下,王勋主张夜袭,烧敌军粮车,也好拖延几日,等待援军道来。孙镇、张輗纷纷附和,朱峦、周政表示愿首当其冲。
当晚,探子确定鞑子军内都已歇下,王勋便开了城门,朱峦、周政二人带着千人悄悄潜至鞑子盘踞的涧子村,杀了放哨的鞑靼兵士,准备按着先前来报绕到敌人后方纵火。然而出来小解发现地上放哨兵士尸体的鞑子事先报了信,以至于朱峦、周政等人还未摸到目标就被围了个进退两难。混入鞑子军营的探子忙趁人不备偷了匹马逃回去报信。王勋得了消息,立刻与孙镇、张輗带领三万兵士赶往涧子村救援。
夜间燃起的火光点亮了一张张紧绷的脸,随之而来的厮杀在夜色中惊醒了原本宁静的村庄。
有了援军接应,朱峦、周政所带的兵士也都看见了希望,拼尽全力冲破包围,与王勋等人会合。王勋战至一半,已觉着手下兵士体力不济,当即下令将火把熄灭。鞑靼毕竟被突袭在先,夜间用来照明的火把并未备足,这场黑灯瞎火的对峙,大多仰赖明军手中的光亮,此时忽然熄了火,眼睛尚无法适应黑暗,更别说对战了。王勋见此,又令几个混入鞑子间的探子举了兵器相撞,并用蒙古语大喊有细作。鞑靼兵士本就乱了阵脚,听了这喊声更是紧张,有些不明所以的竟自相残杀起来,恐怖的气氛渐渐扩散到整个军队。
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知是明军使诈,连下几道命令才止了这骚乱,待燃了火再看时,明军已逃得不知去向。巴秃猛可料定明军又躲入应州城内,也猜到他们出此下策定是弹尽粮绝,下令明日继续攻城。实则此刻入了城的只有朱峦、周政带领的一万兵士,王勋等人则并未走远,几人潜伏在林中商量对策,打算在天明前再杀个回马枪。
最终王勋采纳了张輗的建议,利用涧子村柳暗花明的地势打埋伏。孙镇懂点蒙古语,便带着几波人轮番在涧子村外挑衅,黑灯瞎火的叫骂,令鞑靼兵士不堪其扰。巴秃猛可得报,意外于孙镇并未回城,随即便判定此中有诈,驳回了手下将领的请命,令兵士们堵着耳朵继续养精蓄锐。
孙镇见他们不出来,于是在夜色下放起了烟火。一点火光在半空中响亮地炸开绚烂的礼花,放哨的鞑靼兵士们并不曾见过这般景象,都看得入了神。
几声轰然后,夹带着几声异样,耳畔一阵呼啸,待反应过来时,身后已燃了好几处。原来抬着火铳的一溜兵士躲在孙镇所带的军队最后头,待对方防备松懈了,方冲到前头发射火铳。这回巴秃猛可也沉不住气了,命人速速灭火的同时,命手下将领带两万人追击。
天已蒙蒙亮,孙镇将敌军引过狭窄的区域,豁然开朗之后迅速散入山林之中。失了目标的鞑靼军士霎时慌了阵脚,鞑靼将军惊觉异样打算撤军之时,忽地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股冲力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
那是张輗事先埋的自制地雷,将导火索放入打通的竹竿,再引燃导火索。火药有限,威力并不见得如何,但这阵势着实给了鞑靼兵一个下马威,那鞑靼将军立刻带了人慌不择路地逃窜。孙镇与张輗这才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路追赶。那鞑靼将士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地逃回涧子村求援,怒不可遏的巴秃猛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提刀上马亲自上阵。
孙镇与张輗见了鞑靼主力前来,转身便走,再次分散隐入林中。巴秃猛可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急败坏地四处搜寻。
王勋带着一万多人修养到午时,也加入到躲猫猫的游击战中。鞑靼兵士纵使再如何彪悍,也经不住这般长时间的折腾。王勋等人拖到黄昏,却是噩耗传来,先前袭击平虏卫与威远卫的鞑靼军竟阻截了前来增援的萧滓、李时春的军队。
“二哥……”孙镇也得了消息,赶到王勋跟前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勋锁眉不语,张輗却发了狠道:“不如斗个鱼死网破。”
王勋想起当年三人一同结拜时说的“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露了一丝苦笑。
于是,朱峦、周政坚守城池,王勋等人封锁消息,继续与鞑靼兵士纠缠。巴秃猛可不愿再拖延下去,当即下令集合所有兵士退出林子,同时把手林子两端,要将明军围困其中。王勋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坐以待毙,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带了所有人向一端冲。孙镇先头杀得多,此刻已有些体力不支,却仍要为张輗分担。
一头血污的张輗一枪挑下一鞑子:“莫多事!”
孙镇不听,仍是护着他。还记得十岁那年,三人对着关二爷跪拜时说的那些话,字字真心。张輗你这小白脸,再嫌我脚臭也是赶不走了。活着总欺我,死了便要压在你棺上……
这边,王勋也已是到了极限,身上又添几处刀伤,挥刀的手越来越沉重。那些个鞑子,好似杀不完似的,前赴后继。又劈下一刀,眼角瞥见,残阳如血,这一刻,终于体味到当初兄长所面临的那种深切的绝望。
与他们纠缠多日的鞑靼小王子巴秃猛可也已杀得不耐烦,追着明军来到开阔之地正待一鼓作气一网打尽,却忽听身侧几声轰然,一股冲力扬起沙土,炸得毫无防备的鞑靼兵士血肉横飞。巴秃猛可一怔,在手下的护送下率兵退后,待烟雾散去,才看清不远处犹如天兵天将突降的两万明军。方才炸得他们人仰马翻的,正是过年时正德与江彬一同改造的红夷大炮以及自行仿造的连珠佛郎机。
这两万人之中的炮车兵皆来自原神机营,全营官兵两千六百三十名兵士,配炮车一百二十八辆,载红夷大炮与佛郎机炮二百五十六门。在炮车之外,还有鼓车,火箭车、坐车、大将军车,另有鸟铳手五百名。这百台大炮与抬着鸟铳、火箭的步兵排成方阵,森森的炮口仍冒着白烟。
精疲力竭的王勋等人万没料到正德皇帝会于此时从天而降,还是如此惊天动地的气势。正德皇帝远远地朝灰头土脸的将士们挥挥手,随即便有锦衣卫传令,命他们速速让朱峦、周政出城会合。王勋等人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了。
巴秃猛可看清形势后却忽的镇定了,他不顾将领的反对,下令骑兵再次发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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