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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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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纸,是拿,是拿!不是偷!”
  慕容纸白了他一眼。谢律笑眯眯地将面前陈列一排几样精巧小物精挑细选了,将选好的塞进他的包袱。
  之前从唐济的藏宝阁顺手牵羊的东西大多已卖了换成银票,仍旧留在谢律手中的几样,不是太过精巧没有买家出得起那个高价,就是本身有瑕疵,不好寻买主。
  比如慕容纸手中托着的,那原先被供在枫叶山庄藏宝阁尽头的碎成两半的两块蝴蝶玉,便是如此了。
  “盒子上刻着‘无心之失’,该是谁失手打碎的吧。可惜了,若非如此,这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而当下虽然碎了,可两片蝴蝶各自穿着一个绳子,仍是两枚亮晶晶、很好看的红色吊坠。
  “阿纸,咱们一人拿一半吧。”
  “嗯?”
  “此番离宫,去哪儿都山高路远,万一遇到什么不测,比如哪天我们失散了,可以靠这个‘碎玉重圆’来相认啊!”
  慕容纸皱眉:“你也真是,还没走呢,就想什么失散啊?就算是失散了……我会认不出你来,还要靠这种东西?”
  “也是。”谢律挠了挠头:“而且,若我们有朝一日真的失散了,都回听雪宫来不就能重逢了总归?这雪山总不能被搬了吧,这偌大的宫殿总不能不在了吧。那阿纸,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哦!”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我们此番跑了,宁王必然暴怒。说不定他将来成了天子,这听雪宫多半是会被他占了改成避暑行宫的。若是我们再回听雪宫,岂不是被他见一个抓一个,见一双抓一双?若是那样的话,阿纸,我们要在哪里相约呢?”
  “我大概会在……会在山下小镇吧。”
  “山下小镇?”
  “嗯,在买烧鹅的地方等你。”
  “……”
  “你那么喜欢那个鹅,总不至于……这辈子都不去吃了吧。再不济,去洛京城卖桂花糕的芸香坊等你。我就不信……”
  “啊哈哈,若是如此,我就也在山下小镇卖糖饼的地方等阿纸了!”
  “可,若都在山下小镇也还好了。若我在洛京城等你,你在小镇卖糖饼的地方等我,我们岂不是永远都遇不到了?”
  “阿纸你还真在担心这个啊?”谢律一把抱住他笑道:“我哪像你那样榆木脑袋啊!我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总站在一个地方傻等,肯定是会去阿纸你可能会找我的地方找你的啊!”
  “你说谁榆木脑袋!”
  “我错啦,别生气嘛——啊!痛痛痛……”
  ……
  

第69章
  “师父,您这些天炼出那么多红药丸来做什么?”
  夜璞整日里看着药房烟雾袅袅,很是不解。
  “嘘,咱们要出门,”谢律拉住他,小声看向门外远处逗着孩子玩的阿沥:“这事你知道就好,千万不要让小阿沥听见了。”
  “出门?”
  没错。包袱都收好了,等足够的红药丸准备就绪,咱们抱了昭昭就跑!
  只可惜啊~这次是真的不能带着小阿沥了,否则有他跟着的话,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主子也马上就知道了吧。
  “咱们……不再回来了么?”
  “回来啊!暂避风头而已,怎么会不回来?哪天宁王乖乖回京城了,咱们马上就回来,”谢律笑道:“话说回来,小夜璞,我和你师父去你那儿待一阵子怎么样?”
  “我那儿?”
  “你不是土族人么?南疆离云盛州不远,而且你们那我也待过一段日子,对言语地形什么的也算熟悉。那边常年的天气凉爽湿润,池沼也多,刚好适合开红药池,又是土、苗之人住地,大夏族少,更没人认得咱们,更何况还有你在,不更是出入方便了?”
  夜璞沉吟了片刻:“但夜璞曾听闻……镇远将军当年率兵踏平南疆,与南疆各族结下血海深仇,既然如此,将军还敢去,不怕被人报复么?”
  “啊,其实什么踏平南疆……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我那时统共就攻打了黑苗一族,其他各族反倒帮我借道让路、出谋划策得多,尤其你们土族老族长——毕竟南疆部族,多半还是心向朝廷的,又不是每一个都像黑苗那样!”
  “……”
  “至于黑苗呢,当年为防秘宝风声走漏,宁王早已令我将黑苗全族赶尽杀绝,再无后顾之忧了啊!”
  ***
  银月如钩,层林如魅,在梦里,慕容纸抱着昭昭,身后跟着谢律与夜璞,一起越过层林,走过沙漠,穿过池沼,经过烟瘴丛生才草地。
  南疆,南疆……
  夜璞的家乡,也是那个人曾经说过,要带他去看的地方。
  他说,南疆的梯田龙脊,春夏之间是七彩的。满山坡野花盛开、璀璨夺目,四季如春、适宜生养。
  不是雪山上的一片惨白。南疆异族淳朴,往来邻里亲厚,也不会乏闷无聊。
  他说,那边的人,都住在有趣儿的吊脚竹楼上……
  他说,他说……
  慕容纸睁开眼睛,周遭的阴冷和陌生房梁的华丽画栋,让他的唇角无奈勾起一抹凄凉苦笑。
  身子,动不了。
  松松一把绳索,摆设一般地将他捆在木椅之上,置于华丽的屏风之后。除了眼睛还能间或一转,根本就哪儿也都动弹不得。
  口被布巾塞实,明明是自己的指尖,却无论怎么用力,都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身旁,夜璞被同样捆着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四目相对,那孩子同样被紧紧塞了口。
  而他们的身后,幽幽麝香,慕容纸虽回不了头,却知道那里有人——
  而且,他知道那人是谁。
  ……
  慕容纸尚记得那晚夜璞一杯茶迷昏了阿沥,他把过阿沥的脉,确定那孩子是睡着了的。然后,夜璞扛了包袱,谢律抱了昭昭,而自己则推开了陈旧的宫门……
  可踏出宫门之后的事,却一概想不起。
  不……
  他似乎还能记起,恍惚依稀月色之下,他最后看到了某人的狐面,以及狐面下勾起的唇角。
  ……
  之前,他还不解。为何谢律催着他炼制红药,催着他赶快收拾东西,说什么也要带他去南疆“暂避”。
  他自是不解。他想着那日在云锦行宫,他拉着谢律的手站在宁王面前,宁王只挑眉冷笑,说什么也不肯信。
  他既不肯信,他那日既肯放我们走,自是……没事了?你还怕什么?为何坚持要带着我急急去躲?
  而今的处境,他知道,谢律是没错的。
  是他,太天真了。
  “……明,昭明,你醒醒。”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熏香,与身后那麝香之气交融,甜腻得让人头脑发涨。屏风之外不远处,依稀看得到影影幢幢微微晃动。
  宁王的声音,悠悠然带着一丝幽暗的回音,伴着棋子脆响之声,似是他正从棋盒中拿起一颗棋子,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如此往复。
  床铺的响动,吱呀与窸窣声,床上的人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似乎突然间翻身急起,碰得床头一声闷响。
  “呜……”
  “醒了?”
  “你……这里……”
  谢律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似乎很久未曾进水一般。慕容纸的心脏阵阵发紧,说不出是应该喜悦还是绝望。
  还好,他还活着。
  不好,他们一行……全部都落在了宁王手中。
  会被如何对待,慕容纸无法揣测。既要抓他们,为何那日却放他们离了云锦行宫,而既放了他们,为何又将他抓了捆在这里?
  隔着屏风,他无法发出一丝声音。谢律就在对面,但他却看不到他在这里。
  “我……如今身在何处?王爷,慕容宫主他人又在何处?”
  ……
  慕容纸若说不觉得宽慰,那肯定是假的。
  不管当下情状多么危急诡谲,好歹谢律一醒来,第一个问过的,便是自己的下落。
  或许,有他这一句,便也够了。
  身子,仍旧丝毫不听使唤。慕容纸用了全身的力气挣扎,莫说身子未动一分,整个房间,亦静得再听不到半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只听得屏风对面宁王悠悠道:“放心,慕容宫主无碍,好得很。”
  “他人……如今在那?”
  “他很安全。”
  “……”
  “慕容宫主,那个黑皮少年,还有那个婴儿,都好得很——呵,说起来昭明,你和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个孩子的?该不会那个妖人除了会控尸会邪术,还能像女人一样给你生儿育女吧?若真是那般,也就无怪乎,你会喜欢他了?”
  “那孩子……昭昭他不过是个孤儿,他是无辜的。”
  “无辜?”宁王低低笑了:“他是无辜。他们几个,又有哪一个不无辜?不过都是世外之人,不过都只想要寻个清静而已,就算是逃,也不过就是想要红尘逍遥、从此不问天下事而已,不是么?”
  “可谁叫他们……”
  “谁叫他们招惹了谁不好,偏偏招惹了你——?!”
  “你,是我的。”
  ……
  短短四个字,声音也不重,慕容纸心口却觉得像是受了一闷锤,眼中一片茫然。
  “昭明,你,是我的。”
  不,不,他才不是你的!不是!
  他是我的。是我的小姜,他从一开始,便是我的,他……
  一颗棋子重重砸在棋盘之上。划过木头的吱呀声让慕容纸再度心中一颤,屏风对面,宁王的身影微微发抖,声音亦是颤得厉害。
  “我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竟然真的想要逃,还想带着他逃!”
  “……”
  “好容易……好容易我才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倒好,竟然连夜收拾包袱迫不及待要逃——?昭明,你又要逃去什么我寻不到的地方?!嗯?你这次又要给我逃到哪里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以前不是那样看我的!我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明明让你好好待在京城,让你相信我就好,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不相信我?!一转眼,一转眼你就给我跑了,还偏偏跑到了成王的地盘上——呵,你知道多少人跟我说你私通成王?多少人让我早些派影阁杀你以绝后患?我还要跟他们解释,我还跟他们一个一个解释!哈!”
  “语凉也好,小英也罢!还有荀长,还有那么多的左右手!我跟他们一遍一遍解释你没有背叛我,也不可能背叛我——!”
  “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敢跑——!?”
  “昭明,你知不知道你走后,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身上带着蛊毒,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可你躲在雪山那样的地方,让我好找……呵,要是荀长没赶来你就毒发了怎么办?要是就那样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要怎么办——?”
  “昭明,我知道你记恨我。”
  “但你以为我容易……你就以为我就容易么?!”
  他陡然站了起来,椅子划着地面一阵闷响。棋盘也被嫌烦,哗啦啦啦滚落了一地。
  “生在帝王家,又不是我自己选的!你以为、你以为哪一步不要小心又谨慎?哪一步能由着自己心思?!你怪我不救你?你竟怪我不救你——!哈……我不救你,难道是我不想么?!你以为你在天牢里的那段日子,我又是如何过来的?”
  “我是没给你求情。难道凉王不是我的人?小英不是我的人?他们没给你求情?!为给你找药,我焦头烂额,而你倒好,你倒好……你见了我,无话可说,就只想逃?当年你在京城是怎么待我的,如今见了我,却就只能逃了是么?”
  “我就……只有你一个啊,昭明。自始至终我,就只有你一个啊!”
  “只有你一个!我提防着语凉、堤防着小英,他们是我手足,这些年都站在我身后帮我对付成王——可就因为他们是我手足!我时时刻刻不得不防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整个朝中,
  我唯一相信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你曾答应过我,为我长戟,做我良弓,这些你都忘了?!”
  “你当年……待我如何真心,你都忘了么?”
  “为我寒冬腊月潜入冰湖探取湖下宝藏,上来的时候浑身冻僵;为我征战北漠两年零五个月,两次重伤濒死毫无怨言;朝堂之上为我直言,被成王诬陷数次下狱,被父皇仗责更是不计其数;更莫说你暗处为我做的——”
  宁王的话语,絮絮带上了一丝哽咽。而慕容纸的眼中,也微微泛起一丝雾气。
  “那些,我都没有忘。”
  

第70章 都只是卷入阴谋洪流
  “那些些……我都记着呢。昭明,我一件都不可能忘。”
  “我总想着……将来君临天下,你必在我之侧。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的不是什么富贵荣华,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的那些……到时候我都给你!一样也不会少你!我只是、只是从来不曾跟你许诺过,但我以为你知道的——我以为你我相知如许,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
  生生控诉,如血如泣,慕容纸眼中水汽越聚越多。
  谢律曾说过,要为他长戟,做他良弓?十年之间,更是为那人,该做的什么都尽做了?是么?
  明明早知如此,可此番听得宁王亲口说出,才知道何谓嫉恨、不甘到几乎窒息——
  不想听,不想听京城之中的“镇远大将军”是怎样的风采,不想知道朝堂之上的谢律是怎样执拗,更不想清楚宁王府中的谢律是怎样潇洒!
  他的小姜,分明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他的小姜,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那重情重义、忍辱负重的“镇远大将军谢律”,那十年间连对方袖子都没摸到过却仍旧心甘情愿地在宁王身边付出了的谢律,哪里会是自己身边那个每天像块牛皮糖一样死不要脸的家伙?!
  不是,他不是。谢律不该是那样的。
  那样的人,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
  可是,倘若他是——倘若谢律在那十年间,在宁王的身边的十年间,都是一个自己完完全全不认识的人。若是他为了那个宁王,可以抛却自己乐天浪荡的本性,成为那样一个谨言慎行之人,那么——
  像那般费尽心思爱过的人,又哪里可能轻易忘掉?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的。
  只要再见,必然会再度沦陷,这一点慕容纸比谁都清楚。
  不要。不要……
  ……
  “我没有忘。”
  果然,他说他没有忘。
  他如何忘?!说到底,自己不过只是他用来疗伤的替代品而已,又怎能认真,又怎能——
  “宁王殿下,谢律说过,为你长戟,做你良弓,这些谢律当年……亦都曾做到。”
  “殿下当年不救谢律,谢律也知道,并非宁王殿下不想,只是不能。谢律心里,不曾因为此事怪过殿下。”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晏殊宁恼道:“你当年怎么叫我,如今却一口一个‘宁王殿下’,昭明你——”
  “谢律曾经,亦是一心想着——有朝一日殿下登临高处,谢律侍奉你左右,君臣一世万古流芳。”
  “所以,才情愿南征北战,也要为主子争得不世功名;所以不畏苗疆苦恶,也要为主子寻访秘宝,并无半句怨言。”
  “只是,这长弓良戟,终是折了。谢律未等到看殿下君临天下的那天,便先死了。如此而已,只是如此而已。殿下,你如今眼前的,不过是个再也回不来的故人罢了。”
  “咚”地一声,双膝磕在冰冷的砖地之上,又是“咚”的一声,长长叩首。
  “主子,宁王殿下。求您,您就当昭明……已经死了,看在昭明生前忠心侍奉殿下的份上,放过昭明吧。”
  “求您……放过昭明,亦放过慕容宫主他们吧。”
  一阵香风拂过耳边。慕容纸只见原先在身后坐着的影阁阁主荀长,忽而悄无声息地飘到了自己前面的屏风前。稍稍向上推了推狐面,露出唇边玩味开怀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得一脸的阴森诡异。
  房中静了好一会儿,静得可怕。
  “你此番宁可是死,也不愿意回我身边吗?”
  “……是。”
  “昭明!你明知道往日背离宁王府之人,都落得是什么下场?!”
  “……知道。”
  “呵——你既知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律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若宁王想要,尽管拿去就是。谢律只求宁王殿下看在昔日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放过谢律家人,谢律生生世世,感念王爷恩情。”
  “呵,家人……家人?!”
  宁王又是一声长笑:“那个听雪宫里面养满僵尸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你竟说他是你的‘家人’?!谢律,你莫不是脑子被蛊虫钻了,糊涂了?!”
  “王爷,阿纸他如今,确实是我家人。”
  “不,该说是……谢律此生,已是他慕容家的人。生是阿纸的人,死也是阿纸的鬼。”
  “……”
  “你明明……明明就不曾挂记过他。为何偏要跟我说谎?谢律,你就这么恨我?你就这么不能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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