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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泪-歌德斯尔摩-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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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项羽做出这个决定,和虞楚昭相比,一场败仗而已,算不得什么。
  午时,阳光猛烈,严寒终于全面退散。
  虞楚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碎石中间,膝盖上被一路拖拽出来的血色染红一地苍白的石子。
  张良油滑的声音斜地里传来:“鬼面生此次临阵脱逃,站前成敖指挥也是失当的,主公可要仔细分辨,别被楚军那头的细作蒙蔽了眼睛。”
  韩信昂然跪在虞楚昭身侧,眯着眼睛在一片烈日金辉中盯住张良的身影:“此次攻打成敖,非兵不利,敌将坚守不出,吾等奈之何?”
  脚步声传近,一双纤尘不染的靴子并足,立在虞楚昭低垂的视线中:“哦?那又是谁当初断言,只要放火烧山,必然能逼得敌军外出一战的?”
  韩信目光如箭一般刺入张良眸子中,咬牙啐道:“鬼面生让砍出隔离道来再放火,樊哙将军一把火烧起来,风向不对,哪里逼得出敌军!?”
  这次,刘季沉默的让人恐惧,一直以来他都是大骂开场大骂收尾,但偏生这回,却是一声不吭。
  虞楚昭缓慢的抬头,视线从张良身上掠过,投向汉王刘季:“主意是爷出的,天时地利人和,主公以为缺了哪一块?”
  张良面色骤变,千算万算都未算到鬼面生这一问!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取胜法宝缺一不可,然而,若说是天时,那便是承认他汉王刘季并非命定之人;若说人和,那便是说自己不会用人,不得民心;但是一扯到地利上头,那便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虎牢之所以为虎牢并非二字虚言。
  这么一来,虞楚昭便将这个皮球踢给了刘季——您看着办吧,要是以此责罪,那日后再无人帮你打天下!
  刘季垂着眼睑望着虞楚昭,沉吟一声,忽然开口:“鬼面生……那在外黄,你给项羽送去的信又是为何!?”
  虞楚昭顿时心头一跳,眼角余光中张良也是眼神一闪,显然事先未曾知晓。
  “原来是陈平!”虞楚昭明白过来昨夜在军帐阴影中看见的袍脚属于谁了,但是现在除了无奈外,他也别无他法——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当初他埋下的一颗暗棋,现在动了一下,把他自己给坑了!
  接下来刘季又是一句:“章邯未死,现在在何处!?”
  虞楚昭额上冷汗滑下,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得善了了。
  刘季眯着眼睛盯着鬼面生看了半晌,骤然扬手暴喝:“斩!”
  刀刃反射出一抹灿金色的流光,映在虞楚昭黝黑的眼眸之中,宛若荒原上的一点星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的好少啊……某人工作忙疯了……会继续加油,感激不弃之情!
☆、多情自古伤离别
  “吁!”战马长声嘶鸣,扬起的沙尘中,曹参滚鞍落马,大喝一声:“且慢!”
  “呛”的一声,流光一闪,挨至虞楚昭脖颈的刀刃被突然暴起的韩信一脚踢断。
  “大胆!”樊哙暴喝出声,重锤赫然甩出,直奔韩信门面。
  “快——”刘季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中没喊出来,登时捂住胸口歪倒在萧何身上。
  一时间汉军军营大乱,呼号声,咒骂声响交织着冲向山巅,混杂在成敖中急奔出城的马蹄声中。
  虞楚昭披头散发冲出占成一团的两个武将的领地,随着风声耳朵一动,旋即大喊:“楚军退兵了!”
  话音落下,全场俱静。
  虞楚昭往刘季靠近两步,沾满沙土血渍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松绑!”
  待得韩信、虞楚昭二人打理完毕,再出军帐,却只见得大军已去。
  西下的日轮挂在天际,形成万道金光,远去的马蹄声尚在,但是汉军却不见了踪影。
  被染色成金红色的营地上徒留下韩信和虞楚昭二人的军帐,像两块怪异的石头一般伫立在山麓。
  “光听过兵败如山倒,倒是没见过攻城略地也能走这么干净的。”虞楚昭双手负在背后,眯着眼睛追随马蹄扬起的烟尘,一抹冰冷的笑意从他的唇角渗出来。
  韩信一边将剑负到背后,视线不期然的在虞楚昭身上一扫,旋即蹙了下眉:“先生这话说的……”
  虞楚昭一哂,拂过嘴角的拇指挡住了绷紧嘴角露出的不屑。
  韩信紧紧盯着虞楚昭,继续开口:“先生刚才那话说的,在下倒是觉得耳熟了……”
  虞楚昭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不作答也不解释,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韩信的侧脸。
  刚才的虞楚昭出口的话中满是嘲讽意味,被这个忠于汉王的大将军听了去必定要起疑心。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如干脆不解释,就当时他心眼小,被汉王误会了之后心中有气才这么说话,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的是何人?”
  “项王麾下曾有位名叫虞楚昭的军事中郎将……”韩信的语速放的很慢,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边人的神情,毕竟对于还定三秦一战放走章邯的事情他还是心存疑虑的。
  韩信接了一个问句:“不知道先生听说过没有?”
  虞楚昭眉头轻轻朝上一挑,嘴唇咧开一个轻微的弧度:“这个倒是不曾听闻。”
  这次换做韩信挑眉追问:“先生一点耳闻都没有?”
  “没有不也正常?难不成各个都像是主公用人……呵……”虞楚昭巧妙的转移话题:“譬如张良之辈。”
  韩信面色瞬间一沉,这次攻打成敖不利一部分原因确实也是出在张良身上,文人相轻、同僚碾压本也是常事,军中知道鬼面生和张良不和的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来倒也说的通。”韩信暗自揣度一番。
  虞楚昭皮下肉不笑的咧嘴,嘲讽身边那个完全没有意识到思路已经被自己绕进去了的武将:“不知道大将军这次打败仗是不是也和主公用的这人有关系?”
  “主公他……”韩信面露犹豫,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汉王刘季,最后索性不再说这,转移话题:“今天的事情,怕确实是自己人中有人从中作梗……”
  虞楚昭嗤笑一声,随手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视线紧逼着韩信:“大将军心中其实明白的很,只怕是不愿说出来是何人吧?”
  韩信避开身边人利刃一般可以剖开人表皮直看进心脏里头的视线,不再作答。
  鬼面生的意思韩信自然清楚的很,只是,一旦“张良”这两个字从他自己嘴里吐出来,就必然成了鬼面生这个派系的人!
  这不是他韩信愿意做的,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他不过就是想当个能裂土封王的罢了,打仗,他擅长,但政治上,他却是一窍不通。
  对自己的这点认知韩信还是有的,望着鬼面生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韩信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韩信到底还是想错了。
  若是这话来自任何一个汉军军师,甚至是之前的那个鬼面生,那便就是这么一个站队的意思。
  但,现在这话来自虞楚昭,一个只心系项羽的虞楚昭,一个只为他一人出谋划策的军事中郎将。
  虞楚昭此时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顺带能给张良数敌就给张良树敌,于是得知韩信的答案,也只是不在意的一笑,视线重新投向荒野。
  “如此看来,项羽那头是计划有变了。”虞楚昭负手远眺,锐利的双眸微微一眯,望向前方不断放大的黑点上——那是一个形单影只冲过来的骑兵。
  “报——”一穿着汉军衣裳的小兵飞马自山涧中冲上荒原,不等马停便跳马下跪:“主公请军师和大将军城内一叙!”
  虞楚昭一哂,侧头朝向身侧的韩信道:“走吧,成敖已占,估计今日就是在下和大将军分别的时日了。”
  天色擦黑,偌大的帅帐空空荡荡。
  项羽并未点灯,兀自一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片昏暗之中,平架在案几上的宽大的手掌把玩着一副恶鬼面具,面上神色倏然犹豫倏然怀疑,一时间琢磨不定。
  “昭昭……”项羽无意识的自言自语:“你到底在哪里?”
  思绪在半空中飘荡着,组成一幕幕似真似幻的画面,仿佛那个金红色火焰组成的魔神幻身在度在虚空中出现,再次对项羽喃喃低语——等到天下太平,再接虞楚昭回来。
  蚩尤的身影从三年前虞楚昭失踪的那天起便再未出现,这个是他心魔产生的幻象说过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项羽拳头渐渐收紧,他曾犹豫过,相信过,但是现在,不管是谁说出的话,都难以抵挡他想要见虞楚昭一面的强烈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渴望。
  “昭昭,你现在怎么样?过得可好?”项羽心中的声音在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尽管他知道什么才是答案。
  想到当日在外黄射出的那一箭,项羽的心就是一阵揪疼,幸好偏差了那么一点……
  项羽垂着眼睛,视线在恶鬼面具上勾画着,不敢想象自家的昭昭三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收拢心思一点点揣摩蚩尤话中的意思,那些隐晦的提示和虞楚昭到底有何关联?
  甘罗撩起帐门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似乎看见半空中一道金色的太极图一闪,但是待得他定睛望去,却不再见任何踪迹。
  “虞楚昭那小子和项羽是伴生?”甘罗心中一动,“难怪项羽这个太一之轮没半点神力,原来是叫虞楚昭这小子吸走了。”
  甘罗边想着边上前将一个封口的小瓷瓶放在项羽面前的案几上,开口:“这个月的还魂散。”
  项羽望了一眼小瓷瓶,似乎在心中给自己倒计时,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闪过一道水光。
  甘罗不忍看项羽那张瘦削憔悴却依旧强撑着强硬的面容,微微别开眼,轻声开口:“何必呢?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后头的话,甘罗未说出口——就算是九天之上的一众人决议不叫神州迈上原本的老路,但那位残存的控制的意识却是难以打破的,历史转弯不是那么容易的。
  项羽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就按昭昭留下的吩咐办……全军撤离函谷关东,和汉王鸿沟为界,议和。”
  甘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而是对军帐外头的某人说的。
  帅帐之外,星斗已升,虞子期和龙且二人不解的对视一眼,又看面色铁青的范增,最后还是应了项王的要求。
  “大王!”军帐外头苍老的声音朗声开口。
  军帐内,项羽长叹一声,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高挺的鼻梁:“范老先生有何要说?”
  甘罗望着疲惫的项羽,不忍告诉他,现在历史一步已经踏上了归途——范增请辞。
  “大王执意要和汉王议和的话,就请容在下辞行了!”外头的声音字字带血泣泪:“大王这是生生将万里江山往敌人手中送啊!”
  帐中,甘罗嘴唇开合一下:“你……莫要这样,现在楚军先机未失……”
  项羽摩挲着掌心的恶鬼面具,最终沙哑着嗓音回:“那先生一路好走!”
  外头传来一声沉重的跪地声,接着便是三个响头扣在地上。
  甘罗震惊的回头望向帐门上投出的那道佝偻的身形上:“这……”
  历史上范增乃是负气出走,又怎会叩首!?
  项羽却未抬头:“老先生不必如此。你对项家的恩情我项羽一辈子铭记在心!若是来世,必当做牛做马为报!只是,这辈子,我项羽已经许了昭昭一世,江山可抛,负了老先生辅佐之情。”
  军帐外一声长叹,帐帘上映出的那道身影最后起身,影子淡去。
  项羽紧绷的唇线就像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利刃,黝黑的眼底一时间刻上了浓烈的渴望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无人看见他眼角的泪光。
  帅帐外,八千将士一众武将沉默的站在火光之中,视线的终点落在那未上灯火的帅帐上。如今,项王的意思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压抑的寂静中,范增蹒跚的步伐踏着地面上摇曳的火光,在春寒之中,一步一步劈开围聚的大军,向远方行去。
  项羽的声音倏然扬起在夜风中:“送范先生!”
  除了这句话,项羽别无他言。
  他许不了范增江山万里,裂土分侯,许不了他日后的万世功名,因为他的生命也在踏上终点。
  万军瞬间的沉默后,一片兵戈鳞甲碰撞声响起,数万人跪地:“送范先生!”
  范增脚步一顿,夜风将他一部花白的胡子吹的蓬乱,最后他还是未回头。
  漫无边际的荒原将他覆盖,直至夜色彻底吞没了他的佝偻的背影。
  军师做到这个份上,有大军为他送别,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一回。
  眼泪顺着范增沟壑遍布的脸皮落下来,流进了他那部雪白的胡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不起大家,太久没更新了……好吧,每次快完结的时候就得了拖延症……
☆、欲加之罪
  虎牢关最高处的屋瓦上,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耷拉着眼皮注视着夜幕下的要塞,挥出的袖子中,一片轻飘飘的黄纸变作一只纸鹤,翅膀一掀,旋即在天际滑翔而过。
  老人攥紧的枯瘦的双手藏在滚金边的袖子里,阴骘的视线抛射向漫无边际的深紫色苍穹,星辰流转,紫薇星行踪三年来再度漂移。
  “吕雉,莫叫老生失望!”
  几十里外,卧房中正酣睡的女人赫然惊醒,散乱的鬓发湿透,黏在秀丽饱满的额角上。
  吕雉大口喘息,瞪得过圆的眼睛让这张年轻的脸显出一种不和年纪的怨毒和狰狞。
  “怎么……了?”刘季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语气中尚带着睡意,梦呓似的咕哝出声。
  “没事,大王且安歇吧。”吕雉柔声对身侧躺着的男人道,但隐藏在阴影中的面色却是一紧,十根修剪的尖锐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手掌心里。
  吕雉借着透过窗纸的星光紧紧盯着刘季的脸又看了半晌,最终确认身边的男人已经彻底进入了梦中,这才轻声下床。
  “家主说那话的意思……”吕雉眉头向中间蹙起来,艳丽的脸闪过的怨毒让她的脸变得恐怖:“莫非是说那山河鼎还在?”
  绕过重重叠得的帷幔和屏风,吕雉轻手轻脚的将一口不大的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堆满了零碎的杂物,看上去并未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吕雉却在度小心的确认了周围无人,这才从一堆杂物中间取出一把颜色鲜艳的诡异的红色油纸伞来。
  “去,盯着那鬼面生……我知道你进不了他身,你就悄悄跟着就是,要是有什么东西送来,你就藏起来带回来。”
  吕雉话音刚落,就听见窗外突然传来响起一声悠长的猫头鹰的叫。
  “谁!?”吕雉手臂融化般赫然抽长,瞬间长出四丈开外,直接抓在雕花木窗上!
  就在尖利的指甲抓碎木窗的前一秒,一个声音悠悠从窗外飘进来。
  “不如再合作一次?”
  吕雉吊梢眼眯起来:“凭什么再相信你?”
  “就凭你也知道那个虞楚昭未死。”
  虞楚昭从心悸的噩梦中赫然惊醒,眼底蓄着的泪水快速滑落,湮进鬓角的发丝中。
  夜色未退,黎明尚远。
  终于,旭日东升,成敖浸在一片金红的霞光之中。
  久经战火的城池再度戒备,铁桶般的城防中满是雀跃又迷茫的汉军士卒。
  这些人和他们的主子刘季一样,不明白为何驻守在虎牢关的楚军缘何不战而退,但白捡的便宜不要白不要这个道理却还是清楚的很的。
  要塞之地,你不要我要!
  日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进虞楚昭简陋的房间,金色的光线映出一张呆愣的脸、动也不动的眸子,就像是蜡像做成的一般僵硬。
  梦魇尚在思维中纠缠着,没有离开的迹象。
  汗湿黏腻的后背贴在床单上,虞楚昭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宛如陷入了一片沼泽,冰冷又窒息。
  虞楚昭长出一口气后,望着屋顶上一道横梁发了会呆。
  “一切尚在计划之内。”虞楚昭着魔一般喃喃自语,不断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不堪重负的心脏。
  疲惫的搓了把脸,虞楚昭赶走心底涌上来的不安。
  “只要和汉王刘季平分天下,就不会再发生。”后头的“自刎乌江”四个字虞楚昭想都不敢想,鼻息间如同还留着梦中乌江翻滚而上的水汽的气味,还有那止不住的、喷涌而出的血腥气息。
  一连几日,项羽夜夜入梦。
  但是那张虞楚昭终于才想起来的脸却不复三年前年轻,憔悴的容貌和两鬓的霜白都让他心惊不已,更是心疼难耐。
  日思夜想的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在梦中变得模糊不清,隔着乌江拍碎在岸边的巨浪行成的水汽,项羽就像一层稀薄的雾气组成的一个幻影,碰不到摸不着。
  无论虞楚昭怎么呼喊,都无法阻止那锋利的剑芒吻上项王的咽喉。
  只要这个场景一闪现,虞楚昭就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捏住,那只手缓缓使力,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捏碎。
  只要想到再也见不到那张脸、那个人,无法再触碰那温暖的身躯,虞楚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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