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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说了一句，却已再也说不下去。

　　　　伏在雷动怀中，感受着他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水瑶仙的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

　　　　良久，水瑶仙的哽咽才平息下来，轻轻挣开雷动的怀抱，一丝红晕在脸上一闪而过，瞬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缓缓摇头道：“进了冥界我才知道，这里的气息，并不适合普通人生存，巨大的压力，邪异的气息，一进来她就……要不是遇到了黄队长他们，……”

　　　　幽幽叹了口气，水瑶仙说道：“安静的体质，也无法修行，我们只能一点点往她体内度入一点点灵力，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可惜直到现在，她每天也只能在子时保持不到一个小时的清醒，而且，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可能，可能……她可能撑不了几天了……”说完这句话，水瑶仙颓然叹了口气，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这句话抽空了，身体摇晃起来。

　　　　雷动身体一僵，随即坐回安静床头，呆呆看着安静枯槁的形容，黯然摇头。

　　　　他已经探查过安静的身体，发现她的体内经脉，仍然是那么狭窄闭塞，完全不具有修行的资质，经脉内一丝微弱的灵气，极其缓慢地流动着，勉强维持着她的心脉，让她不至于彻底断绝生机。这时候的安静，不但呼吸若有若无，就连心跳，也只有每分钟十几下，看起来，几乎已经是一个植物人一样。

　　　　与此同时，雷动也注意到，这间帐篷里，有一个小小的五方聚灵阵法，一道道灵气，结成一个小小护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内，营造出一个和凡间灵压差别不大的小环境，堪堪将安静护住。雷动认得这是水瑶仙的手法，如果不是这个小小的护罩，只怕安静此时早已无法忍受冥界巨大的灵压，彻底支撑不下去了。

　　　　雷动忧心如焚，他很想帮帮安静，却又不知道从何做起。对于一般的修士而言，他能够用种种疗伤手法施以援手，但对于一个完全没办法修炼的人而言，他却无从着手，甚至，安静经脉内的灵气，几乎已经到了她能够容忍的极限，哪怕多一点点，都有可能被撑爆，当场香消玉殒。

　　　　眼睁睁看着最心爱的女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哪怕修为已经达到了金仙级别，又有什么用处！雷动心如刀绞，恨不得自己变成安静，替她躺在床上，受这无穷的折磨与苦楚。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什么，昏迷中的安静，忽然“嗯”了一声，心跳的速度加快了几分，眼皮动了动。雷动又是惊喜又是担心，急忙附身查看。

　　　　安静的心跳越来越快，经脉内的灵气流转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稍顷，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啊，”安静发出如梦似幻的细微轻叫，轻的几乎雷动都听不清楚，眼睛无力地缓缓眨了几下，就像是抬起眼皮的动作都要耗费她好大力量。好半天，安静才似乎确定这不是梦，雷动，真的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来了。”安静的话一如既往地沉静，但枯槁的、布满皱纹的脸，却透出满足的笑容，像是一朵即将枯萎花朵，缓缓绽开。

　　　　“是啊，你知道，没事钻你的宿舍，是我的职业爱好嘛！”雷动重重点头，脸上是一如凡间时吊儿郎当的笑容，但双眼却一片朦胧。

　　　　水瑶仙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低叹了口气，悄无声息退出帐篷，缓缓关闭帐门，将那方小小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又胡说。”安静的下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无奈地摇头，只是，她实在已经没有了力量，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出更大的动作了，“不过，我喜欢这样，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但我知道你是不在意这个的，就是，就是不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

　　　　雷动默然，他知道，安静她的心胸，永远不会被尘世间的世俗事务和观点所沾染，她永远是那么万事不萦于怀，永远那么睿智沉静，就算是谈到自己的死亡，也没有丝毫负担。

　　　　安静喘息了一阵，才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总有一天，我会像普通人一样逝去，不过，只要能重新见到你，我就算没有白来这一趟，只可惜……”

　　　　安静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微弱，终于，那双美丽的眼睛缓缓闭上，心跳变得越来越慢——现在，原本就不是她正常清醒过来的时间……

　　　　四条人影，远远站在数十丈外，一言不发，眼睛，却始终看着那间小小的帐篷。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终于，帐门一掀，雷动大步走了出来。

　　　　“我去照顾她。”水瑶仙看了雷动一眼，径自默默走进帐篷。

　　　　乌云和黄希文贝世亮对视一眼，看着水瑶仙的背影摇摇头叹息一声，随即问道：“安静怎么样了？”

　　　　“醒了几次，和我说了几回话，现在，她睡了。”雷动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沉声说道，脸上一片坚毅神色，“我暂时想不到办法，但是，我会把她救过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不说这个了，”雷动摇摇头，岔开话题，“倒是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集合这么多人，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乌云沉声说道，“跟那帮鸟人，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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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判官

　　　　“鸟人？”听到这两个字，雷动目光一凝，但很快就松弛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很可能是来对了，“怎么回事？”

　　　　黄希文苦笑一声，“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见到的那个鸟人，杰姆斯·山姆吧？”

　　　　“他？”雷动微微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还与那个只长着一对翅膀的低阶鸟人有关，在仙界见惯了八翼十翼，甚至十二翼十四翼鸟人，雷动竟然一时想不起来，那些最低阶的鸟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了。

　　　　“不错，就是他，事情还要从圣帝光明岛一战说起……”黄学文沉吟着，陷入沉思。

　　　　……

　　　　在圣帝光明岛牺牲之后，黄希文的魂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飘飘荡荡进入幽冥界。就在他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在无定河边，他遇到了凶恶的牛头马面。那两个家伙见到黄希文站在河边发愣，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鞭子。

　　　　但很可惜，这两个家伙显然打错了主意，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新鬼”，竟然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凶神。相比于他们只知道欺负一下新进来额魂魄，黄希文简直可以称得上杀人如麻，还没有怎么动手，只是身上的杀气就已经让这两个家伙几乎瘫软在地了。

　　　　狠狠教训了两个家伙之后，黄希文倒是从这两个不开眼的倒霉蛋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幽冥界的情况。

　　　　幽冥界，原本就是与凡间、仙界互相连通的中间点，其地广阔无边，无定河辽远无际，无论是凡间普通人还是仙界修士，寿数已尽、死亡之后，魂魄都会进入这里，在无定河洗去前世记忆后，顺水漂流进入六道轮回台，进行下一次轮回。

　　　　如同凡间传说的一样，幽冥界原本有一个地府机构，对无尽幽冥进行统一管理，其中不但有幽冥界主，还有众多判官以及牛头马面，负责处罚犯规之人以及洗消记忆等事项。

　　　　但不知道在一千多万年前，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冥界遭遇了一次极大的劫难，地府作为一个管理机构，在极短时间内被彻底打垮，幽冥界主和无数判官，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六道轮回台也几乎停止了运转，只剩下极少数牛头马面活了下来，还在执行着他们洗消魂魄记忆的工作。但实际上，牛头马面们也只是习惯于作威作福而已，这些已经彻底没有了管束的家伙们，闲极无聊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有靠着进行他们干了一辈子的工作，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

　　　　从牛头马面的口中，黄希文还知道，进入幽冥界的魂魄，除了普通人和寿数已尽死亡的仙凡两界修士之外，还有一部分人，就是凡间遭“兵解”而非正常死亡的修真之士，这些人因为战斗力和意志力都异常强大，在进入冥界之后，大多能保持原本的一部分修为，如果有合适的功法，甚至还能在冥界继续修行，因此成为冥界一股非常独特的势力，在远古时期，经常地府招揽，成为判官和吏役。

　　　　但这种人本身就少得可怜，几百年前更是已经彻底消失，再加上地府风流云散、轮回基本中断，这种人差不多已经在地府绝迹了。这一次这两个家伙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把黄希文当回事，结果彻底悲剧了。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黄希文也非常无奈。虽然不必洗去以往的记忆，也不用遭受什么人的欺凌，自由自在得很，但地府已散，轮回中断，他已经注定无法回到凡间和战友们相会，重新过那种火热的战斗生活了。无奈之下，黄希文只能在冥界一边四处游荡，一边尝试修炼雷动传给自己的混沌诀。

　　　　让他惊喜的是，这混沌诀不但在凡间修炼时速度极快，效果奇佳，到了幽冥界，速度更是变得快了不知道多少倍。那带着森森邪异的气息，随着混沌诀的运转，会和凡间一样自动变成最纯粹的灵力，让他的修为不断增强。而这里的天地之间的气息是那样充沛，黄希文的修为几乎每天翻着番地增长，没几天功夫，就已经从筑基期冲进金丹期。

　　　　没事练练功，不爽的时候就欺负欺负那些牛头马面——原本黄希文以为，这日子就会这样无聊地日复一日过下去了，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某一天黄希文在无定河边游荡的时候，竟然发现了鸟人的影子！

　　　　那些鸟人沿着无定河边，不断将宽阔无垠的河水中受苦的阴魂吸到半空之中，任他们惨厉地呼叫，痛苦地颤抖。那些鸟人数量并不多，级别也并不高，但黄希文自忖以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只能悄无声息地潜伏下来。等到鸟人将那片区域的阴魂全部吸走离开之后，才找到两个远远躲开的牛头马面，详细询问其中的原因。

　　　　但就连那两个牛头马面，也不知道这些鸟人的来历。他们只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些鸟人就已经存在，他们的唯一任务，似乎就是吸取冥界阴魂，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这些鸟人异常凶狠，加上修为高的可怕，自俩哥哥牛头马面记事以来，他们就在冥界横行，谁也不敢惹。

　　　　这些事情原本与黄希文并不相干，他也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想要躲开那些鸟人其实并不困难。但是，自己堂堂一个精英特战队员，难道就永远躲着别人走，一辈子不知道几百年几千年地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更重要的是，一想到那万万阴魂，被摄取到半空无助地惨叫、痛苦地颤抖的样子，黄希文的心里就一阵阵难受。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那自己永远也过去不心中那道坎——那是一个战士的底线。

　　　　黄希文将那两个牛头马面暴打一顿，彻底折服他们之后，带着两个家伙返回无定河边，将那些被赶到河里的阴魂捞出来，为了提高他们在幽冥界的生存能力，还挑选了部分具有修行资质的，将混沌诀传给了他们。

　　　　在这期间，黄希文还遇到了部分不知道存货了几百年上千的老阴魂，那些人，原本是地府覆灭后无处可去的修士魂魄，千百年下来，由于没有合适的功法，这些人已经接近魂消魄散，在黄希文顺手救了他们并将混沌诀传给他们之后，不啻获得了一次新生。

　　　　不到一个月时间，黄希文身边就聚集起一个超过百万人的部落，而其中能够修行的，接近五千人。这样的比例，让黄希文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原本传给这些人混沌诀，只是一种试验，一种别无选择的做法，但让黄希文想不到的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些魂魄，在冥界修行混沌诀都出奇地顺利，短短时间内，那些原本什么都不会的阴魂，就已经冲破炼气期，踏进修真门槛，而那些原本就是修士的魂魄，修为更是很快恢复。最让黄希文振奋的是，随着修为的增加，庞大的能量和灵力聚合起来，正在重新凝聚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不再是以虚无的魂魄的形态出现。

　　　　兴奋之下，黄希文从中挑选出修为最高、身体最凝实的上百人，开始按照部队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特训。冥界突击队，就此正是成立。

　　　　然后，黄希文就开始了和鸟人对抗的过程。依仗着日渐增长的修为，以及高超的作战方式，从四处偷袭那些小股的鸟人，到对较大规模的鸟人群发动突击，部队一天天壮大起来，很快膨胀到五万多人。

　　　　随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当他和进入同样幽冥界的贝世亮、乌云无意中重逢时，三个人的修为，都已经接近元婴初期，而三个人背后，都已经站着数万同样的突击队——这三个在凡间并肩作战、患难与共的战友，在进入幽冥界之后，在见到鸟人的横行和阴魂们的惨状之后，作出了完全相同的选择！

　　　　三个人重聚之后，幽冥突击队的规模得到了爆炸式增长，又是两个月下来，整个部队的规模，已经扩大到三十万以上，几个部落回合到一起，“总人口”已经接近五千万。

　　　　而黄希文、乌云和贝世亮，已经被冥界终生，背地里成为新一代“判官”！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规模，他们的消息变得更加灵通，解救阴魂的速度越来越快，也因为如此，他们才有可能在安静和水瑶仙进入幽冥界之后，在不到十天之内，就遇到了她们。只可惜，等黄希文和乌云闻讯赶到的时候，安静已近奄奄一息了……

　　　　“可惜……”黄希文长叹一声，“我们始终没能找到办法，缓解安静的痛苦，只能靠五方聚灵镇抵挡外界的灵压，每天靠着水瑶仙为她度入灵气续命……”

　　　　三个人同时露出痛苦之色，雷动黯然摇摇头，随即沉声道：“我会找到办法的，你们放心——现在，你们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黄希文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声音也不由自主大起来：“自从遇到安静之后，虽然她每天只能保持一个小时的清醒，却帮着我们出谋划策，筹谋发展，现在，我们控制了方圆超过百万里的地面，人口超过十亿。按照安静的规划，对突击队进行了整编精简，现在总体规模控制在五十万左右，我们三个加上水瑶仙，都已经是大乘期，元婴期以上修士十五个，金丹期以上修士超过千人，其他的，大部分在筑基前期到筑基中期之间。最近，我们正在挑选人手，准备成立一支特战大队……”

　　　　“你们，你们——”黄希文说得神采飞扬，雷动却听得目瞪口呆，手指着三个老战友，几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你们还真是能折腾！”

　　　　这倒是雷动的真心话，他是真想不到，这三个家伙居然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里，整出一个规模堪比共和国的国家来！想想自己，在仙界折腾来折腾去，直到现在，亲手训练出来的部队，满打满算才只有一个团，还是纯步兵，连个炮炼都没没有！

　　　　一时之间，雷动简直羞愧欲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伸手指了指天上道：“那个——那个昨天我在上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夹杂这一点混沌诀行功的气息，还有点鸟人的味道，就是你们在搞事情？你们和那些鸟人的仗，究竟怎么样了？”

　　　　“不是吧，动静真这么大？”乌云嘻嘻笑起来，“上面都感觉到了？昨天刚跟鸟人干了场大的，吃掉它一坨，大概有五万左右！”

　　　　雷动一惊：“这么大规模？冥界究竟有多少鸟人？”

　　　　黄希文缓缓点头，脸色颇有几分凝重：“最开始我们规模小，不敢进行大规模行动，同时也以为鸟人的数量不会太多，但后来规模大起来之后，情报搜集也越来越多，这才发现，事情，并不想我们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和仙界一样，幽冥界广阔无垠，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更没有人知道它的边界在哪里。但在水瑶仙的主持下，幽冥突击队逐渐建立起完善的情报搜集系统，情报人员的触角，已经延伸到千万里之外。随着各处源源不断的情报送上来，黄希文发现，至少在这千万里范围之内，鸟人的踪迹几乎无处不在，总规模超过百万。他们神出鬼没，在无定河两岸一带频繁活动，摄走万万阴魂之后，便即消失不见。

　　　　情报人员暗中探查，将一点点蛛丝马迹报上来，安静和黄希文等人都判定，这些鸟人人数众多，但级别都并不高，最高也只有三对光翼，修为也就是大乘期左右。而且看上去，这些鸟人都神智未开，只是机械地、本能地摄取冥界魂魄，就像是执行着某种既定程序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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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鸟人之谜

　　　　“机器人？既定程序？”雷动猛然一惊，头脑中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丝想法，却又怎么也抓不住，眉头紧紧皱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