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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上一次灵魂进入冥界之后，一个巨大的疑问就是种横亘在雷动心头。

　　　　那一次，他仿佛见到了黄希文的影子，尽管不能完全确认，但那队不知道该叫鬼魂还是什么的东西展示出来的战斗方式，那熟悉的走位，那凶猛的突击，以及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却都让雷动坚信，就算那个身影不是黄希文，也一定与凡间特战部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既然生死轮回是真实存在的，既然黄希文有可能就在冥界，那么乌云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哪里，贝世亮呢？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冥界的震动如此巨大，甚至已经影响到仙界，而其间还夹杂了一丝混沌诀的气息，这让雷动越发坚信自己当初的感觉是正确的——仙界人几乎从未涉足冥界，那么混沌诀就一定是从凡间流传进去的，而除了自己和乌云几个人，在凡间又有什么人修行过这种仙界最古老的功法？

　　　　何况上一次还发现了鸟人的踪迹！这让雷动愈发疑惑，这些鸟人究竟是怎么进入冥界的，冥界鸟人和仙界、凡界鸟人，又究竟有什么关系？雷动隐隐觉得，这一次的冥界之行，也许就是解开鸟人秘密的一个难得机会。

　　　　通道内外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但雷动的念头却越来越多，大脑越转越快。

　　　　猛然间，雷动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已经站到实地上，体外灵力瞬间四散，飘飘渺渺地化成一片虚无，缓缓向上方收回去，在天空变成“三天”两个大字，然后袅袅散去，很快就已经完全感知不到。

　　　　雷动昂首看了半晌，长长呼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幽莲华在再一次提醒自己，三天之后，她会施法将自己接回仙界。不过让雷动有些暗自吃惊的是，幽莲华的修为也许还比不上尼山老人，但种种玄妙甚至称得上古怪的法门，却似乎犹有过之。只一次直接破开幽冥界与仙界的壁障，将自己的肉身而非灵魂送进来，最后还以灵力凝聚成字，尽管冥界与仙界直接相通，但这其中的手段当真神鬼莫测。

　　　　这些仙界的顶级大佬，果然各有各的神奇。其实就算是木青远、太叔康等人，远远无法与尼山老人、幽莲华等人比肩，但无论是灵力修为，还是法宝威力，又或者是种种法术，又有哪一个不必自己强悍百倍？自己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强悍到极点的力量，以及远超仙界的战略战术思想罢了。

　　　　一直以来，自己的路似乎走得太顺了，竟然因此而生出些许自得之意，未免小觑了天下下英雄！一念及此，雷动不由悚然而惊，其实，从凡间到仙界，无论是杰姆斯·山姆还是伽列尔·山姆，又或者是富吉峰顶出现的八岐大蛇，哪一个不曾将自己逼至绝境？更何况，飞升仙界之后，自己面对的敌人，还是更加神秘也更加强大的鸟人！

　　　　好半天，雷动才从这种思绪中缓过劲来，放眼张望，仔细观察四周情况。

　　　　和上次灵魂进来时看到的一样，整个冥界，似乎完全没有光，天空是乌黑的，地面是乌黑的，奔腾的河流也是乌黑的，但偏偏在这完全没有光的情况下，天地间的一切都一览无余，一眼望过去寥廓无极，天地之间距离却又极近，像是紧紧连在一起，人站在其中，陷入无边黑暗，整个天空压下来，仿佛巨石压在心头，让人气闷而又心慌。

　　　　而天地之间的灵气，与仙界截然相反，那么邪异，那么阴森。那种邪气顺着身上每一个毛孔转进体内，轻飘飘的似乎全无所托，但进入体内之后，却又像是一瓢滚油猛地泼在火焰上，体内的灵力顿时翻腾起来，几乎有破体而出的迹象。

　　　　雷动大吃一惊，深深吸了口气，混沌诀飞速运转起来，几个周天之后，已经变成了最纯粹的灵力融入体内，再也没有去别，那种灵力翻腾、恶心欲呕的感觉也缓缓消失。

　　　　第一次以肉身进入完全陌生的冥界，雷动不得不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混沌诀的高速运转，一边缓缓将神识放出去，仔细感知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现在他心中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找到混沌诀运转时那种独特的气息，找到修行这种这种奇异功诀的修士。

　　　　无定河，在数千里之外，缓缓流淌，从雷动站立的地方，到无定河边，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活物，甚至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迹象。上一次灵魂见到的凶狠的牛头马面，以及那悲惨地嚎叫着的无数阴魂，完全没有了踪迹，纵横五千里之内，一派黑乎乎的荒芜，阴森而又压抑。

　　　　雷动的神识，缓缓越过无定河，向对岸不断延伸。一千里，毫无声息，两千里，绝无动静，三千里，还是完全感知不到任何货物存在的迹象。

　　　　猛然间，就在即将达到万里左右的极限时，雷动神识轻轻一震，直觉那片地方天地间的灵气，忽然产生了一丝熟悉的颤动，与自己体内运转的混沌诀，似乎隐隐相合。雷动大喜，双臂一振，瞬息之间向前冲出数千里远，飞快地越过超过千里宽的无定河，向着灵气颤动的方向疾驰。

　　　　越接近那个地方，那种灵气的颤动越明显，在飞跃无定河时，雷动已经感觉到，数千里之外，超过千里方圆之内的灵气，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朝着一个方向疯狂地涌过去。这个漩涡中灵气转动是如此狂暴，几乎隔绝了雷动的神识探查，没错，的确是有人在运转混沌诀！

　　　　但是让雷动愕然的是，这个漩涡的面积是如此巨大，其间所流动的灵气，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也似乎有所不如，可是那边却显得一切正常，显然这个修行混沌诀的修士，修为要远远超过自己！

　　　　究竟是什么人？在冥界，竟然还有这样高级别的修士，而且修行的还是混沌诀？难道对面，竟不是自己猜测的黄希文和乌云等人？

　　　　雷动陡然放慢速度，行动变得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近了，近了，感知之中，那灵气漩涡越发狂暴起来，但雷动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不到千里之外，旷野之中，数不清的修士盘膝而坐，正在修行之中，而那天量的灵气，正是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地涌过去。一眼望去，在方圆千里之内，正在修行的人数起码不下百万，而那灵力漩涡，除了被这些修士吸收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无法被重新排出体外，回到天地之间，因而增加了漩涡的威势。

　　　　仔细分辨，那些修士，其实大多数修为都不超过元婴期，放在末法时代的凡间，当然是一方好手，但在如今的雷动看来，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妈的，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这里有什么隐藏级BOSS呢！”雷动悄悄吐出一口气，

　　　　但就在这一口气刚吐出来，将尽未尽之际，雷动忽然心头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向左后急闪，一股阴风擦着他的咽喉掠了过去，但这只手变化好快，雷动身体刚刚闪开，那大手霍然回钩，一个肘击撞向雷动太阳穴，一条腿直插雷动双腿之间，朝着他左脚腕狠狠带过去。

　　　　这几下突袭极尽狠辣，力力大招沉，要是换个人，挨上这一肘固然是个会当场脑浆迸裂，就算只是脚腕被绊倒，一连串更加凶狠的后招也会接踵而至，恐怕最后也是个横尸当场的下场！

　　　　最可怕的是，以雷动的警觉和神识感知能力，这个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三尺之内，简直令人可怖！

　　　　但是，既然雷动躲开了第一下，就有了足够反应时间！他左腿一沉稳稳站住，左手闪电般扬起，直接迎上狠狠顶过来的肘击，身体微微一晃右肘凸起，向右后侧狠狠扫了过去。竟然是针锋相对一着不让，只要这个偷袭者碰到任何一个部位，哪怕是被拳风扫中，也要他好看！

　　　　雷动的出手比那个偷袭者快了不知道多少，那人一愣之间已经变招不及，眼看着双方这闪电般的出手就要碰到一起，但就在这时候，雷动脑子里忽然亮起一道闪电，对方使的，是共和国特战部队的特又搏击术！几乎与此同时，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雷动左手变打为抓，一把薅住对方手腕，右肘猛然收力。

　　　　而那个对手显然也觉察了什么，竟任雷动抓住手腕，半点也不挣扎。

　　　　“乌云？”

　　　　“老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随即，“砰”一声，那只脚踢在雷动腿上，虽然有一个明显的收力动作，却发出巨大的响声。

　　　　随即，一个大嗓门就叫起来：“妈的老大你太狠了吧！疼死老子了！”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突然沉寂下来，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动作，两条人影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在天地间流淌。

　　　　好半天，雷动缓缓转过身，对面，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黑黝黝的皮肤，短短的头发，狭长而又明亮的双眼中，一片莹然，那憨厚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仍然是那么熟悉，却又似乎带着滴滴泪水。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伸出双手，两具强壮的身体，旋风般狠狠抱在一起。

　　　　“你勒死老子了！”好半天，乌云挣脱了雷动怀抱，大声叫起来，“呸！呸！两个大男人，太特么恶心了，呕……”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都怎么语无伦次地不着调！

　　　　雷动笑起来，轻轻踢了乌云一脚，乌云一下子跳得老高，嘴里哇哇怪叫着扑过来，和雷动扭打成一团。

　　　　“你现在修为提升得很快啊？这都大乘期了？”闹够了，打累了，两个人就像在怒龙大队一样，四仰八叉并排躺在地上，雷动随意地问道。没想到乌云这家伙一下子就炸了毛，“呸”了一声佯怒道：“老大你故意的吧？还说我修为高？其实你是为了让我拍你马屁是吧？”

　　　　雷动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理他，只听乌云径自说下去：“说来也奇怪，自从到了这里，这修为就蹭蹭蹭往上涨，你说是不是因为头被那个鸟人砍下来，所以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了？”

　　　　听着乌云信口雌黄，雷动多少有点无奈，不过这家伙这么轻松地提起自己被斩首的事情，看起来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这一点还是让雷动颇为欣慰，忽然间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老黄和老亮，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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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当我终将逝去

　　　　“你怎么知道？”乌云楞了一下，又猛然醒悟过来，使劲拍了拍脑门，“可不是么，你说过，上回在无定河边好像见过他一眼，黄老大也说仿佛瞄过你一眼，就是不怎么确定……”

　　　　话没说完，乌云就从地上窜起来，一把拽起雷动：“走走走，见见这两个家伙去！”

　　　　雷动指指远处乌央乌央的人群，问道：“那边在干什么？非‘法‘集‘会啊？”

　　　　乌云使劲摇摇大脑袋：“不管那帮小子，你没瞧出来么，那都是练混沌诀的，修为差得很，一帮新兵蛋子！你是不知道，我见到黄老大跟老亮的时候，可了不得，这俩家伙居然拉起了好几万人的队伍，占山为王了……”

　　　　絮絮叨叨间，上千里的路程被抛在身后，两个人已经深入那群修炼者中间。此时，这百十万人都停止行功，天上云消雾散，无形的灵力漩涡都已经恢复正常，在中间穿行时，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教官好！”

　　　　“大队长好！”

　　　　“老乌！”

　　　　……

　　　　总有超过一半人和乌云打着招呼，这些人目光中，又是尊敬又是亲热，有的，还夹杂着几分畏惧，看起来这些日子乌云一定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乌云笑嘻嘻地跟这些人打着招呼，这个家伙从来如此，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能够很快找到一批一批的狐朋狗友，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宽广胸怀、不羁言行，以及大大咧咧又热情无比的性子，让他能够在任何地方都混得如鱼得水，这一点，就连雷动也自叹不如。

　　　　“来来来，这是你们老大我的老大，叫老大！”乌云大声嚷嚷着，让雷动一阵啼笑皆非，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是这个德行，怎么弄得跟黑社会似的？

　　　　“老大！”

　　　　“老大！”

　　　　招呼声四下响起，雷动微笑点头示意。不过他也同时发现，这些人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中除了好奇，似乎还有些恐惧，雷动知道，那是等级过低的修士面对他这个金仙时，一种本能地反应。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没有露出丝毫退缩之意，反而挺挺胸膛，似乎要和雷动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抗衡。

　　　　雷动眼睛不由一亮，乌云这几个家伙，带出来的兵不错啊！虽然他们的修为，在雷动看来不值一提，但单凭这份威武不屈的精神，就已经让人赞叹不已了！

　　　　分布在千里方圆内的修士中心位置，有一片小小的帐篷，看到这一片帐篷，乌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黯，显出几分担忧之色，迟疑道：“老大，有件事，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唉……”

　　　　看着乌云欲言又止的样子，雷动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但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深思或者追问了——热闹的喧哗声显然了里面的人，两条人影大踏步走帐篷。隔着老远，雷动就已经认出来了，黄希文，贝世亮！

　　　　“乌云，不是轮到你放……”话刚说了一半就猛然顿住，黄希文和贝世亮的目光，就像被钉住一样，死死看着雷动，一脸不可思议。

　　　　“队长！老亮！”

　　　　雷动一闪身，旋风一般冲到两人面前，抱住两个生死战友，再也不肯放手。这两个人，一个为自己挡住了致命一击，一个为了自己不惜变成残疾，那是自己生命中最好的兄弟，最应该感激的两个人！

　　　　好半晌，黄希文才轻轻拨开雷动双臂，打量着他的脸，又是高兴，又是疑惑，还有点担忧：“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也……”

　　　　黄希文话没说完，乌云却一拍脑袋，毫不客气地补上了：“就是就是，尽顾着高兴了，我说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按说没什么人能把你搞死吧？”

　　　　“滚！”雷动笑骂着虚踢了乌云一脚，“老子飞升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神仙好不好？”

　　　　“你成仙了？”三个人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忽然同时松了一口气，黄希文轻轻拍了拍雷动肩头，指着不远处一间小小的帐篷道，“那……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去进去看看吧……”

　　　　“那里？看什么？”看着三个人脸上的神色，雷动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忽然间神色大变，身体一晃已经冲过去，他已经感觉到，里面那熟悉的呼吸，熟悉的气息了……

　　　　在那间小小的帐篷前，雷动高速前冲的身体猛然顿住，右手伸出去，却又似乎被万钧之力压住，颤抖着，再不敢掀开那伸手可及的帐门。

　　　　“老大……”乌云在背后轻轻叫了一声，却被黄希文伸手制止，三个人对视一眼，满脸担忧。

　　　　雷动咬咬牙，不再犹豫，伸手撩起帐门，大步走了进去，目光随即死死盯在角落里那张小小的床上，死死盯在那个人身上，脸上。

　　　　那是一张原本如玫瑰如莲花一般娇艳而又清丽无比的脸，那张脸上，原本是一双宜喜宜嗔含情脉脉而又充满睿智的双眼，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却紧紧闭着，那张俏脸上，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那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变得那么干燥枯涩……

　　　　但是，但是，雷动却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出了她的气息，她的味道……

　　　　安静。

　　　　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无时不刻不在牵挂的，让他刻骨铭心，然他柔肠百结，让他每次午夜梦回心头都充斥着她的影子的，安静。

　　　　现在的安静，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不动，满面枯容，气若游丝，身上的生机，几乎已近断绝。

　　　　“啊”一声轻呼，在身后响起，雷动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一步一步走向安静，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短短的十几步，在雷动心中，却似乎走过了千年万年，让他几近虚脱。

　　　　无力地坐在安静床头，看着那张几乎已经没有生气的脸，雷动的思维已经彻底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好半晌才吃力地转过头，看着那一声惊呼的方向。

　　　　水瑶仙。雷动愣了一下，脑子恢复了一点活动能力，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那张本就有几分苍白的脸上，充满疲惫之色，一双凤眼泪光莹然，呆呆地看着雷动，但一遇到雷动的目光，就触电一般闪开，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被惊呆了，又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对不起，对不起，”半晌，水瑶仙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充满愧疚与歉意，“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带她进来，他就不会……”

　　　　雷动愣愣摇头，却又似从梦中惊醒，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水瑶仙面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伸手轻拍她的背心，似是怜惜，又似是安慰，缓缓摇头道：“不，和你无关……”

　　　　只说了一句，却已再也说不下去。

　　　　伏在雷动怀中，感受着他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