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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焚刃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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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要聆听那令人沉醉的嗓音唤她的名字,却忽地觉得周身一松,跟着整个人忽然离地,轻飘飘地像要飞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却已被海中棠抓住,被他带住离地而起。

    紫烟急忙回头,却见卫忧倒在地上,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追赶她,怎奈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卫忧哥哥!”紫烟忍不住叫喊出声,她在海中棠的掌下拼力挣扎着,她不要离开卫忧,一刻也不!但是她的话语才一出口,就被海中棠一掌拍中背心,立时晕了过去,两个人影化作一团紫色的光晕,越飞越远,空中只留下海中棠的一句话:“卫忧,我带走了你的小美人儿,放心,我不会杀她,留着她还大有用处呢!你要的那件东西,不在我这里,以八翼飞马牌骗走那件东西的是我,可是从我这里拿走那件东西的却是他!”

    “是谁?”卫忧拼力向空中大声问道。紫色的光晕渐渐消失,空中寂寂,隔了半晌,才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温、碧、城!”

    温碧城!这是卫忧第三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每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就会忽然打一个寒噤,仿佛被一只竹叶青咬中的感觉。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难道他认得这个人的?

    卫忧平躺在地上,眼睛里被正午的秋阳射得刺痛,闭上后,还是一片金黄的闪光乱晃,再后来,光芒渐渐暗下来,干燥灼热的天气也渐渐变得凉爽,秋夜的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去他身上的汗珠,汗珠干了,睁开眼,天上竟不知什么时候缀满了无边无际的繁星。

    肚子虽然很饿,可是比起所受的伤来说,还勉强可以忍受,卫忧躺在地上,气息缓缓地,一点点地收拢,聚集,汇流,在体内流转大小周天,渐至灵台一片清明,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已经睡着了。

    夜晚的荒野上,起了一层浓浓的白雾,被轻风吹过地平线,发散开来,将卫忧绕住。浓雾中有看不见的人影在晃动,有低微的啜泣声,有刀光剑影的相击声,最后竟化作一个清晰的语声:“卫忧,沉睡在梦里吧,不要醒来,忘掉过去,那些不该记得的记忆,只有忘记,只有在梦里,你才能够活得幸福快乐。”“我是在梦里?”卫忧心中一惊,忽地浓雾化开,他睁开眼,头顶是一片闪烁的星空,银河如玉带般横亘长天,一阵微风吹过,万千星星就一起朝他眨着眼,仿佛那些眼睛的背后,隐藏了无数个窥探的人,无数个不能诉说的秘密。

    大颗的冷汗自卫忧全身密密冒了出来。隐隐的,卫忧觉得,有人躲在暗处,千方百计想要伤害他,不惜一切。若他还不能记起这个生平的敌人是谁,他也许将死在他的手中,就像他曾经死过的那一次一样。——难道紫烟所想要抹去的,就是这个人杀死他的真相?而更重要的,卫忧觉得,自己的生命中,丢失了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每当他将要接近记忆的边缘,将要触摸到那个人的存在的时候,他的头就会疼得象是要裂开,心疼的感觉无以复加——又或者,紫烟就是为了不让这个人占据他的心灵,而抹去了她的存在?不管怎样,他必要寻回事实的真相,杀他的人,爱他的人,他要将他们都找回来,他只想重新活回原来的卫忧!

    卫忧踏上了寻找温碧城的旅途。他在每个路过的路口打听,在每个落脚的客栈询问,在每一个破晓与月牙交替的时分独自醒来,痛不欲生。不能明了的过去就象一把隐藏在骨肉中的刀子,割绞缠磨着他。

    秋渐渐深了,树上的叶子也由红黄相杂渐渐变为金黄,而最后变为死灰的枯黄,飘落枝头。一行大雁鸣叫着远去,将秋的最后一丝余温带走。某月某日,卫忧独自一人,坐在山间一座凋敝废弃的小庙里,风从破落的门边吹过,无声无息。天已经黑了,漆黑一片,卫忧紧了紧薄薄的貂裘,对着面前一堆柴火坐着,火光映上他的脸,他比以前更瘦削了,眉目间也开始有了风尘的痕迹。

    面前的柴火忽然“噼啪”一声炸开,一根烧焦的枯枝跳了出来,落在卫忧脚边,他随手捡起,拈住那根枯枝,忽然间若有所思。总有些什么遥远而又有些熟悉的东西,在脑海里涌动,是什么呢?

    便在这里,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细听之时,又好像没有。卫忧抬起眼来,向半开的门外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门外黑天白地。黑的是夜,白的是雪。苍茫一片,渺无人烟。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冬天便已来临,第一场轻雪,便这样措手不及间,降临了大地。卫忧忽然觉得有些寒冷,拨弄了一下毕剥作响的枯枝堆。

    檐外,雪下得正狂,落地无声。破败的木门吱呀轻响,有人推门而入。这个人进来的时候,卫忧手里的酒刚好倒了一半。酒水呼啦一声泼在树枝上,火苗四蹿,映入了来客的眼中。明明是俗世的烟火,落到了这个人的眼里,却清凉如水。这个一袭碧衣长衫、白皙风雅的年轻人,仿佛是从天谪降的仙人,毫无预兆,翩然而至,卫忧觉得给这样的眼神一望,自己立刻成了俗世奔波的浪子,为人世诸事所累,为朋友恩情所累,不知为何,不知所从,而破损的庙顶上,忽然爆下一蓬积雪,就这样措手不及地洒了他一脸一身,遍体生凉。

    碧衣长衫的年轻人看着卫忧,卫忧忽然间笑了起来,喃喃道:“想不到这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外,也有人踏雪而来,夜访陋室,倒也不失为一件风雅美事。”年轻人还是看着,不笑,也不言语。

    于是卫忧笑道:“兄台你瞧,这方圆数十里,恐怕也只得你我两人。你我虽是陌路,相见也算是有缘,卫某身无长物,就只有敬兄台一杯。”言罢猛一抬手,待放下时,粗陶酒碗已空空如也。“看,在下一滴也未洒出,这竹叶青酒是万万不可辜负的。”杯酒下肚,卫忧的眼睛亮了起来,目光炯炯,与方才判若两人。

    “你错了,卫忧。”短短的五个字,,却让卫忧在刹那间冻结。这本来是极好听的声音,清冽儒雅,压低了又带点戏谑,在这雪紧风狂的夜里,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碧衣长衫的年轻人掸了掸衣襟,几瓣洁白的雪花飘落,他的手修长秀气,中指上戴着只硕大的绿宝石,仿佛一池绿水凝成的冰晶。他缓缓地笑了,笑容在雪夜中如同梨花绽放:“其实你应该认得我的,很久之前,就应该认得,你纵然已不记得我温碧城,至少应该不会忘了蓝若冰。”

    卫忧只觉“轰”地一声,那最后三个字如利凿般生生钉进他的心脏里,又连肉带血地拉拔出来,撕扯着心肝脾肺,生不如死。他的手早已握住了乌金剑,宝剑利刃在他的手里咯咯作响。竟分不清是他的真力带动了剑身,还是利器撼动了剑匣。

    卫忧煞白了脸,浑身冰冷,一股血气扑面而来,煎得他骨骼欲裂肝肠尽断。他不由得大喝一声,宝剑出鞘。利刃刺穿空气的声音如同壮士赴死的悲鸣。有雪花飘落在这三寸宽的乌金剑剑身之上,便悄然不见。若比起剑身上此刻催发的寒气,连雪花也不能相抗。

    正如此时握剑之人眼底眉梢间的烈焰便连这唯一的火堆也相形失色,火苗挣扎了数下,化作几缕青烟。唯一的光亮就这么消散了。卫忧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宛若天神。他的剑已经出鞘,而出鞘之剑欲饮其血之人何在?他的手动了,在抖,因为有一双眼睛正含笑望他。

    明明是星月无光,却似漫天的月华星子都聚拢到了这双眼里。那个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一笑,却似敛尽了世间芳华。卫忧又动了。乌金剑无声地刺向那双春水般温润的眼睛,志在必得。而剑身却忽然一滞,一招未尽却已成残招。利刃徒留在半空里,温碧城却已从容闪过,侧身绕至他的面前,身形优雅,欺近他胸前,伸指在他胸口穴道上按住。只是按住,却蕴力不发。

    “杀我可以,不必如此戏弄。”卫忧一脸镇定如恒,淡淡道,“在临死之间,你至少要让我死个明明白白。”那双暗夜里如同闪烁着月华星光的眼睛又笑了:“卫忧,你方才不是说要请我喝酒么?”
    
    
    
    
    
    
    
    
    
    第七章 水宛月
    
    卫忧终于笑了,三分爽朗,七分无奈。这个人到底是友是敌?令人真假难辨。但至少,他们可以先坐下来喝上一杯。

    篝火燃得正旺。跳跃的火光洒了两个人一身的嫣红。温碧城的碧衣映上嫣红的火花,更增邪异之气。卫忧将乌金剑重新收好,静搁一旁。他削木为碗,倒上酒,放在温碧城面前:“温兄请。”温碧城模样斯文,饮起酒来却甚是爽快,一口将碗中酒饮干,抬眼便见卫忧神色恍惚,若有所思。温碧城将手叠于膝上,眯起春水般的眼眸:“若要从头说起,卫兄前后足足错了三次。”卫忧抬手饮尽碗中酒:“愿闻其详。”

    “卫兄初见时说,我踏雪而来甚为风雅,此为一错。风雅二字乃腐儒所创,我等江湖中人,不谈风雅,只论生死。弱肉强食,以暴易暴,争我所求,夺我所欲,无须借口,更何谈风雅?”

    卫忧苦笑一声,道:“卫某错了,再敬温兄一碗,先干为敬。”待温碧城也饮下这第二碗酒,只听他缓缓又道:“我来之时,卫兄以酒倾火,想来是祭奠挚友故人。可知人死如灯灭,干干净净地来,无牵无挂地去,运好早投胎。而卫兄这几杯酒却是阻了故人的黄泉路,生者牵挂,死者难安。白白浪费了酒,生生会错了意。”

    卫忧紧握陶碗,指节发白:“他的亡灵不愿离去,只因死得冤屈。若不能手刃罪魁祸首以祭英灵,他又如何去得安心走得惬意?”“啪”地一声,陶碗乍碎。温碧城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清冷的呼吸缓缓地飘散了开去,天长地远,却似乎被这声叹息充盈了起来,余音不绝。

    “这第三错,便是卫兄你当断不断,该绝不绝。心如墙头衰草,手把无头乱麻。贪心不足,一手是朋友之义,一手是往日之情,妄想情义两全,既要全朋友之义,为死去的蓝若冰报仇,又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寻回往昔之情。焉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说你重情重义,我看你却是情义两空!”

    “住口!”卫忧忽然垂下头去,双目充血,牙关作响。静。静得连雪也忘记了下坠,只恍惚地被这个怒火中烧的裘衣剑客一声泣血怒叱给震撼住了。此时,恰有一只落单的孤雁不合时宜地划过天际,余一声凄厉的悲唳,万籁又重归了寂静。

    温碧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又是笑了:“卫兄是不服我的话了。温某信口所言,卫兄又何必在意?世人不是从来都只挑上眼的人瞧,捡合意的话听,只信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事物么?”他张嘴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了些慵懒的倦意,舒展了身子侧卧于篝火旁,阖目欲睡。火苗毕剥地燃着,无人说话时分外得响。

    卫忧看着篝火旁的温碧城,忽然出声:“卫某尚有一事非问不可!”温碧城似乎有些无奈地抬眼,不晓得是温火暖了他的眼,还是酒意浸了他的眸,他的眼睛一反方才的清冽,晦暗不清。只一瞬,他又垂了眼睫,低声道:“这酒果然不是白喝的。其实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可是?”

    卫忧只好笑了。只有笑的时候可以不说话。笑容再加上酒,更是无敌。他显然也明白的很。于是一扬手,不知是第几杯酒就又入了肚。温碧城也不待他说话,径自以臂枕头,闭目睡去。看他如许慵懒的模样,卫忧忍不住好笑:“温兄如此能说会道,居然不胜酒力。”啧啧地笑出了声,却又猛地煞住,但那几声却收不回去,便只得互相撞击着,波纹般散去。他是否是又记起了当日的什么?又或者他其实一直记得?他半睁着眼,酒气涌上来,是睡还是不睡?是想还是不想?卫忧拧着眉,只愤恨地灌着酒,但盼一醉方休。

    蒙眬中,他渐渐地浅浅睡去,但过得片刻,又张目惊醒。卫忧本就睡得不好,冰天雪地幸有真气护身,倒是无妨。但此时却是被冻醒的,这就未免让人匪夷所思。他半托着晕眩的额头,看向篝火对面的温碧城,恰巧见到对方也张开了眼睛,慢慢坐起身来,理了一理衣襟。

    卫忧道:“温兄,有事?”对方眼神清冽:“卫兄看,这雪停了。”“哦?温兄就是为了这个醒来的么?”卫忧不禁头大了起来,“咦?天还未亮么?”“卫兄放心。夜还很长。但我却不得不先行一步,卫兄有客来访,温某就此别过。”温碧城说着,站起身来。

    “谁?”卫忧道。“这雪便是为她而停,这夜也是因她而长。我走是为她,你留也是为她。这个人究竟是谁,卫兄一见便知。”卫忧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记忆深处有个人的名字,似是被噎住了,生生地掐在他的喉间,却叫不出来。千般滋味顺着辣辣的喉头直涌上来,烫了脖子舌头,烧醒了模糊的神智。更有些奇异的思潮在脑子里翻滚。

    来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是以前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热切,所有的钟爱么?在记忆里,是有那么一个她存在的么?卫忧重重地吸了口气。雪后的气息如同冻结的冰疙瘩团团堵在了胸臆之间,卡得生疼。转眼却又觉得莫名地松了口气。人常说死囚在那铡刀落下的一刻反是心安的。这话原是不假。他微笑起来,思量着这诡异的夜晚。

    温碧城的眼底却有莫名的情绪,盈盈欲流,却只在一瞬之间。他巧捷地转过身体,足步轻点,竟是头也不回地去了。茫茫雪地上,便只余一行肉眼几乎分辨不出的浅浅足印。

    她就是那么样轻轻巧巧地一推,门便“吱”一声开了。雪白色的衣衫拖过残枝败叶,窸窣作响。“我可以进这里来避雪吗?”一声轻笑,雪地里如同一串银铃叮冬响过。她的笑靥如同水中荡漾的月色。

    厚重的云层哗一下子散开了,戏剧性的,月色如水,就这样洒了那人一身。雪止天晴。天高地阔。

    卫忧打从那会儿起就没动过分毫。他蹲坐着,一手举杯一手持剑。他的目光落下之处,却是身前三尺之遥,而那人翩跹的身影,恰好也停留在了那里。他重重地合了眼,心头如遭电击。“水……宛……月……”他的唇动了又动,终于吐字成词。

    他睁开眼睛,望着她的雪色白衣,晶莹剔透的眼眉口鼻,一刹那的感觉,便如失落碎在江中的月亮,终于被完整地打捞起来了一样。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抑或现实?这个名字并不在他现在的记忆里,倏然间,在看到面前这个美丽如梦中仙子的女子时,脱口而出。那就好像藏在记忆水底的鱼,它自在那里,只是你看不见,但当有朝一日水面翻滚,它跃出水面,你倏然间便惊到了。

    白衣如雪的女子依旧立在那里,却扑闪着秋水般的明眸笑了:“你真的还记得我,卫忧?连下在你身上的食火蛊的力量,都不能使你将我完全遗忘,是么?”卫忧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脑海依旧是一团浓得散不开的白雾,却有一枚尖针刺入,破空呼啸而来,要将那团白雾刺开。头疼得像是要裂开,身体开始发冷。那冷,那疼,仿佛是骨头里埋着的刀子,隐隐地,一点点地,从里往外将人切开剖开撕裂开。这感觉在见到这个水月镜花般的女子时,更加痛苦,更加强烈。他咬紧了牙关,蜷曲了身子,浑身开始发虚汗。

    “不要去想,卫忧……”看到他在火光中蜷曲的身子,雪衣女子眼中有遮不住的痛苦神色,泪水忽然间就盈满了双眼。“不要去想,卫忧,”她拼命地摇头,“你只须看着我,就这样什么也不想地看着我,慢慢地,你就能感受得到我与你之间的一切。”

    卫忧松开紧皱的眉头,抬起双眼凝视着她,她也在凝视着他,牵连的视线里,忽然就有一种看不见的温润,如花般悄悄绽放。疼痛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安详和喜悦。卫忧知道,自己一定是喜欢着这个女子的,虽然过去可以被抹杀,感觉却永远无可取代。

    她俯下身子,指尖如轻柔的花瓣,抚过他修长的眉,清秀的脸,她的指尖冰凉,他的脸上却像燃起了一团火。“天气很冷呵,”她收回白玉般的双手放在掌心中呵了呵,微微笑了起来,“消此漫漫长夜,唯有酒而已。”他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想不到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竟会想到喝酒。他讷讷地提了酒坛,往木碗中倒了一碗,正要端给她,却被她轻轻按下:“凡俗之酒,岂不辜负了如此好雪长夜?”一边自怀中掏出只玉色细颈瓶,两只玉杯:“我这里有一种酒,最适合在此时喝。”

    她掀开瓶盖,一丝细细的酒香便溢了出来,淡而温润,初时不觉,久了便令人有一种醺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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