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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赫不走，赵齐梁车头逼近了他，王赫挺立着，嘴里嘟嘟囔囔的，表示坚决不服从。

　　赵齐梁说，我警告你，现在是十万火急。工地要是被淹了，我把你扔到泥浆里去！

　　王赫这才不敢含糊，拔腿就跑了。

　　赵齐梁开车赶回来。吕凯就觉着不对，他说，梁子，该说的经验，我都在交流会上说了。没什么藏着掖着的秘密武器。我吕凯是那样的人吗？

　　赵齐梁顾不得跟他扯咸蛋，把山那边有暴雨的情况说了，要他紧急下令停工，避险。

　　吕凯仰头看天，说，梁子，你是说，真要下太阳雨？

　　赵齐梁说，吕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心要把我比下去，表现出你的领导能力比我强。你需要业绩、政绩。

　　吕凯说，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赵齐梁说，我也想，可没有你那么强烈。

　　吕凯说，是因为你背景比我强。

　　赵齐梁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预防洪水是必须的。请你马上下令停工，让人员和机械迅速从工地上撤出来！

　　吕凯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赵齐梁说，你下令。

　　吕凯说，我谢谢你。

　　赵齐梁说，吕凯！

　　正僵持着，柳水过来了。她弄清楚了他们争执的缘由。说，吕凯，山里的小气候变化，难以捉摸，还是预防为主。

　　吕凯说，这是我的工地，出了问题我负责！

　　柳水说，就怕你负不了责任！

　　吕凯说，柳水，你终于和梁子站在同一个战壕里了，也不错。梁子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赵齐梁说，吕凯，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辩，更没有时间谈论这些无聊的话题。请你赶快下停工令。

　　吕凯说，赵齐梁，你是分公司经理，我也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的工程进度比你的快，是我的领导能力，我的才智比你强！你用这种方法来阻挠，拖延我的工期，太龌龊，下三流了吧！

　　柳水愤怒，说，吕凯，你这是在谈工作吗？

　　赵齐梁却不再和他争辩，他跑向了山沟里的施工工地。他大声呼叫着，说，暴雨要来了！大家施工，紧急撤离！

　　施工人员纷纷停了手。挖掘机停了铲斗，掉头要往外开。

　　这时候，吕凯跑过来。他大吼，谁是你们的经理？你们听谁的？继续施工！

　　施工人员刚停了手，叫吕凯这么一喊，又干起来。

　　柳水在沟上边，看天，山的那边果真浓云密布，闪电烁烁，气势汹汹地要向这边压过来。她急了，喊，吕凯，暴雨来啦！

　　吕凯说，来吧。暴风雨真要来，就让它来得更猛烈吧！

　　他跳上一台挖掘机，操纵着，铲斗儿铲进沟里。

　　赵齐梁跳了上来，一把拽过吕凯，把挖掘起的一铲斗儿土，落回沟里。开动机器，向山坡上驶去。

　　赵齐梁的动作，叫吕凯趔趄差点栽进沟里。他大怒，喊，梁子，你他妈要干什么？！

　　也就在这时候，洪水真就顺着山势下来了！

　　吕凯呆惊，也就慌张了，手足无措了，看着洪水发愣。柳水喊，吕凯！他才清醒了，赶紧顺着山坡往上爬。

　　工人和设施刚刚紧急撤出，山洪呼啸着下来了。

　　柳水说，好险哪！赵齐梁，真多亏了你！

　　吕凯向赵齐梁走来。他并没有什么感激的情绪，语调不凉不热，说，谢谢你，梁子。够哥们儿！

　　赵齐梁顿然想起自己的工地，他跳上车，开车往回赶。但是已经晚了。

　　就连王赫刚跑着赶回来报信，也都已经晚了。山洪下来，管沟被淹没，工地被冲毁，钢管被冲的七零八落，好多机械设备被淹没了。

　　赵齐梁赶回来，一台挖掘机眼看要被拖进水里。他紧急刹车，跳下车，就扑进了水里，挣扎着接近挖掘机。突然，被洪水冲下来的一根管子撞中，身体就失去了稳定，被洪水拖着往下游走。

　　王赫和众人心惊。王赫喊一声，梁子！扑进泥水里。众人也都纷纷扑进泥水里。奋力地把赵齐梁拖拽出来。

　　赵国瑞回来了。得知遭受了突如其来的山洪，直接赶到了工地。吕凯的工地避免了洪水侵害，他放了心，对吕凯大加表扬。

　　可再到赵齐梁的工地，看到的，是遭受洪水洗劫的一片狼藉景象。

　　赵齐梁受了伤，躺在工棚里。齐雯晖心疼地要他去医院，赵齐梁执意不去。说，妈，真的没啥，只是呛了几口水。说，我妹妹怎么样？她好吗？想我没有？

　　齐雯晖说，梁子，小梅很好。她当然想你，妹妹怎么能不想哥哥呢！

　　赵齐梁说，有妹妹真好。

　　齐雯晖说，是呀。

　　赵国瑞在工地上转了一趟，眼前的局面，和吕凯那边做比，他简直怒不可遏。当即通知，在赵齐梁的工地上召开现场会。会上，赵国瑞严肃宣布，鉴于赵齐梁在预防山洪上的失职，给生产造成重大损失，撤销他的经理职务！

　　赵国瑞说这话的时候，吕凯和柳水都在场。柳水看吕凯，吕凯神色平静，没有一点表示。再看赵齐梁，赵齐梁也神色平静，丝毫没有为自己要辩护点什么的意思。

　　柳水说，赵总经理，我有话要说！

　　赵国瑞说，柳总监理，是关于工程质量方面的吗？

　　柳水说，不是。工程质量，三个施工公司都达到了最优。我想说说关于这场洪水。

　　赵国瑞说，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问题，跟监理方没有关系吧。

　　韩大龙说，赵总，你总得把情况了解清楚吧。

　　刘小明说，这场暴雨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赵国瑞说，你们说什么说？这是现场会，你们看看这狼狈样！象咱们长虹管道公司干的活儿吗？仗打败了，说敌人的袭击太突然了，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是理由吗？我要的是结果，结果，结果！

　　齐雯晖说，赵齐梁为抢救设备，受伤了！

　　赵国瑞说，那又怎么样？被敌人打伤了，就光荣，就要记功，表彰？这是安全事故，只有受处分！

　　会散，赵国瑞走了。王赫截住吕凯，揪住他的脖颈，说，吕凯，梁子让我跑步回自己的工地，他开车去给你报信。你他妈有没有点良心！

　　吕凯说，话不能这么说，是我让他这样做的吗？

　　王赫愤怒地举起了拳头。

　　吕凯说，王赫，你要干啥？耍流氓呀！

　　赵齐梁远处看见，喊，王赫，你住手！

　　王赫一用力，吕凯趔趄着倒在山坡上。他过来，又揪住了赵齐梁，说，梁子，这太不公平了！太他妈窝囊，窝囊死了！你说，要是工地淹了，把我扔进泥浆里去。我看，该扔的是你！

　　赵齐梁说，是我！

　　齐雯晖过来，王赫才撒手。她问，梁子，告诉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赵齐梁说，妈，看你紧张的，啥事儿没有。

　　王赫说，齐科长，我们赵经理是公而忘私，大公无私，先人后己，舍己为人。他是董存瑞、黄继光，对面要有个碉堡，他扛着炸药包就能上去，你信不信？我信！

　　赵齐梁说，王赫！你知道……

　　王赫说，你打住。姑娘不爱我，爱你，是因为她们不知道你是个大傻叉！

　　齐雯晖说，你爸爸为啥要撤你的职？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赵齐梁说，工地被淹了，造成巨大损失。我是经理，你说有没有责任？

　　说话的时候，好多工人都围拢过来，议论纷纷，忿忿不平的。

　　赵齐梁说，大家都回自己岗位去，该干啥干啥！

　　整个过程中，柳水一直默默地看着。齐雯晖走了，大家都散了。赵齐梁和她目光对在一起。

　　柳水说，赵经理。

　　赵齐梁苦笑，说，经理瘾还没过，没找准感觉呢，就给撸了。

　　柳水说，你还会是的，而且，地位会更高。没看出来，你是个能干大事儿，成大气候的人。

　　赵齐梁说，柳水，你又进步了。过去你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学会说笑话了。

　　柳水说，梁子，我想跟你说正经的。

　　赵齐梁说，工作，跟新经理去谈。

　　柳水手抚到赵齐梁肋窝间，问，还疼吗？

　　赵齐梁说，你别动，我体验体验。刚才还疼呢，钻心，嗖嗖的。你这么一摸，一亲切慰问，不疼了，真的！

　　柳水说，我不跟你说了！

　　就走了。

　　柳水来到了吕凯的工地。吕凯给各施工队头脑布置完了工作，看到她，迟疑了一下，走过来。说，柳总监理，你找我？

　　柳水说，如果，当时，你痛痛快快地听了赵齐梁的话，不纠缠那么长时间，他的工地，也就避免了遭受损失。

　　吕凯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柳水说，去找赵总经理，说出事情的真相。

　　吕凯沉默一阵，说，柳水，记得还是在罗布泊施工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绝不能像父亲那样，平庸地度过一生。两次西气东输工程给我提供了平台，我感谢这个工程。我不像赵齐梁，身后有当领导的爸爸，还可以把严浩叫严伯伯。我呢？我有什么？到了分公司领导这个岗位，都不容易。我不能摔倒。我摔倒了，很难再爬起来。

　　柳水说，这对赵齐梁公平吗？

　　吕凯说，公平？什么是公平？这世界上有公平吗？！在大学里，梁子爱你，我也在爱着你。他就敢在公开的场合把内心表白出来，我就不敢，因为我自卑。这对我公平吗？我讲出真相，更证明了他赵齐梁比我强，赵总就更会对我有看法。我不能承受失败，绝不能！不过，柳水，我可以补救。

　　柳水说，拿什么补救？

　　吕凯说，我可以把新的施工方法，传授给二分公司，让他们提高工程进度。

　　柳水说，是呀，赵齐梁被撤了职，工程进度反而加快了，吕凯，这说明了什么？

　　吕凯说，说明什么？

　　柳水说，更说明赵齐梁根本就不能做领导，是吧？

　　吕凯说，柳水，我真没这样想！你冤枉我！

　　柳水说，吕凯，你的优点是聪明，缺点是太聪明了。

　　吕凯说，你并不爱梁子，没有必要这样。

　　柳水说，我爱他了。

　　吕凯说，啥时候呀？

　　柳水说，就从这场洪水即将到来的时候。

　　柳水还是找赵国瑞把事情真相谈了。柳水说话的时候，赵国瑞定眼看着她，弄得柳水有些莫名其妙。说，赵总，我说的都是实话，赵齐梁开车到了吕凯的工地，把挖掘机开出沟底，我当时就在场！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赵国瑞说，没有没有，我在听。

　　柳水继续说，把她找吕凯谈话的情况也都说了。

　　赵国瑞沉思着。

　　柳水说，你不相信我的话？

　　赵国瑞说，不，柳总监理。

　　柳水说，你不相信吕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国瑞说，不不，我，还没有想好。

　　柳水说，你是怕自己看错了人，把对吕凯的信任打破了，你的自信也受到摧毁。

　　赵国瑞说，谢谢你，这么坦诚地告诉我这一切。

　　柳水的话深深地刺激了赵国瑞，他内心很矛盾。柳水是个很原则的人，她不会说谎。赵齐梁在洪水到来之际，识大体，顾大局，让他高兴。可是，吕凯真的这么卑劣吗？他回想起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冷弯管机的事儿来，说，莫非以前真把吕凯看错了！

　　看错了吕凯，就意味着，赵齐梁又一次遭受了冤情。

　　赵国瑞心里不安，内疚，已经做出了的决定，一时难以收回。领导是不能轻易认错的。

　　他来施工现场，到赵齐梁干活儿的地方。赵齐梁和王凯正在朝管沟里下管子。赵国瑞停在了不远处。

　　王赫看到赵国瑞，没有搭理。赵齐梁看到赵国瑞，他走过来。说，爸，我正要找你。

　　赵国瑞说，梁子，这事儿，爸爸可能处理的，有些不妥当。你生爸爸气了。

　　赵齐梁说，妈妈老是批评你，说你头脑冲动。叫我看，五十多岁了，还能冲动起来，倒也挺可爱。

　　赵国瑞说，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

　　赵齐梁说，我妹来电话了。

　　赵国瑞立刻警觉，说，小梅给你打电话，她说啥？

　　赵齐梁说，她说啥，你该知道的。

　　赵国瑞心里慌乱，说，她把事情都给你说了？

　　赵齐梁说，是的。

　　赵国瑞定定地看着赵齐梁，小心地问，她，怎么说的？

　　赵齐梁说，爸，你坐下来好吗。

　　赵国瑞就地坐在了管子上。赵齐梁伸手拉他裤腿。

　　赵国瑞这才明白赵齐梅对他说的什么了。说，有啥看的！别听你妹妹大惊小怪！

　　赵齐梁不理会他，蹲下身，挽起他的裤腿，用手按。说，爸，小梅批评的对。

　　赵国瑞说，她批评你了？批评什么？

　　赵齐梁说，我妹妹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关心。说我不孝顺你。

　　赵国瑞感动。他定眼看着赵齐梁，说，梁子，你妹妹，她是女孩儿，心细。你是男人嘛。

　　赵齐梁说，爸，去医院。

　　赵国瑞说，说实话吧，我不是不去，是怕一去就出不来了。大青山工程到了节骨眼上，等转移到大沙河工地，一开工我就去。对了，我还有个想法，把你姥爷的骨灰，撒在大沙河开工奠基仪式上。

　　赵齐梁说，大沙河是一条摆动河，地质条件差，自然环境恶劣，工程难度大。让姥爷看着我们怎样战胜它。姥爷会高兴的。爸，去医院吧。就算我求你。

　　赵国瑞说，梁子，咱们都是男人，容易沟通。只要进医院，有病没病都要给你检查出病来。你说，让爸爸躺到医院里，能躺得住吗？没病都能憋出病来的。只要在工地，看见你们，听到机械设备的声音，我心里就踏实。

　　赵齐梁说，要不，我给龚医生打电话，联系给你做体检。

　　赵齐梁一提龚医生，赵国瑞立刻警觉了。他想起了齐雯晖说的，龚艳霞肯定就是文玉，来认儿子的话来。说，龚医生，你常跟她联系吗？

　　赵齐梁说，是呀，我们常通电话的。有时候，她约我过去坐坐。

　　赵国瑞说，梁子，龚医生，减少和她的来往，好吗？

　　赵齐梁说，爸，怎么啦？我觉着，她人挺好的呀，很温情的。你是说，因为她是孙逸冰的妻子，孙敏的妈妈吗？

　　赵国瑞说，好啦，这事儿咱们不谈了。你妹妹再来电话，告诉她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什么毛病。对了，还有严浩伯伯，不能给他说实话。

　　赵齐梁没有表示态度。

　　赵国瑞说，梁子，就算爸爸求你。等大沙河工程一开工，安葬了你姥爷的骨灰，我就去医院。答应我，好吗？

　　赵齐梁说，那妈妈呢？

　　赵国瑞沉吟了，说，你妈妈，我来对付吧。

　　赵国瑞又询问起他和柳水关系的进展来。赵齐梁回答说，原地踏步，没啥进展。赵国瑞说，梁子，跟爸爸打哈哈。

　　赵齐梁说，没有呀。

　　赵国瑞说，她被你征服了！

　　赵齐梁说，你说谁呀？

　　赵国瑞说，就是能够满足你征服欲的女人！

　　赵齐梁说，柳水？！

　　赵国瑞说，相信爸爸的眼光。当年，我一个骆驼娃，打败你严伯伯，把你妈抢到手！

　　赵齐梁说，爸，又吹牛了，你！

　　两人呵呵笑。

　　赵国瑞说，伤还疼吗？

　　赵齐梁说，早不疼了。

　　赵国瑞说，让爸看看。

　　赵齐梁说，我得干活儿去了！

　　就起身走了。

　　赵国瑞看着他，心里暖暖的。

　　赵国瑞接到严浩电话，要他去施工地的省城，参加媒体见面会。赵国瑞心里犯嘀咕，回答严浩说，我是个管道上施工干活儿的小头目，媒体见面会，哪儿跟哪儿呀，挨得着我嘛。我现在就怕媒体，再给我整出个钢铁铸就的壮丽人生，你不怕呀？

　　严浩说，叫你去你就去！

　　赵国瑞说，你还是叫我老老实实带人，痛痛快快把大青山工程拿下来吧。孙家洼半拉子还撂着呢，还有大沙河。

　　严浩说，是我，想你了，要见你，好不好？

　　赵国瑞说，副指挥要见我，荣幸还来不及呢，敢说不好！

　　严浩说，国瑞呀，还没老呢，就油勒吧唧了。

　　严浩话这么一说，赵国瑞就觉着没话说了，可心里总觉着，事儿八成没这么简单。我挨得着他想？要真想了，来工地不就得了！领导下去转悠，那叫视察，叫检查！

　　严浩背后到底有啥，赵国瑞一时琢磨不透。

　　赵国瑞把工作安排妥当，赶到省城。会议开始了，他报到，留了一下心，就发现报名册上，与会的人员名单不对。都是工程指挥部，项目部的一些头头脑脑，施工单位的，一个都没有！

　　既然来了，该干啥干啥吧。赵国瑞直接赶到会场。进去，眼睛一瞄，就看到了严浩、林志华，还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