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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凝姑从外表上看，貌似凡间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这一点和盛冲阳之间见过的绝大多数女修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数百年修道依旧保持双十年华的形态截然不同，使得她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势，不类离火宗白炽那般温暖和煦，更找不出多少水之温柔，倒有几分迫人的冰之寒气。

不知道是否性格不喜言笑的缘故，金凝姑见了白炽和严学荀，也就是淡淡地打个招呼，礼数到了便罢，并无多少说笑；不过，她见到盛冲阳之后还是很给面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很是温和地道：“小友就是盛冲阳？老婆子是久仰大名了，我坎水宗也承了你几次情，有心当面致谢，却是缘悭一面，不意这次又要麻烦你——小友盛情，老婆子记下了！”

金凝姑这般说话也是实话，坎水宗确实欠了盛冲阳不少人情，欠得她这个宗主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当初盛冲阳和白玄在碧波潭古阵，发现坎水宗前任宗主金岁的尸骸给带回来，加上破解古阵“有进无出”的奥秘之后，离火、坎水二宗各自分润了四成的好处，这都是承了盛冲阳的情；随后又有天空之城海猎大赛之中，一帮坎水宗后辈弟子得到盛冲阳帮助，整整七个人当时就成功地突破道基瓶颈、晋级道胎，最后的两个人在随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也先后突破，可谓功德圆满，这又是一个人情。

如今的人情就更大了——帮助渡劫，虽然说这是为了未雨绸缪、在绝密的状态下培养出一批未来的战斗力，但是谁没有私心？谁没有个直系亲人血脉？少不得让他们跟着沾一点光，这个人情就欠得大了。

在这一点上，坎水宗和离火宗还不一样，后者是因为白晶的缘故，和盛冲阳可以称得上是一家人；自家后辈送来的“孝敬”，离火宗收得还有几分心安理得，但是坎水宗就纯粹是欠人情债。好在欠账的还有无情宗作陪，这让金凝姑心里也好受一些。

盛冲阳赶忙谦虚几句，算是和金凝姑认识了。不过谦虚归谦虚，接下来要办事，该拿的好处还是要拿足的。之前送给离火宗几份精怪的渡劫体验、一份侯凯的，那叫孝敬长辈；如今为三大超级宗门提供一套渡劫体验的体系，那就是做买卖，价钱太低了可不成。

这价钱自然是凝气丹，这东西不仅仅是硬通货，而且也是盛冲阳目前正需要的东西，仙勤宗那帮下属还在嗷嗷待哺呢。所以三位宗主在一起一合计，很快商量出来一个价钱，道婴级数的渡劫体验，每一份价值三百颗凝气丹；“原料”由三大超级宗门分别提供、每宗四个，所以每宗都需要支付给盛冲阳一千二百颗凝气丹，总计三千六百颗。

道尊级数的渡劫体验盛冲阳暂时做不出来，价格另议。

对于这个价格，盛冲阳提出了一点异议，他认为道婴级数的渡劫体验，每一份价值应该是五百颗凝气丹；而且他希望不要支付成品丹药，而是以草药形式支付，按照一比四的标准比例，应该是每宗八千份草药，三宗合计二万四千份。

这个数字一出来，三位大尊者立刻维持不住超级宗门宗主的形象，化身为“生意人”，言辞激烈地反对起来。

白炽首先训斥道：“好个盛小子，你还真敢开口！你以为凝气丹是什么，路边的野草？一开口就是二万四，来得这等容易！你是不是觉得这玩意除了你能制作，就可以目无尊长地放肆了？——年轻人不要不懂得天高地厚，要尊老敬贤，懂吗？”

盛冲阳吓了一跳，忙解释两句：“老祖息怒，冲阳不敢！只是我确实需要一些丹药，而且数量也只是六千颗，只是兑换成草药才有二万四……”

金凝姑脸色也很难看，若非她开初对盛冲阳印象还不错，又觉得欠了对方人情，这会儿也早就开骂了。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斥责道：“胡说！亏你还是离火宗的客卿长老，难道不知道，大宗的上品道丹从来都不是这样兑换的吗？就好比凡间的粮食，个人买个百十来斤是普通商品，大宗交易就是战略物资，什么‘一比四的标准比例’，早已不作数了！”

盛冲阳道：“金宗主教训得是！小子年幼、不了解行情，确实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需几位前辈指教！那依你看，应该是一个什么比例兑换才好？”

“什么比例兑换给你都是浪费！”严学荀也插话道，“盛小友，听说你是个高级炼丹师，此番宁愿要草药、不愿意要成品，想来是要自己炼丹么？不是我们不支持你，只是以你的道行，自行炼丹成丹率能有几何？这种高级草药，浪费得多了那就是犯罪！”

盛冲阳听了笑道：“炼丹技能谁是天生会的？如果没有每日不停地拿草药练手，这技能何日才能提升？再者说，小子以为对超级宗门来说，应该是化神丹才是真正珍贵的吧？至少对于几位宗主大人，这凝气丹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白炽叹道：“你啊……罢了！盛小子，你修道时日毕竟尚短，任我宗门长老之后，我们对你也关心不够，这才有你这番无知之论！今日我就给你好好上一课吧！”

“你说化神丹才是真正珍贵，这话不错。此物珍贵之处就在于来之不易、数量稀少，为道尊尊者修炼必不可少之物！不过也正为如此，化神丹和化神丹草药只能是珍稀物资、不是战略物资——战略物资者，既要有一定的数量，又要有重要的用途，说的就是上品道丹！”

“上品道丹对于道尊尊者固然是没什么用了，但是一个宗门道尊尊者才有几个人？咱们不是散修，不能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必须考虑整个宗门的长久发展！作为战略物资，比若人间的粮食，就需要高度重视、量入为出、收支平衡！”

白炽一口气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超级宗门家大业大，这草药来得容易？——罢了，你虽然只是个客卿长老，但你小子之变态也不可以常理论之，有些事现在告诉你也是不妨，索性就让你见识一番吧！”

金凝姑和严学荀眉毛一扬，已经知道白炽要做什么了，这个事确实属于关系到宗门生存和发展的重大机密，不是宗门核心人物是根本不能知道的；不过想一想盛冲阳这小子确实是个变态，既是白晶的道侣、又隐隐是未来一场可能大灾变的核心，就是告诉给他，想来也是应该的。因而二位宗主都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盛冲阳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炽，他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激起来了。

第278章、资源掠夺

离火宗，白炽、金凝姑和严学荀三位大尊者带着一个盛冲阳，从中心大殿中走了出来，附近的人早已得到通知，一个个都躲得远远地不敢打扰。

白炽朝着大殿周围三个山峰点了一点，对盛冲阳道：“冲阳，你想必也知道，那里三处是什么地方吧？”

盛冲阳点头道：“是，冲阳知道，那里是药峰，整个宗门的草药主产区！”

白炽道：“不错！你还知道什么？”

盛冲阳看着白炽，沉声道：“我知道，那里天地灵气异常浓郁，是整个宗门之中天地灵气浓度最高的地方；而且我还知道，驯兽宗、炼器宗和坤地宗也有药峰，不多不少也是各有三座，同样是围绕主峰大殿呈品字形布局，同样也是天地灵气异常浓郁！一个地方如此，是洞天福地；二个、三个地方如此，是机缘巧合；四个、乃至更多的地方都如此，冲阳大胆猜测，这该是人为造就的！——不知宗主觉得，我猜对了没有？”

白炽笑道：“不错！看来你自己暗中摸索总，已经知道的不少了！今天，咱们就去看看，让你知道这药峰的真正秘密，让你看看超级宗门之所以成为超级宗门的根由！”

盛冲阳自然愿意，金凝姑和严学荀横竖无事，而且他们也是知道这底细的，就随意跟着走走。于是，四人便一起向一座药峰走去。——为了让某人体验得更清楚一些，大家都没有飞行，而是用“走”的。

药峰作为宗门重地之所在，自然戒备森严，数个严密的阵法将其紧紧地笼罩在其中，几队卫士守护在外围，却是谁也没有权利进入，其余宗门同仁更是被告知不得接近药峰百里范围之内；能够自由进出的只有宗主、宗主特批的专门人员，以及守卫药峰的最高负责人——离火宗的一位副宗主、道尊中期真人白烟霞。

见到这般森严戒备，盛冲阳也是暗暗惊讶。不过这一回他们是由宗主白炽亲自带队，除了他以外，其余二位也是兄弟宗门的宗主大人，自然一路通行无阻，白烟霞只是略微问了几句，便操纵阵法将几人放入。

进得药峰，里面更显得天地灵气浓郁，盛冲阳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这些天地灵气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由山脚下缓缓向着山峰之上涌动和聚集——这种流动，完全违反常识！

白烟霞引路，众人也顺着山脚下一条通路缓步向上走去，沿途举目所见，都是一块一块的药田，种植着年份不同的草药，还有在药田中照看、忙碌的一个个人影。

才走了几步路，盛冲阳一怔，立刻停了下来，面现惊讶之色。白炽见了笑道：“怎么了，冲阳，可是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盛冲阳惊讶道：“时间加速？这里有时间加速的阵法，而且越往上走，加速就越快？”

几位尊者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尤其是白烟霞，更是惊异不已。她对盛冲阳并不熟悉，虽然有白炽带队领人进来，但是她心中还是疑惑的，一个小小的道胎中期，怎么能进到这里来，而且看上去还和几位大宗主平起平坐？

如今，盛冲阳这话一说出口，白烟霞的感受立刻就不同了。所谓身在其中、难察其道，这药峰之上确实有时间加速阵法，也确实是越往上走加速越快，但是踏入其中的人们，还从没有人能够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在加快，更遑论感知山上、山下时间加速的差异——即便是道尊大尊者也办不到啊！

可是偏偏这个盛冲阳居然就一口道破了此间最大的奥妙，而且还是在刚刚踏入阵法没多久、几乎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路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这一刻，白烟霞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小道胎有资格进入这里来、而且还是由三位大宗主陪同来的！

三位大宗主也同样震惊不已，白炽首先道：“冲阳，你居然能察觉到这个？你果然身怀异能，你这能力和制作那话儿的能力，应该是一体相关的吧？”

盛冲阳含笑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三位宗主，自己身上有小金、小紫二只奇兽，它们各有本命空间，里面走的都是标准时间，自然能马上察觉到这里时间加速的变化趋势，又及时地告诉了自己。

白炽叹道：“如此也好！这里确实有时间加速阵法，这里还好，到了山顶最高可以加速十倍的时间流逝，再加上一些空间阵法增容，才能保证足够的草药产出！我们几个老家伙年纪都不小了，虽然还有几百年好活，但我们还想着勤学苦练，在有生之年能够渡劫飞升呢，跑到上面去白白折损寿元的事还是不做了！既然你已经察觉到，那么咱们就不必往上走了，就在这里说说吧！——冲阳，你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盛冲阳惊叹道：“原来如此，真是好大的手笔！果然这不是巧合、不是天地造化，而是人为设置的，而且还是各个超级宗门协调一致的行动吧？这时间加速、空间扩展阵法，莫非是乾天宗的手笔？”

盛冲阳这一问话立刻遭到几位宗主的一致嗤笑，金凝姑首先不屑道：“乾天宗的手笔？盛小友你也太高看他们了！他们真要有这般手笔，这天下也就不必有十二超级宗门，咱们直接尊了乾天宗为主罢了！”

说着，金凝姑用手指了指天上，道：“这些阵法来自天界，乾天宗也就是能做个巡检、修缮、维持而已；而且为了保障药峰的产出，其他宗门也是有力出力的，比如来自坎水的灌溉系统、出自离火的日之精华、还有种植草药所需的风媒雷电等等，一个都不能少；就连你看到的那些在药田中干活的人影，也都是出自机动宗的机关人——也只有它们才能在这时间加速的环境中，不必担心寿元问题！”

盛冲阳脸色突然变得有点难看，补充道：“还有就是这天地灵气。时间加速、空间扩展固然可以保证在较短的时间内产出大量的草药，但也意味着需要巨大的消耗，需要聚灵阵源源不断汇集天地灵气供草药吸收！——问题是，这天地灵气从哪里来？”

“这里的天地灵气浓度本来就比外面高很多了，而且越是往山顶去、上面的天地灵气浓度就越高。一般来说，天地灵气总是从浓度高的地方向浓度低处扩散、最终达致均匀一致，但是这里的情况正好相反，天地灵气却是从浓度低的地方在向高浓度区域不断聚集，这有点不合常理！”

金凝姑道：“这不奇怪，既然有时间加速、空间扩展阵法，为什么就不能有聚灵阵？”

盛冲阳点头道：“不错，正是聚灵阵，而且是能够将整个大陆的天地灵气强制吸取过来的超级聚灵阵！——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越是往大陆中心，这天地灵气的浓度就越是高；而大陆中心天地灵气的浓度又是以超级宗门、或者说以超级宗门内的这三座药峰为最！原本我以为这是天地造化之功，超级宗门运气好占据着这些洞天福地，才得以成为超级宗门。如今看来完全不是！”

“这三座药峰不是天地造化，而是人为设置；这大陆上天地灵气的不均衡分布也不是天然、而是人为造成的！正是这里的强力聚灵阵，源源不断地将天地灵气吸收过来、聚集到大陆中心，保障了超级宗门的需要，摊薄了边陲之地！”

“这是掠夺！对天下中小门派和散修的资源掠夺！——凡间有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才是超级宗门之所以成为超级宗门的根底！”

听到盛冲阳这番说法，几位尊者都是很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白炽道：“相比你能察觉到时间加速给我们带来的惊奇，能看明白这一点真是不需要太多的智慧！不错，这就是修道界的现实，以实力为尊的现实！所以，你明白这里为什么要严格保密了？毕竟这事说出去还是不太好听，是要引起人们造反的！”

盛冲阳皱眉道：“可是这样做，难道对其他门派和散修不是太不公平吗？”

白炽失笑道：“公平？这天地之间，哪里有真正的公平可言？比如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怎么不见你为了公平将它们公之于众？何况，这是来自天界的意志，我们必须服从，为天界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

“你要知道，在天界，人类并不是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更有许多其他种族，势均力敌、分庭抗礼、明争暗斗！我们当然不能让人类在斗争中失败，不是吗？一旦天界的人族完了，我们这个人界也就保不住了，大家都得死！所以我们必须想尽办法、增强实力，为天界输送后续人才和新鲜血液！”

“可惜，在我们人界天地灵气的总量还是偏少的，如果给每一位修道者均匀分配的话，那么除了极少数惊才绝艳者，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得道飞升！所以我们必须将资源集中起来，先给少数人优先使用，先保证他们的渡劫飞升，这也是为了天地之间的人族大势着想，有些牺牲就在所难免了！”

盛冲阳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天空无声一叹——看来，这天界非但不是什么净土，反而是比人界更加险恶的存在，就好比人界的洪荒年代，人类还没有树立自己的统治地位时，各族兴起，彼此竞相发展、你死我活的物竞生存！

“原来如此！那么这样的资源集中，就是天下十二大超级宗门？抑或是还有更多宗门受益？”盛冲阳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又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严学荀，此刻接口道：“确实还有更多。天下十二大超级宗门，每个宗门三座药峰；三十六个一流宗门，每个宗门一座药峰，都如眼前一般。合计下来四十八个宗门，吸取了天地灵气总量的七成左右！”

盛冲阳倒抽一口冷气，这四十八个宗门虽然大，但是总人数最多不会超过天下修道者总数的三成，却能占有天下七成的修道资源；剩下大量的中小门派和散修，只能去争夺那可怜的三成资源——这还是掠夺，明目张胆地掠夺！

白炽见他神态，倒也能理解，毕竟盛冲阳也是凡人、散修出身的，第一次听闻这个事有如此反应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因劝解道：“冲阳，你也不必如此，这是天下大势，天下秩序，不是你有能力改变的！你若真是想改变，也要等到得道飞升再说——不过到那时，说不定第一个改变主意的就是你自己！”

金凝姑也道：“在人界，之前也不是没有人不服气、想要挑战这天地秩序。——盛小友，你猜猜，他们的结局如何？”

盛冲阳道：“以我想来，这些人无非两种结局：其一，战败被杀、身死而灯灭；其二，凭着自己的实力获得超级宗门和一流宗门的认同，被吸收接纳，成为这既得利益者的一员，从此致力于维护这个秩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