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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约半个小时，姨父还没下班。王艳的姨妈本是习惯了丈夫的早出晚归的，一般也不会打电话询问。今天因为王艳在，就给丈夫打了一个电话。丈夫的声音压得很低：“现在还不行啊，正陪市里的一个领导吃饭！这样吧，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姨妈嗔了一声，说：“你真是的，有事情也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让艳艳等了这么久！”
　　姨妈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提高了分贝，王艳赶紧说：“姨妈，没事儿，等姨父回来再吃吧——今天是您庆生嘛。”
　　姨妈挂上电话，朝着她说：“不等他了。我嫁给他快三十年了，他陪我过生日就没超过五次！”
　　王艳疑惑的问：“姨妈，那您就不生气啊？”
　　姨妈笑了笑，说：“傻孩子，生什么气？他也是为了事业嘛，要陪我，哪天不成？你姨父爬到现在这位置不容易啊。在西藏的时候，你姨父的领导和他是同一天生日，他每次都去给领导祝寿，自己就没过过一次生日。熬了多少年，终于熬了个团级，现在转业到地方，还能弄个一官半职的——要是没提干回来，怕就只有去给人家守大门啰……”
　　王艳笑着说：“看您说的——怎么会嘛！”
　　说是不在意，吃饭的时候，看着一桌子的菜，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和一个侄女，姨妈还是有些伤感，眼睛里泪花闪闪。
　　王艳猜到了，夹了一块菜在姨妈碗里，笑着安慰她说：“姨妈没事儿，待会儿姨父回来了，让他给您赔礼道歉，再买一件贵重的生日礼物送给您！”
　　姨妈勉强地笑着说：“我不是气你姨父，我是想你表哥了。你看我过个生日……幸好还有你这个乖侄女陪我哟……”
　　王艳说：“姨妈你要是不烦我，我天天来陪您。”
　　姨妈笑了，说：“那你家的李奇还不把我气死啊？自己的漂亮老婆天天来陪我这个老太太，倒让他一个人在家冷床冷被的。”
　　王艳说：“管他呢！”王艳一说完，陪着姨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吃过饭，姨父还没有回来，王艳就陪着姨妈看电视。九点钟的时候，姨妈接了个电话，王艳一听就知道是表哥打来的。可能是表哥在电话里给姨妈拜寿吧，她听了很高兴，又问儿子在那边咋样？孙子长高了没有？
　　说着说着，姨妈的笑声没了，声音也低了下来：“他还没回来……你别着急嘛，你爸爸刚到地方上！小军，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好吧，下次再聊吧……”
　　姨妈接了电话过来，脸色很不好。王艳问：“是军表哥的电话吧？”
　　姨妈说：“是。”又叹了一口气，“你表哥在怪你姨父呢，怨他这么久还没把他调回来——其实你姨父也有他的难处。”
　　王艳忙说是。
　　姨妈说：“你不知道啊，家里有两个男人不好，男人的脾气都硬呀，石头碰石头——最好是把他们岔开！”
　　王艳笑着说：“姨妈您别担心，他们是父子嘛，哪来的隔夜仇？”
　　一直到十点过王艳出门回家，姨父都没有回来。王艳一直偷偷地观察着姨妈的表情，看她是否会生气？观察的结果让她很“震惊”：姨妈的脸上一直很平和，似乎对此毫不介怀。王艳想，要是自己过生日，李奇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的怒火不把房子烧掉？
　　王艳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李奇似乎太苛刻了。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砸得地响。这让王艳一下子想起了李奇当年在雨中的“英勇事迹”，心里蓦地一软。她摸出手机，给李奇打了一个电话：“我刚从姨妈家出来，现在在南大街路口——你马上来接我！”王艳的语气很硬，不过在李奇听来，已是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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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消彼长（1）
1
　　家里又恢复平静了。
　　在平静的家庭氛围下，李奇和王艳互相告诉了对方一件事。李奇告诉王艳的是：“我们托李主任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帮我们办！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帮我们的心，上次对我们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随口敷衍。这些天医院里悄悄传着黎院长准备把李主任下掉。他不当主任，想办都办不了了——我们那两千块的大礼算是白送了！”
　　王艳一听就火了：“这个李当年真是个混球，嘴巴说得好，收礼收得快，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做！”
　　王艳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买过上千的衣服，上次看中了一件法国产的红色大衣，穿在身上相当的合身，就像是依了她的尺寸定作的，效果也很好，衬托得她又高贵又典雅，俨然一个法国贵妇人。
　　卖衣服的小姐看了啧啧地赞叹说：“小姐，这衣服只有你配穿了！别人要是看了你穿上的这效果，再也不敢买了！”
　　王艳听了很高兴，穿着衣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侧着身看、转着圈儿看、解开扣子看、扣上扣子看……等到最后一看价格，她的心像石头落水一样的沉下去：原价一千八，打八点八折下来也要一千五百多！她手里只有几百块钱，仅够零头！
　　最后，她只有脱下衣服（不像是*服，倒像是脱下自己一层皮肤），怏怏而去。此后的一个多月，她每次逛街都绕过这家服装店，真怕自己抵挡不了它的诱惑而作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比如为了买它而去借钱之类。
　　王艳虽然爱消费，毕竟还是一个具有理性常识的人，不会把明天的饭钱用来今天买奢侈品。但是，现在一想到花几千块钱给人家买大衣，结果屁都没一个，倒让自己忍痛割爱，她是既愤怒又惋惜，简直想要去找李当年把大衣要回来——这当然不可能！
　　不过别的——比如迁怒，却是可能的，也是必须的：“你早知道你们主任是这种光说不练的人，还要买东西送他？这不是肉包子打狗？！”
　　李奇无辜的看了王艳一眼，心里想：是你让我去给他送礼的嘛，现在倒怪我了！嘴里却委屈地说：“艳艳，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我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找谁都不会找他！”李奇边说边带上了一种愤怒难忍的表情，想借此把王艳的怒火再转移到李当年的头上。
　　王艳却不上他的当，继续挖掘他的“过失”：“你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你在他手下几年了都不清楚他是这样的人？！只有你才会这么笨！”
　　李奇不敢再吱声了。好不容易才和美人儿和好，他不想顶嘴再惹她生气——非但不顶嘴，还埋着头默认了自己的“笨”。见王艳抱着手在沙发上生闷气，他赶紧去厨房给她倒来了一杯水——笨人动脑不行，就只有多动手了。
　　喝了几口水稀释了一下心里的愤怒，王艳的心情好些了，就把自己知道，李奇还不知道的事，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告诉了李奇：姨父到卫生局当副局长了！
　　王艳的这个消息，把李奇因为被李主任骗、被王艳骂而来的不快一扫而空。他的屁股下面像是安了弹簧，把他弹将起来，瞪圆了双眼兴奋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早知道是这样，咱们还去求什么李主任？！姨父是卫生局副局长，我进修的事儿，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儿！”
　　王艳冷冷地看他一眼，说：“我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姨父刚刚到卫生局，和你们的院长主任都不熟悉——可能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好去跟他们打招呼？”　。　想看书来

第3章　此消彼长（2）
李奇想想也是（他不知道严局长早就到他们医院视察过，还和院长主任们一同大吃大喝过了呢），脸上的兴奋就有点降温，慢慢地坐了下来。
　　但他心里的快乐是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就算现在不熟，大家在同一个系统，工作上交往频繁，过上他几个月，不就熟络了？他进修的事儿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因为遇到了高兴的事儿，李奇上床后就有点兴奋，很想和王艳亲热亲热。这段时间王艳生他的气，他已经很久没和她亲热过，早憋得他像关了十天半月的野马，很想去草原驰骋驰骋！
　　可是王艳一上床就侧过身睡去了——她又想起了那件她想买而又没买的大衣，想起它在自己身上时的那效果、那感觉，心里真是不甘心！李奇在她背后犹豫了一阵还是作罢了。
　　他叹着气，在心里说：看来真是找了个花瓶——能看不能用！李奇知道，等着他的又是一个被欲望折磨的不眠之夜。
　　没过多久，此前一直悄悄传着的消息成真了——院办公会讨论决定，免去李东明骨科主任的职务，由武建业接任，李东明去医务科当副科长。
　　据说，如何安排李主任，黎院长可是头疼了好几天。黎院长头疼，一是因为李主任是医院的大功臣；二是因为李主任曾经带过他，严格的说起来，他还得叫他声“老师”；三是因为李主任的嘴巴很糟糕，如果令他不满意，他肯定会像祥林嫂一样到处讲述他的“悲惨遭遇”，说不定还会跑到上级部门去击鼓喊冤。
　　因为有了以上三点，黎院长就不能像对待一般人一样地对待他。也就是说，就算让他“下课”，也要让他下得体面、下得舒服，让他不觉得自己是因为年老而被医院“弃用”。同时，他也要让医院其他人看到：他黎月亭是一个有情有义尊师重道的人！当然，黎院长之所以这么敏感，就是因为有人曾经骂他“无情无义不尊师不重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冥思苦想后，黎院长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妥善”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一天，他把李主任喊到自己的办公室，问候过他的身体后，他含蓄地说了医院办公会的初步决定。
　　李主任一听医院里准备下他，脸变成了苦瓜。他正准备把自己“当年的功劳”提一提，黎院长不等他开口，说：“院部慎重考虑了，准备请你到医务科当副科长。医院里一直想找一个人专门检查各科室医生的病历书写水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看来，这位置就像专门为你设的！你在医院干了三十多年，业务水平高，又德高望重，是人人都敬重的老前辈——只有你去检查他们的病历，他们才服气啊！”
　　黎院长说完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李主任戴过高帽了，现在说起来，觉得怪别扭的。
　　李主任一听，觉得这差使似乎不错，“苦瓜”就变成了“*”。他心想：反正自己是当不成主任了，就算把“当年功劳”提上一百遍也没有用。自己老了，老了就要退出位置，跟到了六十岁就要退休一样！现在当医务科的副科长，官儿不小；检查指导各科室医生的病历书写水平，派头不小。就是收入要低一点——不过李主任也不那么在乎了，当了二十年的骨科主任，他也赚得不少了，就给吃了多年亏的武主任赚一点吧！
　　李主任兴高采烈地上任，医院里各临床医生开始叫苦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3章　此消彼长（3）
每次到科室检查，他都要指着人家的病历说上一大通，说完了病历还不过瘾，再把“我们当年”提上若干遍。
　　他反正没事，可以花大把时间来闲聊和显摆，临床医生们每天一大摊子事儿，哪有工夫来陪他这“御用闲人”？所以，每次见他来检查，大家都像贼一样悄悄地避开，唯恐被他揪到。
　　没过多久，医院里其他的医生就开始骂起了骨科医生：“还是把‘李当年’叫回去当你们主任吧——他当主任，你们只是一个科的医生受罪；现在，他可让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在受罪！“
　　而武主任呢，好不容易当上了期盼已久的主任，如圈养多年的猛虎下山，挥开手脚大干起来。这曾经的一对冤家，现在总算是各得其所。
　　这天做完手术，从手术室回科室的电梯上，只有武主任和李奇两人。武主任抽着烟，李奇本来也抽烟的，因为王艳讨厌他身上的烟味儿，加上抽烟费钱，只有把烟给戒了。
　　武主任突然问李奇：“卫生局严局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奇吃了一惊，心想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呢！你怎么知道卫生局有个严局长，还和我有关系？李奇脑子里快速地转了一个圈儿，说：“严局长是我老婆的姨父——我老婆只有一个姨妈，他们两口子待她就跟亲女儿一样……”
　　武主任微微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他的脸上看似无动于衷，李奇心里却清楚：这个自己连他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的姨父，将让他在武主任心中的分量，增加一个重量级！姨父给他带来好处，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高兴。
　　没过两天，就传出了消息：医院里准备派他出去进修！听到这消息，李奇先是一阵狂喜，继而又疑惑起来：怎么会突然派我出去进修了，难道是姨父给医院领导打过招呼？不可能啊，先不管姨父认不认识医院的领导，他也不知道我想出去进修啊！
　　李奇私下打听，才知道是武主任向医院申请的！李奇记得有一次曾在武主任跟前抱怨自己上班这么久了还没有出去进修过。当时武主任被李主任压着，毫无说话的分量，李奇没想过要去求他帮忙，只是想在他跟前发发牢骚而已。哪知道他的一番话，武主任全给放在了心里？还在自己“当政”后马上就出手帮他？
　　说起来，武主任刚上台，人手又不够，是很需要李奇留下帮他，等“局势”稳定后，再派李奇出去进修的。李奇听说当时黎院长也很疑惑地问他：“你们人手不够，再把李奇派出去，忙得过来？”
　　武主任说：“人手是不够，不过不派他们出去进修，他们永远也成熟不了，科室的梯队建立不起来，不利于以后的发展啊！没办法，只有我们先辛苦一下。实在不行，我可以跟着年轻人倒一下班……”
　　黎院长听了相当的赞许，拍拍他的肩膀，说：“那倒不必，先到普外科给你调个人用着，医院过几个月就要进人了——我优先考虑你们科！”
　　李奇进修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武主任这番大公无私的话不仅打动了黎院长，也打动了李奇，让他心里对武主任说不出的感激。在感激武主任的同时，他又不免想起收了他的大礼没帮他半点忙，还要挑拨他和武主任关系的李主任。
　　“混蛋”、“小人”成了李奇对李主任的最终评价，一生一世都无法更改。此后李当年来科室检查病历，热情地和李奇打招呼，李奇都回敬他冷脸。

第3章　此消彼长（4）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去上级医院学学技术镀镀金，回来后一般都会委以重用。即便不被重用，也会因为病人量的增加而提高收入——李奇等这个机会可差点等出了白头发！李奇找到武主任，双眼发热心情激动地说了一叠的感谢话。
　　武主任笑着说：“说什么感谢，你好好地去进修，回来我们一起合作把骨科搞上去！”
　　李奇说：“好，武主任您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武主任哈哈大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说：“行，你的话我记住了！走，先上手术，上完手术我们去喝两杯，就当是提前给你饯行！”
　　在去手术室的电梯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武主任摸出一只烟点燃了。李奇想起前两天武主任在电梯里和自己的谈话，突然想到，他派自己出去进修，可能与严局长是自己的姨父有关！这么说来，自己最该感谢的人是姨父呢！
　　武主任要给李奇饯行，他当然不好不去。他给王艳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今晚上要迟点回来，让她自己在外面吃饭。王艳很不高兴。
　　因为武主任在身边，他不好把进修的好事儿说给她听，那样就显得有点儿得意忘形了，就含糊地说：“还没有忙完呢，我一忙完就赶回来！”李奇急诊做手术是常事儿，王艳即使再不高兴，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奇挂完电话，瞅见武主任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李奇不明其故，只好装作没看见。
　　到了吃饭的地方，两人要了一个包间。武主任喊了一瓶“丰谷酒”，李奇赶紧说：“武主任，很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您喝酒……”
　　武主任脸上又露出了刚才那种神秘莫测的笑，说：“是给老婆管得太紧了吧？”
　　李奇“唰“的一下脸红了，讪讪的说不出话。
　　武主任笑着说：“这样吧，你只喝一杯，剩下的归我。你马上就要去进修，今天是给你饯行呢！”
　　武主任都这样说了，李奇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赶紧拿起酒，替武主任和自己都斟满了。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武主任给李奇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反复地说：“你好好去进修，把本事学好，回来我们一起把这个科弄上去！”
　　他还对李奇说：“现在人手这么紧，我仍然派你出去进修，为什么？就是不想像以前的李主任一样只顾自己私利完全不顾科室的发展和手下的前途！”
　　李奇赶紧恭维说：“是啊，是啊，李主任和您简直没法比！他这人……唉，武主任，总之您现在当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