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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很喜欢？”楚月潇又不淡定了，好在声音还是很清冷的。
　　“嗯，我最喜欢猫咪，晚上可以搂着它们睡觉，软软的，还暖暖的”，卫离瑛扶着栏杆，回忆着，自己曾经一次抱着两只猫睡觉，虽然那俩猫平日脾气不和，但睡觉的时候都很乖巧，连架也不打了。
　　楚月潇没有接话，只是表情柔和地看着卫离瑛雕刻般的侧脸。
　　那猫，他是偶然在月华楼发现的，当时瘦瘦小小一团，其他几只猫崽挤在老猫身上，唯独它待在一边看着，既不离开也不过去，孤独却又倔强，那双明亮的眼，水洗过似的，很像阿瑛笑着看人的样子。他当时不顾几个大管事惊诧的眼神，弯腰抱走了那只小猫，吩咐人带了老猫，盯视单独喂它，半个月后，那小猫喜人的紧，胆子虽然小，但当它颤巍巍地跟人亲近时，他心里就柔柔的，后来小猫满月，他便送与了阿瑛，他没想到阿瑛会这么喜欢的。
　　




第四十五章

　　晚上卫离瑛给自己父王写完信便跑出了卧室，她长这么大就没坐过船，虽然白日看过了，仍然新鲜的很。
　　卫离瑛看看天，好像满月了，整个天都满亮的。吹熄甲板上的两盏灯笼，感觉四周虽然很亮，但不至刺眼，卫离瑛直接躺在了船上，头枕着胳膊，静静地看星星。平时，她是很不喜欢这个姿势看天的，总担心那天会掉下来，而且，躺着也总感觉自己太渺小，太无力，这会让她很慌张。如今，下面是水，天上是星，都是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东西，双重压迫下，她强迫自己适应，倒是挺刺激的。
　　“阿瑛？”楚月潇也下了楼。
　　“萧大哥，我在这”，卫离瑛坐起来招呼着。
　　“即便入了夏，晚上还是很凉的”，楚月潇拉起卫离瑛，在下面铺上毯子。
　　卫离瑛摸摸脑勺，她想躺着便躺着了，也没考虑很多。
　　“喜欢看星星？”楚月潇坐在卫离瑛旁边，声音仿佛退去了白日的清冷。
　　“还行吧”，谈不上喜不喜欢，卫离瑛看看楚月潇，犹豫了一下，又躺了回去，反正更难堪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躺一下也没关系吧？抬头看天很累的啊，“萧大哥要不要躺下来？”卫离瑛不好意思的问道。
　　这等亲近机会楚月潇哪能放过，当即躺了下来，学着卫离瑛，把手垫在了脑后。
　　卫离瑛不大会与人聊天，跟父王、皇祖母在一起时，也是他们起话头。楚月潇不说话，卫离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卫离瑛怔怔的看着夜幕，不过好在，这时无人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楚月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阿瑛对自己亲近，能让自己接近她，他很高兴，他应当说些什么来增加二人的关系，可他不舍得打破此刻的宁静，如此静静地与阿瑛相守，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楚月潇也静静发着呆，如此放松的时光，是他六年来不曾有过的。忽而听到旁边“咚”的一声响，楚月潇转过头去，看见卫离瑛迷糊着双眼，有些气恼的揉着小臂，想来是麻了，楚月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胳膊是自己的，她也能气恼，果然是个娇惯的，不过，即便娇惯，他也喜欢。
　　“阿瑛，回去睡吧”，楚月潇替她活动着胳膊。
　　“大哥，你回去吧，里面很闷”，卫离瑛闭上眼睛，睡意正浓。
　　楚月潇没有做声，把毯子的另半边盖到她身上，她似乎很喜欢在外面睡觉，那次自己砸到她时，她也是在草地上睡觉吧。楚月潇盯着卫离瑛的脸，好似移不开眼神。
　　卫离瑛本来是挺困，可是谁能在别人的盯视下睡得着？况且还是个男人，即便是自己的亲大哥，也会不好意思的吧？
　　“大哥，你这样，阿瑛怎么睡得着？”卫离瑛猛的睁开眼，盯了回去，略带睡意的声音，听着很是娇柔，有点撒娇的意味。
　　“大哥”，卫离瑛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楚月潇那眼神也太温柔了吧？怎么像看…看情人似的？卫离瑛顿时红了脸，暗骂自己的胡思乱想。
　　“呵呵”，楚月潇陡然低低笑出声来，“原来阿瑛也会脸红的”，楚月潇故意取笑。
　　卫离瑛的脸更红了，“大哥”，看楚月潇还在笑，那眼里的笑意盛都盛不住，卫离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把拉过楚月潇，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藏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抱的是自家父王的脖子一般狂摇了起来，嘴里还嚷嚷着：“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故意的，啊，你还敢笑，还敢笑！”
　　“阿瑛，咳，大哥不笑了，绝对不笑了”，楚月潇死死压住上翘的嘴角，有如此效果是他绝对没想过的，他见过卫离瑛跟她父王撒娇时便是这个动作，他没想到自己也可以享受到这种待遇。其实，那时候泰王爷把阿瑛扒下来，尴尬地看着四周的人时，心里还是甜的似蜜吧。
　　“啊，丢脸死了，大哥，都怪你”，卫离瑛气恼，自己太自以为是还是太自恋了，竟然能想到那里去，自己大哥都快三十岁的大叔了，自己还只是个小女孩呢，太龌龊了，太不纯洁了，卫离瑛在心里狠狠检讨着。
　　“是，是大哥不好，都怪大哥”，楚月潇柔声答话，手臂悄悄环上卫离瑛的背。
　　“啊”，卫离瑛大叫一声，推开了楚月潇，脸整个红了个透，连耳朵都红红的。
　　“怎么了？”楚月潇看着佳人白里透红的脸色，压下激狂的心跳，有些担心的问道，难道自己太孟浪了？是啊，是太孟浪了，对方还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小女孩呢！
　　“大…大哥”，卫离瑛很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能扑过去抱人家脖子呢？“对不起啊，阿瑛…我把你当我父王了”，卫离瑛期期艾艾地解释，“你，没受伤吧？”自己摇父王的脖子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父王很有经验，所以不会受伤。她现在力气大的很，一般人没准备的话，没准能被她勒死。
　　楚月潇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事，“没关系的，阿瑛跟大哥亲近，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楚月潇弯下身来，抚摸着卫离瑛散开的长发，尽量把眼神放柔，又柔的不过分，他知道，阿瑛最受不了也最喜欢这种眼神。
　　“真的？”卫离瑛感受到楚月潇似乎对自己很疼宠，对上那柔柔的眼神，顿时想起自家父王和那匹温顺的小母马的眼神。
　　“当然是真的，阿瑛，大哥说过，你不用跟大哥道歉，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大哥也会高兴的”，楚月潇继续用温柔的语气蛊惑着，虽然他的声线依旧清冷，但情意浓浓，倒有了几分柔和的味道。
　　卫离瑛很感动，她一直就是个缺少安全感的人，自然希望时时有人宠着自己，如今父王不在身边，又来了个跟父王差不多的人，虽然比不上父王，但她一样高兴。
　　“大哥，你真好”，卫离瑛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楚月潇。
　　“嗯，这话阿瑛说过很多次了”，楚月潇笑道，拍拍卫离瑛的脑袋，他心里柔的可以拧出水来。
　　卫离瑛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似乎真的不大会说赞美的话。
　　楚月潇看看卫离瑛皱眉苦思的样子，很满足，只有对亲近之人，她才会顾虑别人的想法，如今她已经会思考自己的话，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了，他顿时感觉嗓子有些堵，心跳不稳，好像有水把那心脏挤得忽上忽下，绵软却又比平时鲜活好多。
　　“好了，阿瑛回房睡觉去，乖”，楚月潇拉着人上楼。
　　“大哥”，上了楼梯后，卫离瑛仔细看看周围，扯扯楚月潇的袖子，“你走反了”，这边两间卧室好像没人住吧？
　　“咳，是大哥错了”，楚月潇有些尴尬，他现在脑子似乎不能思考其他的东西，全被愉悦的感觉塞得满满的。
　　“大哥，你神情有些恍惚，还是早点睡吧”，卫离瑛交待一声，就要回房间。
　　“阿瑛”，楚月潇轻声叫道。
　　“啊？”卫离瑛睁着一双黑白的桃花眼纯然地看着楚月潇。
　　“你好好休息”，楚月潇纯粹只是想叫叫阿瑛的名字。
　　“哦”，卫离瑛答应一声，“大哥，你还是点上宁神香再睡吧，你好像……”精神失常。
　　“大哥回去了”，楚月潇看了一眼卫离瑛，转身走了。
　　卫离瑛耸耸肩，关上房门，稍微洗漱一下，扑在床上便睡了。不过隔壁房间的楚月潇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想想刚才的情景，一会似乎又看见了六年前的那双眼睛，转而又变成了树林里默默流泪的眼睛，不知不觉似乎又想到了以后，以后跟阿瑛在一起生活，怎样生活，如此轮番上映，似乎没多长时间，一夜便过去了。
　　虽然一夜未睡，楚月潇精神还不错，赖在床上不想起床，似乎昨晚的事情想的还不够，他还意犹未尽。
　　一晃神的功夫太阳已经出来了，楚月潇懊恼的起来穿衣，想想待会要一起吃早餐，重又兴奋起来。
　　待坐到镜子前面，看着那张布满柔情的脸，猛的一顿，起身在水盆里狠狠搓洗了两把，那么明显的一张怀春似的脸，自己看着都怪异，别说别人了，阿瑛又不笨，一联想，自己那企图不全暴露了？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企图，阿瑛不得躲着自己？事关重大，楚月潇边擦干净脸上的水，边想些严肃正经的事，力图让自己的面孔恢复到清冷漠然的程度。
　　等楚月潇下来的时候，卫离瑛和寒冽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呀，大哥，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心情很好嘛”，卫离瑛随口说道，等楚月潇落座后，拿起筷子吃饭。
　　楚月潇闻言，正要坐下去的动作不由顿了顿，偏头疑问地看了眼寒冽，寒冽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楚月潇拿起筷子刚想扯个理由解释一下，转头看见卫离瑛吃的正欢，显然是把刚才的问题忘掉了，楚月潇有些郁闷地吃饭，脸上的春色慢慢消退，悄悄叹口气：自己还得多加努力才行。
　　




第四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
　　又二日，卫离瑛一行终于到了庐州，因是晚饭时分，卫离瑛也不好这时候去拜访夏家，所以跟着楚月潇在月华楼住了一宿。对于这结果，楚月潇得来的是煞费苦心，一路上计算着行程，那船开得要尽量慢，但又不能慢到让别的船轻易超过；那时间要拿捏的相当好，要正好赶上晚饭的点，这样阿瑛才能再与他呆一晚。
　　“大哥，我走了，你不用送的”，卫离瑛制止楚月潇起身的动作，这些天来，自己这大哥还真是没得说，标准二十四孝大哥。
　　“阿瑛，大哥这几日都会在这里，有什么事，就来找大哥”，楚月潇柔声说道，这几日的相处他很满意，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晓月银钩当家人了。
　　“知道了，大哥”，卫离瑛乖乖点头，前几日就知道了楚月潇的行程与自己的大致一样。
　　“那好，你小心点”，楚月潇摸摸卫离瑛的头，满意地看到卫离瑛反射性地蹭了蹭他的手，楚月潇暗笑，这丫头越来越与自己亲了。
　　其实那日之后，卫离瑛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他们认识没多久——当然，六年前的不算——而自己已经几次在他面前出了丑，不过后来两日，二人朝夕相对，如果一直尴尬下去，卫离瑛还真过不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当成亲大哥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知道，知道，我走了”，卫离瑛接过丫鬟递来的包袱，转身走了，暗叫：这大哥越来越婆妈了，哪有以前又冷又漠然的感觉？
　　
　　庐州夏家是个很出名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上的威望很高，隐隐是南华江湖的领头人。夏家老爷子年近九十高龄，虽然早就从家主之位上退了下来，不怎么管事，但夏家甚至整个江湖仍然以他马首是瞻。
　　夏家老爷子，是当今太后的亲父，是当今圣上和大将军的亲外祖，或许年轻点的人不知道，但凡有点年纪自然是心知肚明，那庐州知州更是明白，所以夏家在庐州甚至高出官府，不过夏家由于老爷子的严厉约束，行事一直低调的很，从不插手朝廷正事，由此更受一众文人的看高。
　　夏家门庭与一般富户无异，亦是坐落于庐州的富人区，毫无一丝骄横之气。
　　卫离瑛再次整整衣衫，从怀里掏出拜帖，敲了敲黑漆大门，马上便有人来应门。
　　“请问这位公子找谁？”黑衣小厮很有礼，既没有江湖上的蛮横，也没有官家之人的高高在上。
　　“在下赵英，欲拜见贵府老爷子”，卫离瑛递上拜帖，语气平静，不卑不亢，也无一丝惶惑。
　　那小厮很是意外地看了眼赵英，见那通身气派，便知不是一般人，忙垂首接过帖子一看，正红拜帖左上角，一朵撒着金粉的华丽牡丹绽放的正艳，顿时一惊，身子马上躬起，十分客气的把人让了进去，想来是个有经验的，也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卫离瑛被引进一座宽敞院子，很清静，站了一会，便有人躬身前来，说是老爷子请人到书房。卫离瑛自进府到这里，一直被人低调的带着走些少人的小道，有些明白，这老爷子怕还在置气呢。卫离瑛有些好笑，那老爷子快九十，四十多年没见女儿一面，四十多年哽着一口气，这脾气才叫倔，自己和太后跟他一比，明明还是很柔顺的嘛。
　　书房门口候着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去了，卫离瑛伸手叩门。
　　“进来”，声音虽然沧桑老态，好在中气还足，想来身体还不错。
　　卫离瑛闻言，暗吸一口气，自己可得把老爷子哄好了，推门进去，低眉垂眼随手合上了书房的木门，依旧没抬脸，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嘭”一声跪了下来。
　　“曾孙女卫离瑛代皇祖母、皇叔、父王拜见老爷子，代太子哥哥、琅堂哥、琰堂哥、瑾堂哥……”卫离瑛边磕头边一长串地说了出来，她就不信，这老子还能端架子。
　　那夏老爷子本还稳稳地端着茶碗，挺着背，冷着一张脸，想着怎样表达自己的不满，又不至于伤了女儿的心，可这回倒好，这次来的小公子明显就不是以前的那些内侍，看这模样、这穿着、这动作、这气派明显身份就不低，一上来就跪在地上啪啪地磕头，夏老爷子顿时惊了，手里的茶碗一个没拿稳丢到了地上，面皮抽动，待听到卫离瑛嘴里那一串很快但很清晰的话，马上跳了起来，绕过桌子就去拉卫离瑛。
　　笑话，在人伦上他的辈分再高，也只是南华子民，自己的女儿、孙子，那等身份又岂是能跪人的？能说一说便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何况这磕头之人又是女儿最疼爱的孙女，代的又是一众最尊贵的皇亲国戚，这礼着实太大，他受不起，也不敢受。
　　“阿，阿瑛，是吧？快，快起来”，夏老爷子拉住还要往下扣的肩膀，有些尴尬地开口，本来要摆冷脸的是他，到头来惶恐的倒成了他自己。
　　卫离瑛心中暗笑，只要你不冷着脸就成，但嘴上仍然叫道：“那怎么成？来的时候长辈们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把礼行全了，要是老爷子不高兴了，回去有得阿瑛好受！”卫离瑛眼里一委屈，肩膀顿时加力，便要叩下去。
　　那老爷子本就不信卫离瑛什么“有她好受”的话，这几年，他面上冷言冷语，背地里多少关注着京里的事，自然知道这卫离瑛是谁，不过，看那丫头又加力要拜下去，而且那劲还不小，老爷子顿时一慌，双手齐上：“不会，不会，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快起来。”
　　“真的？可是曾外祖，你怎么不笑呢？肯定还是不高兴”，卫离瑛一梗脖子，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真的，真的，很高兴，你看曾外祖是不是很高兴？”老爷子连忙摆出他和善的脸孔，拉了一个笑，天知道，多少年他都没扯嘴皮了？身为德高望重的夏老爷子自然不必整日摆个笑脸，能温和一点的对人就不错了。
　　“啊？这是笑啊？不行，曾外祖分明是骗阿瑛，这哪是笑啊？”卫离瑛不依不饶，万一她刚站起来，他那嘴角又耷拉下去了，她岂不是白跪了？
　　“好好，阿瑛，曾外祖真的笑了”，夏老爷子豁出去了，只要她不磕下去就成。
　　卫离瑛见那张笑的格外灿烂的脸，虽然僵硬了点，但还可以，逼到如今地步也到头了，卫离瑛立马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这样一张笑脸，看你怎么还能摆个冷面容。
　　“多谢老爷子，这下阿瑛回去的时候也好交差了”，卫离瑛拉着夏老爷子的手，提醒一下，自己在的时候，一定要一直高兴。
　　夏老爷子当然也听出来了，那笑一僵，又恢复了过来，暗骂一声小狐狸，自己以后还真不能像以往那样不冷不热的把那些来使给挡回去，不过夏老爷子也知道，这是一个台阶，就着这一个小辈，以后都缓和了关系，自己也不至感觉失了面子，四十多年了，哪有父亲四十多年不愿见自己女儿的？
　　其实这么些年，他早就不怨女儿丢下他，丢下那不与皇家之人来往的家规，嫁去皇宫了。在女儿失势的十几年里，他日日难过担心，时时注意着宫里的事情，奈何他一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