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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解，哪儿敢上来伸手制止。

　　　　花瓶被丢进一个铜盆，一个小混混找来一柄木锤，哪儿管这两个花瓶是值一千大洋还是一个大子儿，抡圆了胳膊就砸了起来，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这对雍正年间高仿的宋代官窑瓷瓶便成了一堆粉末儿。

　　　　“只把那些粉末就着茶水喝下去好了，意思意思，别让人家噎着了。”我提醒道。

　　　　和这个店老板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要不是他非要跟我较劲儿，我又何必找他的麻烦，事已至此，全当让他长个教训吧。

　　　　话虽如此，除去那些碎片，只是瓷粉也有小半茶杯，茶水店里是现成的，雨前毛尖，店老店的品味真不能算低，只是再怎么好的茶水配着瓷粉灌进肚里，想必也不会觉得美味，店老板拼命挣扎着不干，可那又能由得了他，两个人架住肩膀，一个捏着鼻子，趁着他受不住张嘴喘气的时候，一杯混着瓷器末的茶水便灌了进去，尽管其中的一大半被洒到外边，把胸口的衣服弄得湿湿透透，但还是有一小半倒进了口中。瓷末再细，也没办法象棒子面那样顺口，呛得店老板咳的快要差了气儿。

　　　　茶水灌完，几个小混混松下手退到一边。

　　　　“呃，大爷，您看这还行吗？”小霸王赔着笑脸问道，他现在只关心自已能不能过关，至于店老板，反正瓷器面儿灌下去最多会闹两天肚子，只要不出人命，管他呢！

　　　　“好了，你可以走了。”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元，我摆在柜台的桌面上，“给弟兄们买包茶叶。”

　　　　小霸王一愣，他只怕我还会找他的麻烦，却没想到还有钱拿，“这，这怎么话说的？您的钱，我怎么敢拿？”

　　　　“你帮我做事，这些钱就该是你的，莫非你是嫌少？”我淡然问道。

　　　　“啊，不，不，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收就显得太不上道了。那我就贪财了。对了，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您老人家怎么称呼。”小霸王忙把钱收起，赔着笑脸套着近乎。

　　　　“江湖兄弟，不必那么多的客套，有机会以后自然会再见。请吧。”我摆了摆手，示意走就是了。

　　　　小霸王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满口道谢，带着那帮手下离开了古玩店。



………【第四百零一章　请客吃饭】………

　　　　小混混儿们走了，地上可怜巴巴地瘫坐着店老板，他现在总算明白，那些地痞流氓不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关键时刻，是不可能指望上的。

　　　　向前两步，我来到店老板近前，店老板下得向后直躲却又不敢动作太大，至于那些店伙计，一个个禁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就是当恶人的好处——神鬼怕恶人，只要你够凶够恶，就没有人敢惹你！

　　　　“店老板，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非常友善地俯下身关心问道，那样子，就象是探问一位有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

　　　　“啊，没，没，大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长了一双狗眼，您是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惹不起，那就只能服软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做古玩生意的，比的就是个眼力，卖赝品假货算不了什么，只要能蒙过别人的眼睛，那就是你的本事，但被人看出，就应该自认倒霉，赔礼认错。今天这事，就当给你个教训，如果以后再让我碰上你这种敢作不敢当的黑心奸商，我会让你倾家当产，这辈子也翻不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我微笑地叮嘱着。

　　　　“是，是，您说的是，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店老板拼命点头，他丝毫不会怀疑我会有那样的能力。

　　　　“这样最好。呵呵，后会有期。”再轻轻拍了拍店老板的肩膀，我转身离开了古玩店，直到自着我的身影离开店门，店老板还有其他几个伙计才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灾星送走了。

　　　　“索嘎，有意思。”那个日本人倒是很感有趣，扫了一眼店老板还有几个伙计，微微鞠了一躬，随后也跟出了店门。

　　　　我走的不是很快——俗话说的好，上赶着不是买卖，想要认识一个人，不是你去主动和别人搭讪，而是要让别人来找你，那个日本人看似闲散无事，实则是在了解中国人的风土人情，日常生活，我在他面前显了这么一手，如果他真是和几天前那帮日本人同一伙，他肯定不会放过认识我的机会。当然，如果他没有跟上来，我会制造第二次偶然见面的机会，如此下去，直到上钩为止。万一的万一这也不上钩，那大不了找个机会来个霸王硬上弓，明的不成来暗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走出店门向前走了没有十几步，便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先生，请等一等。”语调生硬，一听就知道是那个日本人追过来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果然是那个日本人，满脸笑意来在我的身前，未曾说话先行礼，深深一躬，“先生你好。”

　　　　“你好。”我也微微躬身致意——日本人好鞠躬是有名的，礼上往来，这也是对等的。

　　　　“谢谢刚才的帮助，如是不是先生的指点，可能我就会把赝品买回去了。”日本人非常客气，表情也非常真诚，似是真的感谢我的帮助使他免犯一个很大的错误。

　　　　“呵，没什么，所谓无商不奸，尤其是作古玩这一行的，很少有不做假的。你要是对收藏古玩有兴趣，就要在这方面多下点儿功夫，不然，再多的钱也不够花的。”我笑笑答道。

　　　　“明白，明白，我的明白。敝人一向对贵国文化艺术很有兴趣，只是学识有限，所以常常上当受骗，看刚才先生谈吐不俗，出口成章，应该是对文物鉴赏很有研究，不知可否指点一二，让我多长一些见识。”日本人语气诚恳的问道。

　　　　“呵，在下对文物鉴赏只是略知一二，谈不上什么研究，如果先生也好此事，大家在一起聊聊也就是了，哪儿敢说什么指点。”我笑笑答道，这样的回答也就等于说我不反对和对方认识交行。

　　　　“哈，那就太好了。对了，不知先生贵姓？台府上下如何？”这个日本人舌头不大灵光，但对中国的事情懂得还真不少，连台府这样的事情都知道。

　　　　“免贵姓江，江天达。”我随便编了个名字答道。

　　　　“江先生，您好，在下小林喜三郎，请多多关照。”小林喜三郎正式见礼，这个躬鞠得足有九十度，日本人的礼节真是够勤的。

　　　　两个人这就算是认识了，小林喜三郎非常热情，非要请我吃饭做为感谢。

　　　　日本人请客吃饭，不吃白不吃，再说为了和他认识，我还付出了两块大洋的代价，这顿饭就当是补偿吧。

　　　　日本人请客，请的自然是日本馆子，近年来北平城里的日本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就也有日式料理出现在北平街头，因为数量很少，中国人平时或许不会太留意，但日本人却是清楚的很。

　　　　小林喜三郎带我去的是一家叫做春酒屋的日式酒馆，前边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地方，和大多数中国酒馆不同，这里摆的桌子并不是很多，只有三四张而已，但柜台却是极大，半圆孤形，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的三分之一，柜台外边一溜摆着十几把椅子，几个日本浪人坐在上面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和柜台里边的日本女人嬉笑打趣，那个日本女人三十左右，虽已徐娘半老，却还是风韵犹存，面对客人的骚扰应付得非常自如，说说笑笑，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引得几个客人更加起劲儿。

　　　　小林喜三郎大概是这里的常客，进了店门，老板娘非常熟络地向他打招呼，小林喜三郎也是满脸笑意地和老板娘说道什么，都是日本话，反正我是听不懂，不过从老板娘撇嘴娇嗔和那几个日本人狂浪猥亵的表情笑声不难猜出，八成以上是说的黄色笑话。

　　　　日本人呀，表面上正正经经，正人君子，礼仪人家似的，几杯酒下肚就现了原形，还不是酒色之徒，和市井流氓没什么不同。



………【第四百零二章　问底】………

　　　　中国人和日本人都属东亚，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中国人的个头普遍比日本人高一些，但也不是说日本人中就没有身材高大者，故此，我不说话，那些日本人也不清楚我是不是同族，小林喜三郎和酒馆老板娘调侃几句，便带着我穿过前厅，来到后院。

　　　　后院的格局布置得非常典雅，假山池塘，树木花丛，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穿过绿意茵茵的草地分别通向六个雅间套房，其中两个套间已有客人，隐约可以听到从屋里传出的嬉笑吵闹之声。

　　　　早有侍女迎上前来招待，引导我们进入其中一个雅间，雅间的布置完全是日式风格，地上铺着淡黄色的榻榻米，中间摆着一张矮桌，靠墙的一角有一个小柜，上面摆着插花盆景，墙壁上挂着书法字画。

　　　　在桌旁坐下，侍女递上菜单，小林喜三郎随便翻了几下，和侍女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转而问我想吃些什么，我对日式料理向无研究，谈不到什么了解，于是客随主便，全由他拿主义。

　　　　小林喜三郎也就不再客气，对着侍女哇啦哇啦说了几句，日本侍女应了一声，起身退出门外，把拉门关上，脚步声响向远处走去。

　　　　“江先生，这里还习惯吧？”小林喜三郎笑着问道，他对这里的感觉反正是很舒服，大概是有回又到故乡的成分吧。

　　　　“还好。很整洁，很幽静，象是茶舍多过酒馆一些，北平城里能有这样闹中取静的地方，非常难得呀。”我笑笑答道。

　　　　“噢，吆西。江先生能够喜欢那就太好了，以后不妨常来，这里我很熟，你只要和老板娘说记我账就行了。”对方赞同自已的喜好，小林喜三郎非常高兴，亲切而又认真地向我说道。

　　　　“呃？老板娘？就是外边柜台里边的那一位？她也懂中国话？”我眉毛挑了挑，惊讶地问道。

　　　　“呵呵，当然，美惠当然懂中国话了，不然怎么来北平开店。其实，她的中国话比我还要好，等会儿我替你介绍，那可是个非常有味道的女人呢。”小林喜三郎笑容中透出一种特别的意味，是男人都懂那是什么意思。

　　　　“好说，好说。”我淡然一笑。这个日本人，很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大多数男人而言，最关心的事无非三种，一是金钱，二是权力，三是女人，用女人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的确是最容易见到成效的方式。

　　　　过了不大一会儿，饭菜上来了，每上一道菜，侍女都用非常悦耳的声音将菜品介绍一遍，小林喜三郎知道我不懂日本话，在侍女介绍过后重又用中国话讲解一遍，什么鳗鱼石锅拌饭，什么炸鱿鱼圈，什么韩式辣白菜，什么竹炭花生，什么生鱼片，总之，小小的方桌摆得很满，数量多到两个人绝不可能吃完，总之，这个小林喜三郎是真的不差钱。

　　　　“江先生，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的口味喜好如何，所以多叫了几种，请尽情享用，不必客气。”小林喜三郎恭敬说道。

　　　　有人请客，干嘛不吃？再说，日本料理听说还挺有名的，只是以前没机会品尝，这次机会来了，当然要见识见识了，我也不客气，说声谢谢，便和小林喜三郎一起吃了起来。

　　　　说实话，日式料理的确不错，虽然以我的口味来说稍嫌清淡了一些，不过却是非常强调食材本身的原味，倒也是别具一格。至于日本的清酒，度数未免就太少了一些，淡而寡味儿，好似掺过了水似的，这样的酒，就算是普通人喝下去一斤两斤怕也不会有事，但看起来，小林喜三郎却是很喜欢这种淡酒，喝进口时的表情异常享受，似是在品尝绝世佳酿一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林喜三郎本就是一个健谈之人，几杯酒下肚，脸变红了，脖子变粗了，说起话来也更热闹了。

　　　　“江先生，请问您是做哪一行的，为什么对古玩瓷器的了解那么深？”他问道。

　　　　“呵，无非是做做倒买倒卖的营生，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做的久了，知道的也就多了。”我笑笑答道——他这是在摸我的底儿呢。

　　　　“哦，这么说来，江先生是做文玩生意的了？”小林喜三郎很认真地确认道。

　　　　“文玩生意只是偶尔为之，更确切的说，更多是做一些帮别人解决一些不好解决问题的事情。”我淡淡笑道。

　　　　“不好解决的事情，噢，我明白了，江先生您是赏金猎人？”小林喜三郎歪着脑袋想了想，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赏金猎人？，呵，也有这样的叫法吧。”我笑笑答道，从某种意义上讲，私家侦探和赏金猎人的确有相似之处。我不否认这个身份，是因为刚才在古玩店中曾经单手制服那个小霸王周通，但凡不是瞎子都会知道我是个会武的人，而且武功绝不会弱，非要隐瞒说自已是个普通商人反会遭到怀疑，倒不如承认这个说起来就有暴力倾向的职业，反更容易被对方接受。

　　　　“喔，了不起，了不起，原来真是赏金猎人，失敬，失敬。赏金猎人那可是一个非常冒险刺激的职业，需要极好的身手和极高的智慧，江先生，能够认识你，我感到万分容幸。”小林喜三郎又是深深一躬，害得我也只有以礼相还，真不知道日本人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从和这个日本人说话一直到现在，最少最少他鞠了二十多个躬，他就不怕腰被扭到吗？

　　　　“呵，没什么，不过是一种职业罢了。对了，听小林先生中国话说的非常好，应该在中国呆的时间不短，不知是在哪行发财？”你问完我的底细，现在该是我问你的了。



………【第四百零三章　闹事儿】………

　　　　“噢，我嘛，是山本株市会社的员工，谈不上财，只是作事而已。”小林喜三郎答道。

　　　　仅仅是员工那么简单吗？普通公司员工，怎么有可能大白天的不作事，东摇西逛，悠闲得象是满清八旗子弟的公子哥？

　　　　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说出山本株市会社的名字，想必这个名字不会是假的，所以，至少这个小林喜三郎的公开身份是以山本株市会社为掩护。

　　　　“山本株市会社？，似乎在燕京时报看过相关的报道，应该是很有名的一家商会吧？”打蛇顺杆爬，我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呵呵，是呀，山本株市会社在北平已经三十多年，生意遍及各个行业，可说是在华日商中的龙头企业，会长山本隆介先生是商业奇材，不仅眼光独道，长袖擅舞，而且学识渊博”说起自已供职的地方，小林喜三郎非常自豪，提及山本株市会社的带头人，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溢美之词涛涛不绝。

　　　　“，如此看来，山本隆介先生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难怪山本株市会社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过话说回来，小林先生您沉稳练达，宽厚仁和，颇有长者之风，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必在株市会社中的地位不低，有您这样的员工，应该也是山本株市会社的幸事。”我笑着给对方戴着高帽。“哈哈，过讲，过讲，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象我这样的人，山本株市会社里少说也有十多个。”

　　　　这话应该是真的。

　　　　任何一个组织只要能构成体系，必然是类似于金字塔型的结构，最顶层自然是组织的决策者，这些人决定着整个组织的走向，最下层是基础的工作者，这些人在组织中所占的比重最大，但却是被管理的对象，忙忙碌碌，做最多的工，得到的利却是最少，至于其他，则是中间部分，这部分人的作用相当重要，即是具体工作的执行者，同时又是下级和上级之间的沟通者，即要把高层的决策意图贯彻到下级，又要把下级基层的情况反映给高层，所以说，这些人往往是一个组织的骨干，权力未必很大，但却是不可或缺的成分。

　　　　按小林喜三郎的说法，山本株市会社是一个很大的组织，业务涉及各个领域，这样的组织，有十几个中层骨干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儿。只不过，即是中层骨干，为什么他会这么闲在？

　　　　所谓欲则不达，太急于了解对方的底细，反容易被对方起了疑心，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和山本株市会社有关，那么接下来就是调查山本株事会社了。所以我就不再问小林喜三郎更多的事情，只是聊一些日本的风土人情，趣事雅闻，小林喜三郎也非常喜欢谈论这方面的事情，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三壶，小林喜三郎喝得是满脸通红，原本就不能算是很利索的舌头更是频频拌蒜，但越是如此，他的酒兴更浓，大着舌头还喝起了日本小调，荒腔走板，倒也别有一种味道。酒喝得正起劲，外边忽然传来了口角声，听声音，似是有人喝醉了酒在撒酒疯，声音起先是从左边一个雅间传出，到后来越来越乱闹到了庭院，叽哩呱啦的两边都是日本人，虽听不懂吵闹的是什么，不用从音量和语气上，不难猜到都是一些骂人的话，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