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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 I-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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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用了……」
「我一郎哥已经好多了今天他在铺子做事昨天你不是问起他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面色大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阮冬故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顺着他之前的视线瞧去一户富宅的外墙上贴着征人红纸。
「路兄你会画图?」她好奇问。
他摇头。「我怎会画图?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她指向红纸上的字。「这户人家在征百子图啊。」
他顿时脸红红到连耳根都烫了。「我……不识字。」
她看了他一眼和气地微笑:
「正巧路兄不识字我也不会画图咱们都缺点那么文人气息。」
他闻言终于抬起眼没有之前那么羞愧了。「我是听人说这里有外快可捞所以过来瞧瞧。」
「原来如此。」她细读公告一阵对他笑道:「这户人家以二十两银征百子图但不是每幅百子图都收的必须要这家老爷中意了才有赏银拿。」难怪最近她常看见有人拿着画轴到处跑想来这户老爷至今都不满意送进去的百子图了。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带点钱回家呢。」
「路兄你……」她深吸口气该问的还是要问。「为何来乐知县小弟可有帮上忙的地方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来见笑其实我家住在乡下地方这一次是探我妹子……我家三男一女小妹前几年嫁到远方前年生孩子后就没了音讯。这一次趁着铺里刚雇学徒我赶去探探她顺道替她做点面子据说乐知县仿京师京师有的这里一定有价钱却便宜许多。我待在这里几天就是想挑些便宜又不丢脸的礼品……我看有外快可赚还想幸运点二十两就可以拨些给小妹撑撑面子呢。」
她搔搔头笑道:
「这真是可惜了这二十两是我两、三年的工资我也不擅画……路兄如果你有空不妨我陪你走几间店铺挑礼我可以帮你比比价。」
他双目一亮喜道:「多谢怀真我正愁没个商量的人呢。」
「那走吧……路兄作何营生?」她随口问与他并肩走在街上。
「不瞒你说我家本是务农我记得小时天灾实在养不起孩子就将我二哥卖了这十多年来全仗着二哥托人送钱来家里才有余钱改开香烛铺子。」
她闻言努力保持脸皮不变色。
「……你二哥都没跟你们联络吗?」她闷声问道。
「可能他太忙了吧听送钱来的阮家家仆说他被阮家总管收养阮家小姐十分喜爱他的异样也许阮小姐不准他跟我们联络吧。」
「……路兄我挺好奇的那个……」真不想问但她咬牙一定要问。「你二哥叫什么?」
那年轻男子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说道:
「因为家兄他……长相异于常人当时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爹娘一直没有为他取名字。」
她的背后一直有两个顶天立地的好兄长所以这一路上她放胆往前走因为她很清楚两位义兄会尽全力扶住她不让她充满遗憾的倒下。
这样的手足情份对她来说已经如同呼吸那样自然了如果世上有心意相通的手足那绝对非他们三人莫属。
她根本没有想过是不是亲兄妹只想着天地之间有凤一郎、有怀宁她这一生值得了!
相携到老理所当然。
而现在——
她食不知味夜难入眠!
她翻来覆去最后终于忍不住跃身而起直接越过小院子跟客厅来到两位义兄的房前。
她用力抹了抹脸故作爽朗地叫道:
「一郎哥睡了吗?」
「还没不过……」
「还没就好我有事请教一郎哥!」她直接推门而入镇定地走到凤一郎的面前。
房内有片刻的安静而后——
正在看书的凤一郎不动声色地瞟向正打赤膊擦澡如今僵硬无比的怀宁再徐徐瞧住眼前这个多少学会手腕但就是不会用在他们身上的美丽大姑娘。
他暗叹口气嘴角上扬柔声问道:
「冬故你有事尽管问。」
阮冬故未觉背后凶神恶煞的杀气全神贯注在凤一郎表情的变化上。
「一郎哥当年我买官时曾问过你一事你还记得么?」
「记得。你问我可有牵挂的人?我答你世上唯一能让我牵挂的只有那个鲁莽正直、不知留后路的小冬故。」他应答如流。
她咬咬牙低声道:
「你存心让我认定你是孤儿早无家累!」
凤一郎毫不介意地说:
「你想知道我本姓吗?」见她猛然抬头他笑道:「我确实本姓路冬故我明白你还要问什么今儿个怀宁送豆腐时看见你们走在一块就多注意了点。」
「一郎哥你有家人既然如今无事为何不回家?」她轻声问道。
「你要我回家吗?」
「……」她张口欲言最后却紧抿着嘴。
她能说什么?说她不舍一郎哥但一郎哥这些年来为她尽心尽力就算她还上一辈子的恩情也难以还清她怎能强留他?
凤一郎不疾不徐地搁下书温声道:
「原来你是要赶我回家啊。」
「不!一郎哥你该明白我没这意思的!」
他微微一笑:
「你确实没有这意思。这几年你已学会圆融手腕但凡事关己则乱。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听了之后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她怔了怔点头。「一郎哥请问。」她严阵以待。
他脸色一整问道:
「冬故你认为我回家当真好吗?你认为路家思念我我就该回去吗?我回去后路家能接受得了一个正值青年却一头白的人?你该明白乡间眼界有限我回去会惹来怎样的闲言闲语。当年我离开阮府后凤春年年送钱给路家他们因此感激因此感伤但真正见了我只怕无言以对。再者你认为我一身才智适合回乡间下田过活吗?还是你认定那躲在一角偷看的路家男子在认了我之后会感动得痛哭抱住我?你认为他敢不敢抱?敢不敢认?敢不敢跟我一辈子共同一个屋檐下?它日他娶妻了他的妻子敢不敢直视我?敢不敢喊我一声大伯?敢不敢像你一样毫不介怀地接纳我?」
她闻言秀眸微张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凤一郎见状也不感伤只柔声笑道:
「瞧你都没有想到这一层是不?并非你愚蠢而是从头到尾这些事根本不在你考量范围之内。在你心里一郎哥是这么好的人路家不但不会嫌弃我还会以我为傲但你曾任县官看过案子形形色色虽然百善孝为先但其中也有无法跟家人共处的案例不是吗?」顿了下他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冬故愚钝一郎哥请问。」她沙哑说道目光不离他温和自然的脸孔。
「阮卧秋是你亲生大哥你可曾因为跟两位义兄长年相处而淡了跟亲生兄长的亲情?」
她闭上眼轻声道:
「一郎哥自始至终我是舍不得你却又不忍你因我而有家不得归。」深吸口气张眸直视他扮个鬼脸展颜作揖道:「既然如此小妹厚颜但求一郎哥留在冬故身边为莽撞的冬故劳心劳力。」神色俏皮却流露最深的真心诚意。
凤一郎见状不免动容微微施礼道:
「这哪是问题?老天爷赐给我一身白异貌也赐给我一个冬故。既然都是老天爷赐的那我理该全盘接受珍惜否则岂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意?」他仿着幼年冬故的口吻。
阮冬故闻言内心涌上一股热气直窜上喉口。
是她不好。她心里总想着这些年来一郎哥为她绞尽脑汁倾囊出智让她在一条险路上走得安稳如今她已自官场脱身纵然她万般不舍一郎哥也该跟亲人团聚共享天伦。
他一直是她的骄傲所以她时常忘了一郎哥的异貌……如果她再为了内心负疚以为他着想为名将一郎哥推回路家那她才真正是个愚不可及的大笨蛋了。
一郎哥要的正是她的自私!
思及此她正要开口大掌忽地从身后遮住她略为热的眸子。
「……怀宁你这是做什么?」她疑声问着。
「刚才我在做什么?」冷冷的声音遽然响起。
「你好像在……打赤膊吧?」隐约是有这印象。
「现在何时?」
「初更刚过。」她一头雾水。
「我是男是女?」
她失笑:「怀宁你当然是男儿身啊!」
「那妳是男是女?」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她叹道。其实她很想说在边关那一阵子她看过赤身裸体的男人不少怀宁跟他们没什么两样但如果她如实说出下场可能会被两位义兄训到天明唉。
她的眼睛还是被大掌蒙着毫不客气地被拽到房门随即被人一推彻底赶出门。
「早点睡觉今晚再有咳声扰人我就扁人。」怀宁冷声着。
接着门被关上了。
她有点委屈。男女差别就在这里一郎哥跟怀宁可以共处一室夜谈她却得回房睡大觉。
屋内***通明内有两名她此生最重要的义兄重要到即使拿她的四肢换他们的性命她也绝对不会犹豫半分……这种事理所当然即使它日各奔前程她也不会搁下这样的手足感情。
她轻轻说道:
「是我庸人自扰没事了。晚安一郎哥、怀宁。」
灰色的云层聚拢在乐知县的天空带来阵阵凉风与湿气。
「一郎哥!」
豆腐铺前的凤一郎抬眼一见她澄眸晶亮神色兴奋就知道那幅百子图正中了对方的心意。
下午无客他索性停下手头工作笑着上前主动开口问道:
「二十两银?」
「已入路兄钱袋。」她开心道。
「你去一上午是顺道送他出县了吗?」他问道。冬故爱屋及乌这几日处处关照他的小弟以致工作顺延三更才能歇息。
她点头娇颜绽笑。
「一郎哥平常我已经觉得你的脑袋满满了今天才知你简直是天人再世连素昧谋面的富家老爷心思你都能揣测得神准呢。」语气佩服至极也不免叹气连连:「其实这些年来我遇见的聪明人不少但要像一郎哥脑袋转一转就能变出七十二计这实在……令我望尘莫及啊。」
凤一郎将她心折的神情尽收眼底失笑:
「冬故你何时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我哪来的七十二计?所谓的聪明人也只不过是大胆揣测对方心思再谋良策而已。」
阮冬故不好意思道:
「我受一郎哥潜移默化但还是不及你的一半。我压根没料到富商老爷要百子图是因膝下儿孙早逝而你却能在言谈间洞悉一切这实在令小妹汗颜。」
当日一郎哥只问了两个问题一是上门送图者的功力如何?二为富商老爷家庭的状况。随即他出门一炷香后回家便开始绘起百子图来。
她在旁磨墨顺道贪看一郎哥妙笔下蹦出一个一个小小子。她本以为一郎哥打算与其他画师一较长短哪知他在画纸上添了一名含饴弄孙的富家老爷……剎那间她恍然大悟。
富商老爷早年失去子孙年老之后只能将天伦梦想投射到百子图里那么……
一郎哥呢?
怀宁外在条件极好她不怕他没有人缘但一郎哥……在她心里一郎哥是天下间最有奇智的男子可老天爷赐给他的外貌并不被一般人所接受。
幼年她对成亲一事懵懵懂懂的反正她粗枝大叶、力气无穷、脾气倔直能接受并且喜欢她的怕只有一郎哥跟怀宁了他们愿意将就她求之不得。
现在的她逐渐懂得分辨兄妹情感跟男女情爱。一郎哥跟怀宁待她如妹而她敬他们为兄他们绝不该屈就在这个妹妹身上理当配个真心相爱的嫂子才对。
现在他们还很年轻她却隐隐烦恼起来。
如果只是如果老天爷忘了赐给一郎哥一个能够深爱的女子那……一郎哥也会像那富商老爷一样只能将天伦之乐的梦想投射在画中吗?
凤一郎见她一脸苦恼不由得亲昵地轻敲她的额面笑道:
「怎么了冬故?」
她摇摇头打起精神笑道:
「我在想一郎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性子的姑娘呢?」
他一愣。
她扮个鬼脸笑道:
「我送路兄出乐知县时才现原来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他曾捎信到阮府报喜但只收到礼并无你的只字片语。我想是凤春代你送礼而你根本不知情吧?」
他摇头没有多大的遗憾。「我确实不知道。」离开阮府那天他就彻底切断他自身的后路。
她笑着继续说:
「路兄的妻子是青梅竹马听他说力气很大在他十八岁那年以武力胁迫他迎娶。他身子单薄只好认了呢。」
「……」虽然知道是她有意问些路家事让他安心。但这种话题他还是不要随便乱接的好。
「这是路兄说笑的但由他的神色看来路家父母子女夫妻相处应该很融洽呢。」她微笑着。
「那不是挺好的吗?」凤一郎淡淡笑着。
阮冬故抓耳挠腮她学不来拐弯抹脚索性直接说了:
「一郎哥等过几年我们在县里的生活都稳了豆腐铺也有盈余我们兄妹三人一块回路家探亲让义爹义娘都知道你多了义弟跟义妹好不好?」
凤一郎迎上她直率又怜惜的眼神颔道:
「好就这么办。」
她闻言惊喜交加正要开口忽然间柔软细绵的小东西落在她的睫毛上。二人一怔同时抬起脸——
「下雪了?」她惊诧脱口摊开掌心接住细白的飞雪不可思议道:「现在正值春夏交替怎会下雪?难道有冤情?」
凤一郎同样惊异但他反应极快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冬故你小时候看的戏曲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老天爷要下雪就下雪天气异常的例子在历代史录上比比皆是。这雪……你何不想这是一个预兆?」他暗示着。冬故全副心神尽耗在天下百姓上他以她为傲但也怕她……会走得早。
「预兆?」她有点不明白。
他不动声色笑道:
「白雪覆盖乐知县岂不是暗示乐知县的未来将如同一地银雪洁白无垢。理想盛世总要从一处起头你就当老天爷选中了乐知县给了个预兆吧。」他意味深长深深看了一眼这有冬故存在的小仿县。
她抿着嘴一会儿叹道:
「一郎哥向来聪明所言必有道理。」陪他负手而立仰望漫天飞舞的细雪。老天爷为何在这种时刻下雪她不清楚但有乐观的想法是好事。不过她还是要多注意点县内案情以免冤情在不知不觉中生。
忽然间她想到一事视线移到身边的义兄笑道:
「一郎哥以前你在阮府里可曾听过『二官一商』的传说?」
凤一郎修长的身躯猛然震动蓝眸瞪向她。
她见状讶道:「一郎哥你没有听过吗?」
「……有我曾听过只是惊讶你在府里的日子少怎会听过这种传说呢?」
她不疑有它笑道:
「我忘了是哪一年是怀宁听来告诉我的。说来真是奇怪我当官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这事儿倒是现在我才现这二官是指我跟大哥呢。」
凤一郎静默一会儿暗示道:「这种事随便想想就算了倒也不必去深究。」
阮冬故见他神色严肃无所谓地笑道:
「一郎哥这种风水之说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我的意愿与风水无关。就算是风水促使我走上这条路只要我所做的有益百姓那又何妨呢?」随即扮个鬼脸。「幸好有你跟怀宁帮着我不然这条路我断然走不到这里来。」
凤一郎凝视着她嘴角隐有柔软的笑花。
怀宁收拾好铺子走到他们的身边。异常春雪并未引起他的惊慌他连抬眼赏雪都懒直接把披风塞进她怀里。
「穿上。」
身为三人中最小的义妹她只能含冤……不含着感动的眼神穿上。是她太没有用虽然在应康养了一个月的伤但半夜还是有久咳的毛病。
「下雪了提早回家吧。」怀宁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是今天要提早回家!」阮冬故眼一亮眉飞色舞抱拳行礼。「一郎哥今天是你生辰祝你年年都心想事成豆腐铺天天生意兴隆!」
凤一郎顿住瞪着她。
她眨眨眼讨好地递上老旧的茶叶罐笑道:
「这是我跟怀宁一块送的。我们有多穷你也是明白的所以里头的茶叶跟往年一样都不算上等。」
凤一郎掩饰眸里激动抚着罐身感慨道:
「这茶叶罐跟了我十多年呢。」
「是一郎哥念旧才会把我幼年送的礼一直留在身边。既然是空罐就该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对了往年的这一天我忙于朝政冬故也只能匆匆陪你吃顿饭今天我有空咱们三兄妹就这样回家吃饭喝茶聊到半夜也不睡。」
凤一郎掩不住喜色微笑:「就听你的。」
她笑眯眯地帮着怀宁提过豆腐桶三人沿着积有轻浅细雪的街上散步回家。
「怀宁今儿个的桶子重了点呢。」她道。
「剩很多。」怀宁答。
「剩很多啊……那是卖不好喽?」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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