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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边的小女孩，就是阿沁，大哥的二女儿。一身桃色采衣，黑头发打上了两股辫子，发尾各坠了两个银铃铛，可爱的让人不禁伸手去捏她的脸颊。

　　　　至于安童就是二哥的大儿子，如今已经四岁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漂亮的琉璃般的眸子里流转着好奇的神色。

　　　　阿沁见过我一回，是属于一点也不怕生的小孩子，这会儿已经快爬到我的身上了，扯着我衣袖上的丝带不放。

　　　　摩哥眼睛一瞪，轻斥道：“阿沁，不得无礼，快下来。”

　　　　小姑娘扁了嘴，欲哭不哭的样子，从我身上爬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真的哭出来。

　　　　啧啧，这小鬼又是一个严厉的哥哥模样，还真是我那大哥的孩子。

　　　　见阿沁可怜的模样，摩哥收敛了冷冷的神色，说道：“姑姑怀了宝宝，你这样累姑姑，多不对。”

　　　　阿沁侧头看了看我，小声给我道歉：“姑姑，对不起，是阿沁不懂事。姑姑不要生气。”

　　　　“没事，咱家阿沁最懂事了，姑姑最喜欢阿沁了。”我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小丫头露齿一笑，扑进我的怀里道：“姑姑最好了，阿沁最喜欢的就是姑姑了。”

　　　　我侧头发现安童的眼睛正紧锁着我，不明所以，遂问他：“安童，怎么了？姑姑的脸上有东西？”

　　　　安童回过神，连连摆手，道：“没，姑姑脸上没有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我笑问道。

　　　　“只是姑姑好看，除了娘，姑姑是安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就像画里的仙子一般。”小安童赞美我的同时还没有忘了自己的母亲，着实让我感动了一把。

　　　　我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到我边上，笑道：“安童真乖。”

　　　　那厢阿沁对我隆起的肚子表现的时分感兴趣，仰着秀气的小脸，问我：“姑姑，你肚子里是不是也像婶母一样怀着小弟弟？”

　　　　我笑着揉揉她的头，解释道：“这个不一定啊，可能是个小妹妹呢。”

　　　　小丫头皱眉思索半刻，说道：“阿沁一直想要个妹妹，母亲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婶母刚刚生下的是个弟弟。”她天真的笑道：“姑姑给阿沁生个妹妹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话音未落，摩哥忽地厉声开口斥道：“乱说什么！”

　　　　小丫头哇地一声被吓哭，然后夺门而出：“大哥最坏了！大哥只会欺负阿沁！”

　　　　本要叫摩哥追出去瞧瞧，口刚开，却未料他冷了眉目，端正地给我行叩礼，丝毫没有追阿沁的样子。

　　　　“是摩哥管教不严妹妹，还请姑姑责罚。”

　　　　我赶紧摆手，道：“快快去追你妹妹，我这里没什么计较的。”

　　　　听了我的话，他方才起身，拱手道：“那姑姑好生休息，我便带着安童回去了。”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这小鬼小时候便这样，若是长大了怕也是这九州之地的风云人物了罢。那浑身的气势，就连我这个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大人，都会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更何况是普通人。

　　　　－－－－－－题外话－－－－－－

　　　　嘛，这个故事马上大概可能就快结束了罢，按照现在的速度目测一个月左右，大家就会看到大结局了，嗯…。所以对于番外这种东西，可能也会写，以冷景黎或者她大哥的视角写一份，其他的角色如果想看，亲们可以去拍爪留言=v=
第四章　孝顺
　　　　晚间的时候，冷景黎过来我这里，彼时我窝在矮榻一边，迎着烛火看着高丽的传奇女子阿米真的传记。

　　　　“这么晚了还看书，对眼睛可不好。”冷景黎优雅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窗外细雪簌簌，有寂寥的树影被风吹得来回抖动，斑驳而孤寂。

　　　　我放下书，揉揉眼睛，道：“二哥，若是高丽的事情忙便不用过来看我了，这是我自己家，舒适的很。”他的脸色略白，看起来不太好，想来该是国事辛劳罢。

　　　　他慢吞吞地放下茶杯，轻声开口：“阿凝，苏珩已经知道你有孕的事情了，他…希望你回去。”

　　　　“哧。”我嘲讽一笑，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去了，至于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和苏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二哥你只管把我的这几句原话回给他便是。”

　　　　半晌，冷景黎叹息一声，道：“也好，你跟着他也是心里委屈。”

　　　　中原的那趟浑水我是真的不想再涉足进去。苏珩年前改元寄宁，秦梓的孩子被她自己作死作掉了，这会子估计在椒房殿痛哭呢。为了逼走我，搭上了自己的骨肉，真不知道她是赚了还是没赚。

　　　　嘲笑她的同时也不禁嘲讽一下自己，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呢，落荒而逃还真是有些丢脸，但转念一想，何必呢，贱人自有天收，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但是，令我感到不安的是，苏珩绝口不提我回高丽的事情，也不提秦梓孩子死了是我的缘故，总之在人们的观念里，我这个高丽公主还在昭阳宫好好的耽着。

　　　　分明我留了字给他，允一口薄棺，抬出昭阳殿便是。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我真是看不透。

　　　　即便他不计较孩子的事情，那秦家呢？按照平南王那只老狐狸的个性，不可能不说话，这事情还真是有些诡异了。

　　　　害喜害了两个月左右，这期间我是吃什么吐什么，真正吞进肚子里的食物着实有限，人家孕妇都慢慢变胖，而我任凭厨房开小灶做什么吃食，身子仍旧是一天天的瘦下来。

　　　　转眼已经是早春时节，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算算时间已经五个月多了。韶敏忙里偷闲，将刚满月不久的博古尔交给奶母，便来宫里看我。

　　　　高丽小孩可能不会都有汉名，但是每个人却会有属于自己的高丽名字，这些是从出生之前就会由祭祀占卜好。若是宫里便由大祭司来亲自主持取名仪式，对于名字高丽这里是非常看重的。

　　　　“怎么你现在还没有动静？”韶敏吃惊地瞧着我。几个月不见，她脸上属于孕妇的胖仍旧是没有退干净。

　　　　我抚上隆起的肚子，道：“没觉得有什么胎动啊，他挺老实的。”

　　　　她皱了皱眉，道：“没道理啊，四五个月的时候就会有胎动了，你怎的…不若唤医令过来瞧瞧罢。”

　　　　我赶紧摆手，急道：“得了得了，你可别这么做，到时候怕是又要惹一大堆人担心了。”我叹息一声，道：“也不知二哥最近是怎么了，烦躁的紧，前几日把旭琦娜都骂哭了，哭得直叫我心疼。”

　　　　韶敏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许是担心你罢，那日回来还说呢，要换几个得力的在你身边伺候。”

　　　　也许是我神经比较大条，或许这孩子在我不经意间在动，可是我就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景黎大为焦急，终于还是把太医令找来了。好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冷汗津津的在一起商议原因，谁也不敢来指责我的粗心大意，最后研究来研究去，得出个冠冕堂皇的结论，说这个孩子是因为孝顺，不忍心闹腾我，才这般安静的。

　　　　我虽然知道这话多半是编来诓我和冷景黎的，但是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

　　　　孝顺……我伸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六个月大的他也懂得孝顺了，真是个好孩子呢。

　　　　然而再孝顺的宝宝还是会有调皮的那一面，这日夜里，我的肚子突然出现胎动，后果就是惊醒了熟睡中的我，第一次觉得生命离我这么近的时刻，我不由得激动的落下泪来。

　　　　宝宝的动闹醒了我，我的哭闹醒了旭琦娜，紧接着旭琦娜去搅和了我大哥的好梦。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冷景黎，原来他俩促膝谈国事，一直聊到深夜，刚躺下，旭琦娜便叩响了门。

　　　　冷景黎进来，慌张地轻轻抱住我，道：“莫怕，哥哥们都在。”

　　　　我抹了眼角的泪，笑道：“二哥，我没怕…我只是激动罢了，他在动，我终于能感觉到了。”我扯着他的衣袖，道：“我甚至觉得他在和我打招呼。”

　　　　大半夜的，我的屋子内外灯火通明的，扰了这么多人好梦，我着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我没事，冷景黎便让大哥他们先回去了：“大哥，明日你还得忙，先回去罢。”

　　　　他点点头，看我一眼，嘱咐道：“那景黎留在这，我就先回去了，阿凝好生休息，莫胡思乱想。”

　　　　等到院子内外重回安静的时候，冷景黎细心地给我阖上窗子，然后靠在矮榻边。

　　　　“睡吧，二哥在这里陪着你。”冷景黎浅茶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温和神色，像一股小溪缓缓流淌进我的心里。

　　　　我安静地躺下，一夜好梦。

　　　　恍惚入梦时，似有人轻拍我的被子，节奏熟稔，淡淡梅香萦绕在我的周围，安逸又舒适。

　　　　“即便是情有可原，我却也不能原谅他……”迷蒙间有清冷嗓音这么轻叹着：“阿凝，谁都带不走你。”

　　　　……

　　　　待产之日着实漫长，我的两条腿开始出现浮肿，脚踝处一掐一个指印，平时穿的鞋子根本穿不进去。

　　　　按照太医令的嘱咐，我每天晚上用热水泡脚，舒筋活血，早年跟着苏珩打天下的时候落下的寒症终于开始拖累我这具身子了。

　　　　那么些年和苏珩在一起，顶着冷子丽的名号，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即便苦即便累，我仍旧坚持着，因为那时候的苏珩还是我爱的苏珩，就算是冷水加馒头我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如今叹息着自己老了，身子不如年少时禁得住造弄，病痛也悄悄地找上门来了，每次这个时候，韶敏便戳我的头，恨声道：“才二十几岁，哪里就老了，你若是老了，叫我怎么活？”

　　　　月份大了，有时候竟是烦躁的一夜夜的不睡觉，太医令不敢开药给我，怕对孩子不好，况且就算他们敢开我却也不敢吃。

　　　　没办法，只能在我的屋子里放一些安神的花草，用以辅助我的睡眠。

　　　　旭琦娜已经搬到了外间去睡，担心我有什么事情，她在旁边的屋子听不真切。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是五月初了，天气惹得紧，我被胎气所累，只觉得身子更加的燥热难耐。

　　　　“大后日，便是五月初五了……”冷景黎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而我自然也知道这个怪是因为什么。

　　　　汉人迷信鬼神之事，信奉谶纬，忌讳多的直教人抓狂。至于产子，自然也是忌讳多多。

　　　　他们将正月和五月出生的宝宝视为不吉，特别是五月初五，更是大忌。

　　　　“举五日子，长及户则自害，不则害其父母。”记得书中是这么写的。

　　　　五月初五生的孩子，会害自己的父母。

　　　　这样子虚乌有的巫术谶语我向来是痛恨，一如痛恨烙印在我身上的那八字谶语一样。

　　　　可是我不信有什么用，问题是这个时代的人信，他们都信！

　　　　甚至有些愚不可及的父母当真会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弃，杀死…我想想都觉得心颤，如何能下得去手。

　　　　午后乏困，我在床上躺着假寐，本以为天气热的厉害怎么也不会睡着，但终究是熬不过，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脑子混乱间，做了个梦，梦里的我站在千军万马中，冗长的号角音好似在我耳边吹响，领头的白马上坐着一个银甲的男子，飒飒英姿，是熟稔的模样。

　　　　是谁呢？我拼命想，却是想不起来。

　　　　脑子里的那根线忽地断了，苏珩！我想起来了，那人是苏珩！

　　　　“冷子丽！”嗓音熟悉，带着震惊语气。

　　　　身后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场面瞬息万变，入目的是秦雍惨白的脸。

　　　　“你，你如何知道我这个名字？”

　　　　他浑然没有听到般，凄然地对我笑，侧脸上不知被谁划开道血口，此时正一滴滴的顺着下巴，滴在我的衣袖上，留到手上，渗进泥土里。那样炙热的感觉，就像把我的心放在了火上一般，想甩手，却是不能。

　　　　那个威严的世子爷如何颓唐成这幅样子！

　　　　我刚要伸手拉住他，眼前却忽悠一下，再回神时，我已经距离秦雍几十步开外了，他站在倒下的兵士中间，漆黑的战甲好似失了生气。浓黑的长发随风而杨，那张俊秀的面颊上染满了血污，他忽然抬头冲着天笑了一声，凄凉而沙哑。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弧线，青剑颓然落地。他缓缓跪下的那一刻，我能看见血色的鲜艳似乎染红了整个天空。

　　　　晚霞凄美而热烈……
第五章　荣耀
　　　　“不！”我凄厉的喊叫终究还是没能挽回他，我想跑过去，但双腿却好似扎根进泥土里，根本动弹不得。

　　　　——“主子！”一声更加尖刻的声音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终于将我彻底的从梦魇中扯出来，我的脑子缓缓恢复清明，冷汗津津间，小腹忽地一阵抽痛。

　　　　“快！快来人！主子要生了！”旭琦娜尖利的呼喊着，把所有安排好的人都吵来了，眼见着她们窜来窜去，你把我撞倒，我把几案带翻的。

　　　　我勉强撑起上身，忍着腹痛，冷汗顺着脸滑下，咬牙道：“都别慌，生孩子……没那么快……”

　　　　事实上，我也紧张，紧张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脑海里反复滚动的都是生孩子难产的画面。

　　　　以及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狗血选择题。

　　　　仆妇们进来又出去，一盆盆热水往里端，一盆盆冷水端出去，肚子紧一阵慢一阵的疼，真是折磨死人了。

　　　　从下午开始，我的肚子一直在间歇着疼，一直磨到晚上，旭琦娜进来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子不必担心，王上和殿下都在门外候着，一起陪着主子呢。”

　　　　她这句话着实让我心里宽慰不少，有他们陪着我，无疑就像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神智虚弱模糊的时候，窗外开始噼噼啪啪的想，空气中渐渐漫上泥土的腥味，凉凉的气息缓缓充满整个屋子。

　　　　外面下了大雨，我背躺的毡席也好似冷了下来，负责接生的那个女人只会在我耳边嚷嚷：“用力——公主用力——再使点力——”

　　　　沙哑的嗓音纠缠在我的脑海里，我已经筋疲力尽，连叫喊都叫不出来。

　　　　侧头看见天色已经快亮，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身下的温血渐渐冷了下来。

　　　　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人生生地一根根敲断，阵痛不发作的间隙，我闭着眼，真的很想睡一会儿。

　　　　“主子！别睡……”

　　　　“公主……再加把劲……”

　　　　我很累，我真的很想睡一会……

　　　　就一会儿…好不好……

　　　　脑子里时梦时醒，恍惚间竟来到奉天的宫城门口，本是朱漆的宫门在这梦境里却是灰白色，我在那里转来转去，不知何去何从。

　　　　哗啦——哗啦

　　　　灰色的天际下忽地开始下了大雨，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片片水花，我愣愣地看着雨雾中似站着一个人。

　　　　素白的深衣被雨水浸湿，那人却浑然不觉的样子，笔直的站着，仿佛是入定的僧侣。

　　　　我不知想着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苍白昏暗的天色，空气中的泥土腥味漫上鼻端，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靠近宫城。

　　　　他一步步走过来，苍白的脸终于渐渐闯入我的视线。

　　　　我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许久没有梦到的人竟出现了。

　　　　苏珩，我又梦到你了啊……

　　　　他仰头看了看几丈高的城墙，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然后俯身跪下，对着高丽的王宫叩首。

　　　　这个梦竟然这样的真实，连梦里的人都有这么细致的神色。

　　　　意识模糊间，我似乎听见冷景黎在说话。

　　　　“他怎么说？”

　　　　“务必保住大人。”

　　　　“哧——还算有良心。去罢，保大人，保不住便提头来见。”

　　　　不！我要这个孩子！谁都不能动他！

　　　　谁都不能……

　　　　我提起一口气，涨红了脸，脑袋还是发昏。

　　　　“哇啊——”

　　　　那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与之同时，我便心力交瘁，仰面躺在席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在这沁安宫的偏殿嚎叫了一整夜，终于在清晨破晓的时候生出了孩子。黎明的曙光照在窗子上，我知道这将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