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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重叶更红-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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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啊”了声,随着枪响,腿儿一蹬,一命呜呼了。
小方打得性起,瞪着眼,咬着牙,双足似有千钧之力,朝他胸脯上踏下,只听“扑”的声,脚刚踏到他身上,就觉软绵绵的,象个皮囊。低头一看,见李克已死,只以为自己用力过猛,将他胸骨踩折而亡,又一眨眼,却见脑袋象烂面瓜开了花。回头一看,毕哲峰的枪口还在冒烟,才明白是咋回事。十分惋惜地咂着嘴,瞪了毕哲峰一眼,埋怨不该打死他。
毕哲峰干掉李克,只怕露了马脚,揩了把粘糊糊的臭汗,长长嘘了口气,忙装出十分后怕的样子:“要不是你身手快,隔我,早完了,怕他还有暗器,才,才不得不开枪。”说着,恶狠狠踢了李克一脚,气愤地:“没想竟出这样败类,本该留下他条狗命,挖出同伙,结果……”
小方见木已成舟,目睹李克垂死挣扎的情景,对毕哲峰杀人灭口也就未加怀疑。
十二 心心相印 48
村内,抢救工作正在进行。这里不比小山镇,村庄更零散,星星点点,分居在山凹里,崖顶下,这儿一户,那儿一家,有被浓荫覆盖,有被山石掩映,这种布局和两山夹一沟的天然屏障,使轰炸失去作用。为防万一,张伟率领全院医护人员及山村群众,奋力抢救。
岳萍背着个伤员刚走出门,发现毕哲峰脸上有个大肉疱,也在奔忙,还以为是抢救伤员受的伤,心头迸然一动。
其实,毕哲峰怕引起怀疑,忙向小方说:“救伤员要紧,咱们快去!”就向医院跑去。
他转了几个院落没撞见岳萍、张伟他们,正在张望,一眼见岳萍背着个伤员出来,忙做出抢救的样子向院里冲去,那个肉疱疱,到成了他的见面礼。
山上,我护院战士向敌机猛烈开火,敌机胡乱扫射了阵,便仓惶逃窜,临走,又投下颗炸弹。当岳萍背着伤员走到路上,头顶一阵怪叫,凭经验,情知躲闪不及,刚把伤员放下护住,就“轰隆”一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炸响。
淑菲、秋菊、小燕儿一见她在爆炸声中倒下,齐扑过去,两人虽没受伤,岳萍却被震昏了。
夜,悄悄降临,一切又恢复了山区的宁静。岳萍醒来,见张伟、肖冰、淑菲、秋菊、小燕儿都在屋里,心里很过意不去。小燕儿见她睁开眼,一头扑到身上,嘤嘤哭了。
岳萍爱抚地理着她的短发,寻问起白天的事儿,得知那位伤员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小方一头撞进来:“张政委,首长电话。”
张伟安慰了岳萍几句,转身走了。岳萍目送他出去,心里热乎乎的,不知是股啥滋味。
小方走到床边,一反平时孩童气,轻声问:“萍姐,好些了么?”
岳萍一见她,猛然想起特务放火的事儿:“小方,特务被捉住了么?”
小方见问,嘴一噘,不高兴的说:“死了。”
“死了?!可认识他?”
小方很机灵,见岳萍刚清醒过来,本想支吾过去,不想秋菊脚一跺,嘴一噘,气愤地:“还说呢,就是咱院的李克,真气人!”
“李克?!”岳萍象在梦中,一下清醒过来,嘴里喃喃地说:“啊,是他……!”
想想受到的损失,心里一阵难过,再也躺不住。硬劝走屋里的人,挣扎起来,再不能眠。
夜,无声的夜,岳萍隔窗凝望着天穹闪烁的星星,愈感肩上的压力。雄鸡又开始啼叫,岳萍在晨曦中,一忽儿托腮沉思,一忽儿伏案疾书,总结着这一沉痛教训和围绕李克的一些蛛丝马迹,向刘栋、也向这里医院组织,提出了对一些人的看法和疑点,并附了自己一份检查。
凌志远独坐无聊,正要休息,猛听有人敲门,心头一喜:“莫非是她……?”忙拉开门,大失所望,进来的是毕哲峰。心里骂道:想的是凤凰,却他妈飞来只黑乌鸦。好不晦气。
几个月来,淑菲与他不即不离,既亲近,又陌生,有时关怀倍至,有时行同路人,他摸不透她的心。
今晚,本想约她长谈,也是淑菲点头答应,苦得他望眼欲穿的等了一个黄昏,门外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了,近了又远了,他屏息静气,捕捉着院里每一声轻微的响动,期待着淑菲会突然推门而入,投进他的怀抱,他将尽释前疑,和好如初。只有她在身边,才感到温暖、快慰,生活才有乐趣。然而,一个无聊的晚上,在希望中度过,却在失望中结束,胸中燃起无名之火,又无处发泄,悲戚地长叹一声,心灰意冷地摇了下头,无精打彩坐回床上。
毕哲峰一见凌志远神不守舍,丢魂落魄的可怜象,清楚他生的那路“病”。索性又往痛处刺:“怎么,淑菲今晚没来与你幽会?”见凌志远毫无反应,又自作多情地:“唉,牛郎织女远隔天河还有个七夕相会呢,同在一个院,就这样忙?”故意淫笑了阵:“这又不需要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名正言顺嘛。”说到这儿,摇头晃脑地哼起京剧来:“……满园春光,不过伤心一碧,虽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海角不重逢,空生下相思病……”边唱,把个鼓鼓的纸包放到桌上。
凌志远本来心情阴郁,又受他言词挑唆,更觉淡淡如水,悲凉无趣,就想支走他,烦燥地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抖开,也不打话,就要休息,被毕哲峰拦住:“老弟,知道你饥肠辘辘,特来相送,怎能下逐客令?”把纸包一撕,露出两只滚油发亮的烧鸡及一瓶酒。
凌志远一见,嘴里不由流出口水,精神上的空虚、感情上的饥渴,象一下被这两只烧鸡填补了。马上变得神气起来,往前躬着背,伸着脖子问:“从那儿买来的?”
“让人从小山镇捎的。唉,好不容易哪,来,解解馋。”“撕啦”下,扯起条又肥又油的鸡腿,朝凌志远伸去。
凌志远扭怩作态,毕哲峰早看出那股馋劲,显出十分体贴而又豁达的说:“老弟,你我还分彼此?我们本该同舟共济,唇齿相依才是。喝,来个一醉方休,荣辱皆忘,好在梦乡中得到抚慰。”
凌志远自幼在钱窝里,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陋习,那里吃得这等苦?要不是淑菲这朵花招引得他这只黄蜂,早跑出这荒山野沟。他这人有奶便是娘,肥鸡一下肚,毕哲峰在他眼里,立刻成为知己。掏出手帕揩揩油糊糊的腮帮子,长叹一声:“唉,这种乏味生活,真要把人折磨死。”
“革命嘛,还能不吃点苦。”毕哲峰故意激他。
“什么革命,有人为了混饭吃,我们呢,革来革去,还不革到自己头上?”
毕哲峰脸上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汤汤水水不过你我等辈,岳萍人家,还有你那一位……”毕哲峰有意欲擒故纵,话到嘴边留半句,一点到淑菲,立刻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嘎然而止。
凌志远见他有难言之苦,似有什么隐秘,那颗多疑的心又吃起醋来,忙问:“淑菲怎么?”
几个月来,两人一连串的不快,早引起他的警觉,见淑菲和别人有说有笑,对他冷若冰霜,淑菲方面的事,他敏感到神经质的程度,一触即发,一点就炸。
毕哲峰盯了下那张吃醋的脸,心里好不快活,故作为难的样子,晃了下脑壳,半隐半露地:“唉,还是不说好吧。”
这一招,可真把凌志远拿住了,他火急火燎:“哲峰兄,咱也不是一天半日,心里清楚有些事别人总瞒着我,旁观者清,你总该有所耳闻,再难言的话,弟决不怪你。”
毕哲峰见他就范,向门窗扫了眼,已是万簌俱寂的深夜,估计不会有人闯入,十分神秘地:“你们分离两载,可知淑菲曾有过一个恋人?”
凌志远吃惊地瞪着他,半天喘不过气儿。
毕哲峰见状,便把她和王太的关系,添油加醋说了遍。
凌志远听了,大张嘴没回过神来,才想到他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冷漠之情。原来……原来,我是拣破烂的!他在心里骂着,正想发作,毕哲峰凄苦一笑,无限怜天忧人地:“在这儿不也早与人勾勾搭搭?只是你蒙在鼓里,我真替你不平。”
凌志远的头“嗡”地响起来,脸由红变黄,出气短促,“可、可知道是谁?”
毕哲峰鬼谲地苦笑着:“手术室的白明……”
“岂有此理!”凌志远如炸雷击顶,神经质地立起。
毕哲峰怕他不信,便把两人怎样一块散步、嬉闹,夜里值班如何如何,某某人撞见,罗织了一大套,凌志远愣愣地听着,怪不得对我似陌路相逢,原来如此……终于,那颗吃醋的心在毕哲峰邪恶的挑唆下爆发了,猛朝室外冲去。
这一举动,毕哲峰所料不及,把他吓坏了,忙拖住问:“志远弟,你要干啥?”
“我,我和他拼了!”凌志远瞪着双血红的眼说。
毕哲峰冷冷一笑:“我说你这是杯水车薪,飞蛾投火。”
“什么?”凌志远的脸由愤怒变为惊恐。
毕哲峰利用他来解放区不久,对共产党政策陌生之隙,威胁道:“你该清楚这是谁的天下,解放区,懂么?别说还没到你手里,就是成了你的,又该怎样?”毕哲峰见几句话就把他慑服,也就胆大了:“反正人家女的把你抛弃了,能强人所为?”
十二 心心相印 49
“啊……!”他在心里咀嚼着这句既苦又涩的话,象一根铁棍照头砸来,两眼金星直冒。他眼前浮起和淑菲一系列不快的往事:支前路上的呵斥、因吃烧鸡而反目、小山镇防空洞里的狂怒、平日对他的冷漠……桩桩件件,以今晚为例,这是来到桃花渡后第七次相邀,脸虽冷冰冰的,总算含首答应,高兴得他回到屋里又换衣服又洗脸,喜滋滋地等着,到头来却是南柯一梦。现在想来,怕她早丢到九霄云外,与别人幽会去了。两年没来往,确实变了,他大彻大悟:“确是抛弃了!”想到此,心如刀挖,气愤难咽:“我问问她这负心人去!”
毕哲峰阴险地一笑,威吓道:“问下到是可以,不过,我提醒你,李克是敌特,还是得罪了某人而丧身,亦未可知,不敢让给你扣上顶嫌疑帽子。因为一个女人而丧身的先例该有耳闻。”
凌志远对解放区各方面了解毕竟甚微,听了连威胁带恐吓的话,精神堡垒被彻底摧垮,象堆烂泥,瘫痪在床上,
一夜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他对淑菲却是钟情的,虽有过去那段轶闻,在他想来,也是天公有眼,终未成行。而现在的谣传,会不会是捕风捉影?他不甘就此罢休,仍想作最后一次拭探。第二天,便装起病来,放出个气球,以此来测定两人的晴雨表,衡量淑菲的心。
其实,昨天淑菲并非有意负约。在两人爱的长河里出现了逆流,且欲壑难平,心里十分苦恼。岳萍多次从旁劝解,要她尽量弥合,设法培植,十指有长短,思想有高低,人家初踏解放区,有这点精神和勇气已是难能可贵了,不能求全责备,慢慢适应,有义务肩负起教育他的责任。淑菲听岳萍讲得有理,她更清楚二十多年走过的生活道路。是啊,只顾对他恨铁不成钢,对自己的话置若惘闻,岂不成了拔苗助长?为冰释前隙,想借此机会开导下他,用自己感情,浇灌和感化那颗空虚的心。怎料刚丢下饭碗,抬来个重伤员,她与白明几个人一直忙到半夜,才作完手术,挽回了一条生命,已是精疲力尽,连说话的气儿都没了。
吃罢早饭,正在给这个伤者作其它部位检查,来贵告诉他凌志远病了,心里惦念,只是一时脱不开身。刚刚歇了手,没顾喘气,凌志远又使建敏来催。她一反秀丽娴雅的神态,忧心如焚,但忧虑中仍蕴含温存,说了句:“我就去。”安置了下护士注意事儿,便矫捷轻快地朝凌志远住地急急奔去。
淑菲刚跑到街心,南山头上警树倒了,她不由收住了脚步:“院里的同志可看到了?”想想院里伤员,犹豫片刻,一甩辫子,折转身朝医院报信去了。
凌志远连差两人去催,不见她来,心确实冰凉了。记得当年在北平时,一次他病了,她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儿喂他饭的情景,怕烫住了他,她不时用鲜嫩的小唇吹下,才小心翼翼转反侧送进嘴里。他觉得那么甜,喝在口里,甜在心头。待病情刚好转,她高兴得两眼喷着泪花,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真把人吓死了,你……总算好了!”从没见她这样激动过,她第一次主动地吻了他,两人相偎相依,久久地、久久地,不忍分离……。每每想起,还觉得甜丝丝,余味在心中荡漾,“而如今……”不是证实了毕哲峰的话是有根据的?事实的兑现是痛苦的,他的希望终于破灭,不由悲凉地长叹一声。想想抛家弃产,迢迢千里而来,落得个如此结局,孤独凄苦袭上心头,颓然躺到床上。
正这么在屋里绝望地想着,忽听飞机声响,全身怵然,好不着慌。跑吧,脸上无光,不走,又吓得无地自容。他盼着有人来招乎声,好就坡下驴,那知,人们光顾转移伤员,那还顾及他?正象热锅上蚂蚁,在屋内团团转,飞机已在头顶上撕心裂胆地响起,也就啥也不顾,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出门不远,炸弹不偏不倚,竟照他的院落投来,震波把他冲倒地上,啃了一嘴土,鼻子撞得滴出血来,吓得魂飞魄散。停了阵,用软弱无力的手向头上一摸,见头还在,也没摸到窟窿,这才知道还活在世上,心里叫了声“我的妈哟,差点跨越了生的王国!”正在侥幸,不想,手碰住鼻子,一看沾满了血,心里一悸愣:“挂彩啦?!”扭头乱看,胳膊腿俱全。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忙手扶地站起,两腿又不听使唤,挣扎了会,才颤颤栗栗朝河沟跑去,惶恐中,听到有人喊他,扭头看了下,两眼昏花,那顾了许多,一直窜到河边,找了个石岩,就往里钻。
石岩本来就小,滚进半截身子,顾头不顾腚的钻在里面,又怕腿在外面有危险,活象只斗败的狗回到窝里,索性把身子一倦缩,不管脏与臭,一动不动了。
自从上次敌机轰炸后,张伟见医院暴露,便和肖冰、岳萍议定,发动群众在村北土崖顶下,打了一批窑洞。南山头上警树一倒,便知敌机起飞,就把伤员转到窑洞里。尽管敌机轰炸,正象小方说的,野鸡下蛋,没个准。
敌机走后,岳萍一行人转回村里时,才见凌志远住的院落被炸塌,余火还在燃烧,浓烟直冒,淑菲猛想起他生病的事,莫非……!脸立时吓得蜡黄,两腿打颤,一双凤眼噙满了泪珠,想想他为自己离家出走,火扑扑奔来,因工作繁忙,战事吃紧,加之他不断做些丢人现眼的事,从未得到自己的温存与抚慰,便葬身火海,心上的撞伤,终生难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门框上一根带着余火的椽子掉到背上,砸得她跌进余火灰烬中,辫子被燎了稍,衣服角着了火,她全然不顾。手在掀门板时被烫伤,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没命地往浓烟余火中钻、钻,遇石掀石,见砖掀砖,烟呛得喘不出气,脸上划破了血道道,一心只想从瓦砾堆中救出凌志远。
岳萍一行人也奋力冲去,掀翻余火中的梁,抬掉浓烟直冒的檩,进到院里,四处寻觅。正要向倒塌的房屋冲去,乱哄哄的当儿,却见来贵、建敏烧得焦头烂额,从浓烟里钻出来。众人一见,立时惊呆,淑菲急得语无伦次地:“你们……他……?”
来贵摸了把烟熏火燎的脸:“里里外外找遍了,可以肯定,屋里没有人。”
淑菲不知是惊是喜,倒抽了口凉气:“那,他……?”
岳萍不放心地:“角角落落的,可找遍了?”
建敏拍打掉身上余火,烟呛得还直打喷嚏:“我俩发现时,房子还没完全倒塌,便冲进里面,想把他救出来,结果……我估计……”建敏欲言又止。
岳萍、淑菲她们正在着急,准备派人四出寻找,在后面打扫窑洞的小胖走了来:“我当啥稀罕事呢,原来炸塌了座房子,有啥好看的。”
岳萍心事重重:“凌大夫他……”
小胖一扁嘴,不屑地:“他哟,我们转移伤员时,见他急匆匆往北面河沟里跑,我实在背不动,喊了声,想让他帮把手,岂知,象穿了兔儿鞋,扭脸瞅了下,一溜烟跑了。我说呀,你们是瞧古书流眼泪,白操心。”
岳萍一听,才松了口气。
淑菲听着,脸都黄了,气愤、羞愧,一齐涌来,两汪泪水夺眶而出,调头跑去。
回到院里刚安排就序,白明急得满头大汗走来:“有个伤员转移中丢了个皮夹,说里面有个纪念品,在床上生气呢。这,到哪去找?”
岳萍问:“他在几号洞里?”
“是徐苏灵排长,淑菲同志知道。”
淑菲一听:“我找找去。”
岳萍要一块去,淑菲清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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