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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她的旅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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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女人吧?”
  “对对对,男人也这样。”老丁嘉许地拍拍我肩膀,“你现在很懂得举一反三啊。”
  我挪开肩膀,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拍我肩膀。
  “老头,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什么?”
  “你离婚十年,不沾女色,情愿没有女人,也不愿跟混帐老婆生活在一起。这就叫牛逼。俗话说,死了张屠户,不吃浑毛猪。十年不吃猪肉也算一条汉子。”
  老丁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说:“去你的。”
  其实我知道,老头的性能力很差劲的啦。有心脏病的人都不能搞这个,会得马上风的,死在女人的大腿之间。不过,我真的不是在嘲笑他,因为女人的大腿是如此的重要,即使让我死一千次,我也忍不住想爬进去尝试一下。我没搞过,他搞不动,我们也同病相怜吧。
  我说:“老头,我认识一个姑娘,重点中学的,跟于小齐长得特别像。”
  老丁说:“她要是重点中学就好了,我也就不用操心了。”他告诉我,于小齐和他前妻不一样,性格很温柔,人也很善良,可惜学习成绩差得离谱,初中毕业会考,考了个全年级倒数第一。老丁身为一个语文老师,尽管只是野鸡学校的,仍然觉得羞辱不堪。结果这姑娘什么学校都没考上,十六岁就成了社会青年。按老丁的关系,把她安插到化工技校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一则觉得羞愧,二则也是因为化工技校太混乱,三则专业不对口,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到化工厂去受罪,于是就任由她晃荡了半年,第二年春天才把她送到马台镇的一个美术专业学校去。那种学校只要会涂上几笔就可以,文化考试基本等于狗屁,文盲都无所谓。老丁觉得,一个女孩学画画,总比修机器靠谱,至少也是培养一点艺术细胞。
  老丁说:“她今天找我,就是说要去上海学画卡通,学杂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两千!”
  “我要是你,我卖血都给她。”
  “不是我不给,总不能两千块钱都让我出吧?”
  “说到底还是你小气。”
  他被我说得有点怯了,过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太过分了。”
  “你身上有钱吗?借我一点。”
  “我操,你一个人民教师,竟然找我借钱?”我翻开口袋让他看,每一个兜里都是空荡荡的,最后我从内裤夹缝里掏出一张十元面钞的小票,问他:“这个够吗?”
  我在老丁家一直呆到中午,于小齐始终没回来,可能是太伤心了,连书包都不要了。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数落老丁,说他小气,说他不是东西,残忍地盘剥自己的学生。他起先向我解释,家里的存折都是死期的,现在物价飞涨,从银行里提出来就彻底亏本了。后来我说他对自己的女儿缺乏父爱,他恼羞成怒,就下了逐客令:既然没钱,那就趁早滚蛋。我对他说:走就走,那本《西游记》借给我看看。
  后来我就把《西游记》读了一遍,我以前只看过连环画和电视剧,原作没读过,这么厚的书我一看就犯晕,好在老丁的前妻把其中很多页都撕得像中国地图一样,我只能跳着看。这样很快就看完了。
  那时我觉得,西游记讲的是一个关于时间的故事,而不是路程。大部分的童话都是在几个短小的磨难之后航向幸福的彼岸,可是西游记不同,九九八十一难,从头打到尾,连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打死了多少个妖怪。这是一个成长的故事,它用路途来迷惑读者,事实上它在谈论的是时间。神是不会仅仅用路途来考验一个人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7)
老丁曾经对我说,人生很短暂,人生也很漫长。我问他,人生到底是他妈短暂还是漫长,你不能把一件事情正着反着说,我这个技校生会感到迷惘。老丁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是一个关于短暂和漫长的理论,你在痛苦中感觉到的时间是漫长的,相反,快乐使时间变得短暂。我想,西游记也是这个道理,你感到痛苦,感到在漫长的旅程中要和那么多无聊的妖怪打架,那是因为神在很远的地方。一直到旅程的最终,他们还是在打来打去,这种痛苦和漫长丝毫没有因为终点的接近而减轻,那是因为,神并不承诺他何时出现。即使你能计算出自己与神之间的距离,你仍然无法计算那个到达的时间,也许你和神只有毫厘之距,但这毫厘之间却要花掉一生的时间。
  我很佩服爱因斯坦,我觉得相对论很有道理,但它已经超出了物理的范畴,简直就像一句咒语。我十八岁以前的日子,回望起来觉得飞快地流走了,那想必是快乐的日子,而暗无天日的工厂生活就要来临,这一年会比其他的年份更漫长吗?与此同时我想到于小齐,我认识她也是在这一年里,由于她的存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同样倏忽而逝。她是漫长之中的瞬间吗?
  假如痛苦的时间过得缓慢,那么,什么样的痛苦可以使时间停止?又是什么样的快乐可以让我们朝生暮死呢?
  那天我从老丁家出来,在楼道里遇到于小齐,我觉得自己运气好到家了。她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说:“我书包忘记了!”我站在楼下等她,没多久她就下来了,也不理我,独自往前走。我推着自行车跟在她后面,说:“我带你一段吧。”于小齐说:“不用。”我说:“这么热的天在马路上走,会晒出痱子的。”于小齐说:“不要紧。”我说:“最近这片儿不太平,我刚才还看见打群架的。”于小齐说:“你够烦的。”
  我们沿着白凤新村前面那条支离破碎的水泥路往前走,路很窄,路边草丛里的叶子不时地擦在我的脚踝上,很痒。于小齐一言不发,狠狠地走路,我跟在她后面,后来我跳上自行车,以极慢的车速在她身边晃悠着,逆向地踩着脚踏板,车链发出悦耳的咝咝声,前轮左摇右摆。我也不说话,省得她说我烦。
  于小齐停下脚步,看着我,说:“你遛狗啊?”我赶紧又跳下车子,说:“不是啊。”于小齐说:“你要想跟我说话呢,就好好地在边上走,不要晃来晃去的。”于是我推着车子,好像电影里谈恋爱的人那样,很文静地走在她身边。原来我也能文静啊,以前没发现。
  我问她:“听说你是学美术的。”
  “是美工技校。”
  “美工技校就在我家附近,老丁说你在马台镇上学。”
  “我这个是美工技校的分校,在马台镇上,前年新办的学校,”于小齐说,“和美工技校一样的,不过师资力量比较差,而且不分配工作的。”
  我头一昏,心里暗骂老丁这个骗子,他对我说的是“美术专业学校”,其实狗屁,就是戴城著名的美工技校嘛。当时戴城有一句顺口溜,“戴中傻,二中邪,马中全是小破鞋”。说的是这三个中学的女生,戴城中学的女孩都是书呆子,第二中学的女孩是阿飞,马中是指郊区的马台中学,那学校就别提了,全市打胎的女中学生有一半都是那里的。后面还有一段是:“纺专穷,财专富,美校赛过母老虎。”说的是纺织中专的女孩都很穷,财经中专的女孩家里都有钱,工艺美术技校的女孩是又凶又难看。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8)
美校的女孩子赛过母老虎,这句话不是吹的。那里的学生都带着又薄又快的美工刀上街,打架的时候一刀切下去,十秒钟之后才会觉得疼,然后血才标出来。该校的女生个个都不是善茬,曾经有一个女生因为自己的男朋友花心,拎着一把美工刀,把那男孩的耳朵给切下来了,她本人当然被抓进去坐牢了。这件事就此流传开来,还登上了《戴城晚报》,成为那句顺口溜的有力佐证。别人说,割耳朵这还算轻的,要像日本女人一样把男人的###割下来才算厉害。为什么日本女人爱割###?那是因为录像店里出租一部日本的黄色电影,《感官世界》,我们都看过。
  我说:“你们美工技校的人,打架也很厉害的。”
  于小齐说:“我不打架的。”
  我继续搭讪说:“你要两千块钱,就是想去上海念书啊?”
  于小齐说:“我们学校有一个培训机会,可以到上海进修,学画卡通,你知道卡通吗?”我摇摇头。九十年代初,日本台湾的卡通公司在大陆很稀罕,况且我是个学仪表维修的,对卡通这种东西根本不了解。于小齐说:“学会了,就可以到台资公司去画卡通了,工资很高的。”
  “有多高?”
  “一个月三千多呢,要是做原画,一个月一万。”
  “哇。”我说,“我要是毕业了,一个月只有两百块工资。”
  “这个机会很难得的,我们年级有十个名额,老师特地推荐我去。”
  “所以你就找老丁要钱。”
  “我是找他借钱,他都不肯,抠门得要死,给了我八百块就打发我走了。”
  “就是嘛,其实无非是两千块钱而已。”我顺着她说。
  “你有钱吗?可不可以借我一点?”
  我心想,他妈的,这户人家都是什么人啊?当爹的找我借钱,做女儿的也找我借钱,口气都一模一样。我再次把衣兜翻出来给她看,那十块钱此时已经在口袋里了,我拎着这张人民币说:“就十块钱。”
  于小齐说:“算了,跟你开个玩笑的,你能有什么钱啊?”
  我说:“我请你喝汽水吧。”
  我们在街边的烟杂店停下,我喝可乐,于小齐喝雪碧,我再买了一包烟,十块钱就此告罄。泡妞花销大,不出所料。八月的马路上好像戒严一样,一个人都没有,燠热的南风吹过树叶,吹过新村的阳台上晾晒的衣物。远处传来打桩机的声音,单调得仿佛是夏天的鼾声。
  于小齐坐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问我:“路小路,你在化工技校读什么专业?
  “仪表维修。”
  她打量了我一眼:“你也学仪表维修?”
  “你认识我们学校的人?”
  “不,不认识。”她说,“只知道你们学校特别乱,名声很臭。”
  我想了想,说:“那要看什么人了,大部分人都挺乖的,小部分人爱捣乱。”
  “你算哪部分?”
  “我肯定不算乖的,有时候也闯祸吧。”
  “那你说说,你都闯什么祸了。”她嘬着吸管,闲闲地问我。
  我就胡编乱造说:我在学校里得罪了几个小流氓,经常跟他们打架,小流氓欺负女孩子,我就挺身而出,正义凛然,孤军奋战,以寡敌众,虽败犹荣……我把自己描绘成一个护花使者的形象,当然,护花必然要杀虫,在杀虫的时候我不免会闯祸,把人家打伤啦,打哭啦。我编完这套故事,心里叹了口气,我要真的是个护花使者就好了。我并不是真的要骗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个流氓吧?
  于小齐似听非听,说:“那你肯定很受女生欢迎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9)
“还好吧,”我装出很谦虚的样子,“长得不够帅,学习成绩一般,女生还是喜欢那些学生干部。”后面这句是实话。
  “技校里的学生干部。”于小齐“嘁”了一声。
  “你不懂,我们学校包分配的,学生干部可以去效益好的单位,农药厂啊,糖精厂啊。像我们这种学习成绩差的,又不是什么干部,将来只好去饲料厂。”
  她笑了起来:“饲料厂啊,太滑稽了。”
  其实饲料厂挺好的,没什么污染,不像农药厂,到处都是有毒气体。我爸爸就是农药厂的,被毒气熏得内分泌失调,好像一个月经男,脾气有点阴晴不定。我才不要去农药厂,家里有一个月经男就够了。
  我问于小齐:“你画过裸体素描吗?”
  “什么?”
  “裸体素描啊。”
  “噢,你说的是人体素描吧?”
  “人体素描!”我纠正道。
  “我们是美工技校,一般来说只要掌握基本的素描技巧就可以了,画过肖像画和人物画,你说的那种素描没学过,高等美术院校才会学这个。”
  “我还以为美术学校都会画人体素描呢。”
  “不画的,”于小齐说,“顶多自己找画册临摹一下。”
  “那你们毕业以后去哪里工作?”
  “印染厂,刺绣厂,工艺品厂。也有一些人去广告公司,专门画广告牌。我有很多同学都打算去深圳,那里工资高,不过很累的。”于小齐说,“广告装潢和卡通,是将来很赚钱的行业。”
  “我还以为你们会卖画呢,外国的画家都卖画的,梵高的画就很值钱吧?”
  “我们不卖画的。再说梵高活着的时候也没卖出几幅画,死了以后才值钱的。”于小齐打了个呵欠,说,“热死了,别在这里站着了。”
  我看出来了,她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没啥好聊的。我深为自己的言语贫乏而惭愧。我一直想使自己成为一个伶牙俐嘴的人,或者很有文化,很有见地,可惜都做不到。我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会聪明起来,见了鬼了。
  于小齐说:“我要回家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坐公共汽车。”我心里有点沮丧,捏着自行车龙头不说话。她大概也觉得我很古怪,就撂下我独自往街对面走。
  那天,是几个烹饪技校的学生帮了我。于小齐过马路时,正好这几个人走过,对着她喊:“平胸!”她一下子愣住了,背对着我,就这么站在街心一动不动。普通的女孩遇到这种羞辱,一定是低头快步消失掉,好像踩了堆狗屎,但她偏不,她站在马路当中,回头朝我看,脸涨得通红。
  烹饪技校的学生我很熟,经常和他们打架。我们化工技校是出了名的能打,对付烹饪技校不在话下,须知,化工技校将来是做工人的,烹饪技校将来做厨子,你见过工人怕厨子的吗?那帮家伙个个都是粉白肉圆的,肚子上全是肥肉,腹肌要是不行,打架肯定没套路。不过,论起抄家伙,烹饪技校是比较可怕的,每个技校的常备武器都跟他们未来的职业有着必然的关系,好比轻工技校习惯用榔头,化工技校习惯用铁管,美工技校习惯用美工刀。烹饪技校的学生都把菜刀揣在书包里,这菜刀就是他们的课本。真要是把他们打急了,菜刀抡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个烹饪技校的男生此时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浓荫下,对着于小齐狂笑。这种笑声也曾经从我嘴里发出过,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是东西了。既然我把自己描绘为护花使者,这种时候就不能怂了。我穿过马路,晃着肩膀走到那三个人面前。我瞄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都没带书包,这就好办了,这帮厨子的菜刀都是装在书包里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10)
“烹饪技校的,”我对他们说:“还认得我吗?”
  “你是化工技校的。”
  我夸他们记性好,我在化工技校混了两年,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打架也总是缩在后面,居然还有人认得我,这种感觉非常之棒。其中一个又说:“我知道,你是跟着大飞混的。”
  “放屁。”我勃然大怒,我怎么可能是大飞那个王八蛋的手下?再一想,大飞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小流氓,曾经带着十来个人踩过烹饪技校的场子,此时我再不狐假虎威,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我说:“我就是大飞的哥们,那个女的是大飞的师妹。”
  烹饪技校的对我冷笑,说:“大飞算老几?给舞厅看场子的,专门跟老女人滚在一起。告诉你,那个舞厅是我们老大开的,大飞来了得乖乖地喊我师叔。”我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发作,旁边两个人就过来架住我的胳膊,中间那个照着我左眼上揍了一拳。我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揍我的人在喊,还是于小齐在喊,反正我他妈的肯定没喊。我被打闷了,左眼完全看不见东西,右眼看到的都是二维图像。旁边两个人撒开手,我直挺挺地倒在人行道上,心想,今天真他妈的倒霉,送上门被人打,这不是###吗?
  其实我应该感谢那几个揍我的人。在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我发现,女孩子喜欢的并不是那种打手型的男性,这种人太剽悍了,缺乏安全感。女孩子喜欢的往往是那种勇气可嘉,最后却被人暴打的,所谓护花使者是也。因为他们身上有悲剧的气质,在他们保护女性的同时,也获得了她们的爱怜。当然,被人暴打很悲惨,太悲剧了,作为主人公我无法接受这种结局。
  我倚着一棵树桩,半躺在人行道上,于小齐蹲在地上看着我,打我的人早已扬长而去。后来有一辆洒水车开过,她跳起来躲到一边去了,我被喷了一脸的水,稍微清醒了一点。有几个过路的冲着我哈哈大笑,说:“中暑啦?”我看着于小齐,眼神很哀怨。
  于小齐问:“你怎么样?”我说:“你也太够意思了吧,我被人打了也就算了,洒水车开过来你也不拦一下,你看把我喷的!”于小齐抱歉地说:“我朝洒水车挥手,它不停,我就只好躲开了。”
  “不仗义。”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眼睛充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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