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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青 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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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姜家二媳妇吧?这里可不是个吵架骂人的地方呀,”田伯林笑着说,“原来是香嫂子让你送寿屏来了,好事呀,我说呢,本没什么值得动这么大气的事呢!”
“他不骂人我能骂他?”吴枣秀倒也自在,“我动什么气了?他一不付工钱,二不退寿屏,你说谁岂有此理!”
“香嫂的丈夫欠下五十块银元未清,这是有帐可查的,你大概是不知道。。。 ”田伯林耐心解释。
“这个我知道。”吴枣秀手一挥,大声说,“她香嫂子从来就没有说过她不还账,人不死也赖不掉你们李家大院这五十块银元,可也不能逼死人呀!”。
“哪里,哪里,这话就言重了,”田伯林打断吴枣秀的话,“没人说她想赖帐,可借债还钱,抵账也是有理的,你。。。 ”
吴枣秀马上抢过话来:“这叫有理?你保长不是不知道,香嫂子的丈夫欠了债,他人走了,至今死活不明,留下来孤儿寡母,她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抵押变卖尽了,这不是借债还钱?现在就剩下大小两条命,渴点汤汤水水,她赶早熬夜一个多月才绣下这寿屏来,你们一到手上又拿去抵账,这不是要了人家的性命?你保长能保抵账的理就保不得人家活命的理?这不是太狠心了么!”
吴枣秀拉开话闸,一泻而下,田伯林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说:“说远了,说远了,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让账房先生为难嘛!为人办事本当尽心尽意,你就别缠着他了。”
“他有什么为难!李家大院还靠这点钱救命?”吴枣秀并不罢休,“寿公答应了付现钱,可就是他不肯付,不让缠他难道让我缠你?”
田伯林笑起来:“好,缠我,缠我,咳,不过你缠我,我也没个好办法呀──你说寿公答应付现钱,他说‘好’,可他哪里会管这些事?你说要搬走这院子,寿公也会说好的──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啊!”
“我不管你们什么规矩不规矩,就知道作了工夫要工钱!”吴枣秀背过身去,“既然你说没办法,那你就别插进来说废话,我懒得和你磨牙!”
田伯林是李府实际上的管家,竭心尽力地为李府经营着外地的一些庄号商行,深得李寿凡的倚重。凭着在李家大院的特殊地位,如果他要化解这样一场争执,那只须说一句话,扣不扣账的事只算鸡毛蒜皮一类。但他处事稳重,对主家忠诚不二,并不是一个自作主张的人。而今天,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很有些泼辣,也算得上漂亮的女人用言词激发了,田伯林想要破例地作个主:“好吧,香嫂不是别人,她的为人处世我知道,这五十块银元的旧帐由我作保,往后再说,这次便不抵账了──老先生,你就把工钱付给这妹子吧。”
临了,田伯林望着吴枣秀清点着银元,笑着对她说:“你这妹子的嘴也是辣得很。现在钱已经给了你,你该没什么话说了吧!”
“给了钱,话就只说到这里,”吴枣秀抬头看了田伯林一眼,“我可没有你们那多的闲工夫讲闲话!”
吴枣秀给黄大香取回了工钱,但这算不得是她的胜利。出了门,她听那账房先生还在背后气呼呼地骂,“这个没教养的泼妇!”此时的吴枣秀已无心恋战,只得装作没听见。她不是个没头没脑的人,感到在这所大院的积威面前,再泼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田伯林的一句话算数。她今天是受了气,离去时还听到田伯林在抚慰账房先生说:“您就别跟这种女人计较吧,多没意思的事。。。 ”这个“和事佬”万万没料到这一句漫不经意的话却重重地刺伤了吴枣秀,深深地埋藏在她心底里了。回家后,吴枣秀把钱给了黄大香,却没有说起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只闷声闷气地骂了一句:“这些雷打火烧,不得好死的!”
“何必呢,”黄大香劝慰吴枣秀,“人家给了工钱,你还生什么闲气?”
──油灯快耗尽了,还不见吴枣秀从赌场回来,黄大香心里不安起来:这妹子该不会又与人顶撞起来吧? 。。
8
小镇人时聚时散的赌点有好几个,只有陈裁缝家开的睹场带点营业性质,向赢家多少收些彩头。陈家之所以能找到这生财之道,是由于老板娘的精明,或者说是由于寿公经常在陈家落脚的缘故。据传,陈裁缝这几间装修得整齐安适的房子,也是从寿公那里讨来的好处。老板娘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生相福态,不失矜持。小镇人除了猜测她与寿公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之外,小镇的其他头面人物虽然也在这里多有往来,但很少招惹闲言。有次商会会长对她动手动脚,她竟敢掴了他一记耳光。自然,这是假寿公之威。每逢赌客前来,她便与娘家侄女,即后来收作儿媳的龚淑瑶负责伺候。龚淑瑶长得聪明乖巧,很招人喜欢,早些年常追在李寿凡身边,“干爹干爹”地叫,李寿凡也高兴带她去镇上的店铺里买这买那。现在她已长成个十三四岁的大女孩,懂事多了,客人们进屋少不得要逗玩她几句,她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多语,显出来少见的沉着与稳重,在人前,也不再娇声娇气地叫李寿凡“干爹”了。她能眼观四向,耳听八方,把搬桌摆椅、生火烧茶的事作得周周到到。陈裁缝父子则退避到了楼上去赶夜工,作些裁剪缝纫的事。
吴枣秀为黄大香来这里送过好几次瓜子花生之类的夜宵。她径直推门进了赌场。里面开了两张赌桌,男女相杂,正在吆三喝四,烟雾腾腾。
“花生、瓜子、蚕豆来了!”吴枣秀喊着,“刚才是哪一位伸出窗子口叫送来的?”
人们正忙着摸牌,一时无人理睬吴枣秀。吴枣秀等候不得,便把东西分送到每个人的桌前,“吃吧,下午才出锅,又香又脆的!”
“是呢,”警察所长在吴枣秀的手杆上用力地捏了一下,“还是鲜嫩鲜嫩的!”
“看牌吧!”爬在所长肩头上的小麻姑横了吴枣秀一眼,“保长让你送的,快去那边!”
吴枣秀没提防警察所长动手动脚,一时忍下了这口气,去到那边牌桌时还听他们在这边哄笑:
“谁家的?”
“姜家的小寡妇呀,莫非你这把年纪还消受得了?”
“什么叫消受得了消受不了?没学问!全不知道凡事都得悠着点才能品味,哪能谁都像你一般,作什么只知道拼命──看你这吃蚕豆的馋劲,就全不怕撑死人么!”
“哟,你这口水怎么淌出来了?要不要叫小寡妇过来给你解解馋?”
吴枣秀分完了花生瓜子,把余下的全倒给了淑瑶妹子。老板娘帮着说话:“你们谁来做东?别让人家等着了──寿公,你说呢?”
“好的,好的──好牌!”李寿凡进了一张将牌,打出一张幺饼,听牌了。
下家田伯林碰上,即叫:“过杠,骰子呢?”
吴枣秀早把骰子抓在手上了。她问:“田保长,花生瓜子钱谁付?”
“得多少钱──骰子呢?”田伯林四下里找着,见吴枣秀伸开手,亮出骰子来,又随即抓紧了,便说,“你快给我吧──还少得了给你钱?”
“那你给吧!香嫂子在亭子里快冻僵了。”吴枣秀说。
“给,给。”田伯林取出一张票子,“我早就知道你这妹子的厉害,香嫂子的事全都让你包下来了!”
“我包不包干你什么事,我吃你的饭了?你说我厉害吗──”吴枣秀眉尖一挑,本欲发作,但钱没有到手,还是忍了下来,“你这张票子便够?少说也得再给一张,你没见这瓜子花生有多少?”
“多少?”田伯林问,“不是说让你送一两斤?”
“你估量一下,这只够一两斤吗?五六斤不会少。”吴枣秀笑了一下,“你问问,有谁说吃不了,有谁说不要?”
“你倒大方!”田伯林玩笑地说,“如果不要钱,那才算得上好孝心。”
“你才太不知孝道,”吴枣秀以为田伯林是再次向她寻衅,她怎么也忍不住要发泄她积聚在心里的愤恨了,“深更半夜空着肚子熬这种苦差事,除了我和香姑妈给你送吃的,还有谁心疼你!”
“听见没有,保长真好福气,有小孤孀心疼呢!”有人嬉笑着说,“这回该你保长请客了。”
“手掌手背都是肉,不是每人都给了一份?”吴枣秀面对这许多的嘻皮笑脸,竟然毫无顾忌地说,“姑奶奶一点也没偏心,你们眼红什么!”
因为李寿凡在场,田伯林没敢多嘴,其他人也一时哑了口。李寿凡对这个放肆无礼的女人虽有不悦,但无意招惹她,只说,“还是赢家请客,把钱给了吧。”
“可我刚才连输几局了。。。 ”田伯林说。
“这点钱你们谁都出得起。”老板娘出来圆场,“这样吧,这手牌谁赢谁请客,寿公你说呢?”
“好好,好好,”李寿凡急着开消吴枣秀,“快把骰子给保长吧。”
吴枣秀不动声色,等着保长表态。
“那你就给我掷骰吧,中了,全都给你,没中,由大家分摊。”田伯林很大度,表示同意,“我让你掷你便掷,兴许你的运气要比我好。”
老板娘也从旁怂恿,吴枣秀便把骰子掷向了桌子中央,落定时成了个九点。淑瑶妹子马上伸手把牌翻开,一看,正是田伯林要的五饼。
“和了,青一色杠上花!”田伯林高兴起来,“哟哟,哟,你这手还满红(鸿)的呢!”
吴枣秀把钱收过来,自己只取了两张,给了一张给淑瑶妹子,其余的推给田伯林:“我才不多收你这冤枉钱!”
田伯林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朝吴枣秀望了一眼,又开始起牌了。打了一圈,李寿凡见吴枣秀仍站在田伯林后面没有走,两眼直呆呆地在发愣,便带笑地问,“怎么啦,你这妹子。。。 还舍不得走?”
“谁舍不得走!”吴枣秀猛悟过来。刚才她是觉得田伯林那张笑脸很有些媚态,可他在背地里却那样地损人,她在心里骂着‘讨厌,还说什么没意思,我才看不上你摇尾巴呢!’见李寿凡这一问,她便转身朝外走。
当吴枣秀从警察所长身边过去时,那色鬼又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正好,机会到了!吴枣秀觉得这家伙比谁都要坏,来时受了他的气还很有些不甘心,于是,她索性放下手里的空货盘,站住问:“所长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你说我能有什么事呢。。。 ”所长厚颜无耻地,“你说,你就说说呀!”
“你。。。 你刚才拉我作什么?”吴枣秀本该说个“捏”字,却换了一个“拉”字,还留着点进退余地,她毕竟不是故意寻衅,“我还以为你所长大人有什么吩咐呢!”
“吩咐。。。 嘿嘿,你手红,给我也掷一骰吧。”警察所长顾不得小麻姑在一旁噘嘴拉脸,扭腰甩臀地大发醋劲,“中了也全给你。”
“哟,你们便没一个手红的了?”这时,吴枣秀无意退避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难怪!背地里尽干些不干不净的事,看你们如何不沾上晦气!”
这话首先引起了在座女人们的愤慨:
“泼妇!”“骚货!”“一个小寡妇也称什么干净!”
男人们则油滑得多,依然逗笑取乐:
“我们的手不红,就让我们在你那里沾点红吧!”
“给保长掷骰能行,我让你陪陪就不行?来,坐这里,忸怩什么。。。 ”
“哎,你这妹子也可怜,都说寡妇有出的没进的,这日子熬得下去?年纪轻轻的,得趁早,还值几个钱呢!”
吴枣秀听着,憋足了气,手叉着腰,一发话,终于不可收拾了:“寡妇怎么了?那天警察所长的娘老子作七十大寿,你们谁没去磕头作揖?忘了她是个老寡妇?小寡妇便是骚货,你们说,你们中间哪个龟子龟孙是我私生的?有些人自己偷鸡摸狗,男盗女娼却骂别人野,别人泼,别人不干净,有脸吗?说我不干净,你们却要让我陪着!告诉你们,姑奶奶这会儿没心思!鸡要喂,猪要喂,你们也要喂,喂饱了还让陪着,老娘可没那么多工夫!”
这下可捅马蜂窝了,谁也没料到这个看来秀气的单瘦女子竟有如此厉辣撒泼,男人们也恼羞成怒了:
“不识抬举,该撕了这张嘴!”
“无法无天,岂有此理!”
“扫兴,赶她走!”
“这么伤人还了得,这不是要反了!”
小麻姑极力怂恿警察所长:“你这会儿的威风哪里去了?连着你家祖宗也骂了。。。 ”
“混账!”所长一击桌子,吼着站了起来,“给我滚,要不老子毙了你!”
“呀──”吴枣秀全然不怕,“好呢,你见着女人眼发直,嘴打歪,动脚动手的,还耍什么威风!毙吧,老娘正愁没人为我挂孝,能找上你作个孝子正好!”
老板娘急忙赶了过来劝说:“人家只是和你说说笑。。。 好妹子,走吧!”
吴枣秀也顺势撤退:“你当所长的如果不敢毙,老娘就只当你放稀屁,我可没闲工,我得走了。”
机灵的龚淑瑶也过来帮着息事,遮掩着吴枣秀,推她朝门外走。
“你也值不得这么吵闹呢,”老板娘在门口对吴枣秀说,“我还真是替你担心。”
“我就不信他们能吃了我。”这次,吴枣秀算是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她感到了某种情绪得以发泄的痛快,“骂他们几句只算是给他们消灾免难,这些穿肠破肚死的!”
9
黄大香耐不住寒冻,收好了针线活计,油灯也快灭了,但她仍在亭角里等着吴枣秀。这么久没回,准是吴枣秀那脾性惹出麻烦了。她打算挑上货担上赌场去找,正在这时,吴枣秀踏着嚓嚓作响的冰棱朝街亭跑来。
“你也太死心眼,怎么不先回家去?”吴枣秀反倒埋怨起黄大香来,“冻死在风雪里,我可收不动你这尸。”
“我当你又惹事了,去这么久。”黄大香悬着的心放落下来,挑起担子说,“走吧!”
“能出什么事?瞎操心。”吴枣秀接过黄大香肩上的担子,“让我来吧,你掌着灯,走前面──这钱你拿着,回家再数好了。”
“全卖出去了?”黄大香以为吴枣秀刚才在等生意,她接过钱来,“怪不得你去了这么久。”
“输家吃赢家的,不吃白不吃;赢家得来的是冤枉钱,也不心疼,骰子一掷钱便来。”吴枣秀有几分兴奋,“这些有钱人,我这才明白,不骂他们不快活,只有骂得他们哑了口,他们才肯罢休。”
“骂谁了?你这嘴也是太厉害,有事没事都要惹是生非。”黄大香说笑她,“等着阎王爷来收拾你吧!”
“那才干净,”吴枣秀也笑着说,“我还愁着见不上阎王爷,他给了我这条死不得活不得的命,我还正要找他评理去──那些有钱人,有火烤,有牌玩,要吃只用叫一声,就不该先收拾了他们──你说他们谁不该骂?只是这回便宜了田伯林,反倒让他赚了!”
“保长赚你什么了?”黄大香不解。
“赚我什么?我把钱施舍给了他,”吴枣秀恨意不消,“他有钱,看不起人,我没有钱,还更看不起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黄大香越发疑惑,“是保长欺侮了你。。。 还是少给了钱?”
“你不知道,别瞎猜,”吴枣秀不肯说出原委,“总有一天我得骂他个狗血喷头才能解我的气。”
“嘿,你这是为着什么事呢!”黄大香只能拿她的性情叹气了。
“不为什么事,就为他看不起人,”吴枣秀说,“天灭了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才好!”
“各人有各人的命,”黄大香能够委曲求全,但并不绝望,她劝慰吴枣秀,“说不准你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何必无缘无故咒人?”
刚才在赌场里,吴枣秀觉得那些人的*都不是好心,包含着侮辱、嘲弄和鄙夷的成分,但也不能说她没有一点报复心理。她老记着上次在李家大院感受到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和冷漠,特别是田伯林劝慰账房先生时说的那句轻蔑她的话。
“你以为那些有钱人是什么好东西?”吴枣秀带着好些得意而又不无神秘地说,“他们全是些馋嘴猎、打栏牯,闻到女人气息便厚起脸皮嬉笑,死命地纠缠。。。 嗨,真是——呸,呸呸!”
黄大香皱起了眉头。她知道吴枣秀的姿色容易惹人注意,而那些男人们又真没几个是正经的,她猜想吴枣秀刚才是与那些人斗嘴斗舌,抑或是打情骂俏去了也难说,这世界上贫困难受,凌辱难当,更有一层便是寡妇单身难熬,吴枣秀要寻人改嫁的心思时有流露,在她那种处境里,也很难怪。可这种事要办成却有如登天,实在不易,她平时的骂天骂地,怨人怨己实在也是因为无乐可寻。但那些有钱人与她吴枣秀天隔着地远,怎么也不会生出真情实意来的,怕就怕她上当吃亏,“我看你呀,还是别理睬他们为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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