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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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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就好办,咱们得空的时候去打听打听,这县城里,老住户很多,一住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总有人记得的。”

104|第⑧章() 
炎红砂回到丽江,兴致不高。

    她找霍子红咨询,两人坐在酒吧的小角落里,神色都凝重,一万三故意寻个由头从旁经过,听到炎红砂问:“那是都要我还?要是卖了房子还不够呢?”

    一万三回转来,曹严华正伸长了脖子朝那头张望,急急套消息:“怎么样怎么样?”

    一万三说:“世事难料啊,前一阵子还是富婆呢,一朝大厦倾塌,当然了,她那叔叔和爷爷也没做什么好事。”

    曹严华说:“都是她叔叔举的债,我红砂妹妹背这种债太冤枉。要说是报应吧,应该报应在炎老头身上才对。”

    一万三不这么觉得:“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富婆乘了这么久的凉,现在担点连带责任也正常啊。”

    曹严华瞪他。

    那边谈的似乎差不多了,炎红砂耷拉着脑袋过来。

    曹严华说:“红砂妹妹,你不要丧气,有我们呢,有一口饭就有你一口汤,总不会让你饿死的。你要真被抓进去了,我们会想办法凑钱捞你出来的。”

    他给她罗列希望:“你们家的宅子,应该值不少钱,要是还不够,我就陪你去趟四寨,别忘了,我们还有那么多宝石在呢,再不行,还有房产!”

    他手一挥,直指凤凰楼的方向。

    炎红砂说:“我没烦,这一阵子发生太多事,我就是觉得……怪没劲的。”

    她在距离吧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趴下,脑门抵在桌面上,扎起的辫子执拗地翘着。

    一万三盯着她看,看到后来,忽然有点唏嘘。

    想想,好像的确是红砂最倒霉了。

    自己是混混儿,到哪有口饭有张铺位就行,无所谓,曹胖胖跟他差不多,贼骨头铿铿的抗造,罗韧完全是非人类了,出了那么多的事,没见他慌过。小老板娘虽然不知怎么的多重人格了,但她至少有人疼着有人宠着吧……

    细想,红砂其实比木代还小一点,无忧无虑地活到这么大,忽然接连失亲,知道了家里发迹的不堪真相,财富被收回,剩了孑然一身,没哭没闹没上吊,还在想着去把债给清了……

    一万三忽然觉得,还挺佩服她。

    他打了杯咖啡,拉花是个大大的笑脸。

    端过去给她,说:“我请你的。”

    炎红砂抬头,狐疑地看他,然后拿起小汤勺,在咖啡里搅啊搅啊:“你这么好心?没放药?肯定喝了拉肚子……”

    md!

    曹严华在一旁凉凉的落井下石:“三三兄,你平时的罪恶嘴脸都昭然若揭了,现在装什么爱心暖男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

    尼玛曹胖胖是想死吧!

    一万三抓起一个糖包就向曹严华扔过去,他躲的好快,脖子一缩,糖包就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去了,正砸在墙上挂的一幅画上。

    曹严华为自己的反应速度所惊叹:完全是身随心动啊,看来这些日子的基础功夫没白练。

    他洋洋得意,正要呛一万三两句,忽然发现,一万三根本没看他。

    他正皱着眉头,盯着刚刚糖包砸到的那幅画,然后起身,走到那幅画面前细看。

    炎红砂纳闷,用口型问曹严华:他干嘛?

    曹严华也一头雾水。

    是那幅画有什么特别吗?

    酒吧的边墙,为了增加情调,零星的挂一些特别的画,并不稀奇,事实上,聚散随缘还专门开辟了一面墙,供客人留言涂鸦。

    那幅画,是仿品,日本浮世绘,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

    画面也简单,就是渔船置于巨浪的腹部,远处是安详的富士山。

    曹严华凑上去,满脸纳闷地看一万三,炎红砂有点忐忑,端起了咖啡就是一大口。

    满嘴的苦涩,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了,糖包让一万三给扔了。

    不过,一万三在看什么呢?

    大门被推开,带动门上挂着的东巴风铃,还有聘婷清脆的声音:“小刀哥哥!”

    一万三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蹬蹬蹬退后三步。

    罗韧带着聘婷一起来的,只一眼,酒吧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曹严华的莫名、炎红砂的怔愣,还有……

    他的目光在一万三和那幅画上打了个来回:“看什么呢?”

    ***

    聘婷被张叔带进了吧台洗盘子,她倒是乐于劳动的,哼着歌儿,水龙头开的老大,水花溅起来,喷了她一脸。

    她咯咯笑着,撑着吧台仰起头,想给罗韧他们看自己狼狈的脸。

    然后脸色垮下来,悻悻的。

    没人看她,他们围坐着,都在看取下来的那幅浮世绘。

    一万三指着画的左侧,那里,海浪翻卷如同巨爪。

    “突然之间,就看到海浪在翻转,就好像是形成了个漩涡,旋着旋着,就成了个空洞,黑漆漆的,像是个洞。”

    “然后听到声音,砰,砰,像是心跳的那种,接着你就看到那个空洞也是一起一伏的,配合着心跳的节奏,像是洞里,有个巨大的心脏。”

    曹严华听的极其兴奋,一时间居然词穷:“我就说……跟我看到的一样……也是这样……”

    他追问:“有风吗三三兄?还应该有风的。”

    风?一万三恍惚了一下。

    有。

    凉的,森冷的风,带着腥咸气息,迎面吹来。

    ***

    木代对新生活接受的很快。

    极其枯燥,又极其简单的新生活。

    每天的活动范围离不开菜场和饭馆,上菜、收银、擦桌子、倒垃圾,像恒定的轨迹,不出半点偏差。

    郑梨不喜欢这生活,十七岁的姑娘还是不定性的风,喜欢追逐热烈和新鲜,餐馆的生活却是老旧的框画,把她框在横条竖条当中,还总带着难闻的油腻味。

    她不止一次沮丧地问木代:“木木姐,你怎么待得住啊?”

    真是甲之熊掌,乙之□□,木代觉得这样的生活,对目下的自己来说,是最好的。

    如果继续待在红姨身边,罗韧身边,往事挥之不去,空气都会是压抑的吧。

    这里没人认识她,缓慢取代激烈,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她可以静下来,认真想一些事情。

    何医生跟她说了很多,无非是:木代,你生病了,你有三重人格,你现在混乱,需要治疗,需要尝试新的方法。

    木代不觉得自己是生病,她甚至心理抗拒,不想去了解关于人格的种种分析解说。

    她觉得,问题的根由,也许是她身体里有三个自己,而她没管住罢了。

    就像三个小妖怪作乱,模糊了她的本来面目,久而久之,连亲人、朋友、爱人都不知道她的样子了。

    为什么没管住,大概是她胆小、怯懦、逃避,听之任之,头埋进沙子里,眼前一黑,以为世界就不转了。

    就好像个大宅子,主人不出手,下头人就蹬鼻子上脸,钱账、人事,全是一锅乱粥,如同小说里说的那样:渐渐露了那衰败的气象来。

    那她现在,就来出面管一管,正本清源,扬威立万,必要的时候,杀一儆百。

    这感觉新奇,她好像登上权座,对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许多自己发号施令。

    不管是三重人格,还是三十重人格,都要听我的。

    心病,无外乎有心结,一个个疙瘩,把她的生活都拧的面目全非。

    没关系,从最初的最初,一个个来解,渐渐还自己本来面目。

    不需要何医生,不需要新型疗法,也不需要林林总总的药。

    我就是我自己的药,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大夫。

    ***

    郑水玉慢慢有点喜欢木代,老板总是喜欢勤快的工人:木代手脚麻利,做事利索,不偷懒也不拖沓,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在靠近门口的桌子边坐着,阳光从玻璃门里透进来,拂在她的脸上。

    郑水玉跟她聊天,问,多大啦,有男朋友吗。

    木代说:有啊。

    这个“有啊”让郑水玉大为惊诧,和所有好奇打听的中年女人一样,她其实是想接一句:要么姨给你介绍一个?

    居然“有啊”。

    “长相怎么样,帅吗?”

    木代低下头,抹布在桌子的一面反复的揩,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帅的。”

    “家里有钱吗?”

    木代想了想:“有吧。”

    “对你好吗?”

    “好。”

    郑水玉有点纳闷:“那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姑娘家出来,在这种小地方打工呢?”

    木代说:“他忙啊。”

    说的理直气壮,郑水玉有点搞不懂她。

    下一秒,她进了后厨,郑水玉的老公何强是主厨,刀工不错,在给土豆切条。

    他教木代:“手指要弯起来,手背抵刀面,这样就不会切到手了,下刀要快,足够快的时候,那就是刀光一片……”

    其实何强远没到那个境界,只在小姑娘面前摆忽罢了。

    木代说:“我试试。”

    她尝试性的切了几下,然后手上渐快,铎铎铎铎,刀刃和砧板相击相打,像是快节奏的音乐。

    切完一个,又一个,砧板上堆满细细的淡黄色土豆切丝,姿态优雅的艺术品。

    何强张大了嘴在看,郑水玉和郑梨都被这声音吸引,从厨门处探进头来。

    再伸手摸,盆里空了,土豆已经切完了。

    木代拎起刀,向着砧板用力一掷,菜刀的边角剁进木板,铿然而立,像音乐乍停的一记强音符。

    然后转身,面对着三个人合不拢的嘴,屈膝、低头、一拎围裙,像谢幕的芭蕾舞小天鹅。

    咯咯笑着就出去了,舒心舒意。

    郑水玉觉得,这个服务员招的真值。

    下个月或许可以给木代加工资,省得她心气高,被人挖墙角跑了。

    ***

    这天晚上,晚饭时间刚过,夜宵时间没到,刚好是一轮空闲。

    木代坐在餐馆门口,看对街那个红色的公共电话亭。

    然后拿了纸笔,趴在桌上写着什么,写完了,抬头看郑梨,招手让她过来。

    郑梨没来由地喜欢她,就喜欢跟在后头屁颠屁颠,一路小跑到跟前。

    木代说:“有钱吗?帮我个忙。”

    她想打电话,但刚上工,还没来得及预支工资,口袋里只两个一角的钢镚。

    郑梨赶紧点头:“有!”

    两个人挤到电话亭里头,木代转身关好门,郑梨投了币之后,她慢慢地摁下一串手机号码,等候的当儿,把纸条塞给郑梨,说:“照着念。”

    借着街灯和巷子里林林总总的各色灯光,郑梨看清楚那行字,她有点不明白,看向木代,想问:为什么?

    木代背倚着电话亭的玻璃面,头微微歪着,格子衬衫卷起了袖,露出白皙的手臂,她伸出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多讲话。

    目光温柔而沉静,长长的头发拂过肩膀,被后头打过来的灯光笼出柔和的光晕。

    郑梨觉得,自己如果是男人的话,几乎就爱上她了。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喂?”

    郑梨一怔,赶紧举着字条,用自己不标准的普通话,磕磕巴巴照着念。

    “您好,本公司专营各类房产,佣金优惠,服务到位,是您投资置业的不二选择……”

    电话挂断了。

    郑梨捏着字条,有点不知所措,木代低着头,一直在笑。

    过了会,她轻声说:“真没耐性。”

    说完了,门一推,往饭馆的方向走,脚步轻快。

    郑梨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追着问:“木木姐,是你仇人吗?故意打电话去整?”

    巷尾传来呼喝的声音,木代偏头去看,一群混混模样的人,抬着箱啤酒,正吆五喝六地往饭馆的方向走,要么袒胸露背,要么穿着松垮,年纪都不大,估计也就十□□岁。

    木代说:“快点,夜宵档要开了。”

131|第③章() 
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神棍算分外神经大条和洒脱,硬是把不如意事掰到十之一二。

    而在这十之一二中,有一件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事。

    走南闯北,追寻探求玄异之事二十余年,也算见闻广博,任何奇事,都能引申个滔滔不绝——然而,他仍是普通人一个,并不具备任何与生俱来的与众不同之处。

    譬如,他知道死人的怨气可以撞响特殊的铃铛,但他压根听不懂铃语。

    再譬如,他能把如何养蛊说的头头是道,但他不会养、不会下、也不会解。

    老天没赏这口饭吃,没办法,天才是99%的汗水加1%的天分,汗水易得,大太阳下暴晒半天就能聚齐一桶,但天赋异禀这个东西,羡慕到死也偷不来抢不来。

    所以,神棍渐渐确立一个指导方针:成不了那样的人,也一定要插足他们的世界。

    所以,他决定跟尹二马做朋友。

    他朝老栓头买了些玉米、棒子面、外加一挂长串大蒜瓣和红辣椒,喜气洋洋拜访尹二马去了。

    这里的房子都简陋,有的是砖砌,更多是黄泥夯墙,外头篱笆或者木头围个小院,篱笆的间隔稀疏,母鸡黄狗进出毫无障碍。

    尹二马已经起床,正在篱笆院里咕噜咕噜的漱口,一抬眼看到来人身上挂着大蒜瓣和红辣椒笑的嘴都合不拢,心里一个激灵,那口本想往外喷的水就全咽下去了。

    问:“你谁啊?”

    神棍说:“尹先生,你好,我来是想跟你真诚的交个朋友的。”

    交朋友这种事,神棍向来是单刀直入不加丝毫掩饰的——想当年,他对万烽火的消息业务铺设叹为观止,打听到万烽火在重庆一个担担面摊子上吃饭,背着麻袋就上去说:“大家交个朋友呗?”

    万烽火给了他两块钱,事后,万烽火回忆说:以为是要饭的,觉得现在要饭的要钱开场白都这么有新意……

    尹二马这辈子,大概都没被人尊称过“先生”,他愣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谁啊?”

    “我的背景比较复杂,简单来说,我目前正在进行老子出函谷关的文化专题研究,在这一带,已经深入乡村考察好几周了。”

    说到这里,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翻包。

    这里必须要插一句,以往,神棍的行李都是用麻袋来装的——因为他总要随身携带大量手抄笔记。

    然而两年多以前,机缘巧合,他在一位好友毛哥处长住,把自己二十余年来的见闻心得集结成册,麻袋也就随之失去了携带的必要,所以他现在的行李包,是个古城旅游纪念无纺大布袋,正面印“比丽江更悠闲,比大理更惬意”,反面印“欢迎你到古城来”。

    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半厚的,白色封皮的书,书名是《神棍说》,副标题《二十年目睹之惊奇险怪》。

    说:“这是我写的书,还请指正。”

    这书没有书号、没有出版社,了解内情的人知道,那是神棍向朋友“众筹”打印了装订的,首印约十本,除了一本自己留在身边翻阅外,其它全部内销。

    然而尹二马并不知道。

    这身上挂满大蒜红椒的人,居然是个出了书的、且正在进行“文化专题研究”,尹二马多少觉得有点蓬荜生辉。

    他热情地把篱笆门的勾扣打开:“请进,快请进。”

    神棍很得意。

    多读书、显得自己有文化是多么的重要啊,到哪都受欢迎呢。

    ***

    尹二马的早饭简单,稀饭,加头年晒干的地瓜条,因着神棍的到来,又往火还没灭的灶膛里塞了两个玉米。

    神棍盘腿坐在炕上,先讲函谷关,什么天开函谷壮关中,遥见紫气东来,青牛老人出关。

    尹二马憨厚的笑,往自己的黄铜烟袋膛里塞叶子烟,说:“知道,知道,从小听到大的。”

    烟袋上了火,凑着吸了两口,持着烟杆对着外头抡圈比划:“这村叫尹家村,较真了认祖宗,还都是当年那个把守函谷关的尹喜后人呢。”

    想了想又补充:“都姓尹嘛。”

    神棍心里一动。

    “听说老子出函谷关的时候,交给尹喜一卷五千字的《道德经》。”

    尹二马点头:“是的,是的,县里的干部来宣传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名著。”

    灶膛里,烧玉米的香味出来了,像勾着的小手,勾引的嘴里直往外出涎水。

    这尹二马,凡事都知道知道是的是的,没套出什么料来,神棍眼珠子一转,决定抛砖引玉。

    “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时候,老子还交给尹喜一卷七根凶简。”

    尹二马一下子抬起了头。

    眼睛瞪的大大,目光里惊喜无限:“你也知道七根凶简?”

    神棍知道这步棋是走对了:“是,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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