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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妖似魔-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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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的发乱了,汗水自额际滴落,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唇色也近乎透明,偏是那双深眸之中煞气越盛,透着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锐利气息,又如刀锋一样冷绝,充满杀伐之气。

    又是这样的眼眸,让它觉得熟悉,而又再度变得吃惊,为它不该有的担忧而吃惊。

    也许是此刻他被同是人类的敌人逼杀,他们毫不留情,每一招都不留余地,这让它好像看见了自己,又让它觉得他亦像是一头孤兽,在那里孤军奋战!

    再者明知它就在一旁,他完全不向它求助,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是仍然觉得他一定能胜吗?又或是,他亦清楚它不会帮他?

    可一切还没定论,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连它都在怀疑这一点,要不要帮他,成了它这一刻最伤脑筋的事。

    “锵”的一声,打断了它的思绪,他手中那把不知何时夺来的长戟此时与敌人的大刀猛力撞击,双方皆被一股重力逼得后退几步,但依然看出来他已是勉力抵挡,身后一支长矛偏又追到,就在险险刺中他的时候,他才旋身而起,堪堪躲过尖锐的矛首,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滴在眼睫上,只一眨眼,就模糊了视线。

    他长戟拄地,攻势又到。

    杀招凌厉,那又是一支长矛,直刺向他的心脏!

    他汗湿重衣,看起来已连站立都嫌勉强,可生死关头,绝不容有丝毫迟疑,就在矛锋袭到之际,他蓦然向后下腰,矛首斩过他飞扬起来的发丝,躲过长矛的同时,方才那把大刀又到,一矛一刀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见他一手反握长戟用力一挑,拨开来势汹汹的刀锋,另一手微微一撑,整个身体已旋飞而起,战戟顺势横扫,血珠飞溅,连着他的汗水,滴滴映入深雪之中。

    但仍是因此脱力,就听“哧”的一声,趁乱射向他的箭已深深扎入他的肩膀。

    血色迅速晕染开,将他的黑衣染得愈发深邃。

    他一声未吭,但血丝很快溢出唇角,因是疼痛来袭让他牙关紧咬,他看也不看伤口一眼,抬手间猛地用力,便拔出那支箭,然后被他随手扔在了雪地上。

    箭尖带出血花,在茫茫白色之中划过一条绮丽之极的弧线。

    他站得笔直,长戟点地,身后墨发翻飞,嘴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浓重如墨色的杀气。

    事实上,第二波伏兵与他对战至今,连同剩下的第一波人马在内,并没有得到一分便宜。

    偏偏,他只有一人。

    虽是苦战,却是以寡敌众,而那些人,纵是胜,也胜得相当难堪。

    他唇角的笑意,和此时此刻显而易见的敌我之势,已不由分说。

    终是,杀势再起!

    他再度持戟横扫,竟势如破竹,仿佛刚才已经经过了一番休息,可他方才明明是受了伤,却好像激发了他更大的力量一样。

    它越渐心惊,因他惊人的战斗力,和强大的意志力。

    那是一人守隘万夫莫向之英姿,更是灿灿银盔珊珊铁甲之气势,此时在一人身上尽显,以至于让它都经不住侧目。

    他到底是谁?为何要为它苦战至此?难道,这样也仍是一场骗局?

    它扪心自问,此时此刻,它已有一种按捺不住冲上前去的冲动,这样的冲动,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忍不住,脚步已有所动摇。

    这一边,他长戟击起万丈雪花,迷蒙了众人的视线,却独有一物吸引了它的视线。

    那是——

    它不由定睛细看。

    原来,他的坚守和困斗都是缘由在此。

    他稳稳立身在那一片雪地之上,一步都未曾轻离,是不让敌人有机会诱它入陷阱,那陷阱深埋在雪地之中,却早已被他察觉。

    也是因此,众多的攻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偏偏,他寸步不移。

    而它,也未曾上前,这一点,他似是早有所料,但此刻,又为何要暴露陷阱所在的位置让它知晓?

    难道,他也料到到最后它会按捺不住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但,这怎么可能?

    然而,为阻止它入战圈的这一击,却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就见一支长矛趁隙攻来,直刺入他的胸口!

    尖利的矛首挑起血花。

    它赫然低吼出声,一跃而入,欲将他救离战场。

    管它什么陷阱不陷阱!

    便在此时,一支千斤弩力贯山河,来势汹汹,亦是对准了他!

    同一时间,地底一张巨大的网破雪而出,似是掀起惊涛骇浪,只因那里还有无数支箭埋伏其中,随着那张网的出现而涌现。

    它便是铁了心要救他,不管自己是否将要被万箭穿胸穿腹!

    而他见状眉心微蹙,似是无奈又像是动容,更有一种舍生忘死的魄力,此时千斤弩已不是最致命的攻击,雪地上蜂拥而出的箭才是致命一击,却见他翻身跃起,径自翻滚直下,以己身挡去了它跃来之时将会面临的危机。

    正是,万箭攒体!

    箭尖连续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它大惊失色,急急下坠,只因他如此一挡,正置身于它跃下之地,它庞大的身躯若然压下去,岂不是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此时,箭势倏停。

    而它,也安然落在了大网之外。

    结果,伤得最重的,只有他。

第173章 【前编】困兽之斗(六)() 
它从未有像此刻一般如此恼恨自己。

    雪地上一片狼藉,而他侧卧在那里,无声无息。

    它已经分不清这究竟还是不是在演戏了,但它也已经无所谓他是不是在欺骗它了,就算有,就算被他骗一辈子,它也认了。

    不再去管眼前的陷阱,此刻网松了,箭也停了,千斤弩也射空了,只有他身下被鲜血染红的雪正在逐渐扩大,那么红,那么刺眼。

    它其实早在山洞里就已经闻到过他的血的味道了,那时它便觉得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只因那血并不像是普通人类的那种味道,而是混合着其他的别的什么,它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总之很好闻,亦感到很放心,甚至无需防备。

    它慢慢走上前,因在雪地上翻滚的缘故刺中他的那些箭早就掉落了,更多的是被折断了,箭尖却埋在了他的身体里,它甚至不敢去碰他一碰,生怕碰到哪里哪里都是伤口,最终,它只是低下了脑袋,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散落在雪地上的墨色发丝,此刻红色的雪已蔓延到了发丝下,艳得叫它心惊。

    它原本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流出来那么多血,只因为它从来都未曾在意过。

    蓦然,他微微动了动。

    就见他修长的五指慢慢伸直,再慢慢张开,似是在一点一点地凝聚气力,并试图支撑起他的身体,他用左手支撑起左半边的身体,而右手肘依然搁在雪地上,那时因他肩中一箭,无法用力,他的头深深低垂,原本束着的发早已完全散开,随着此时垂首的动作四散在雪地之上。

    它睁大眼睛,轻吼出声,似是想阻止,却又不敢轻易上前碰触。

    他轻咳了几声,手捂上唇,鲜血便溢出掌间。

    他看了看,居然皱起眉,一副嫌弃的表情。

    随后,他又低下头,审视了一番自己,然后动手,把能拔得都一一拔了个干净,而拔不出来的,他因力气不够,就只好作罢。

    它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却看他再用雪擦干净了手,又抹掉唇边的血迹,才慢慢抬起头来。

    “咳、放心吧……我死不了……”他如是说着,面对着它。

    他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雪水,连睫毛上也凝着水珠,可那副表情,却与先前的冷淡有些许不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和几分狡黠,也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先前那番惊心动魄的厮杀,更或是他知晓了它已忘却了他是人类的身份,总之,看上去竟是高兴的。

    它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他又慢慢伸手,像是想试着抓起身旁那根长戟借力起来,它看出了他的意图,冲着他叫了一声,并摇了摇脑袋,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前肢。

    他毫不拒绝,攀着它的爪子,费力撑起自己,最终半是靠半是坐,它自是不想再让他碰到冰冷的雪地,索性伏下身子将前肢摊开在雪地上,方便他坐在上面,并靠在它的身上。

    他当然不会客气,而它衔起了不远处的那件墨色貂裘,并努力地将之盖在他的身上。

    “……让我……休息一下……有人来了……我有事……要拜托他……”他又道。

    它自是不解,而正说着,那人已踏雪来到。

    它一愣,只因方才它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心都扑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从来就没有在它身上发生过的现象。

    而来人的轮廓在风雪中蓦然清晰,却令它再度一怔。

    是他!

    那个站在城墙上发号施令的人!

    可随后再一想,如此的布局,如此的兵马,几番杀阵,它与他交手十余次,如此熟悉,不是他又会是谁?

    它不知不觉竖起毛发,怒视来人。

    来人正是挚红。

    此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倚靠妖兽而憩之人,若非他浑身是伤,若非方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他亲眼目睹,此时见到这人仍是这副波澜不兴的表情和放松的姿态,他真要以为他是来雪山之巅散心的,他与他只是在此巧遇,纵是一脸苍白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也仍带给他胜券在握的感觉,而实际上,他的确拿他无可奈何,这一战,仍是他胜,只不过,胜得太过惨烈。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应,皇,天。”挚红的视线,牢牢锁住眼前之人,而他的语调,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它这才知晓了他的名字,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应,皇,天。

    应皇天闻言微抬眸,表情却是无动于衷,似是对死这件事根本毫不在意。

    “你虽是应国的王子,可你一出生就被母亲丢弃,即便是我杀死你,应国之人也未必会来追究楚国,难道不是吗?”挚红又道。

    “那么……你何不动手呢……鄂王?”他这样邀请道,他的嗓音因为伤势和脱力的缘故显得又低又哑,却依然咬字清晰,但偏偏就好像对方说的不是他的事,而说出口的话和一脸“我明明已经伤重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你却光说不练”的嗔怪表情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挚红自是沉得住气,但他依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微微一跳,这个人无论是不是受伤,他都不该忘记他是应皇天,若不是应皇天,谁还能在方才那样的阵仗中如此快速地应变,将都已经要落入陷阱的妖兽生生逼退,竟是保它毫发无伤,反让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变得一无是处,以至于在顷刻间定下胜负!

    “究竟,你为何要维护它至此?”此刻挚红不欲与他纠缠,却又忍不住要问他道。

    应皇天并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身为鄂王……便要对鄂邑百姓负责……这句话……你可承认?”

    挚红虽是不解,仍是点头,“是。”

    “……那么……鄂邑之人的过错……你是否一样也会承担?”应皇天再问。

    “自然。”挚红毫不犹豫地道。

    应皇天低咳一声,血丝再度溢出唇角,却见他毫不在意,黑眸盯着挚红道,“……既是如此,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能做到,我们再来谈它的事未迟……”

    “什么要求?”

    “你身为鄂王……它为何数次来袭……应是很好查明……我要你查明真相……孰是孰非……便自有分晓……咳……”他说得费力,说完便又忍不住低咳出声,谁知到后来却是越咳越凶,不止是他捂着唇的那只手满是血迹,连身上的伤口也因为咳嗽太过剧烈的缘故而连带汩汩涌出了鲜血,偏偏他一身的黑,根本看不出来究竟又流出多少血来,可它不需要用看的,用闻的就已足够能知晓。

    “我答应你。”挚红看着他,神情显得复杂,“你跟我回鄂邑,你的伤势很重,需要医治。”

    不料却被应皇天一口回绝,“……不必……”

    挚红蹙起眉,显然因他如此简洁的这两个字而动了气。

    “应,皇,天……”

    被这样唤名字的人偏是不肯,自顾自地说,“……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更何况,它的事未了,我不会离开……”

    挚红眸色变得愈发深沉,低低地对他道,“你,不信我?”

    应皇天却淡然地道,“……我纵使信你,你信得过鄂邑之人吗?”

    挚红不语。

    鄂邑与妖兽结仇已深,恐怕难以如此轻易化解,他知道应皇天的意思,若此时他随自己离去,就算自己答应查明真相,可难保有人还会再度逼杀妖兽……想到这里,挚红便道,“既是如此,让它带你找地方安顿,我既已答应于你,总要将结果通知你,便由我一人随行,你意下如何?”

    “……随你。”应皇天淡淡道。

    仿佛只要有他在它身边,他就并不在意究竟是谁同行,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目空一切,就好像他即使伤重如此,也能应对一切变数。

    这让挚红又禁不住动气,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己是个伤患的自觉,不过再想到他一身伤也是因为自己逼杀妖兽的缘故才会生受下,便只能忍下,道,“你们先行,我随后跟上。”

    他说罢,再度看了应皇天一眼,转身离开。

    ……

    好半晌,应皇天都不再有动静,它让他靠在身上一动也不敢动,直觉寸步的移动都会弄痛了他。

    而此刻它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应皇天方才对那个人说的话。

    他们显然相识,但立场明显不一,而他要那人查的真相,却似乎是为了它。

    另外,那人说他一出生就被母亲丢弃,竟然……会是如此吗?它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抹人影来,那似乎是……这些都不重要,此刻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它只要他别再流血,别再浪费精力,甚至别再为了它而伤脑筋,他应该跟那个人回去,去有人的地方治伤才行,而不是选择跟它留在这座冷冰冰的雪峰之上,无处求医。

第174章 【前编】困兽之斗(七)【推荐】() 
“……咳,你在瞎想什么……怕我会血流光而死么……”

    谁料,他忽地低声道。

    它一怔。

    “……呵……无妨……小伤而已……不必为我担心……”

    它瞪他,小伤!那什么样的伤才算是大伤?

    不过他背靠着它,压根看不见它在瞪他。

    “……你放心……我会让他还你一个公道……”他的口吻变得认真起来。

    它轻哼一声,似是要他现在别去管这些有的没的。

    雪花自空中片片飞落下来,他微微仰起头,表情之中隐约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又过了好一阵,他低低地问,“……遇袭之前……我已找到另一处隐秘的山洞……走这个方向……恐怕你已经知道是何处……还需要我带路吗?”

    它猛地摇起脑袋,可一想到他看不到,就发出一声轻吼,告诉他说它能找到。

    “……那就好……你带我去……我……想睡一下……”他的声音更低了。

    闻言,它又伏低了一些,却忍不住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他勉力转过身,攀上它宽大的背,它扭过头去,看他俯卧在自己的背上,觉得稳当了,才慢慢直起身来。

    ……

    当挚红轻骑跟上他们的时候,就见墨色貂裘裹着的那人伏在妖兽的背上无声无息,墨发被风吹得遮去了整张侧脸,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和发上,如浮萍一样无依,他想是已陷入昏迷,此时的他少了醒着的时候那股逼人之势,却多了几分疏离和冷漠,方才与他对话之时若非是靠在妖兽的身上才让他看起来稍稍有一股人情味,否则在挚红眼里此人根本不懂人情为何物,兴许在这个人的眼里,就只有妖兽一类才是值得他相交的朋友,然而事实也是如此,今日他算是亲眼目睹了原本冷眼旁观的妖兽为了救他而不惜跃入已知的陷阱,而他,竟为了一头妖兽豁出性命。

    所谓以命相交,人的一生中又能出现几个愿意以命相抵的朋友?兴许能有一个都已是困难,可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一人一兽,却偏偏都是如此。

    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得对人类如此失望,而对那些非人之物却是如此情有独钟。

    但,他也不是没有亲人和朋友,据他所知,青莲就是他的亲人,那个观言,是他的朋友,至于自己的姨娘,也就是大公主,应皇天的亲生母亲,不知为何,挚红总是无法真正将她与应皇天连在一起,就好像他们不是母子,只是陌生人,若连他都觉得如此,更何况应皇天本人。

    ……

    他们在雪地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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